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大陆上的老撒克逊人的宗教,很多都没能在迁徙中存活下来。到了英格兰之后,他们信奉的宗教与斯堪的纳维亚的神话已经相去甚远了。对于绝大多数撒克逊人来说,伟大的神甚至还不如一些超自然生灵(如精灵、巨人、海怪以及其他种种)重要;甚至于雷神托尔和奥丁都被人们所淡忘。时至今日,英国人一直没有停止对这些超自然生灵的热爱。宗教,总是以某种形式存在。
而撒克逊人,在不断增强的宗教真空下,不管是武士还是卑微的农奴,都已经准备接纳一个与其心境和需要相适应的新信仰了。
在不列颠,基督教曾被消灭、摧毁。如今,不信上帝的撒克逊人居住并统治着这片土地(除了主要如威尔士和爱尔兰等地区)。
凯尔特教会幸存了下来,但并不统一,而且似乎并没有向不信上帝的撒克逊人传教的打算。事实上,它似乎还很乐意看到这批不信上帝的人维持现状并在死后被打入地狱。
凯尔特基督教,在爱尔兰和威尔士分别得到圣帕特里克和圣伊尔蒂德的大力推动。这两人都曾在法国生活并带回最严厉的禁欲主义。圣大卫,可能是圣伊尔蒂德的学生,后来成为威尔士的守护神。在其修道院里,圣大卫的修道士践行着最为严格的简朴生活。他们给自己上轭以替牛犁地,一天只吃一顿饭,整天祈祷、禁食。爱尔兰的禁欲主义则没有那么严厉,但很多修道士离群索居,献身于冥想和宗教生活。尽管这两个教派明显不同,但其中也有很多交流。威尔士和爱尔兰的修道士来回于爱尔兰海,互相传习。
在10世纪前,爱尔兰人还属于苏格兰教会。当时生活在苏格兰的主要是皮克特人,而苏格兰的爱尔兰人则被称为苏格兰人。
爱尔兰人在苏格兰有几个聚居区,并在那里兴建修道院,其中最著名就是哥伦伯(Columba)修建的艾奥纳修道院。哥伦伯是爱尔兰王室后裔,他决定献身于基督教在不列颠的传播。他的影响也从其孤岛上向外扩散,因为修道院不仅是传教士学习和工作的中心,也是那些渴望逃避现实世界者的避难所。
不过,爱尔兰后来分裂成许多相互争斗的迷你小国,宗教亦如是。每个王国都有自己的修道院,而作为一个整体的教会没有集中化、没有秩序。尽管圣帕特里克将拉丁语(他自己都不怎么熟悉拉丁语)和罗马教会的一些思想带回爱尔兰,但爱尔兰教会和罗马教会还是基本没什么关系。从北方传入不列颠的爱尔兰基督教,不久就遭遇了从南方传入的罗马基督教。苏格兰本身已被凯尔特人和撒克逊人分而治之。其中撒克逊人征服了东南部的低地至埃德温国王创建的爱德华市之间的区域。
苏格兰其余超过一半的国土,仍在原住民的控制下。正如著名英国历史学家特里维廉所说的那样,“苏格兰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凯尔特人英国化的历史”,这期间的民族构成几乎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艾奥纳修道院的目的就是要当时苏格兰的两个民族都信奉基督教。从结果来看,他们的努力是相当成功的。
在590年,大格里高利成为罗马的主教,对全世界都产生了重大影响。那时罗马帝国已实际崩塌,它曾统治的行省也陷入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大格里高利在看似虚弱的罗马主教辖区的基础上,于短短几年在欧洲创建了一个新的精神帝国,并为新的统一和中央权威奠定了基础。他指派奥古斯丁进入英格兰。后者于597年在肯特登陆,并很快让肯特人皈依基督教,不过他在其他地方就基本没有什么成就。威尔士教会甚至都不承认其权威。三十年后,另一个从罗马来的使者保利努斯(Paulinus),成功让诺森比亚的国王埃德温皈依了基督教,但麦西亚的国王彭达(Penda)仍然冥顽不化——不过,他也不再继续迫害基督教徒了。新的宗教仍然还未能深度控制民众,且随着国王的死亡和战争的到来,新宗教也发生了变化。被彭达征服的埃德温死后,诺森比亚便抛弃了基督教。
不过,下一任国王奥斯瓦尔德(Oswald)又邀请艾奥纳的修道士遣派使者到诺森比亚,诺森比亚再次信奉基督教。这样,罗马和爱尔兰教会都在当时最重要的撒克逊王国的宗教信仰的转变上起到重要作用。
不过,当影响领域有冲突时,麻烦也就随之而来。最早试图转化撒克逊王国的罗马,希望能够掌控宗教。
670年,诺森比亚的国王奥斯维(Oswy)在惠特比召开宗教会议以决定信奉哪个教会,在今天看来,那些表面上的差异看似无足轻重。比如凯尔特教会,不管是威尔士还是爱尔兰的,其复活节的日期都与罗马不同,他们的修道士剃头的方式也与罗马不同。
不过,由于宗教是贯穿我们整个故事的线索,因而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甚或荒唐的问题。这个问题通常是种族或者政治情感、传统和观点等诸多议题的焦点所在,并成为诸多深层事物的象征。在很多情况下,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可能被利用并引起争辩,甚至优先于对所争论议题的真实差异的承认。如果这样的话,下面这个话题就是极其重要的,即未来的英国教会应该是罗马式的还是凯尔特式的?很多个世纪以前,英国教会应该成为西方基督教世界的一部分,还是应该保持独立与距离?奥斯维国王对罗马的决定的支持为这个问题作了定论,凯尔特修道士和使者也随之撤回凯尔特人的区域。
就如我们所看到的,英格兰人已经摆脱部落和小王国的状况,开始迈向统一和集权化。而凯尔特则仍未能够摆脱之前小国林立的旧况。事实上,英格兰人正在朝着统一的英格兰这个方向——而非相互争斗的部落或小国——摸索前行。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这个事实赋予了惠特比宗教会议的重要性,而不仅仅是关乎该剃脑壳的前面还是后面。虽然后来的很多麻烦都来源于这个最初支持罗马教会的决定,不过我们还是要多少考虑每个历史时期自身的具体情况:毫无疑问,这一时期的撒克逊人选择了罗马教会而非凯尔特教会,将深刻地影响到后来英格兰的统一及其特性。
接受统一的罗马教会,促进了国家的统一;正如无法一统的凯尔特教会难以为统一凯尔特人提供帮助。基督教领域内的秩序和权威会体现在政治上。英格兰各地那些追求权力和统一的政治家,从追求同一目标的主教和教士那里获得了他们所在领域的宝贵帮助。传教士在当时算是有学问的人,用他们的心智服务于跟他们一道的国王,就如武士用他们的武器提供服务一样。而且,通过获得对所有年龄段的人都具有吸引力的神秘性——而不是简单地放弃权力——使公众眼中的王权得到进一步强化。如今的加冕礼同样具有这种功效。
就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转向一个新的宗教及被接受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伦敦迟迟未能接受新秩序,这也使得来自塔尔苏斯的西奥多(Theodore),在坎特伯雷成立教会总部。在其后将近十二个半世纪里,坎特伯雷大主教都是全英格兰的总主教。新的教会同时带来了久违的宗教热情和相关知识,以及不可或缺的工具——书籍。阿尔昆(Alcuin)和“受人尊敬的比德”(Bede)都是那个时期著名的学者。
教区体系慢慢地发展起来,每个教区都拥有其本地教堂和教士——那时候的教士通常都是可以结婚的。伴随着撒克逊人和丹麦人(我们稍后会讲到丹麦人)统治下的小镇的发展,教区体系也成长起来。当然,要想有教士为人们提供服务、促进文明、劝导学习和创建学校,就需要有税收和捐赠。教士实际上是“文书”,他们熟悉法律、会写字、会订立契约和遗嘱等,也正因如此,国王和领主们都愿意给教会捐赠。当教会权力得到巩固的时候,世俗权力也得到巩固。在7世纪早期,所谓的“七国联盟”(Heptarchy)或七国——虽然它们的规模和边界大不相同——实际上形成了三头政治,分别是诺森比亚、麦西亚和威塞克斯三个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