“我的天,我一直当她是十五六岁的小男生。那么小叶到底多大?”马蒂问。对于素园与少女们的笑声,马蒂开始感到尴尬了。
“二十二碦。”素园说。
吧台前的少女们还笑着。这些令马蒂不解的,像花蝴蝶一样围绕着小叶的少女。
“还有你们,还笑得出来!难道你们也都知道小叶不是男生?”马蒂问。
“废话!”
“当然啦,所以那才可爱呀!”
“男生?铐!”
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清脆稚嫩的嗓音都很惹人疼爱。她们的表情既认真又生动。马蒂充分接收到这个讯息:她与少女们已经确实有代沟了!原来这些少女那火一样爱慕的眼神,是倾注在一个同性女孩身上。现在马蒂明白为什么小叶对其他女性那么容易有亲腻举动了,不过那不代表马蒂能比较释怀。先前她将小叶设定为一个漂亮的少男,对于小叶的略带挑逗的举止,她含温情视之;现在小叶是女孩,马蒂反而有些糊涂了。
砰一声,小叶推门走出女厕,一边走,还一边整理她腰际那帅气的哈雷标志皮带。这一次连马蒂也忍俊不住,和全部女生笑成一团。
“有什么鲜事,把你们乐翻了?”小叶问。
“鲜事天天有,今天最离谱。”马蒂笑着说。素园伸手搓搓小叶的短发,小叶傻气地笑了。怎么看都是个男孩子的可爱笑容。
音响传来Eagles的老歌Hotel California,伤心咖啡店沉浸在一片浪漫恍惚的气氛中。开始喝起调酒的客人们都放松了,烟雾弥漫整个店面。毒窟。马蒂低声说,弯腰在袋中找出她新买的烟,点燃了一根。
那只虎斑猫像条水蛇,在霭霭雾气中滑泳而行。它悄然来到小叶腿际,擦挨着她,喵呜地叫着。小叶从冰柜中取出一罐鱼,拨了几条进墙角的猫碗中。在墙角一丛巴西藤旁边,摆了两只猫碗,都是暗色的手拉陶胚,虎斑猫坐定很规矩地收拢四脚和尾巴,吃起鱼来。另一只碗则是空的,干的。
有素园的熟练帮忙,马蒂腾出了手脚,小叶给她调了一杯淡味的兰姆酒。马蒂坐在海安的专用位置上,浅酌着。她试着以咪咪声叫唤虎斑猫,吃净了鱼的猫真的应声走来,雨伞节一样的尾巴竖得挺直,在马蒂脚下绕了两圈,跳上她身边的坐位,很专心地舔洗手脸。
马蒂一手抚猫,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小叶又送上一大盘切片蛋糕。
“忘了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对不起喔,我今天没力气弄晚餐,大家将就点吃蛋糕吧。”小叶说。
马蒂与小叶分吃各色蛋糕,小叶用啤酒杯喝大量的冰水。为了充分享受各种蛋糕的美味。她们两人把每块蛋糕剥分而食,小叶还不停地鼓励那只猫吃蛋糕屑。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马蒂问。
“小豹子。”
“嗯,很贴切。”
“还有一只叫星期六,是小豹子的兄弟。”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马蒂四处张望。
“看不到的,星期六整天在外面晃荡。”小叶瞅着马蒂,她的双眼晶晶发亮,“马蒂,你考不考虑来店里帮忙?”
“我是来帮忙了呀,小叶妹妹。”马蒂说,禁不住她也摸摸小叶可爱的短发。
“我是说正式来帮忙。”
“那怎么行?我还有工作呀。”
“没差啊,你下班后再来,晚上七点帮到十一点,这样我们就忙得过来了。”
“那不累死我啊?”
“不累不累!吉儿素园常来帮忙,再说也挺好玩的呀。薪水一定让你满意,岢大哥说如果你可以part-time来帮晚上,月薪可以算你两万五。”
“有没有搞错?”马蒂咋舌了,一晚四个小时,竟然接近她的月薪,“哪有这么高的薪水?那店里还要不要赚钱?”
“还是赚的啊,生意已经稳了。再说,我们开这家店主要是消遣,也没想到要赚多少钱。”
“你跟海安说过要请我?”马蒂问。
“嗯。”小叶的神情很认真,“我问过岢大哥,他说好啊。”
“小叶,”马蒂不由得问了,“你为什么相信我适合?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小叶趴在桌上,抚弄着啤酒杯:“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就注意你了。你自己记不记得?我没有看过比你更伤心的客人。这么伤心,当然最适合我们咖啡店了。”
“你说真的假的?”马蒂记起第一次来这里的落魄相。
“假的。”小叶扬起嘴角帅气地笑了,一手又挑逗似的括一下马蒂的脸颊,“你那天看起来很惨,所以我送烟给你。我记得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有缘分。我很相信缘分的,你信不信?”
“信哪。”马蒂轻轻地说。月薪两万五的兼差,这令人心动。她实在需要钱,而且,似乎还有更大的理由吸引她。“小叶,我回去考虑考虑好吗?”
“行!不过要快考虑哟,不然小叶累挂了,店也不用开了。”小叶起身,招呼一个挥着手的客人。
马蒂擦擦嘴收拾了桌面,又到吧台帮忙。她看到小叶在墙上的咖啡杯柜中寻找着,端出一套漂亮的描金瓷杯碟给素园,交代是第三桌客人的咖啡杯。
那是客人寄养在咖啡店的杯具。寄养架是一座有灯光打底的橡木柜子,柜子隔了数十个小格,琳琅满目摆满各种杯组,杯前还有小牌子标明客人姓名。马蒂想起她那只皮箱里的蓝色骨瓷杯。
店内的气氛热络起来,开始有人到小舞池跳舞。小叶忙着播放音乐,虽然抱病,她还不时应少女的邀请,与她们活泼地共舞。素园吃了一些炸薯条,跟客人聊起天。
马蒂在人前做不来的两件事,其一是唱歌,再来便是跳舞。她看着年轻的人们在拥挤的小舞池中款摆,觉得很享受。这些一般称之为台北夜生活的靓人族,在下班之后偕伴来到供应酒的小咖啡屋,喝一些酒,倾吐一点心事,跳一些舞,展示了他们特别为夜的台北装扮的青春,也许还亲吻了并不衷心爱的人,交换一些过分激动的拥抱,或是掉几滴眼泪,白天的所有郁闷,都随着酒精蒸发到夜空。明天天一亮,卸掉了夜的浓妆,也洗尽一切荒唐,再回到他们工作营生的地方。工作!马蒂一天上班九个半钟头,所得竟然接近在这里打工半个夜晚,她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