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市民听到阿拉里克的进军感到心惊胆寒,赶紧动工整修首都的城墙,这等于明确宣告人民的畏惧和帝国的衰落。等蛮族撤离后,霍诺留经臣下劝说,接受元老院基于责任所提出的邀请,在这个极为喜庆的时期,前往皇家的都城庆祝对哥特人的胜利(404 A.D.),以及他第六次出任执政官的职务。罗马的郊区和街道,从米尔维亚桥一直到帕拉丁山,全部拥挤着观看的人潮。在这100多年漫长的时间里,作为统治者的君王只有三次亲临巡视。他们的眼光集中在只有斯提利科够资格坐的战车上,现在他陪同着站在皇家的后生晚辈旁边。大家同声向凯旋式的盛大排场欢呼不已,跟君士坦丁和狄奥多西不一样,这次并没有沾染内战的鲜血。队伍通过一个高大的凯旋门,是专为这次盛典所建造。但在7年后,已经征服罗马的哥特人要是识字,就会读出纪念碑上辞藻优美的铭文,居然记载说他们整个民族在7年前遭到击败,已经完全毁灭。
皇帝在首都居留7个月,他的行为中规中矩,很小心地迎合教士、元老院和罗马人民的爱好。教士由于他经常拜访使徒的圣地以及赠送丰盛的礼物而感到教诲有功。在凯旋式的行列中,皇帝很体贴地没有让元老院议员很丢脸地跟在皇家的战车后面步行,同时斯提利科在会议中装出一副对他们优容和尊敬的态度。霍诺留在公开的竞赛活动中表现出关心和殷勤的模样,使人民感到满意。而且场面非常华丽盛大,观众深表赞许。等到预定的比赛回合结束,赛车场突然改变原有的布景和装饰,捕猎野兽提供变化多端而且精彩刺激的娱乐节目,接着是军事的舞蹈表演。从克劳狄安生动鲜明的叙述看来,想来有点类似现在的马上比武竞赛。
在霍诺留提供的竞赛活动中,角斗士最后一次残酷地搏命杀戮,用他们的鲜血玷污罗马的大竞技场。第一个基督徒皇帝所能享有的殊荣,是首次颁布诏书指责流血牺牲的表演和娱乐,但这项仁慈的法令只能表示君王的意愿,未能改正积习已深的恶行。诸如此类残害生命的行为已令一个文明进步的民族堕落到比吃人的野蛮民族都还不如的程度。帝国的大城市每年被杀的受害者多达几百人,甚至几千人,到了12月时,更要特别提供角斗士的格斗节目。呈献在罗马人民眼前的全是流血和残酷,这种视死如归的壮观,对他们的内心造成冲击,令他们感到兴奋。正当全民沉醉在波勒提亚大捷的欢乐之中时,有位基督教诗人规劝皇帝运用权威根除恐怖的习俗,这种恶行长久以来对人道和宗教的呼吁充耳不闻。
普鲁登提乌斯悲怆的叙述不如特勒马库斯献身的勇气那样有效,这位亚细亚的僧侣牺牲自己的生命,对人类而言可称得上重如泰山。奋不顾身的僧侣纵身跳进格斗场阻止角斗士的对决,罗马人看到喜爱的节目受到干扰不禁大为光火,大家投掷石块把他当场击毙。但群众的狂暴很快平息下来,他们钦佩特勒马库斯的义行,认为他配得上殉教者的荣誉,于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霍诺留的法律,从此大竞技场的所有活动永远禁止牺牲人命。有些市民遵奉祖先遗留的习俗,意有所指地提到,只有在这个表现坚毅精神的训练场,还能保留罗马最后残余的尚武风气,使罗马人习惯流血的场面,轻视死亡不为所动。但是,古代希腊和现代欧洲的英勇行为是何等的高贵,就可证明这种虚荣而残酷的偏见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米兰的皇宫毫无防卫能力,使皇帝本人身陷危险境地,何况这个门户洞开的国家,到处都有蛮族肆虐横行,迫得他要在意大利一些无法攻入的城堡中,找到一处能够安全居留的庇护所。色萨利人在亚得里亚海岸建立一个名叫拉文纳的殖民区,位置离波河9个河口最南端约10到12英里,这个地方后来归还给翁布里亚的土著。奥古斯都有鉴于此处的位置适中,在离旧城约3英里处,建造了一个可以容纳250艘战船的广阔海港。这个海军基地的设施包括军械库、仓储栈房、部队的兵舍和工匠的作坊,是罗马舰队永久的守备据点,获得光荣的出身和不朽的令名。从港口到市镇这块区域很快就布满了建筑物和居民,拉文纳三个面积广阔而且人口众多的居留区,逐渐合并成为意大利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奥古斯都时代兴建的主运河,从波河注入充沛的水源,经过城市流进海港,还把水流引进环绕着城墙的深邃壕沟,再分为上千条小运河流到城市每个区域,将城市分隔成无数的小岛,只能运用船只和桥梁取得联系。拉文纳的房屋看上去可以比拟威尼斯,兴建在木桩打入地层的基础上。邻近的地区一直到很多英里的范围之内,都是水浅泥深难以逾越的沼泽。拉文纳靠着人工修筑的堤道与内陆连接,等到来势汹汹的敌军接近时,不仅容易防守,在必要时也可以破坏堤道,以阻止敌军的进入。不过,这些沼泽地区也散布着一些葡萄园,虽然在四五次收成以后就会耗尽地力,但城市享受产量丰盛的美酒比喝水还要方便。城市的空气清新宜人而且有益健康,很像亚历山大里亚周边的状况,虽然地势低洼又潮湿,但不致引起疾病和瘟疫。还有一件特别有利之处,就是亚得里亚海的潮汐会冲进运河,使停滞的水流动,因此不会产生有碍卫生的污水。每天都有邻近地区的船只,顺着潮水进入拉文纳的市区中心。随着海水逐渐消退,现代的城市离开亚得里亚海有4英里远。早在5到6世纪时,奥古斯都的港口就成为景色怡人的果园,有一块松林丛生之地,罗马舰队当年就在那里锚泊。甚至就是沧海桑田的变迁,也能使这个地点的自然形势增加几分力量。一片浅滩对敌人的大型船舰来说就是很有效的障碍,在这个有利的位置建造防御设施,布置兵力,使得防御能力变得更加强大。西部的皇帝只关心自身的安全,在他的一生当中,有20年龟缩在拉文纳——这个四周被城墙和沼泽包围的永久监牢。霍诺留的做法被实力衰弱的继承人仿效,像是哥特人的国王,以及后来的艾克萨克斯,都在这里占据了皇帝的宝座和宫殿。一直到8世纪中叶,拉文纳都是政府所在地和意大利的首都。
霍诺留的戒惧审慎不是没有根据,他的预防措施也不是没有效果。正当意大利从哥特人手中获得解救而薄海欢腾时,在日耳曼民族之中正掀起一场猛烈的风暴(400 A.D.),后者屈服在无可抗拒的激昂之中,这是从亚洲大陆极东之地逐渐传播过来的。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区在匈奴人逃走以后,全部被胜利的鲜卑人占据。他们有时分裂成独立部落,有时联合在一个强势的酋长手下,最后自称拓跋氏,意为广大地区的主人,能够团结一心建立难以抗拒的强大实力。拓跋氏很快迫使东部沙漠地区的游牧民族,承认他们在兵力上的优势地位,趁着中国积弱不振和内部混乱大举侵入。这些幸运的鞑靼人采用被征服民族的法律和习俗,在王国的北部行省建立了一个新王朝,统治将近160年之久。
他们在进入中国称王称帝之前就以英勇而闻名于世,其中有一个拓跋氏的君王将一个名叫木骨闾的奴隶编进骑兵队,后来这个奴隶畏惧惩罚就背弃了他的队伍,率领100多名追随者逃进沙漠。这帮土匪和亡命之徒逐渐壮大,从一个营地扩展为一个部族,最后成为人数众多的民族,获得闻名于世的称呼——哲欧根人。世袭的酋长都是奴隶木骨闾的后代,西徐亚的王国也采用他们的位阶制度。木骨闾最伟大的后裔是年轻的社仑,他遭遇了很多灾难,经过磨炼后成为英雄人物。他在逆境中勇敢奋斗,打破拓跋氏蛮横加在他们民族身上的重轭,成为民族的立法者和鞑靼的征服者。他的部队有正规编制,以群为单位,每群1200人,临阵退缩者的惩罚是用乱石击毙,而将最显赫的职位奖赏给英勇的战士。社仑非常了解自身的优势,对中国的学术抱着藐视的态度,所采用的技艺和制度,完全以有利于他的统治以及能发挥战斗精神为限。他的毡幕夏天时驻扎在水草丰茂的塞林加河畔,冬天则迁移到更南边的地区,征服的疆域从朝鲜半岛越过额尔齐斯河,击败住在里海北部的匈奴,荣获“可汗”的新称号,以彰显从伟大胜利中赢得的声望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