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的光荣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不愿忍受帝国尚有人能与他并驾齐驱的现实。虽然他与李锡尼的关系并没有破裂,但他深信凭着才能和军备的优势,趁着李锡尼年事已高,而且民怨很深,可以一举将其征服,连根摧毁这位东部皇帝的势力。但这位年老的皇帝确知今日之友即明日之敌,已从迫近的危险中惊醒,提振起精神和才智应付激烈的斗争。他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否则怎么配与伽勒里乌斯建立友谊,荣登帝国的宝座。他立刻征召东方的兵员,将部队部署在亚德里亚堡的平原,舰队在赫勒斯滂海峡巡弋,全军有步兵15万人,以及主要来自卡帕多细亚和弗里吉亚的1.5万骑兵。一般认为这两个地方出产的马匹非常雄健,比起骑士的勇气和技术可高明多了。舰队由350艘三层划桨战船所组成,埃及和相邻的阿非利加海岸提供130艘,还有110艘来自腓尼基人的港口和塞浦路斯岛,滨海国家像是比提尼亚、爱奥尼亚和卡里利,也要尽义务供应110艘战船。
君士坦丁的军队奉令在帖撒洛尼卡集结,全军共有步兵和骑兵12万人,皇帝对军威雄壮的队伍甚感满意,兵员总数虽然较少,但是列阵战士反而比东方的对手要多。君士坦丁的军团从欧洲民风强悍的行省征召人员,纪律能约束他们的行动,胜利能鼓舞他们的斗志。何况其中还有大量久历军旅的老兵,在这位统帅的指挥下参与过17次的光荣战役,他们准备以无比的勇气做最后的奋斗,俾能在退役时接受最高的荣誉。
君士坦丁海上作战的整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较李锡尼处于劣势。希腊滨海城市按照分配的额度,指派人员和船只前往著名的比雷埃夫斯港集中,整个联合兵力大约是200艘较小的船只,而且战力相当微弱,要是与古老的雅典共和国参加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所派出的无敌舰队相比,无论是数量和装备上都要屈居下风。自从意大利不再是政府的施政重心,米塞卢姆和拉文纳的海军整备逐渐被人忽略。帝国的造船和海员主要用于商业,而不是为了战争,所以在这方面的发展和生产,自然就转到埃及和亚细亚的行省。那里的技术不但成熟,而且材料的获得更为便利。令人感到奇怪之处是,帝国东部能获得巨大的海上优势,为什么不掌握机会,将战争带到对方的疆域,选择最重要的区位发起攻势作战?
李锡尼并没有采取上述的积极行动,否则会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他只是很谨慎地驻扎在亚德里亚堡附近的营地,等待敌手前来接战,主要是他已先期在此整建工事,不愿放弃既得的地形之利。君士坦丁指挥部队从帖撒洛尼卡向色雷斯方向前进,直到为赫布鲁斯河宽阔的急流所阻,发现迎面小山的陡坡上布满敌军,李锡尼的部队从河岸一直延伸到亚德里亚堡。在很多天内,双方都在进行胜负难分的远距离前哨战斗,最后君士坦丁经过不屈不挠的艰辛工作,终于把通路和攻击的障碍全部排除。在此要提一下君士坦丁最不可思议的事迹,像这样的事迹就是在诗文或传奇小说里都很难看到。这并非御用文人的吹捧之词,而是一位对他并不友善的历史学家的记述。我们所知道的是这位英勇盖世的皇帝,在12名骑士的陪同下,骑马奔入赫布鲁斯河中,凭着所向无敌的本领,像砍瓜切菜一般,将15万敌军打得大败而逃。
佐西穆斯轻易采信传闻,没有用理性思考,对于亚德里亚堡会战整个事件,把最难置信的插曲选出来加以修饰和润色,真正重要的部分反倒没有提及。君士坦丁大腿所受的轻伤能够证明君士坦丁所遭遇的危险和他本人的英勇。但无论是从虚构的小说或者是讹误的史实,我们可以看到其中的记载,全把获得的胜利归功于英雄的勇气,而不是一位领袖的将道。真实作战状况是君士坦丁派出5000名弓箭手,绕到敌人后方占领一处浓密树林,结果他们到达此地的意图,被认为是要伐木建构一座桥梁。李锡尼对敌军奇特的部署感到困惑,只有放弃有利的阵地,到平原上列出阵式,准备在对等的状况下与敌人决战(公元323年7月3日)。这样一来,条件对他不利,征集的新兵乱成一团,根本不是西部老兵军团的对手,据称有3.4万人被杀。李锡尼工事环绕的营地在傍晚被攻破,大部分人逃到山区,次日向征服者投降,任凭处置。李锡尼逃进拜占庭的城墙,在里面固守。
君士坦丁立即着手围攻拜占庭,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也发生了很多让人觉得可疑的事件。在内战后期,拜占庭被认为是欧洲到亚洲的关键位置,整个城堡的防御工事都经过整修和加强,只要李锡尼仍旧控制海洋,守备部队所受到的危险和饥馑,会比围攻的部队还要少很多。
君士坦丁把海上作战指挥官召到营地,交付明确的任务:要打通赫勒斯滂海峡的航路。李锡尼的舰队根本没有击沉或摧毁弱势敌军的想法,躲在狭窄的海峡里不敢活动,使得数量的优势无法发挥作用。皇帝的长子克里斯帕斯奉命执行此一大胆的任务,以无比的勇气克服万难获得辉煌的战果,受到部队的推崇和赞扬,也引起父亲的猜忌。海上的接战持续了两天,在第一天夜晚,交战舰队双方都受到相当损失,各自回到欧洲或亚洲的港口。第二天快到中午时,突然刮起一阵强烈的南风,带着克里斯帕斯的船只冲向敌军。他掌握战机发起全面攻击,在技术和勇气的配合下,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摧毁敌军130艘战船,杀死5000人。亚洲舰队的统领阿曼达斯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到卡尔西顿的海岸。赫勒斯滂海峡的航路被打通,运输船运来充足的粮食和供应品,抵达君士坦丁的营地,使他可以实施围攻作战。他下令筑起人工土堤,土堤的高度与拜占庭防壁齐平,在上面建起高耸的木塔,用投射机具发射沉重的石块和标枪,袭扰守军使之无法安然休息,同时在几处地点架起攻城槌,不停冲击城门或城墙。要是李锡尼坚持在城内防守,就会遭到毁灭的命运。他在被围以前就审慎安排,把人员和财富搬到亚细亚的卡尔西顿。他经常会找一个副手来分担责任和危险,于是将恺撒的头衔授给他手下的一员大将马尔提尼阿努斯。
李锡尼经过连续几次挫败,仍旧保有相当的资源和实力,趁着君士坦丁在拜占庭进行围攻作战时,他又在比提尼亚征召一支5万到6万人的新军。但君士坦丁并没有忽略他的对手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因此将相当多的兵力用小船运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在克利索波利斯(这个地方现在被称为斯库塔利)的高地登陆后,立刻发起决定性的接战。李锡尼的部队虽然新近编成,武器装备都很缺乏,纪律也难以维持,却能够面对敌军发挥勇气做困兽之斗,然而在毫无希望之下终被打得溃不成军,有2.5万人被杀,他们的统帅已难逃覆灭的命运。李锡尼又撤到尼科米底亚,已经没有希望进行有效的防守,只是想获得谈判的时间。他的妻子君士坦提娅是君士坦丁的妹妹,出面为丈夫求情。这倒不是出于亲情,而是策略的需要,君士坦丁在神明面前发誓,提出庄严的保证,只要牺牲马尔提尼阿努斯的性命,以及李锡尼同意退位为民,就让他的余生过着平静而富裕的生活。君士坦提娅的行为加上她与敌对两派的关系,不由得使人想起那位勇敢的贵夫人——历史上著名的屋大维娅,她既是奥古斯都的姐姐,也是安东尼的妻子。
但人类的性向已有所改变,一个罗马人为了活下去,就是牺牲荣誉和自由,也不再被认为是件羞耻的事。李锡尼向攻打他的敌手恳求赦免,身着紫袍投身在他的“主子”脚前,在羞辱的怜悯声中站起来,获准参加皇室的宴会。接着他被送押到帖撒洛尼卡,那是选来监禁他的地方,他很快就被处死而终结一生。
他的被杀不知是士兵愤而动手,还是奉有元老院的敕令。总之他过去如何对待别人,今天也遭到同样的下场。按照胜利一方自行订立的法条,他被控以参加叛乱组织的密谋罪,以及暗通蛮族的通敌罪。但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不需任何人证和物证,也不用审判和宣告。或许可以从他懦弱求饶的行为,证明他的清白无辜。
李锡尼的一生留下了千古的骂名,他的雕像被毁弃,同时皇帝下了一道很急促的诏书,要求把跟他有关的不良风气尽快改正。所有他制定的法律,以及在他统治期间的审判程序,全部明令废除。37年以前,戴克里先把权力和行省分给他的同僚马克西米安,在君士坦丁获得胜利以后,罗马世界又统一在一位君主的权威之下(324 A.D.)。
我们已将君士坦丁从约克登基到李锡尼在尼科米底亚退位的过程,做了详尽的叙述。不仅是这期间发生的事件本身极为重要且曲折离奇,而且大量臣民和财富的丢失、税收的不断增加、穷兵黩武等,已经成为帝国衰亡的主要原因。紧接着的重大变革是君士坦丁堡的奠基和基督教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