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安的着眼点是要避免战争,尽可能保持安全而光荣的和平。但他非常了解,要是统治者显示出怯懦的避战态度,和平就没有光荣与安全可言。阿提拉一直无礼地施压,认为罗马应该支付每年的贡金。马西安基于这种立场,用相当的勇气答复对方的要求。皇帝对蛮族很明确地表示(450 A.D.),他们不能再提出贡金来侮辱罗马的尊严。他的处理原则是,只要盟国保持忠实的友谊,就会获得慷慨的报酬;要是胆敢破坏国家的和平,他会率领部队运用武力,击退蛮族的进犯。使臣阿波罗尼乌斯在匈奴人的营地,也用同样的语气表示了他的看法,很大胆地要求安排他与阿提拉进行面谈,否则就不赠送礼物。出乎阿提拉意料,堕落的罗马人竟会展现出充满尊严的神色,对可能的危险摆出藐视的态度。阿提拉威胁要惩罚狄奥多西继承人的轻举妄动,但是他对率领无敌大军,究竟先攻打东部帝国还是西部帝国,始终举棋不定,这时世人等待他的决定,无不感到忧心如焚。
阿提拉派遣使臣同时对拉文纳和君士坦丁堡的宫廷发起挑战,用傲慢的言辞侮辱两位皇帝:“阿提拉是吾人的国主,亦是汝等的君王,特此命令汝准备宫殿,以待主上的大驾光临。”蛮族表现出轻视东罗马人的样子,认为过去经常对他们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所以决定要完成更光荣、更重要的伟业,再转用兵力来对付不堪一击的敌人。匈奴人在入侵高卢和意大利的重大行动时,自然会被这些行省的富裕和兴旺所吸引。但是对阿提拉而言,还有特别的动机和因素,只能解释为西部帝国是在瓦伦提尼安的统治之下,直截了当地讲,完全是埃提乌斯当家做主。
埃提乌斯在敌手卜尼法斯过世后,就躲到匈奴人的帐幕里避风头,无论是他当时的安全还是日后的东山再起,都可说仰仗盟友良多。对待西罗马的宫廷,他没有像一个有罪的放逐犯那样苦苦哀求,而是率领6万蛮族大军要求特赦。普拉西狄亚皇后原本还不松口,但后来也只能迁就现实,这当然是因为力有不逮而心生畏惧,但表面上仍装出一副仁慈宽厚的样子,说愿意饶恕他以往的过错。她还把自己及儿子和西部帝国都交到这位倨傲无礼的臣民手里,甚至连卜尼法斯的女婿都没法保护。仁慈而又忠诚的塞巴斯蒂安受到无情的迫害,被迫在各国寻找庇护,最后在为汪达尔人服务时不幸去世。埃提乌斯鸿运高照,很快擢升到最高的大公位阶,成为国家的元老重臣,并曾三次获得执政官殊荣,以骑兵和步兵主将的头衔掌管全国的军事武力,当时的作者也称他为西罗马帝国的公爵或主将。他之所以尽全力让狄奥多西的孙子保有紫袍,不是出于个人的德行,而是基于审慎的需要,也使得瓦伦提尼安在意大利享有和平与奢华的生活。这时身为大公的埃提乌斯呈现出一个英雄人物与爱国志士的荣光。
哥特历史学家的说法很有见识,他认为埃提乌斯的一生是为了拯救罗马共和国,随后的描述虽然太过理想,但多数是实情,并非全属阿谀之词:
他的母亲是富有而高贵的意大利人,他的父亲高登提乌斯在西徐亚行省保有显赫地位,逐渐从军中家臣的裨校,晋升到骑兵主将的要职。他们的儿子在未成年时就入伍担任侍卫,开始是在阿拉里克那里做人质,后来又被送到匈奴人的营地。他不断获得宫廷文职和武将的高位,完全依靠极为优异的功勋,真是文武双全,众望所归。埃提乌斯身材中等,但风度翩翩,强壮的肢体表现出力量、匀称和敏捷,各种军事技术高人一等,不论骑术、箭术还是标枪投掷都极为卓越。他有很强的忍耐力,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干活,直到肉体和精神到达极限。他具有真正的勇气,不仅藐视危险,而且就是受伤也毫不畏惧,所以他那坚定而又正直的心灵,根本不会受到腐化、欺骗或威胁。
落户在西部行省的蛮族,逐渐被教导要尊敬埃提乌斯大公的诚信和英勇。他安抚蛮族的冲动情绪、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性、平衡他们的利害关系,同时还要阻止他们蠢蠢欲动的野心。他及时与根西里克签订和平条约,保护意大利免于汪达尔人的蹂躏。独立自主的不列颠人恳求并感激他全力的援助,在高卢和西班牙能恢复并维持皇室的权威。他在战场上击败法兰克人和苏维汇人,迫使他们成为帝国最有助益的盟友。
埃提乌斯根据利害关系和衷心感激的原则,费尽心血培养与盟友匈奴人的感情。当他作为人质以及受到放逐,居住在他们的帐幕里时,就经常与恩主的侄儿阿提拉亲密地交谈。这两位著名的竞争对手还保持私人和军事上的友情,显然有私下的联系。后来还靠着相互馈赠礼物、派遣使者,以及让埃提乌斯的儿子卡皮利奥在阿提拉的营地接受教育,来巩固双方的关系。埃提乌斯身为帝国重臣,以保持表面上的感恩和忠诚来掩饰内心深处对匈奴征服者的忧虑,因为对方一直用强大的武力压迫着两个帝国。他对于阿提拉提出的需求只有顺从,要不然就是尽量找理由来搪塞。当阿提拉攻占一座城市据有合法的战利品以后,发现自己受到欺骗,有一些金瓶被人盗走,埃提乌斯立即派遣诺里库姆的总督前往解释,不致因他的抱怨而扩大事故。
从使臣在皇家村庄与马克西明和普里斯库斯的谈话中,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英勇和审慎的埃提乌斯还无法使西部的罗马人免于缴纳羞辱的贡金。然而他运用极具外交手腕的政策,尽量延长有利的和平所带来的优势。他把匈奴人和阿兰人的大军纳入自己的掌握中,用来防卫高卢,并在瓦兰斯和奥尔良两个地区,各安置一个蛮族殖民区。这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措施,因为行动积极的骑兵队可以确保罗讷河和卢瓦尔河两处重要通道的安全。这些未开化的野蛮盟军非常可怕,不仅是对罗马的敌人来说,对罗马的臣民也是如此。他们早期使用强迫的手段获得居留地,在征服以后运用毫无节制的暴力。就是他们行军通过的行省,省民也在敌意的压迫下遭受各种苦难,他们对皇帝和帝国而言都是外来的陌生人。高卢的阿兰人只为埃提乌斯的野心卖命,虽然他十分怀疑在与阿提拉发生战争时,这些人是否会背叛本族国王的阵营。所以这位大公想尽办法限制和规劝,而不是激发他们对哥特人、勃艮第人和法兰克人憎恨和仇视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