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希望而不敢断言,贝利萨留对于纳尔塞斯的胜利会感到高兴。但对他自己的功绩的深刻体会也许会让他毫无妒意地赞赏一位竞争对手的才能。年长的武士发挥处变不惊的作风,赢得最后的胜利,拯救了皇帝和首都的安全。蛮族每年都要入侵欧洲的行省,偶然遭受几次挫败难免打击士气,但还是会受到劫掠和赏赐的双重诱惑。查士丁尼统治第32个年头的冬天,多瑙河全部冻结。扎伯甘率领保加利亚人的骑兵大举出动,乌合之众的斯拉夫人也聚集在他的旗帜之下。蛮族的领袖势如破竹,越过大河与山区,部队散布在马其顿和色雷斯境内,不到7000人马直趋边墙,这道防线用来保卫君士坦丁堡地区。然而人为的工程无法抗拒大自然的威力,最近发生的地震动摇了边墙的基础。帝国的军队被派往阿非利加、意大利和波斯遥远的边境,国内的守备部队共有7个支队,兵力增加到5500人,通常的驻地是亚洲一些平静无事的城市。但原来由英勇的亚美尼亚人担任的位置,现在用懒惰的市民取代,他们花钱买到国民应尽的义务,而又不必担心军中服役的危险。像这样的士兵很少有人会愿意离城出击,更无法说服他们随着队伍进入战场,除非这样做能够很快避开保加利亚人。逃兵的报告夸大了敌军的数量和凶狠,说他们到处强暴纯洁的处女,把初生的婴儿拿来喂狗和兀鹰。成群的农人恳求食物和保护,更增加了都城的恐慌和惊惧。扎伯甘的帐篷扎营在距离20英里外一条小河的岸边,这条河绕着梅兰西阿斯流过,最后注入普洛蓬提斯海。查士丁尼害怕得浑身战栗,有些人只见过年高体衰的皇帝,会认为他“丧失”了年轻时的敏捷与活力。对于邻近地区以及君士坦丁堡郊区的教堂,他下令搜缴所有的金银器具。城墙的防壁上用面无人色的旁观者来列阵充数,金门里面挤满一无是处的将领和护民官,元老院的议员也像民众那样劳累不堪而又肝胆俱裂。
君王和民众全部将目光投注于一位年迈体衰的老兵,他曾经进军迦太基和防卫罗马,现在为了解救公众的危险又再度披挂上阵。无论是御厩、私人还是赛车场的马匹全部被匆忙集中起来,市民无分年龄全被贝利萨留的名声激起争胜的热情,他的第一个营地位于获胜敌军的当面。他的用兵极为审慎,加上友善农人的协助,先挖好堑壕筑成防壁,使部队在夜间能够安全地休息。他以无数灯火以及飞扬的尘土,来夸大自己的实力欺骗敌军。他的士兵突然从绝望之中奋起,表现出狂妄的气势,1万个声音在呼喊要求出战。这时只有贝利萨留非常清楚,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他能依靠的只有300名艰苦卓绝的资深老兵。次日早晨,保加利亚人的骑兵发起冲锋。他们听到群众的呐喊,看到对面闪亮的武器和纪律森严的列阵,两支伏兵冲出树林对他们的侧翼发起攻击,最前列的武士被这位老英雄和他的卫士砍倒在地。在罗马人接近战斗和快速追击之下,他们剽悍如风的动作完全丧失了作用。
在这次作战行动(逃走速度极快)之中,保加利亚人不过损失400人马,但是君士坦丁堡得到拯救。扎伯甘感到这位主将不好欺侮,只有撤到相当距离之外。不过他在皇帝的国务会议中还有很多朋友,何况查士丁尼出于嫉妒之心,贝利萨留只有听从命令,放弃解救国家于倒悬的责任。等他回到城市,人民认为危险并未消失,对他的凯旋发出感恩的欢呼,后来反而成为打胜仗将领的一项罪名。当他进入皇宫时,廷臣全都沉默无语,皇帝给予他冷淡的拥抱,毫无感激之意,就叫他退到臣民的队列里。然而贝利萨留的光荣战绩,在人们的心目中仍旧保留着深刻的印象,使得查士丁尼在77岁的高龄,还要鼓起勇气离开首都,前往40英里以外的地方,亲自视察重新修复的边墙。保加利亚人在色雷斯平原浪费了整个夏季,在极为仓促的状况下攻击希腊人,导致在切森尼苏斯的失利,现在一心想要求和。扎伯甘威胁要杀死俘虏,很快获得一大笔赎金,听到消息说罗马人在多瑙河建造了有两个撞头的船只,用来阻止他渡河,于是急着赶回去。危机很快被人遗忘,只留下一个不敬的问题——君主的表现究竟是明智还是软弱——用来打发市民无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