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初,李自成部义军已经占领了孝感、汉川和汉阳府,兵锋直逼武昌。明军大将左良玉望风远窜,带着军队顺江一直逃到池州(今安徽贵池)。这样,湖北境内的官军兵力自然十分单薄。李自成当时正处理了罗汝才和贺一龙的问题,需要对部队进行整顿和改编,暂时顾不上东取武昌等地。张献忠部义军就是在这种有利的时机下从安徽潜山一带西入湖广的。
这时,湖北麻城县豪绅地主家的奴仆们受到农民起义的影响,纷纷组织起来,为摆脱世世代代受奴役的地位而斗争。里民明承祖和奴仆洪楼先组织了“里仁会”和“直道会”。地主豪绅们也鸠集武装准备运用暴力进行镇压。会众们推派汤志去安徽潜山县邀请义军。张献忠大喜,立即率部西驰,先后攻克黄梅、广济、蕲州。三月初五日,攻克蕲水,张献忠下令把寄寓城中的熊文灿家属全部处斩。进抵黄州时,州人张以泽事先召集群众欢迎义军,生员李时荣也“拜马首降”。四月初六日,义军进入麻城。张献忠宣布改麻城县为常顺州,任命诸生周文江为知州,汤志为游击将军,统四千人守卫地方。这是张献忠部义军建立地方政权的开始。张以泽和李时荣建议渡江进取武昌,并招集星辰湖的渔民准备船只。张献忠采纳了这个建议,起义军遂向武昌前进。
崇祯十六年初夏,明朝的江汉重镇武昌已经岌岌可危,西面是李自成部重兵压境,东面是张献忠部兼程而来。武昌城内一片混乱,缺兵缺饷,朝不保夕。分封在这里的楚王,累世搜括,积聚了庞大的财富。省城里留下的文武官员唯一的指靠,就是希望楚王朱华奎拿出钱来养兵设防。湖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齐集王府,跪在朱华奎面前请他借给几十万两银子充作军饷。家居的原任大学士贺逢圣也面见朱华奎,商量措饷事宜。朱华奎却叫人搬出洪武年间分封诸子时赐给楚王的一张裹金交椅,说道:“此可佐军,他无有!”贺逢圣绝了指望,哭着出府。直到形势十分危急之时,朱华奎才拿出金钱来,收募从承天(令钟祥)、德安(今安陆)逃窜而来的散兵游勇,指定楚府长史徐学颜统领,号称楚府新兵,不让其他文武官员插手。实际上这批“新兵”,全是败在李自成义军手下的惊弓之鸟,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五月初五日,张献忠部义军的先头部队从团风洲渡江,克武昌县。二十三日,献忠全军自鸭蛋洲南渡。二十九日进攻武昌府城。明道臣王扬基眼看形势不妙,同武昌府推官傅上瑞弃城逃跑。楚府新兵随即大开保安、文昌二门投降。义军入城后活捉朱华奎,“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张献忠见了不禁叹息道:“有如此金钱不能设守,朱胡子真庸儿!”下令把朱华奎扔进河中淹死。贺逢圣被俘后,张献忠以其劣迹不著,释放回家。贺却说,“我大臣,不可苟活”,自己跑到滋阳湖王会桥投水而死。
张献忠占领武昌后,即正式建立大西政权,主要的措施有:改省城为京城,铸西王之宝;改武昌府为天授府,江夏县为上江县。张献忠住进楚王府,门前树立两面大旗,上面写道:“天与人归,招贤纳士!”;武昌九座城门也都树起两面旗帜,上写:“天下安静,威镇八方”。
在政权机构方面,中央设六部、五府;京城设五城兵马司;升常顺州知州周文江为兵部尚书,以张其在为总兵前军都督。地方以李时荣为巡抚,谢风洲为守道,萧彦为巡道,陈驭六为学道,均颁给敕印。以周综文为天授府知府,沈会霖为汉阳府知府,黄元凯为黄州府知府;此外还任命了二十一个州县的官员,分别给以官印,赏给白银一百两或几十两。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在官制上基本沿袭了明朝的名称;李自成建立的政权则作了一些更改,如六部改称六政府之类。这是两个农民革命政权在形式上的区别。
开科举,重学校,是大西政权中值得一书的事情。由于各级政权建立了起来,需要许多知识分子。张献忠为了争取他们为农民政权服务,曾经一再举行开科取士。如在武昌派监军李时华主持考试,录取了二十人为进士,授州县印官(即正官);四十八人为廪膳生,授府州县佐。六十岁的汉阳人陈珏还中了状元。参加考试的士子相当踊跃,史籍记载,“伪提学试士,士往试者亦十二三,其高第即授伪官,亦有稍稍能笔墨者趋如鹜焉。”张献忠非常重视学校,除了任命学道等专职官员负责管理外,自己还亲临视察。文献中保存着当时一个担任大西政权教授的人出的告示:“伪教授龙贯示曰:西王以七月十五日幸学,诸生其先期齐集。考古天子幸辟雍仪注,以不负西王,矢其文德,洽此四国至意,勿忽。”
此外,大西政权还曾发银赈济饥民。由于张献忠在武昌只停留了两个月就率军南下了,这段时间里在经济方面采取了些什么措施,所见到的记载很少。兵饷来源,大概是依靠没收明宗室和官僚地主的财产筹集的。当时张献忠起义军兵员不多,政权机构规模也还比较小,财政问题尚不难解决。
旧史籍中,关于张献忠占领武昌后的记载,多有诬蔑不实之辞。如《绥寇纪略》说大西军破城之后,将“男子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录为兵,余连项就戮,贼持刀者腕为脱,乃佯开汉阳门纵之去,门逼水,人嚣呼蹈籍,铁骑围而蹙之江中,自鹦鹉洲达于道士洑,浮胔蚁动,水几不流逾月,人脂厚累寸,鱼鳖不可食”,简直描绘得惨绝人寰。又说义军尽把漂亮的妇女编入“婆子营”,“收其值,给军用”。可是,吴伟业在同书的另一个地方却不得不承认:“初,献忠踞武昌,有大志,故于属城不甚残杀。尝题诗黄鹤楼,令其下属和。诈收人心,发金以赈武昌,汉阳难民。”这段话倒是多少透露了一点当时的实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