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人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参与探险。自亨利七世派遣卡伯特航行到新大陆后,大约在六十年的时间里英格兰人在探险方面几乎一事无成。英格兰人总是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有些偏狭,甚至当他们控制了四分之一个地球时也是这样,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总是游离在主流的欧洲生活之外。而且在都铎王朝时代,尽管英格兰的商业已有增长和扩展,但它还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小国家。布业和羊毛工业是英格兰的主要经济支柱,这占其一百多万英镑的出口总额的80%以上;其商人的收入尽管在稳步增长,但谈不上富裕。根据威尼斯大使的估计,其中最富有的资本大约是五万英镑。与奥格斯堡富格尔家族的公司相比,英格兰商人就显得太寒酸了。富格尔家族控制了大约八十七万五千英镑,他们还在欧洲的主要商业中心拥有一家非同一般的私人通讯社。
不过,跟对奢华和财富的渴望一样,英格兰商人的资本也在增长。另外,我们前面也已提过,中产阶级的重要性也提高了。
中产阶级一直得到都铎王朝的特殊关照,也正是他们造就了伊丽莎白时代在商业、战争和文学方面的辉煌。到伊丽莎白统治时期,他们已经准备好要登台表演,而且也获得了机会。对于英格兰来说,世界之门突然打开而且扩大了。我们先来注意下第一批探险家,他们的目的并非科学而主要是商业利益,另有部分是满足好奇心。
哥伦布于1492年发现了新大陆,二十七年后麦哲伦穿过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峡。尽管哥伦布死在了菲律宾,但他的其中一艘船完成了环绕全球的航行,并经由好望角回到了西班牙。此外还有其他探险活动。葡萄牙人绕行非洲并抵达了印度、东印度群岛甚至日本。意大利人同样达到了地球的远端,但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设立永久性的移居地和商业点。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探险后宣称他们排他性地拥有所发现的那些地方——除了东方的日本和北非的西北部。所有这些活动,英格兰都没有参与,甚至他们原先在地中海的贸易也被海盗赶跑了。与几个世纪后的德国一样,在大部分已知世界都已经被其他国家瓜分完之后,英格兰才加入抢夺市场和殖民地的竞赛。
不过,地球的北端,尽管其部分已有主,但还是可以自由探索和贸易的。自16世纪中期开始迸发活力的英格兰商人和探险家就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块区域。大法官休·威洛比(HughWilloughby)爵士和其他人绕行北角(North Cape),大法官甚至还下船往南走直到莫斯科。商贸也由此被打开。在伊丽莎白统治的第一年,詹金森(Jenkinson)沿着伏尔加河直达里海,并到达了希瓦和布哈拉。在下一次的探险中,他与波斯建立了联系。通过这条新线路,英格兰人于汉萨同盟在俄罗斯的贸易和意大利人在波斯的贸易中开辟了一个后方。在俄罗斯北部与拉普人及其他人的贸易中,主要商品是鱼、毛皮和石油。不过很快,英格兰人的生意就被法国人和荷兰人瓜分了一部分。
新市场刺激了商人和冒险家的胃口,接下来还有人敢于向南方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发起挑战。1562年,约翰·霍金斯远航至葡属非洲,在那里抓到一些奴隶并将他们卖到西属西非。非洲海岸线实在是太长了,葡萄牙船只根本巡逻不过来。另一方面,西班牙在非洲的种植园主又太需要奴隶了,以致他们即便违反禁令也要从英格兰人手里购买奴隶。此类奴隶贩运一直没有中断。
1567年,弗朗西斯·德雷克加入进来。但他们的船队在乌略亚海港被西班牙舰队发现,只有两艘船逃脱。他们逃回英格兰时,全体船员都已经极度饥饿。也正是由于此类悲惨遭遇,才使得英格兰人对西班牙人一直怀恨在心。
但霍金斯和德雷克的业务可不仅仅是从被禁止的海岸贩卖奴隶到被禁止的港口,他们还攻击并掠夺西班牙人在新大陆的移居点。在上一章,我们提到了英格兰与西班牙的关系,以及伊丽莎白与其人民所处的危险境地。新教和英格兰人的独立都受到来自西班牙的威胁。如果英格兰无法在公开战争中打败西班牙,那也要尽可能地骚扰它、伤害它——无论在哪儿。这项工作最后由霍金斯、德雷克以及其他一些人在海上和遥远的陆地上完成了,不过还不至于挑起国家间的宣战。他们不是海盗也不是完全的武装民船——有些作者喜欢这样称呼他们,他们不能得到来自政府的任何保护,他们只能靠自己。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Francis Walsingham)的勇敢与塞西尔的谨慎刚好相辅相成,他支持他们为所欲为——女王也是这么干的——并共享掠夺带来的政治好处。
1577年,他们制订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伊丽莎白对此计划欣然默许。这个计划相当冒险且新奇,他们准备掠夺西班牙的运宝船。之前在整个太平洋,西班牙人还从未被抢过呢。西班牙人从秘鲁运送大量珠宝到巴拿马地峡的西面;在那里,这些珠宝转由陆地运输,而后再用船运回西班牙。
德雷克虽然只有几条船,但他打算经由麦哲伦海峡驶入禁海去抢劫那些几乎没有武装的西班牙运宝船。德雷克说干就干,但最后只有他自己的那艘“鹈鹕”号(后改名为“金鹿”号)成功穿过了凶险的麦哲伦海峡。不足一百人的他们攻击了西海岸的港口和船只,抢了他们的珠宝,包括黄金、白银和宝石,而后环航全球回到英格兰。至于他们究竟抢了多少珠宝,则一直没有透露。
当他绕过好望角时,船上只剩下五十七人和三桶水。不过他最终还是成功回到了普利茅斯,其时距离他出发已将近三年。而他劫掠西班牙人的消息早就越过大西洋传到了西班牙,西班牙强烈抗议。如果他是赤手空空回来的,那么女王为了避免麻烦,很可能会判他刑。但稍微迟疑之后,女王表现出对西班牙的挑衅:她亲自来到德雷克停靠的德特福德,并在德雷克的船上进餐,甚至还在德雷克的甲板上封他为爵士。
不管是在大西洋还是太平洋,针对西班牙的“海盗”战一直持续不断。那些藏有大量金银财宝的港口和大帆船都容易受到攻击和洗劫。
1586~1588年,一个名叫托马斯·坎迪什(ThomasCandish)或卡文迪什(Cavendish)的人在美洲的西海岸复制了德雷克的事迹,也做了一次世界环航,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并照例与女王分享。在这些令人炫目的成功以及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激励下,英格兰精神慢慢崛起,而英格兰也终于一往无前地走上了海洋开拓之路。在正式宣战之前,英格兰继续更加有规律地攻击西班牙在美洲和欧洲的港口以及将从美洲矿井中获得的宝物运回西班牙的“珍宝船队”。1591年甚至发生了一次很乌龙的打劫事件。
当时大约有二十艘船——包括了女王的六艘——埋伏起来等候西班牙的财宝大帆船离开亚速尔群岛,但最终等到的却是在船只和人员上都拥有巨大优势的西班牙海军舰队。英格兰人根本没有能力与之作战,他们的船只还在一场暴风中受损,甚至缺乏供给和饮用水,而且一大部分船员都生病了。
所有人都很明智地逃往大海深处,除了心怀报复的理查德·格伦维尔爵士。他以一艘船、一百九十人——其中还有九十人因为生病而丧失了战斗能力——直面西班牙大约一万人的舰队。被两艘最大的西班牙舰船缠住的他们,一直战斗至第二天上午,直到船只被完全毁坏,甲板被鲜血和尸体覆盖,宁愿炸毁船只也不愿投降的格伦维尔受了致命伤。虽然西班牙人最后夺得船只,但格伦维尔的船最后还是在一场风暴中沉于大海。这些斗争虽然悲壮,却不是战争。不管怎样,这次事件已成为伊丽莎白时代的一部分,格伦维尔也由此成为英国海军永远的传奇英雄。就培育英格兰精神而言,最后的复仇之战比很多精心策划的辉煌胜利作用都要大。
在读到伊丽莎白时代的私掠者们的事迹时,我们的思维就会本能地想到丹麦人和维京人在英格兰海岸掠夺的那些日子。尽管其间的细节存在大量差异,但不可否认的是,此类故事的确贯穿整个大英帝国的历史。
与西班牙人的斗争,最终让英格兰成为海上霸主——对此我们只能够对几个片段作详细描述。而与其纯粹的国外贸易相比,这才是大英帝国的开始。虽有几个英格兰人经由陆路抵达了印度,但与水路比起来,陆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在这种时代精神的激励下,当一些人在西方与西班牙的垄断权作斗争时,也有另一些人在远东攻击葡萄牙。詹姆斯·兰开斯特爵士和本杰明·伍德(BenjaminWood)两人都多少绕过好望角,到葡萄牙人的东非和马六甲进行掠夺性的远征探险。
1600年,兰开斯特爵士和其他一些人被授权组织最初的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并远征东印度群岛。
1608年,在航程的三分之一处,他们在印度的苏拉特(Surat)留下了一个代理商或说是经纪人。英格兰与印度那永久性的联系也就由此开始,它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马丁·弗罗比舍、约翰·戴维斯和亨利·哈德逊(HenryHudson)等人的远征探险甚至到达了荒无人烟的北极。甚至早在1583年,汉弗里·吉尔伯特(Humphrey Gilbert)就在纽芬兰获得了一块殖民地,但最终被迫和其他殖民地居民一起返回。在返回途中,他和很多人都在一场风暴中失踪了。沃尔特·雷利(WalterRaleigh)爵士也不顾西班牙人的主张,试图在弗吉尼亚创建殖民地,但最终失败。直到1607年,弗吉尼亚才有英格兰人的永久定居点。
他那试图在圭亚那地区殖民的疯狂计划也失败了。吉尔伯特和雷利虽然暂时失败了,但他们所展现的英格兰人的精神很快将获得胜利。谈及在新大陆建立英格兰殖民地,吉尔伯特说过:“它根本不值得我们在那里生活,因为那里充满危险和死亡。我们只是为了服务国家,为了荣耀自己。”在吉尔伯特死前不久,雷利也曾轻声低语说过:“我仍将视它为英格兰的一个部分。”
在伊丽莎白统治末期,英格兰的人口可能不到五百万;而它的资源,虽然已有增长,但还不足以支持它从西班牙手里攫取帝国。其中有运气的成分。如果它不能获得中美洲和南美洲的财富,那么它那勇往直前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大英帝国及其人民的故事就可能完全不一样。对于英格兰来说,能够从西班牙手里抢得黄金又不受其诅咒,真是莫大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