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或残破的行省从大洋一直延伸到阿尔卑斯山,损害了罗马的光荣和伟大,阿非利加的脱离使国内的繁荣受到重大的打击。贪财好货的汪达尔人籍没元老院议员的世袭产业,终止正常的谷物运送和供应,使好吃懒做的平民无以为生。阿非利加所属各行省长久以来培育着勤奋而听话的臣民,现在被野心勃勃的蛮族武装起来,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更加重了罗马人的灾难。汪达尔人和阿兰人追随根西里克胜利的旗帜,获得了这个肥沃而富裕的地区,这一地区十分辽阔,沿着海岸从丹吉尔到的黎波里一共要进行90天的旅程,狭长的边界被沙漠和地中海紧密环绕。黑人民族居住在热带地区,根西里克发现这一地区后并没有表现出兴趣,不会出兵加以征服。他把目光投射到海洋上,下达了勇敢的决定,他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终于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上武力。阿特拉斯山脉的森林提供取用不尽的木材,新归顺的臣民熟练海上航行和建造船只的技术。根西里克鼓励胆大包天的汪达尔人采用新的作战方式,可以很轻易地将他们的兵力运输到滨海的国度。摩尔人和阿非利加人受到引诱,产生了从事抢劫的念头,就加入了他的阵营。
在过了6个世纪以后,从迦太基港口出发的舰队,再度要与罗马人争夺地中海的霸权。汪达尔人获得一连串的成就,征服西西里、洗劫巴勒莫,经常对卢卡尼亚海岸发起袭击,使得瓦伦提尼安的母亲以及狄奥多西的姐妹从迷梦中清醒,不得不对其保持警惕之心。东西两个帝国为了摧毁共同的敌人而联盟,花费大量金钱所准备的军力却没能发挥效用。根西里克保持勇气面对危险,他的政策是不阻止帝国的结盟,也不逃避对手的攻击。罗马政府的企图不断受到阻挠,完全出于人为的延迟、暧昧的承诺和明显的让步,再就是根西里克实力强大的同盟:匈奴国王入侵意大利,迫得皇帝撤回阿非利加的用兵,不得不先考虑自己国内的安全。宫廷发生变故使西部帝国失去保护人和合法的君王,不仅消除了根西里克心中的忧虑,更激起他贪婪的念头。他立即整备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就在瓦伦提尼安逝世和推举马克西穆斯为帝的3个月后,率领汪达尔人和摩尔人在台伯河口停航锚泊。
彼得洛尼乌斯·马克西穆斯的一生际遇,可以说是人类幸福生活极其罕见的例子。他出身于安尼西安家族,不仅高贵无比而且享有盛名,富足的世袭产业和钱财可以支持他的地位,加上慷慨的作风和得体的态度,使他个人的才华和德行获得各方推崇和仿效。他那豪华的府邸和丰盛的饮宴,经常用来招待川流不息的宾客,他用善于应对的口才与四座谈笑风生。只要马克西穆斯出现在公众场合,四周就拥满成群结队、心怀感激和奉承逢迎的部从。其实就他的为人处世而论,倒是真正能获得朋友的爱戴。他建立的功勋赢得君主和元老院的嘉许,曾经三度出任意大利的禁卫军统领,两次获得执政官的殊荣,擢升到大公的最高位阶。但是获得国家赐予的荣誉与他享受清闲而安详的生活,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他的时间根据各种需要用水钟精确分配,所以对他而言,“一寸光阴一寸金”是平生幸福的最大写照。瓦伦提尼安对他的伤害似乎成为其进行血腥报复的借口,然而就哲学家的眼光来看,只要他的妻子真正抗拒不从,那么她的贞洁就并没有受到侵犯。相对地,要是她愿意满足奸夫的欲念,那么夫妻的关系当然无法破镜重圆。要把整个狄奥多西家族绝灭,会使马克西穆斯本人和他的国家陷入不可避免的灾难之中,就一个爱国人士而言,这需要再三斟酌考量。
率性而为的马克西穆斯不考虑后果,只为了满足一己的仇恨和个人野心,看着瓦伦提尼安满身血迹的尸体倒在脚前,耳中听到元老院和人民异口同声用皇帝的称号向他欢呼。但他登基那天就是他幸福的终结(公元455年3月17日),因为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囚禁(西多尼乌斯很生动地表现出这种情景)在皇宫这个牢笼中,暗中叹息着度过许多无眠的夜晚。他已经抵达人生欲念的巅峰,却渴望着从危险的皇位上安全脱身。当他带着懊恼的心情回顾过去愉悦的生活,现在身负帝位的沉重压力的他,只能把焦虑告诉他的朋友兼财务官富尔根蒂乌斯,皇帝曾惊呼:“啊!何其幸运的达摩克利斯!在用餐的同时开始和结束他的统治!”他引用这件史实倒是非常恰当,后来富尔根蒂乌斯一再重述,作为君王和臣民最富教诲意味的经验。
马克西穆斯的统治只延续了3个月而已。他在失去统治权的时光里受到悔恨、罪孽和恐怖的骚扰,帝位的基础为士兵、人民和蛮族盟友的叛乱所动摇。他的儿子帕拉狄乌斯与先帝的长女结婚,可以建立家族的合法继承权利。但是他对皇后优多克西娅的暴力侵犯,只能说是起于色欲和报复的盲目冲动。至于他那引起悲剧事件的发妻,则被当成障碍立即处死。瓦伦提尼安的孀妇被迫摒除哀悼和忧愁,顺从胆大妄为的篡夺者对她的示爱,而且她猜测是马克西穆斯主使谋害了过世的丈夫。这些怀疑很快为马克西穆斯不紧的口风所证实,对于并不甘愿的新娘,他怀着恶意要激起她心中的仇恨,何况她始终认为自己是皇室的后裔,为当前的境遇感到委屈。不过,优多克西娅从东部帝国不可能获得实质的帮助,她的父亲和姑母普尔喀丽亚都已过世,母亲在耶路撒冷充满羞辱和放逐的环境下暗自凋萎,君士坦丁堡的权杖落在外人手里。她只有把眼光投向迦太基,秘密恳求汪达尔人的国王施以援手,说服根西里克趁此良机,打着荣誉、正义和同情的名义,来掩盖其贪财好利的企图。
不论马克西穆斯在其他的职位上表现有多出色,都无法掩盖他缺乏治理帝国才能的事实。虽然他获得信息,知道对面的阿非利加海岸已经完成了海上作战的准备,但仍然一厢情愿认定敌人不会接近,所以没有采取任何防卫、议和或及时撤退的有效对策。等到汪达尔人在台伯河口下船登陆,皇帝在群众战栗和愤怒的鼓噪声中,从昏睡的状况中突然惊醒,感到惶恐不已,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逃走,同时他还劝告元老院的议员要效法君王的榜样。但是等马克西穆斯出现在街头,就立刻遭到一阵乱石攻击,有一个罗马人(或许是勃艮第人)获得首先下手的光荣。皇帝遍体鳞伤的尸体被丢进台伯河(公元455年6月12日)。罗马民众为惩处为国家带来灾难的始作俑者而大声欢呼,优多克西娅的家臣因为女主人的大仇得报,也表达出热烈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