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元老院内的基督徒是少数派,对于多数异教徒所赞同的议案,尽管会亵渎至高的神却完全合法,他们只能靠拒绝出席来表达反对的立场。会议在宗教狂热的煽风点火之下,追求自由权利的行动开始死灰复燃,而且形成燎原之势。经过提案表决陆续派出四个负一时物望的代表团,前往帝国的宫廷申诉祭司阶层和元老院的苦衷,请求重建胜利女神的祭坛。元老院将此重要任务交付给能言善辩的叙马库斯,他家财万贯而且出身高贵,在政府曾经担任过阿非利加总督和本市的郡守,还兼任大祭司和鸟卜官的神圣职务。叙马库斯的胸怀充满宗教狂热,激起复兴异教的理想,但他在宗教上的敌手,认为他空有精明的才干和高尚的德行,终将一事无成,不免为他感到惋惜。演说家呈送给皇帝瓦伦提尼安的请愿书现在仍然留存着,他本人清楚自己承担的任务极为艰巨而危险,尽力避免提到可能触及君主宗教信仰的问题,只是谦卑地宣称祈祷和乞求是他唯一的武器,完全用修辞的技巧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至于是否合乎理性的要求已经在所不计了。
叙马库斯想用展现胜利女神所代表的象征,来诱使想象力丰富的年轻君主对其产生兴趣。他暗示每年所需的用来祭祀神明的款项微不足道,就皇帝慷慨和豁达的作风,根本不值一提。但他恳切地表明,罗马的献祭活动要是不用共和国的名义支付费用,便无法获得神的赐恩和成效。他甚至连怀疑论也拿来为迷信做辩护,宇宙的浩瀚无边以及不可理解的奥秘,实非人类所能探索于万一,理性无能为力时,只有听任习惯的引导。每个民族遇到军国大事似乎都会审慎思考,但实际不过是忠实依循经过几代人考验的各种认识和仪式。要是在这么多代的时间里享受着荣耀和兴旺,而且虔诚的人民经常获得在神坛前祈求来的赐福,那就应该坚持以往正确而有益的做法,不必轻易涉足未知领域可能带来危害的变革。努马的宗教信仰通过时间的考验,获得卓越成就,居于极为优势的地位,不可轻言放弃。就连主宰罗马命运的守护神,也被演说家请到皇帝的法庭来为自己辩护,这位德高望重的贵妇人说道:
高贵的君王和帝国的元首,请怜悯尊重我已经衰老的生命,让虔诚的生命度过最后那段不受干扰的岁月。既然我并不后悔,那就让我继续奉行古老的仪式吧!既然我生而自由,那就允许我继续遵循熟悉的制度吧!是这个宗教把整个世界置于罗马的法律统治之下,是这些仪式把汉尼拔和高卢人驱出我们的城市和神庙,而到了如我这样鬓白如霜的年纪,难道还要忍受如此不堪的羞辱?我对新的体制一无所知,然而还是要我接受;但是我非常清楚,对古老事物的改变,都会丧失荣誉,成为可耻的行为。
人民的恐惧补充了谨慎的演说家隐匿未发的见解。衰亡的帝国受到灾难的折磨和威胁,异教徒一致将它归罪于基督和君士坦丁的新教。
但是,米兰大主教立场坚定而手法高明,竭力使皇帝反对罗马辩护人虚妄的说辞,叙马库斯的希望成了一片泡影。安布罗斯在这场争辩中不惜放下身段,运用哲学家的语言很轻蔑地问道,罗马军团骁勇善战而且军纪严明,所以才能百战百胜,为何要归功于凭着想象、目不可见的力量。他同时嘲笑过分尊重古人的做法只会妨碍到技艺的进步,使人类回归到原始状态。接着他提高声音用神学家的口吻表示,只有基督教的教义才是真理,可以使人类得救,任何形式的多神教都会引导受骗的信徒走向错误的道路,堕入永恒灭亡的深渊。深受宠爱的主教提出这样的论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有效地阻止了胜利女神祭坛的重建。同样的说法出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之口,产生了更大的力量和效果,古代的神祇被拖在狄奥多西参加凯旋式的战车后面。在元老院的全体会议上,皇帝按照共和国的传统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重要议题,即对朱庇特或基督的宗教崇拜究竟以何者为是。虽然他做出一副大家可以自由投票的样子,但是他亲自到场所带来的恐惧,使大家的希望完全幻灭。叙马库斯后来以莫须有的罪名遭放逐,这等于是在对帝国的臣民提出警告,让他们知道违背君王意愿的可怕下场。
在元老院例行的分组会议上,对朱庇特的崇拜以绝大多数的票遭到否决和废止,这时要有任何议员敢于用发言和投票,大胆支持现已遭到禁绝的神明,就会让人感到惊奇不已。元老院在仓促中改变信仰,可归于超自然的力量或卑劣的动机,也有很多的改信者心中怀着奢念,有朝一日可抛弃让人痛恨的伪装。但古老的信仰已毫无指望,大家逐渐适应新兴的宗教,他们只有屈服于帝王的权势、流行的时尚和亲人的乞求,尤其是他们的妻子儿女,都受到罗马教士和东部僧人指使和控制。安尼西安家族的行为堪为表率,受到其他贵族世家的效法,贝锡、保利尼和格拉古这些古老家族相继皈依基督教。
德配天地而又源远流长的加图世家——这是普鲁登提乌斯的过分赞誉——忍不住要卸下大祭司的袍服,让古老斑驳的外皮蜕化,脱胎换骨,穿上经过洗礼用来涤罪的白袍,在殉教者的墓前供奉代表执政官权力的权标和束棒,表现得极其谦卑。
勤奋工作自食其力的市民和靠公共福利为生的民众,汇集成源源不绝的改信者人潮,涌进拉特兰和梵蒂冈大教堂。元老院禁止偶像崇拜的敕令,获得罗马人民一致支持。壮观的卡皮托神庙任其颓圮,有些分散在市区的庙宇,被人破坏后不予理睬。罗马已完全屈从在福音的重轭下,但被征服的行省对罗马的名望和权势,仍未失去景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