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卡斯的登极非常平静,获得东部和西部行省的承认,在他的统治之下(公元602年11月23日—610年10月4日),民众只能在暗中流泪,同情就是犯罪的行为。皇帝和他的妻子利奥提娅的画像,受到罗马元老院和教士的敬仰,特别陈列在拉特兰大教堂,后来存放在恺撒的皇宫,挂在君士坦丁和狄奥多西的画像之间。作为一个臣民和基督徒,格列高利的责任是要默认已经建立的政府,但是他祝贺凶手的好运时竟然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这种难以洗刷的羞辱玷污了圣徒的人格。使徒的继承人对于这种血腥的罪行,应该用相当坚定的态度施以谆谆的教诲,凶手要诚心地悔过赎罪。然而他同意为人民得到解救和压迫者的垮台而大肆庆祝,福卡斯的虔诚和仁慈荣获上天的恩典,能够擢升到皇家的宝座使他极为欢愉,祈求福卡斯用铁腕对付所有的敌人,并表达出一个愿望,或可能是预言,在经过长久而常胜的统治后,福卡斯的王国会从尘世升入天国。我已经照格列高利的意见追溯了革命的发展过程,无论是天国还是世间都是如此愉悦。
福卡斯在运用权力时比追求权力时更让人可恨。一位立场公正的历史学家用笔详尽地描绘出这个怪物的全貌:他的身材矮小而且畸形,浓黑的眉毛连成一线,有红色的头发和光洁无须的下颌,一个可畏的疤痕使面颊破相而且显得丑陋不堪,他大字不识也不懂法律和军事。他身居高位滥用帝王的特权,不仅性好女色而且滥饮无度,兽性的欢乐伤害臣民的荣誉也侮辱自己的尊严。他无法履行君王的职务,放弃身为军人的责任,福卡斯的统治使欧洲饱尝丧权辱国条约的痛苦,亚洲陷于水深火热的战争中,成为一片荒漠。他的情绪一激动就会发作蛮横的脾气,要是感到畏惧就更形冷酷,要是受到抗拒或谴责必定暴跳如雷。狄奥多西逃到波斯宫廷的途中被快速的追兵赶上,或许是受到假消息的欺骗,结果就在尼斯附近被斩首身亡。宗教的抚慰和自认清白无辜,使年轻的王子在临死前感到问心无愧。然而他的幽灵在篡夺者休息时作祟,东部流传耳语说莫里斯的儿子仍旧活着。
人们总是期待有人为他们报仇,过世皇帝的孀妇和女儿愿意将世间最卑贱的人当成她们的儿子和兄弟。在这次皇室家庭的大屠杀中,福卡斯出于怜悯或是审慎,特别赦免了这几位不幸的妇女,她们经过适当的安排,被监禁在一座私家住宅。君士坦提娜皇后保持勇气,仍旧思念着她的父亲、丈夫和儿子,渴望获得自由并为他们复仇。她在深夜逃到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圣所,但是她的眼泪和联盟的日耳曼努斯所提供的黄金,不够发动叛乱的行动。在她一生当中无法报仇,也得不到正义,但是教长立下誓言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一所修道院被作为关她的监狱,莫里斯的孀妇接受并且利用凶手所赐予的仁慈。她还是要伺机而动,福卡斯发现或是怀疑有第二次的阴谋事件,就取消了他所给予的诺言,并且激起更大的怒火。这位能在人类中博得尊敬和同情的贵妇人,这位皇帝的女儿、妻子和母亲,竟像最下贱的罪犯一样受到严刑逼供,要她招出图谋不轨和涉案的人员。君士坦提娜皇后和3个无辜的女儿在卡尔西顿被斩首,就是她的丈夫和5个儿子赴死流血的同一地点。
像这样的案例发生以后,地位较低的牺牲者的姓名和苦难真是不胜枚举,定罪很少经过正式的审判程序,所受的惩罚是精心改进的酷刑带来的痛苦:眼睛被刺瞎,舌头被连根割除,四肢被砍断,有些人死于鞭刑,也有人被火活活烧死,还有一些人被箭射成刺猬。想要速死成为大发慈悲之举,倒是不容易获得这种恩惠。椭圆形竞技场是罗马人的娱乐圣地,人们在这里获得各种自由的特权,现在被满地的头颅、四肢和撕裂的尸体玷污。就是福卡斯的同伙也深有同感,即使被他所重用或是尽心服务,也无法保证可以在暴君的手中幸免。看来帝国早期的卡利古拉和图密善,可以把他当成相与匹敌的对手。
福卡斯只有一个女儿,她被许配给大公克里斯普斯,新娘和新郎的皇家雕像很不谨慎地被放在赛车场上,位于皇帝的旁边。身为父亲当然期望后代能够继承罪孽的成果,但是过早争取民望的意图便会触怒国君。绿党的护民官把罪过全部推到雕刻师身上,他们被判定有罪要立即处死。他们的性命因全民的恳求而获得饶恕,但是克里斯普斯非常怀疑,像他这样身不由己地被当成是皇位的竞争者,猜忌的篡夺者是否会原谅或遗忘。绿党试图离间克里斯普斯与福卡斯的关系,因而被疏远,但主要是他的忘恩负义和绿党丧失特权所致。帝国每个行省的叛乱时机都已成熟。赫拉克利乌斯是阿非利加的太守,两年以来一直不愿听命于百夫长,也拒绝缴纳贡金,认为凶手的身份是对君士坦丁堡的帝座的侮辱。
克里斯普斯和元老院都派出密使,恳求独立的太守拯救并且统治这个国家,但是他的年龄不允许他再有旺盛的野心,于是把这个危险的任务交付给他的儿子赫拉克利乌斯,以及他的朋友和部将格列高利的儿子尼西塔斯。两个冒险进取的年轻人整备阿非利加的武装力量,决定由其中一人指挥舰队从迦太基航向君士坦丁堡,另外一人率领军队从陆地经过埃及和亚细亚,辛劳和成功的报酬就是皇家紫袍加身。他们已经动手的不确定谣言传到福卡斯的耳中,但他认为年轻的赫拉克利乌斯还有母亲和妻子,把她们当成可以确保安全的可靠的人质。然而奸诈成性的克里斯普斯,为了减轻远距离航行所冒的危险,对于所承诺的防备工作不是疏忽就是拖延。暴君还在怠惰的安眠之中,阿非利加的舰队已经在赫勒斯滂海峡下锚。逃亡和流放的人员在阿比杜斯参加叛乱者的阵营,他们渴望报仇雪恨。赫拉克利乌斯所有的船只,在高耸的桅杆上面装饰着宗教的神圣标志,顺着胜利的水道通过普洛蓬提斯海。
福卡斯从皇宫的窗内看到接近的敌人,明了他已面临无法逃避的命运。绿党受到礼物和承诺的引诱,对登陆的阿非利加人施以薄弱而无效的抵抗;人民甚至卫队做出决定,要随着克里斯普斯发动及时的起义。一个仇人勇敢闯进寂静的皇宫将暴君抓住,剥去他的冠冕和紫袍,换上贱民的衣服,戴起脚镣手铐,用一条小舟将他运到赫拉克利乌斯的皇家战船。赫拉克利乌斯谴责他那令人厌恶的统治真是罪孽深重,万念俱灰的福卡斯留下最后的话:“那你的统治又能有多好?”在历经各种侮辱和酷刑的痛苦之后,他的头被砍下来,血肉模糊的尸身被丢到火里(公元610年10月4日)。篡夺者爱慕虚荣的雕像和绿党反叛的旗帜,全都受到同样的待遇。
教士、元老院和人民异口同声地盛赞赫拉克利乌斯的纯洁无私,一生毫无罪恶和羞辱的行为,应该登极称帝。经过一番谦让和犹豫,他终于顺从大家的请求(公元610年10月5日—642年2月11日),在他的妻子优多克西娅陪伴之下,共同举行加冕典礼,他们的后裔统治东部帝国延续四代之久。赫拉克利乌斯的航行顺利又快速,在斗争获得决定性的结果之前,尼西塔斯还没有完成冗长而艰辛的行军,但是他对朋友能够身登大宝,毫无怨言表示心悦诚服。尼西塔斯的善意值得嘉许,感激的回报是为他竖立骑马的铜像,将皇帝的女儿嫁给他为妻。克里斯普斯的忠诚很难让人信任,新近建立的功劳获得的酬庸是指挥卡帕多细亚的军队。他的傲慢态度激怒新接位的国君,这也可能是不守信用的借口。福卡斯的女婿在元老院接受谴责,得到的处分是在修道院过僧侣生活。赫拉克利乌斯认为这个判决很公正,根据他那极有分量的说法,一个人要是背叛他的父亲,怎么会对朋友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