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不断发生变革,基督教在和平与繁荣之中更加兴旺。虽然一般人认为恶名昭彰的殉教者时代,发生在戴克里先继位以后,这位贤明的君主所采行并维持了18年之久(284~303 A.D.)的新政治体系。就宗教方面而论,体现出更温和与更开明的宽容精神。戴克里先的心灵并不擅长深入思考,只适合遂行战争和推展政务等积极性的活动。他处世的态度很谨慎,反对在宗教方面有任何重大革新。虽然他的天性不会感受到信仰的激情和狂热,就算对帝国古代的神明,也只是基于习惯表现出关切的样子,但是他的妻子普丽斯卡和女儿瓦伦丽娅,却有空闲的时间,满怀敬意去聆听基督教的教义。一般认为这个教派很多世代以来,都靠着妇女虔诚的奉献得以发扬光大。宫廷里的内宦首领,像是琉善、多罗修斯、戈哥尼乌斯和安德鲁,他们随侍在戴克里先的身旁,管理他的家务,所以受到赏识,能够仗着权势保护着他们公开的宗教信仰。这样一来,那些管理着皇帝的皇家装饰、衣物、摆设、珠宝,甚至个人产业的重要官员,也都纷纷拿他们做榜样,虽然有时要陪皇帝到神庙里献祭,还是可以带着妻子、儿女和奴仆,非常自由地参与基督教的各种活动。
戴克里先和他的副手经常将重要职务委托给公开表明不叩拜罗马神明,却显露出治国才能的人才。各行省的主教享有崇高的地位,不仅受到民众尊敬,连官员也表示优容相待。几乎在每个城市里,古老的教堂都感到无法容纳日益增多的教徒,因而在原来的旧址上,建造更为壮观和宽大的建筑物,供信徒公开举行礼拜。欧西比乌斯深切感叹,帝国的习俗和原则都已堕落不堪,这是戴克里先治下基督徒享有自由未加限制而产生的结果。过度繁华的后果是无法维持严格的纪律,欺诈、猜忌和狠毒在各地区的教堂集会和圣职团体之中蔓延开来。长老执事想要得到主教的职位,为了满足个人的野心,不惜一切努力要达成目标。所有主教要在教会中争夺最高的职位,他们的行为表现就是要攫取世俗和独断的权力。基督徒认为自己的信仰有别于异教徒,但是只能从相互论战的著作中看得到,从实际的生活和行为中倒是看不出来。
尽管存在着这种表面上的安全感,细心的人仍可以觉察到某些迹象,显示教会正受到空前激烈的迫害活动所带来的威胁。基督徒的狂热情绪和基督教的迅速发展,已经把多神教教徒从冷漠的蛰伏状态中唤醒,他们决心维护习俗和教育一直教导他们应予尊崇的神祇。业已持续了200多年的一场宗教战争,因为相互之间的挑衅活动,使得斗争双方的敌对意图已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一个过去从未提及的新兴教派,用莽撞的态度公然指责同胞的错误,因此让他们的祖先永远处于可耻的地位。如此一来,遂激怒了人数庞大的异教徒。那种要想出办法在死敌的咒骂声中,建立为民间神话辩护的习惯,使得他们对脑海里毫不在意、等闲视之的宗教体系,产生崇仰和敬佩的情绪。基督教会声称具有超自然的神力,那种力量使人感到恐惧和渴望。
罗马原有宗教的信徒,也用各种神迹堆起保护自己的堡垒,发明新的献祭程序、赎罪方式和入教仪式,企图使濒临绝灭的神谕能够重振声威。有些骗子为了迎合他们的想法,编造相关的奇迹故事,让人听到以后表示相信。双方对敌手所宣扬的神迹也都信以为真,虽然将对方的神迹归之于巫术和魔鬼的力量而感到满意,但又共同同意恢复和建立迷信的统治。哲学原是迷信最危险的敌人,现在却变成最有用的盟友。雅典学院里古木参天的树林,伊壁鸠鲁学派繁花开放的庭园,甚至斯多噶学派宏伟高耸的柱廊,和许多亵渎神明的怀疑学派一样,几乎全都荒废无人理睬。还有许多罗马人希望靠着元老院的权势,对西塞罗的作品加以取缔和压制。新柏拉图学派中最得势的一派认为,最明智的办法是同他们瞧不起的祭司建立联系,共同对抗令人畏惧的基督徒。这些生怕因落伍而被淘汰的哲学家,一心想从希腊诗人虚构的著作中寻找充满智慧的寓言,替选出的门徒制定神秘的献祭仪式,把古老的神祇当作上帝的象征或使者来崇拜,撰写许多反福音信仰的长篇大论文章,这些论著后来都被审慎的正统基督教皇帝付之一炬。
戴克里先的政策和君士坦提乌斯的仁慈,使他们偏向于保持宽容的原则。但另外两位共治者——马克西米安和伽勒里乌斯,却很快被发现对基督徒的名称和教派怀有无法调解的仇恨。这两位君王的心灵从未受到学术的启迪,个人的性格也未受到教育的感化。他们获得名声是靠着战场的杀戮,等到有幸攀登权力顶峰,却仍然保持着农夫和士兵的偏见与迷信。在治理各行省的一般事务时,他们会遵守恩主所制定的法令规定,但在军营和皇宫里,有时因为基督徒不顾一切的宗教狂热,他们就会找出可供利用的借口,秘密进行各种迫害。
有一位阿非利加青年名叫马克西米利安努斯,其父认为他应该合法地服行兵役,就亲自送他到行政官员面前,但他固执地宣称,良心不允许他当兵杀人,结果被判处死刑。然而,对于百夫长马塞卢斯的行为,任何政府都不可能不加以惩罚。在一个公共纪念日,这位军官扔掉他的皮带、武器和军阶标志,高声向大家喊叫宣布,他只服从永恒的王,我们的主耶稣基督,除此之外他谁也不服从,他将永不再使用杀人武器,也不再为崇拜偶像的主子效命尽忠。士兵听到后不胜惊愕,赶紧将马塞卢斯抓住,送到廷吉接受毛里塔尼亚地方长官的审问。他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就以逃亡罪名被判斩首。这类性质的例证大多属于军法和民法问题,不见得算是宗教迫害的范围,却会使皇帝对基督教产生恶劣的反感情绪。伽勒里乌斯以此作为借口,很严厉地将大批基督徒身份的军官解除职务。同时也使一派人的意见占了上风,那就是说凡由宗教狂热分子组成的教派,其所奉行的教义若仇视公共安全,此教派不仅对社会毫无裨益,且很快给帝国的臣民带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