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巴德之子登基以后,波斯王国与君士坦丁的继承人之间爆发了连年的战争。等到查士丁尼急着想付钱解决问题时,他自己也为国内事务感到焦头烂额,当然同意双方休兵。科斯罗伊斯见到前来恳求停战的罗马使臣,接受以1.1万磅黄金的赔款,作为签订永久和平协定的代价,并且规定双方的交换事项。波斯人负责保卫高加索的关隘,暂停攻击达拉的行动,条件是东方的将领不得进驻此城。查士丁尼获得休养生息的间隙,对此善加利用,对他达成心中的目标大有助益,阿非利加的征服就是他与波斯人签订条约的最初成果。科斯罗伊斯的使臣用和颜悦色的态度,索取了大批迦太基的战利品,以满足波斯国王贪婪的心理。贝利萨留的凯旋使波斯国王寝食难安,当他听说这员将领只经过了三次快速的战役就降服了西西里、意大利和罗马,使它们服从查士丁尼的统治时,他不由得感到惊奇、嫉妒和畏惧。
科斯罗伊斯并不想在明面上违背协定,就在暗中煽动大胆而又机警的诸侯阿尔蒙达尔,这位萨拉森人的君主居住在希拉,与他有关的事项并没有包括在和平条约之内。阿尔蒙达尔仍旧与敌手阿里萨斯断断续续发生战事,只是规模有限,不为人知而已。阿里萨斯是迦山部落的酋长,与帝国有结盟的关系。他们之间发生争执的起因,是为了帕尔米拉南边沙漠中一块面积很大的牧场。众所周知,自古老年代以来,这块牧场就向萨拉森人缴纳贡金,所以阿尔蒙达尔自认有合法的权利;然而迦山人就一条石砌的道路有strata这个拉丁名字提出申诉,认为这是罗马人铺设的,是主权属于罗马的无可置疑的证据。
两位国君分别支持他们诸侯的阵营,双方的调停缓慢而且问题重重。阿尔蒙达尔根本不认为这件事能得到解决,他靠着掠夺,使快速移动的营地满载叙利亚的战利品和俘虏。查士丁尼不愿出兵击退阿尔蒙达尔的部队,反而想用钱收买他的忠诚,同时想方设法从边陲之地,唆使埃塞俄比亚人和西徐亚人的部族侵入敌人的领土。然而这种盟友的帮助既遥远又不可靠,带有敌意的通信被人发现,证明哥特人和亚美尼亚人对于东部帝国存有怨恨之心,几乎在同时,他们乞求科斯罗伊斯的保护。阿萨息斯的后裔子孙在亚美尼亚的人数甚众,势力极大,他们被激怒,声称要维护最后的民族自由和世袭权力。维提吉斯的使臣穿越帝国抵达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意大利王国即将面临无可避免的危险,提出的说辞前后一致,不仅有效而且甚具分量:
我们站在你的宝座前,陈述的意见与双方共同的利害息息相关。毫无诚信可言的查士丁尼,野心勃勃想成为世界独一无二的主人。你们与他订立漫长的和平条约,等于出卖了人类的自由。那位君王说话有如盟友,行动却像敌人,结果是朋友和敌人全都受到他的羞辱,给世界带来血腥的死亡和混乱的情势。试问废除亚美尼亚的权利、剥夺科尔克斯的独立、摧毁扎尼亚山区无拘无束的自由,还不都是他干的好事?在冰冻的梅奥蒂斯湖劫掠博斯普鲁斯的城市、在红海的海滨摧毁枣椰树林的翠谷,同样的贪婪难道不是他的罪孽?摩尔人、汪达尔人和哥特人接连受到欺凌,原因在于每个民族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袖手旁观邻人大祸临头。啊!大王!这是最重要的关键时刻,查士丁尼的军队和名声显赫的将领,全部被牵制在西方遥远的地区,东部空虚,毫无防守的能力。如果你稍有踌躇和迟疑,贝利萨留就将带着胜利的军队,很快从台伯河转移到底格里斯河,波斯还是难逃被吞噬的命运。
经过一番争论,科斯罗伊斯被说服要采取他一向所谴责的行动。但是波斯人对自己的军事声誉感到自负,不愿对毫无防备的敌人发动战争,事实上他们的对手一直龟缩在拜占庭皇宫,不断对外发布嗜杀好战的命令。
不管科斯罗伊斯的发怒是出于何种理由,总之他已破坏和平的基础,只能靠着胜利的光辉,掩盖应受谴责的谎言和借口。波斯军队集结在巴比伦平原(540 A.D.),为免浪费时日,根本不理美索不达米亚防备森严的城市,而是沿着幼发拉底河的西岸行军,直抵面积很小却人口众多的市镇达拉,它竟敢阻挡万王之王的前进。靠叛徒的出卖和突击的行动,达拉的城门遭到纵火而洞开,科斯罗伊斯下令大开杀戒,他要查士丁尼的使臣归国报告自己的主子,罗马人的敌军正在等着与他决一胜负。征服者的仁慈和公正仍然备受赞誉,当他看到一位高贵的妇女抱着幼儿,被很粗鲁地拖着在路上步行时,不禁叹息而流泪,恳求神明用正义的手来惩罚这些作恶的人。然而,1.2万名俘虏的赎金却是200磅黄金。相邻城市塞尔吉奥波里斯的主教,愿意用自己的诚信作为付款的保证。等到次年,贪婪的科斯罗伊斯丝毫不讲情面,认为对方在慷慨订约以后无法按时付款,坚持要求对未能善尽义务的东部帝国处以罚锾。
他挥军进入叙利亚的腹地,但是一支实力微弱的敌军,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瓦解,不让他获得胜利的荣誉。因为不可能将这些地区纳入版图,波斯国王的侵略只能像一个强盗一样到处烧杀掳掠。海拉波里斯、贝雷亚或称阿勒颇、阿帕美亚和卡尔基斯这些城市,陆续遭到围攻。他们各自按照防守的实力和富裕的程度,用黄金和白银作为赎款来购买安全。他们的新主子要求他们务必遵守条约的规定,自己却肆意违犯。他从小接受祆教的培养和教导,进行这些亵渎神圣的赚钱勾当,丝毫不感觉惭愧。他把装饰一块真十字架的黄金和宝石全部拿走,剩下光秃秃的遗物送还给阿帕美亚虔诚的基督徒。
自从安条克遭到地震摧毁以后,14年的时光转瞬而过,查士丁尼慷慨解囊,使新狄奥波里斯能够兴起,维持东方皇后的盛名,建筑物和民众使这座城市显得更加伟大,可以抹除上次灾难带来的凄惨回忆。城市的一边依靠山势获得坚强的防卫,另一边是奥龙特斯河所形成的天堑,但是最容易进入的通道被一座形势险要的高地控制。日耳曼努斯抱着卑鄙的心理,害怕敌人发现自己的弱点,所有适当的防备和应变措施全部遭他否定,不予执行。他是皇帝的侄儿,困在一座被围攻的城市里,对他的手下和自己的职务完全失去信心。安条克的居民继承了祖先虚荣又好讥讽的天性,对于突然到来的6000名增援部队感到大喜若狂,拒绝签订条件更为宽大的协定,他们站在城墙的防壁上,用狂妄的叫嚣侮辱波斯国王的尊严。于是在国王亲临督导下,成千上万的波斯人攀登云梯发起突击,罗马佣兵穿过对面的月桂女神门飞奔逃走,安条克的青年还在顽强抵抗,只能给自己的家园带来更为悲惨的后果。
科斯罗伊斯在查士丁尼的使臣陪同之下,从邻近的山头下来,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哀叹不幸的民众冥顽不灵,才遭受毁灭的命运。暴怒的杀戮还是毫不留情地四处蔓延,在蛮族的命令之下,整个城市陷入烈焰之中。安条克的主座教堂能够安然无恙,出于征服者的贪婪而不是仁慈。圣朱利安教堂和使臣居住的区域,得到国王的同意,获得光荣的赦免。风向突然改变,使距离较远的街道不受波及,城墙还是保留下来,可以对新的居民提供安全的防护,但后来也没有产生守备的功效。宗教的狂热毁伤了月桂女神修饰华美的圣地,但是科斯罗伊斯在树丛和流泉的景色里,呼吸着清新纯净的空气,在随从行列之中还有一些偶像崇拜者,在幽静的隐退之地向山林水泽的女神奉献牺牲,应该没有受到君王的怪罪。奥龙特斯河在安条克的下方18英里处流入地中海,这位傲慢的波斯人在征服期间,单独到海中洗浴以后,为了感谢太阳,举行庄严的祭典,同时也向祆教崇拜的太阳创造者致敬。要是迷信触犯到叙利亚人的传统信仰,他们会因君王提倡并支持赛车活动而感到兴奋。科斯罗伊斯听说皇帝支持蓝党,于是下达极为专制的命令,要确保绿党的赛车手能获得胜利。军营的纪律应该使民众得到安慰,一名士兵以公正的科斯罗伊斯为榜样,大肆劫掠,他们为他的性命求情,但徒劳无功。
叙利亚的战利品虽然无法满足科斯罗伊斯的贪念,但是他已感到厌倦,开始慢慢向着幼发拉底河移动,他命人在巴巴利苏斯附近搭建起一座临时的桥梁,要大军在三天之内全部通过。等到他班师回朝以后,就在距泰西封皇宫约一天行程的地点兴建新城市,以将科斯罗伊斯和安条克这两个名字永远联系在一起。叙利亚的俘虏可以从这座城市认出自己在故乡的住所的形状和位置。构建浴场和雄伟的赛车场供他们使用,招来成群的乐师和赛车手,使亚述能出现希腊首府的欢乐气氛。皇家创建者宽宏大量,使这些幸运的流放者能获得粮食的配给,他们也享有特权,可以将奴隶认作亲戚赐予自由。科斯罗伊斯受到野心或贪婪的吸引,将巴勒斯坦及神圣而又富裕的耶路撒冷视为下一个目标,君士坦丁堡及恺撒的宫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金城汤池。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是小亚细亚满布波斯的部队,黑海都是波斯的船舰。
如果意大利的征服者没有及时被派遣来防守东方,波斯国王的愿望可能会实现。趁着科斯罗伊斯在黑海的周边地区谋划野心勃勃的企图,贝利萨留率领一支未发薪饷又无纪律的军队(541 A.D.),越过幼发拉底河,在离尼西比斯约6英里的地方扎营。他经过仔细的策划,要用非常巧妙的行动,引诱波斯人离开难以攻陷的城堡,等到在战场获得优势,可以截断敌军的退路,或者尾随败逃的溃军进入城门之内。他在波斯的国境中行进一天后,攻占了锡索拉尼的堡垒,将俘虏的总督及挑选的800名骑兵送回国内,以在意大利的战争中为皇帝效命。他派遣阿里萨斯及阿拉伯人,加上支援的1200名罗马人,渡过底格里斯河去蹂躏亚述地区,不让敌人获得谷物的收成。这个物产富饶的行省,已经很久没有受到战争的灾害。但是阿里萨斯难以驾驭的个性妨害到贝利萨留的计划,他不仅没有回到营地,也不愿提供行动的信息。罗马将领非常焦急,留在原地等待,军事行动的时机已经失去,美索不达米亚的阳光灼热,欧洲士兵的体质难以忍受。叙利亚的守备部队和官员在毫无防御能力的城市里,为自己的安全而心惊胆寒。然而在这些状况发生转变之前,已经产生很大的成效,逼得科斯罗伊斯不顾重大的损失,只有仓促而又慌张地回师。要是贝利萨留的策略,获得英勇善战和纪律良好的部队全力支持,那么他就能达成民众乐观的期许,那就是征服泰西封和解救安条克的俘虏。等到战役结束,不知感恩图报的宫廷又将他召回君士坦丁堡。
次年春天(542 A.D.)叙利亚再次发生危机,他重新获得信任,恢复指挥权,被派遣的英雄几乎是单身一人骑着快速的驿马上道,凭着他的名气,只要亲自露面,就会消弭敌人对叙利亚的入侵行动。他发现罗马的将领包括查士丁尼的侄儿,都藏身在深沟高垒的海拉波里斯,不敢出战。他不愿听从怯懦的建议,命令他们随他前往欧罗普斯,决定将所有的部队在那里集结,遵从上帝对他的指示,不论在任何地方都能达成拒止敌军的使命。他在幼发拉底河的两岸表现出强硬的姿态,牵制科斯罗伊斯,使其不敢进军巴勒斯坦。波斯国王派出使臣来当探子,贝利萨留借着接见的机会,运用手段摆出壮大的军容,从海拉波里斯到大河之间的平原满布骑兵部队,6000名高大健壮的士兵在此行围出猎,根本无视当面的敌军。使臣在对面河岸看到1000名亚美尼亚骑兵,显然是在防守渡过幼发拉底河的通路。贝利萨留的帐幕用最粗糙的麻布制成,他就像一位不屑东方奢华的武士,只使用简单的设施。投身在他麾下的各民族成员,刻意参差不齐围绕着帐幕排列,更是显得刁斗森严。色雷斯人和伊利里亚人在前面,赫鲁利人和哥特人居于中央,远方则是摩尔人和汪达尔人,阵式松散,显得人数众多。他们穿的服装轻便而又灵活,第一名士兵手里拿着皮鞭,第二名带着长剑,第三名是强弓硬弩,第四名或许是一把战斧,展现出部队的刚强勇猛和将领的机警敏捷。科斯罗伊斯为查士丁尼部将的行为所欺骗,也对他的才能感到畏惧,知道敌手曾建立盖世的功勋,完全摸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害怕万一在遥远国度决战失利,到时没有一个波斯人能活着回去讲述这悲惨的战事。
波斯国王赶紧退过幼发拉底河,贝利萨留逼着他退却,表面上装出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事实上就是一支10万大军也不见得能够成功。等到危害国家的强敌不支败逃,猜忌之心使人认为将领无知和傲慢,没有尽歼敌军让帝国获取最大的利益,但较之击败阿非利加人和哥特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使他获得更大的荣誉。整个帝国没有任何人可凭着个人的运道和士兵的勇气,能够分享将领百战百胜的名声。
贝利萨留第二次的职务调动(543 A.D.)是离开波斯,再度负起意大利战争之责,显示出个人肩负国家安危的程度,也只有他能够改进或弥补军队的纪律和士气。15位将领相互之间缺乏协调,也不讲究兵法,在职责不清及号令不严的状况下,率领3万罗马人的军队通过亚美尼亚的山地。4000波斯人掘壕据守杜比斯的营地,还未经过一场正式的会战就击败乌合之众的对手。未经使用的武器被沿途抛弃,战马在急速飞逃中不支倒毙。罗马军队中的阿拉伯人比起战友更为高明,亚美尼亚人重新恢复忠诚之心,达拉和埃德萨抵挡敌军的突击和正规的围攻。战争的灾祸因发生大规模的瘟疫而停顿下来,两位君主相互之间心照不宣,或许有签订正式的条约,帝国东部边境的安宁获得保障。科斯罗伊斯的军队局限在科尔克斯战争,也可以称之为拉齐克战争,当时的历史学家详细叙述了此一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