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皇后失踪 八世纪 六〇年代（七六〇—七六九年）

本世纪初，南周亡，武曌死。唐王朝重建，再经一场宫廷夺权斗争，亲王之一的李隆基即位，中国连享四十年太平繁华。

五〇年代中期，北方边防大将安禄山叛变，攻陷首都长安。虽被敉平，但藩镇割据，外族频侵，中国国势遂一蹶不振。

唐王朝

• 史思明死，史朝义即位。
• 李隆基、李亨相继去世。
• 回纥二度大掠洛阳，史朝义死。
• 吐蕃攻占长安，大掠而去。
• 仆固怀恩叛变。
• 皇后失踪。
• 郭子仪只身退敌。
• 李忠臣大掠潼赤。

东西方世界

• 阿拉伯帝国（黑衣大食）兴筑巴格达城，自大马士革迁都于此，不久即成为世界巨埠。
• 日本淳仁天皇被废，孝谦天皇复位，称称德女皇。
• 法兰克国王丕平卒，国土平分给二子。

七六四年（甲辰）

唐·广德二年

1、春季，正月四日，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三十九岁）宣布宦官程元振罪状：改穿女人衣服，秘密进京（首都长安），进行阴谋（参考去年〔七六三年〕十二月），终身流放溱州（重庆市綦江县东南）。但李豫仍念及程元振当初保护的功劳（参考七六二年四月），不久，下令把程元振改贬到江陵（荆南战区总部·湖北省江陵县）安置看管。

2、正月五日，撤销西川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及东川战区（总部设梓州〔四川省三台县〕），恢复原剑南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命副监督长（黄门侍郎）严武当司令官（节度使。剑南战区分为西川、东川，参考七五七年十二月）。

3、正月八日，李豫派国务院摄理司法部长（检校刑部尚书）颜真卿赴前线慰问朔方战区特遣兵团（朔方行营，驻绛州〔山西省新绛县〕）。李豫逃亡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时（参考去年十月），颜真卿请求去绛州传达皇帝旨意，劝告朔方战区（总部设灵州〔宁夏灵武市〕）司令官（节度使）仆固怀恩前来中央朝见。李豫不允许。而现在，李豫命颜真卿去说服仆固怀恩入朝。颜真卿回答说：“陛下在陕州时，我去他那里，用忠义勉励他，要他解救皇家危难，他还有理由前来。而今，陛下回宫，他进一步无法建立勤王的功劳，退一步又不能心甘情愿解除兵权，放弃军队，在这种情形下，陛下突然下令征召，他怎么能够接受！而且，一直咬定仆固怀恩叛变的只有辛云京（河东〔总部太原府〕司令官）、骆奉仙、李抱玉（安抱玉·泽潞〔总部潞州〕司令官）、鱼朝恩四个人（四个人中，有两个宦官），其他文武百官都认为仆固怀恩冤枉。如果陛下命郭子仪接替仆固怀恩，用不着战争，就可以使灾难平息。”当时，汾州（山西省汾阳县）州政府总秘书长（别驾）李抱真（安抱真），是李抱玉的堂弟（对中国人而言，改姓是一种严重羞辱，安抱玉为了表态，连祖宗的姓都振振有词的一脚踢掉〔参考七五九年四月〕，现在发现，连堂弟都随后跟进，为了当官，用心固可卑，可是，也很苦），知道仆固怀恩非叛变不可，就放弃职守，逃回京师（首都长安）。李豫正为仆固怀恩愁眉不展，遂召见李抱真，征求意见，李抱真回答说：“这用不着担心，朔方战区的战士，一直怀念老长官郭子仪，好像子弟怀念父兄。仆固怀恩欺骗他的部属说：郭子仪已被鱼朝恩诛杀，大家信以为真，所以受他煽动。陛下如果能命郭子仪重回朔方战区，用不着号召，他们会自动投向中央。”李豫认为有理。

4、正月十六日，皇家大典礼仪总监（礼仪使）杜鸿渐奏报说：“自今以后，冬至祭祀圆形神坛、夏至祭祀方形神坛时，请由太祖（一任帝李渊的祖父李虎）配享香火；春季祭祀农神时，请由高祖（一任帝李渊）配享香火；夏季祭祀雨神时，请由太宗（二任帝李世民）配享香火；秋季祭祀皇家大会堂（明堂）时，请由肃宗（十任帝李亨）配享香火。”李豫批准（原本各祭祀与各皇帝的配搭，参考七三二年八月）。

5、正月十七日，封雍王李适当皇太子。

6、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占领首都长安时（参考去年〔七六三年〕十月），各战区特遣兵团逃亡的士卒，跟各地乡里的一些地痞无赖、顽劣子弟结合，干起强盗勾当。吐蕃军撤退后，这些人四散逃亡，仍流窜隐藏南山（秦岭山脉）子午谷（陕西省户县南）等五个山谷之中（秦岭五谷：子午谷、斜谷〔陕西省太白县境〕、骆谷〔陕西省周至县西南〕、蓝田谷〔陕西省蓝田县东南〕、衡岭谷〔蓝田县北〕），到处作恶，为害地方。

正月十九日，李豫任命太子宾客（正三品）薛景仙当南山五谷警备区司令官（南山五谷防御使），出军讨伐。

7、魏博战区（总部设魏州〔河北省大名县〕）司令官田承嗣上疏奏报他所管辖的部队称天雄军。李豫同意。

8、朔方战区司令官仆固怀恩开始不接受中央命令，跟河东战区（总部设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大将（都将）李竭诚，暗中计划夺取太原，但被司令官辛云京发觉，于是，诛杀李竭诚，加强防御工事。仆固怀恩命他的儿子仆固玚发动攻击，辛云京出城迎战，仆固玚大败而逃，改围榆次（山西省榆次市）。

李豫告诉郭子仪说：“仆固怀恩父子太对不起我。听说朔方战区将士盼望看到你，犹如大旱盼望看到甘霖。偏劳你为我去河东（山西省）一趟，镇守安抚汾水一带驻军，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月二十日，任命郭子仪当关内、河东地区（陕西及山西两省）野战军副元帅，兼河中战区（总部设河中府〔山西省永济市〕）司令官等各机关首长。仆固怀恩的部属听到这个消息，都说：“我们追随仆固怀恩做出违反大义的事，有什么面目再见汾阳王（郭子仪封汾阳王）！”

9、正月二十五日，命刘晏当太子宾客（正三品），李岘当太子宫总管（詹事），同时免除二人宰相职务。刘晏被指控跟宦官程元振交往、结党营私；程元振被定罪，受到惩罚，李岘尽了大力，因此被宦官群痛恨，所以跟刘晏一起罢黜。

另行命立法院最高顾问官（右散骑常侍）王缙当监督院副监督长（黄门侍郎）；祭祀部长（太常卿）杜鸿渐当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二人都兼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10、正月二十九日，任命郭子仪当朔方战区司令长官（节度大使）。

二月，郭子仪抵达河中（山西省永济市）。云南（云南省）部队一万人在那里驻防，将领贪污残暴、士卒凶恶蛮横，造成地方可怕灾难；郭子仪诛杀十四人、棍打三十人，才算恢复正常秩序。

11、二月五日，李豫前往太清宫（李耳庙）祭祀。

二月六日，前往皇家祖庙祭祀。

二月七日，前往圆形神坛祭祀。

12、仆固玚围攻榆次，十几天不能攻克，派人紧急征调祁县（山西省祁县）驻军，驻军司令李光逸把军队全部交出（李光逸驻防祁县，参考去年〔七六三年〕七月），并命他们立即出发，可是士卒还没有吃饭，饥疲交集，走起路来，拖拖拉拉，后队跟不上前队，带兵官（十将）白玉、焦晖用响箭射击那些落伍的士卒，士卒们问：“将军为什么要杀自己人？”白玉说：“现在追随人家背叛国家，终免不了一死。反正是一死，射死有什么关系？”抵达榆次后，仆固玚责备他们来得太迟，胡人说：“我们骑马，行动迅速，是汉人差劲。”仆固玚下令鞭打汉人士卒，汉人士卒怨恨入骨，说：“司令官只看得起胡人（仆固怀恩是仆固部落〔蒙古国东部〕人）！”当天夜晚，焦晖、白玉率领愤怒的变兵攻击总部，斩仆固玚。仆固怀恩在汾州（山西省汾阳县）得到消息，进房禀告娘亲。娘亲说：“我告诉你不要反抗中央，你偏反抗中央，国家待你不薄，现在军心已变，大祸就要临头，你有什么办法？”仆固怀恩不回答，叩头退出。娘亲提着刀追赶，说：“我替国家诛杀你这个叛贼，挖出心肝，祭奠三军。”仆固怀恩飞快逃走，躲开娘亲的一刀，率直属部队三百人，西渡黄河，向北投奔朔方。

当时，朔方将领浑释之留守灵州，仆固怀恩的军令先到，说：“率全军返防！”浑释之判断说：“恰恰相反，大军一定溃散！”打算抗拒，他的外甥张韶说：“或许他改变主意，率军回归战区，怎么可以不接受！”浑释之犹豫不决。仆固怀恩快马加鞭，在浑释之的斥候部队回来报告之前，赶到灵州，浑释之不得已，只好欢迎主帅归来。但张韶把内情告诉仆固怀恩，仆固怀恩遂运用张韶，诛杀浑释之，收回他的部队，交给张韶统御。可是不久，仆固怀恩忽然警告自己说：“浑释之，是张韶的舅父，张韶还把他出卖，我又算什么东西！”于是，有一天，找个借口，对张韶动用毒刑，把小腿打断，囚禁弥峨城（今地不详）；张韶哀号而死（张韶被断腿而死，《新唐书》《旧唐书》均没有记载，司马光可能根据今已失传的民间史料。但《资治通鉴》稍后又记载张韶死于同僚徐璜玉之手，参考七六五年九月）。

总纠察官（都虞候）张维岳时在沁州（山西省沁源县），听到仆固怀恩逃走消息，坐政府驿马车前往汾州，安抚稳定军心，诛杀焦晖、白玉，夺取他们的功劳，报告郭子仪。郭子仪派帐前侍卫官（牙官）卢谅前去汾州；张维岳用贿赂买通卢谅，使卢谅证实他所作的报告。郭子仪遂上疏奏称张维岳诛杀仆固玚，把人头送到中央。文武百官入宫祝贺，李豫却不高兴，凄然说：“我的诚心不能使人相信，以致为国立过大功的人发生变故，十分惭愧，有什么可以祝贺的！”派皇家专用辇车，把仆固怀恩的娘亲接到首都长安，供应及礼遇十分优厚，一个多月后，仆固怀恩的娘亲病死，政府依照礼仪把她安葬，其他功臣都感动叹息。

二月十日，郭子仪抵达汾州，仆固怀恩所统御的军队全向他归附，大家兴奋鼓舞，感动得涕泪交流，欢迎他的来临，也悲哀他来得太晚。郭子仪发觉卢谅伪证，把他乱棍打死。李豫认为李抱真（安抱真）的预言实现，擢升他当宫廷副总管（殿中少监）。

13、李豫逃亡陕州时（参考去年〔七六三年〕十月），河南地区（黄河以南）野战军副元帅（河南副元帅）李光弼推托迁延，不肯出动救驾勤王，李豫恐怕从此产生无法挽救的恶劣形势，正巧，李光弼的娘亲住在河中，李豫屡次派宦官前去慰问（李光弼驻徐州，参考七六二年五月）。吐蕃军撤退后，李豫命李光弼当东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留守长官，试探他的态度。李光弼推辞说：他的军队必须留在东方迁就江淮（华东地区）的粮食运输！遂率军返回徐州（江苏省徐州市）。李豫把李光弼的娘亲迎接到长安，供应充裕：又擢升他的老弟李光进当禁军将领，更为优待。

14、二月二十日，赦免天下。

15、自从本（八）世纪五〇年代天下大乱以来，汴水（连接淮河、黄河间人工河）河道淤塞，江淮（华东地区）的运粮船队，只好改道从长江、汉水到梁州（陕西省汉中市）、洋州（陕西省洋县），再由陆路翻过秦岭，运到京师（首都长安。参考七五六年八月），不但路远，而且沿途险阻丛生，浪费人力财力。

三月十二日，李豫任命太子宾客（正三品）刘晏当河南（黄河以南）江淮（华东地区）运输总监（河南江准以来转运使），策划挖掘疏浚汴水。

三月十三日，又命刘晏跟各有关战区司令官会商，由各战区田赋、捐税、差役中分出一部分供应完成这项任务，并准许刘晏依照实际需要，先行实施，再行奏报。当时，正在大乱之后，无论中央或地方，粮食普遍缺乏，关中（陕西省中部）每斗米价格一千钱，农民等不及麦熟，在麦还青时，就收割下来，用手揉出麦粒，供给禁军（农民自己又吃什么？可悲），即令皇宫御厨房，也只能吃一顿算一顿，没有两天的积蓄。刘晏一面上疏给皇帝，一面写信给宰相元载，具体的分析水路运输的利弊，建议中央与地方政府全力配合。汴水疏浚完成后，江淮（华东地区）粮食不再取道长江、汉水、秦岭，而改由淮河进入黄河（也就是恢复以前漕运），每年水运稻米数十万石，供应关中。唐王朝中，在粮秣运输上贡献最大的，刘晏功居第一，以后的人都遵守他的法令制度。

16、三月二十七日，盛王李琦（九任帝李隆基的儿子）逝世。

17、党项部落（四川省西北部）攻击同州（陕西省大荔县），郭子仪命开府仪同三司（文散官一级·从一品）李国臣迎战，说：“党项抓住机会就出来抢夺一票，政府军一出动，他们就逃回深山。我们应该用老弱残兵在前面引诱，而在后面埋伏精锐骑兵，把他们消灭。”李国臣在澄城（陕西省澄城县）北方出击，大破吐蕃军，格杀及俘虏一千余人。

18、夏季，五月十七日，唐政府下令全国改用《五纪历》（之前用《至德历》，参考七五八年六月十七日）。

19、五月二十四日，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杨馆上疏，指称：每年考试“孝弟力田科”（参考前一九一年正月）及“童子科”（十岁以下，能背诵儒家学派经典一部的，给他官做），各州县所推荐的考生都没有实质学问，全靠一时运气，不如撤销。李豫批准。

20、郭子仪认为：安禄山、史思明曾经占领洛阳，所以在各重要地方设立战区，加强防御及攻击力量。而今，叛变已经平息，可是每个重要地方却仍然聚集大量军队，继续残害人民。因之上疏建议撤销，并建议先从河中战区开始。

六月十四日，李豫下令撤销河中战区和耀德军（七五九年，在河中设耀德军基地）。郭子仪再请撤销自己担任的关内、河东地区野战军副元帅，李豫不准。

21、仆固怀恩到达灵武后，集结残兵败将，军事力量再度强大。李豫对留在政府区的仆固怀恩家属特别优待。

六月十七日，下诏赞扬仆固怀恩，说他：“功勋彪炳，记载在皇家功劳簿上，天下广为流传。猜疑误会之所以发生，开始时只由于一些宵小人物打小报告，挑拨是非。仔细观察你的内心，根本没有背叛之意。君臣之间的大义和感情仍跟从前一样。只因河北（黄河以北）战乱已经平定，朔方战区己另派将领统御。你所担任的河北地区野战军副元帅（河北副元帅）、朔方战区司令官等应该解除。而擢升你当太保（三师之三）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仍封大宁郡王。盼望立刻来京，不要再有猜疑。”仆固怀恩终不能接受。

22、秋季，七月五日，唐政府开始征收“青苗税”，支付文武百官薪俸（青苗税，就是地亩税，每亩每年缴十五钱，作为政府官员俸禄。因需钱很急，在麦苗刚青时，就开始征收，所以又称青苗税）。

23、太尉（三公之一）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使相）、河南地区（黄河以南）野战军副元帅（河南副元帅）临淮王（武穆王）李光弼，军纪森严，发号施令时，将领们没有一个人胆敢抬头看他，计谋确定之后，再发动攻击，能够用少数军队击破大敌，跟郭子仪一同闻名天下。但是，后来驻防徐州，手握重兵，却不肯进京朝见，部将田神功等上行下效，有些事也不再向他禀告，而无所畏惧；李光弼惭愧懊恼，因而生病。

七月十四日，李光弼逝世（享年五十七岁）。

八月一日，李豫命宰相王缙代替李光弼当河南、淮西（淮河上游）、山南东道（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各战区特遣兵团总指战官（都统行营）。

24、郭子仪自河中进京朝见。就在这时候，泾原战区（总部设泾州〔甘肃省泾川县〕）奏称：仆固怀恩引导回纥军（瀚海沙漠群）和吐蕃军十万人，将发动攻击，京师惊骇震动。李豫下诏命郭子仪率各将领前往奉天（陕西省乾县）坐镇。李豫召见郭子仪，询问有什么破敌计谋，郭子仪回答说：“仆固怀恩不会有什么作为！”李豫说：“你根据什么判断？”郭子仪说：“仆固怀恩作战勇猛，但对部下却很少爱惜，将士对他并不诚心悦服，他之所以能够南下，只是利用将士们的思乡之情（由此可知，朔方兵团中，有大批关中〔陕西省〕、河东〔山西省〕人）。仆固怀恩本是我手下的部将，他的部属也都是我从前的部属，绝不忍心对我拔刀，由此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八月十六日，郭子仪从京师出发，前往奉天。

25、八月二十九日，加授王缙东都洛阳留守长官。

26、河中特别市长（河中尹）兼河中战区副司令官（节度副使）崔寓，因征调战区军队西上抵御吐蕃入侵，处理不公。

九月二日，兵变，劫掠政府仓库及民宅；经过恐怖的一夜，才被平定。

27、九月十二日，加授河东战区司令官辛云京遥兼二级宰相（使相。“同平章事”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所以译作“实质宰相”。八世纪五〇年代后，地方军政长官，往往加授“同平幸事”，只是荣衔，并没有“实质”，称为“使相”）。

28、九月十七日，命郭子仪抱任与吐蕃和解北道特派官（北道邠宁、泾原、河西以来通和吐蕃使）；命陈郑、泽潞战区（总部设潞州〔山西省长治市〕）司令官李抱玉担任与吐蕃和解南道特派官（南道通和吐蕃使。“和解”字样，只是对军事行动的一种掩护，但也预留将来和解空间）。郭子仪听到吐蕃军逼近邠州（陕西省彬县）消息，九月二十日，派他的儿子、朔方战区作战司令（兵马使）郭晞，率士卒数万人前往抵抗。

29、九月二十五日，剑南战区司令官严武击破吐蕃七万人，攻克当狗城（四川省理县北）。

30、关中（陕西省中部）蝗虫成灾，又阴雨成灾，谷米每斗卖一千余钱。

31、仆固怀恩大军前锋抵达宜禄（陕西省长武县），郭子仪派右翼作战司令（右兵马使）李国臣率军支援郭晞。邠宁战区（总部设邠州）司令官白孝德在宜禄击败吐蕃军。

冬季，十月，仆固怀恩引导回纥军、吐蕃军，抵达邠州，白孝德、郭晞紧闭城门坚守抵抗。

32、十月六日，严武攻克吐蕃王国的盐川城（四川省理县北）。

33、仆固怀恩与回纥、吐蕃联军进逼奉天，京师进入紧急状态。各将领向郭子仪要求出战，郭子仪不准，说：“蛮虏深入我们心脏，最盼望的就是速战速决。我用铜墙铁壁阻挡，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畏怯，戒备自然松懈，到那时候，才能把他们击破。如果立即迎战，万一沙场失利，军心势必离散。胆敢要求出击的，斩首。”

十月七日夜晚，郭子仪率大军在乾陵（三任帝李治墓·乾县西北）之南构筑营阵。

十月八日拂晓，仆固怀恩、回纥、吐蕃联军大规模发动攻击。他们最初认为郭子仪没有戒备，打算奇袭，忽然看到面前出现大军，大为惊骇，不敢进攻，立即撤退。郭子仪派初级将领（褊将）李怀光等，率五千骑兵追击，追到麻亭（陕西省彬县南）才回，仆固、回、吐联军抵达邠州城下。

十月十三日，开始攻城，不能攻克。

十月二十一日，蹚过泾水，逃走。

34、仆固怀恩南下时，河西战区司令官杨志烈派军五千人，交给监军宦官柏文达，说：“河西战区精锐士卒全部在此，请你率领他们攻击灵州，使仆固怀恩的基地受到威胁，这也是救援京师的一支奇兵。”柏文达遂率军攻击摧砂堡（宁夏海原县）、灵武县（宁夏永宁县西南），全都攻克；于是，进攻灵州。仆固怀恩在前方得到报告，从永寿（陕西省永寿县）紧急回军，派吐蕃及浑部落军两千骑兵，乘夜袭击柏文达，大破河西兵团，河西士卒将近三千人战死。柏文达率残余部队返回凉州，哀哭进城。杨志烈迎接时，安慰说：“这次战役，有拯救京师、保卫皇家的功劳，死几个当兵的，算不了什么！”士卒们听到，十分怨恨。

不久，吐蕃军包围凉州，士卒不听指挥。杨志烈逃往甘州（甘肃省张掖市），被沙陀部落（河西走廊）诛杀。沙陀部落酋长姓朱邪，世代居住沙陀碛（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部），遂称沙陀（沙陀历史，参考七一二年十月）。

35、十一月十四日，关内、河东地区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自前线作战指挥部（行营）返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郭晞仍留邠州，放纵他的士卒掳掠烧杀，横暴凶残，战区司令官白孝德深为苦恼，但因为郭晞的老爹是副元帅郭子仪的缘故，不敢声张。泾州州长段秀实自告奋勇当战区总纠察官（都虞候），白孝德同意。段秀实到差一个月，郭晞部下士卒十七人，到街上买酒，用刀刺死卖酒的人，并砸坏酿酒器具。段秀实把他们逮捕，斩首，人头插在长矛顶端，竖在市场门口，任由人民参观。郭晞整个军营霎时间天翻地覆，呐喊震天，士卒全都穿上铠甲，准备发动攻击。白孝德吓得要死，急召唤段秀实，质问说：“现在怎么办？”段秀实说：“没有关系，我去化解。”白孝德派数十名勇士随从保护，段秀实拒绝，只带一个跛脚的老汉牵马，—直牵到郭晞门口。武装士卒冲出来，段秀实一面笑一面进门，对他们说：“为了一个老兵，何必穿铠披甲，我带着我的人头来此！”武装士卒呆了一下，段秀实乘势开导他们说：“作战司令（郭晞）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副元帅（郭子仪）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摧毁他们郭家？”郭晞出来接见，段秀实责备他说：“老太爷的功勋充满天地，自应该有始有终。现在，你放纵士卒行凶作恶，甚至发动兵变，兵变一起，定会连累老太爷。战乱却由你引起，郭家盖世功名，还能剩下多少？”话还没有说完，郭晞向他叩头说：“幸而先生指示我一条正道，重恩大德，怎么敢不听你的教训！”回头大声斥责武装士卒说：“全都脱下铠甲，回到自己的单位，敢大声喧哗的，斩首！”

当晚，段秀实留在军营住宿，郭晞一夜不脱衣服戒备，并派警卫彻夜巡逻，加强保护。第二天一早，二人同到白孝德那里，郭晞为军纪不严的事道歉，誓言改过。从此，邠州士卒再没有暴行。

36、秦岭五谷警备区司令官（五谷防御使）薛景仙讨伐南山（秦岭）变民，一连几个月，不能肃清。李豫命李抱玉（安抱玉）进军攻击。

变民首领中，以高玉的力量最为强大，李抱玉派作战司令（兵马使）李崇客率四百骑兵，自洋州入山，在桃虢川（陕西省太白县西）发动袭击，大破高玉变民军；高玉投奔成固（陕西省城固县）。

十一月二十七日，山南西道战区司令官张献诚生擒高玉，呈献中央；其他民变全部平息。

37、十二月二日，加授郭子仪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郭子仪认为：“自太宗（二任帝李世民）当过这个官后，历代从不再设此官，只是最近曾经一度加授给皇太子（李适，参考去年〔七六三年〕七月），不是卑微的臣属所应拥有。”坚决辞让，不肯接受。返回河中。

38、本年，国务院财政部（户部）奏称：全国共二百九十余万户、一千六百九十余万人（据《旧唐书·代宗本纪》，确切数字为：二百九十三万三千一百二十五户，一千六百九十二万零三百八十六人）。

39、李豫欢送于阗王国（新疆和田市）国王尉迟胜回国；尉迟胜一再要求留在唐朝当皇家禁卫军官，而把王位禅让给他的老弟尉迟曜（尉迟胜率军入援事，参考七五八年十二月），李豫允许。加授尉迟胜开府仪同三句，封武都王。

七六五年（乙巳）

唐·永泰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原文“癸卯朔”〔正月十一日〕，据两《唐书》改），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改年号永泰；赦免天下。

2、正月十六日，唐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四十岁）命陈郑、泽潞战区（总部设潞州〔山西省长治市〕）司令官（节度使）李抱玉（安抱玉）当凤翔、陇右战区（总部设凤翔府〔陕西省凤翔县〕）司令官；这时李抱玉正率陈郑、泽潞战区特遣兵团驻扎首都长安以西，为了实际需要，使他转任凤翔战区（至于陇右战区〔总部设鄯州·青海省乐都县〕故地，早已沦为吐蕃版图，因陇右特遣兵团驻扎凤翔境内，故李抱玉兼任司令官）。另任命李抱玉的堂弟、宫廷副总管（殿中少监）李抱真当泽潞战区（总部设潞州）副司令官（节度副使）。

李抱真认为，山东（大行山以东）一旦发生事变，上党（潞州州政府所在县）形势重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必须有强大的军力，才可以保护自己。可是，饥馑战乱之后，土地荒芜，人民贫困，没有办法维持一支军队，于是调查户口，每三名青年中遴选一名体格强壮的，免除他们的田赋、捐税、差役，发给他们弓箭武器，使他们在农耕休闲时练习射击，进行战斗训练，年终举行大规模检阅及考试，分别给予赏罚。三年之后，精兵有两万人之多，既不需要政府供给粮食，仓库因而得以充实，声威震撼山东（崤山以东）。天下称赞泽潞战区步兵是各战区中最强悍的勇士。

3、二月十六日，党项部落（四川省西北部）攻击富平（陕西省富平县），纵火焚烧定陵（富平县北。六任帝李显墓）祭殿。

4、二月十八日，仪王李璲（九任帝李隆基的儿子）逝世。

5、三月一日，李豫命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裴冕、右最高执行长（右仆射）郭英乂等文武高级官员十三人，集合集贤殿，等候皇帝咨询。

稍后，见习监督官（左拾遗·从八品上）洛阳（东都洛阳所在县）人独孤及上疏说：

“陛下召集裴冕等在集贤殿等候咨询，这是五帝时代（前二十七世纪至前二十二世纪）才有的神圣措施（五帝：黄帝王朝一任帝黄帝姬轩辕、三任玄帝姬颛顼、四任俈帝姬夋、六任尧帝伊祁放勋、七任舜帝姚重华）。不过，陛下虽能容忍他们的忠直之言，却不能采纳他们的意见。结果徒有大度包涵的美名，没有接受规劝的事实。因而使直言谏诤的人逐渐闭口，饱食终日，互相引荐，目的只为了做官。这正是忠贞之士暗中叹息的原因，我深为此感到羞耻。

“现在，战争已连续十年（七五五年安禄山兵变，迄今整十年），农夫不能下田，妇女无法纺织，可是将领们手握军队，家宅房舍，连街带巷，家奴婢女连酒肉都吃厌了，贫苦人民却忍饥受冻，去服政府差役；暴政剥下人民皮肤，已见骨髓。首都长安街上，光天化日之下，盗匪公开杀人抢劫，谁都不敢查问。官员情绪低落，职责废弃；将领们态度傲慢鄙劣，士卒们行动凶恶残暴，政府功能全部停止，几乎无法维持互相间的正常关系，好像滚烂的稀粥，也好像一团乱麻。

“更重要的是，人民不敢把痛苦告诉有关官员，有关官员也不敢奏报陛下，人民吞下剧毒、饮下剧痛，穷苦到了极致，却哭诉无门。陛下不在这时候考虑用什么方法拯救他们，使我感到恐惧。而今，全国只有朔方（黄河河套地区）及陇西（陇山以西）一带，有吐蕃军跟仆固怀恩军的威胁，但邠州（陕西省彬县）、泾州（甘肃省泾川县）、凤翔（陕西省凤翔县）的武装部队足可以抵抗。除了西北一角外，其他国土，东到东海，南到番禺（广东省广州市），西到巴蜀（重庆、四川），连小小的偷盗都没有，可是军队却不能复员。榨尽天下所有财物、搜光天下所有粮食，去供给并不需用的军队，我不知道原因何在？

“假定说：我们要居安思危，用兵一时，养兵千日，则应在要害的地方，武装屯垦，担任防御任务；其他士卒都应解甲归田，把供应军队粮食、衣服、鞋袜的费用节省下来，充当贫苦人民的田赋和捐税，则国家每年的总支出可以减少一半。陛下怎么可以对改革这么迟疑不决，而使全国灾难一天比一天更为严重！”

李豫（李俶）不能接受。

6、三月十五日，命李抱玉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仍镇守凤翔。

7、三月十九日，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派使节前来京师，请求和解。李豫派宰相（同平章事）元载、杜鸿渐，到兴唐寺（在长安县长乐坊）跟吐蕃使节盟誓。

李豫询问汾阳王郭子仪说：“吐蕃跟我们盟誓的事，你的意见如何？”郭子仪回答说：“吐蕃希望我们从此不再设防，我们如果真的不再设防，国家就完了。”于是陆续调派河中兵团（总部河中府）进驻奉天（陕西省乾县），又派军巡逻泾州平原地带，侦察吐蕃军动静。

8、本年春季，没有降雨，谷米每斗卖一千钱。

9、夏季，四月十六日，命总监察官（御史大夫）王翊担任全国各战区道税捐催缴特派官（诸道税钱使）。

河东道（山西省）物资调节及盐铁专卖暨运输总监（河东道租庸盐铁使）裴谞进京（首都长安）奏报公事，李豫问道：“酒类专卖，一年能收入多少？”裴谞很久不回答。李豫再问一次，裴谞说：“我从河东来京，沿途看到土地干旱，连杂粮都不能下种，农夫满腹愁苦怨恨！我以为陛下见到我，一定先问民间痛苦，想不到先问的却是一年有多少钱？因此我不敢马上回答。”李豫表示歉意，调他当国务院左主任秘书（左司郎中·从五品上）。裴谞，是裴宽的儿子（裴宽，参考七四六年七月）。

10、四月三十日，剑南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严武逝世（本年四十岁）。

严武曾三次出任剑南战区司令官（七五七年十二月，分剑南为东川、西川；严武当东川战区〔总部设梓州·四川省三台县〕司令官〔节度使〕；七六二年六月，严武任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调西川战区〔总部成都府〕司令官；去年〔七六四年〕正月，东西川合并，时严武任副监督长〔黄门侍郎〕，调剑南战区司令官；前后三次），对辖区人民加赋加税，供给自己豪华奢侈，任意挥霍。梓州州长章彝，因一点小事使他不满，严武把他召唤前来，乱棍打死。然而吐蕃军对他畏惧，不敢侵犯边疆。严武的娘亲对他的骄傲凶暴一再提出瞥告，严武都不理会。严武逝世，娘亲说：“我今天才敢肯定不会被迫去当官婢了！”（严武因收容招待诗人杜甫而闻名。）

五月二十二日，唐政府命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右仆射）郭英乂当剑南战区司令官。

11、京畿地区小麦丰收，首都长安特别市长（京兆尹）第五琦（第五，复姓）建议中央加强农田税，十亩收一亩，说：“这是古代的‘十一税制’（参考九年四月）。”李豫批准。

12、平卢战区（总部原设营州〔辽宁省朝阳市〕）司令官侯希逸，兼任淄青战区（总部设青州〔山东省青州市〕。参考七六二年五月）以来，喜爱打猎出游，盖塔建庙，军队本身及行政单位都苦不堪言。作战司令（兵马使）李怀玉深得士卒爱戴，侯希逸感到威胁，找个借口，把他解除军职（李怀玉，参考七五八年十二月）。

有一天，侯希逸跟巫法师住到青州城外，士卒遂紧闭城门，不准他回来，而拥护李怀玉当首领。侯希逸逃到滑州（滑毫战区总部·河南省滑县），上疏自请处罚：李豫下诏赦免，召他返回京师。

秋季，七月二日，命皇子、郑王李邈当平卢、淄青战区司令长官（节度大使），而命李怀玉当候补司令官（知留后），命李怀玉改名李正己。

当时，成德战区（总部设恒州〔河北省正定县〕）司令官李宝臣（张忠志）、魏博战区（总部设魏州〔河北省大名县〕）司令官田承嗣、相卫战区（总部设相州〔河南省安阳市〕）司令官薛嵩、卢龙战区（总部设幽州〔北京市〕）司令官李怀仙，分别收容安禄山、史思明的残余部众，每人都拥有精锐战士数万人，训练士卒，加强防御工事，境内文武官员都由自己任命；也不向中央缴纳田赋捐税，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跟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梁崇义，现在再加上李正己，六个割据军阀，通婚结亲，互相呼应声援。中央一味姑息容忍，再不能控制，虽名义上是臣属，实际上每个战区都是一个独立王国，中央政府不过徒有虚名。

13、七月四日，李豫把皇女、昇平公主嫁给郭子仪的儿子郭暧。

14、皇太子李适（音kuò〔阔〕）的娘亲沈女士，是吴兴（浙江省湖州市）人，安禄山部将孙孝哲攻陷长安时（参考七五六年六月），把皇宫里嫔妃宫女全部押送到洛阳宫（河南省洛阳市），沈女士也在其中。李豫克复洛阳（参考七五七年十月），曾经看到沈女士，还没有来得及迎回长安，而洛阳又被史思明攻陷（参考七五九年九月），沈女士从此失踪，不知流落何方。李豫登上皇帝宝座（参考七六二年四月），曾派使节到各地寻找，没有找到。

七月九日，寿州（安徽省寿县）崇善寺女尼广澄声称她就是李适的娘亲，调查盘问的结果，发现她只不过是当时少阳院（太子所住）的乳娘。李豫下令把她乱鞭打死。

柏杨曰：

乳娘怀中的婴儿，虽不是亲生，但喂奶难道不是恩情？广澄不过贪图荣华富贵，冒充混骗而已，不犯死罪，更不应承受乱鞭打死的酷刑。而且，宫廷夺床斗争惨烈，有多少人在恐惧“太子母”返宫！说不定广澄就是真的，所以才施乱鞭泄恨。然而无论如何，李豫只是对军阀宽厚而已，对一个可怜弱女却勇不可当。

15、九月一日，在京师资圣（在崇仁坊）及西明（在延康坊）两座寺庙中设置“百高座”（即高达一百尺〔约三十一公尺〕的讲台），宣讲《护国仁王经》。从皇宫运出两车佛经，由人扮成菩萨、鬼神，在音乐声中和盛大仪仗队的前导下缓缓出宫，文武百官在光顺门（大明宫西门）外恭迎，一直护送到两座寺庙。

16、仆固怀恩联合回纥汗国（瀚海沙漠群）、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吐谷浑部落（青海省）、党项部落（四川省西北部）、奴剌部落（四川省西北部），共集结数十万大军，同时向唐朝展开攻击。吐蕃军大将尚结悉赞摩、马重英等，从北路攻击奉天（陕西省乾县）；党项部落军大将任敷、郑庭、郝德等，由东路攻击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吐谷浑及奴剌部落军由西路攻击盩厔（陕西省周至县）；回纥军在吐蕃军后面续进，仆固怀恩率朔方兵团在回纥军后面续进。

关内、河东地区（陕西省及山西省）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派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赵复前往京师奏报李豫，警告说：“蛮夷部队全是骑兵，进军如同鸟飞，绝不可以掉以轻心，请诏令各战区及各特遣兵团司令官：凤翔李抱玉、滑濮（总部滑州）李光进、邠宁（总部邠州）白孝德、镇西（总部龟兹）马璘、河南（总部汴州）郝庭玉、淮西（总部蔡州）李忠臣（董秦），立即派军入援，据守险要。”（此时李光进、郝庭玉、李忠臣，各在本战区，其他则各率战区特遣兵团驻防京师以西。）李豫接受。可是各战区并不立即发兵。只有李忠臣接到诏书时，正在跟各将领踢球，马上下令全军整装开拔。各将领和监军宦官都建议：“大军出动，必须选择一个黄道吉日！”李忠臣大发雷霆说：“爹娘忽然有了急难，做子女的怎么可以选择好日子才去救？”当天率军上道。

仆固怀恩中途得了急病；九月八日，仆固怀恩在鸣沙（宁夏中宁县）逝世（年龄不详）。大将张韶（参考去年〔七六四年〕二月）接管他的部众，别动部队将领徐璜玉格杀张韶，而范志诚又格杀徐璜玉，接管全军。仆固怀恩反抗中央，前后三年（自七六三年八月迄今），两次引导胡人军队入侵，成为国家最大的忧患。但身为皇帝的李豫，却始终淡化处理，前后所颁布的诏书，从没有指他叛乱。后来听到他逝世消息，哀痛地说：“仆固怀恩并没有叛乱，只是受他左右亲信的误导！”（仆固怀恩被辛云京、骆奉仙逼反，也被李豫的不明是非逼反，国家人才，丧失在辛云京、骆奉仙、李豫少数当权者之手。）

吐蕃军进抵邠州，邠宁战区司令官白孝德登城固守。

九月十五日，李豫诏令各宰相和中央各机关首长在西明寺摆设素食宴席，焚香奏乐，祈求佛祖降福。当天，吐蕃军十万人进抵奉天，京城大为恐慌。朔方战区（总部设灵州〔宁夏灵武市〕）作战司令（兵马使）浑瑊（音jiān〔坚〕）、征剿司令（讨击使）白元光，正巧在奉天驻防；吐蕃军刚刚扎营，浑瑊就率精锐骑兵二百人冲锋，身先士卒，吐蕃军四散逃走。浑瑊生擒吐蕃军一位将领，策马奔驰而回，随从骑士没有一个人被刀箭所伤。守城士卒在城墙上望见，才振奋勇气。

九月十六日，吐蕃军发动攻击，死伤惨重。几天之后，突然撤退。浑瑊于夜晚率军袭击，斩杀一千余人；计前后跟吐蕃军会战二百余次，斩首五千人。

九月十七日，李豫下令撤除“百高座”讲台，命驻防河中（山西省永济市）的郭子仪移军守卫泾阳（陕西省泾阳县）。

九月二十日，再命李忠臣进驻东渭桥（陕西省高陵县南），李光进进驻云阳（陕西省泾阳县北云阳镇），马璘、郝庭玉进驻便桥（西渭桥·陕西省咸阳市西南），李抱玉进驻凤翔；宦宫总管（内侍）骆奉仙、将军李日越进驻盩厔，同华战区（总部设同州）司令官周智光进驻同州，鄜坊战区（总部设鄜州〔陕西省富县〕）司令官杜冕进驻坊州（陕西省黄陵县）。唐帝李豫亲统禁军六军，进驻皇家林园。

九月二十一日，李豫下诏声称御驾亲征。

九月二十二日，宦官鱼朝恩建议：在京师作地毯式搜刮，强夺民间私人马匹；又命城中男人全部改穿黑衣（卑贱的人穿黑），组成国民兵团；所有城门三个关闭两个，只留一个敞开通行。无论官员人民都大为震骇，很多人翻墙或在城墙上凿开洞穴向外逃亡，官员无法禁止。鱼朝恩打算把李豫护送到河中，恐怕文武百官反对。一天早上，官员们进宫朝见时，在宫门前站了很久，宫门紧闭不开，忽然间，鱼朝恩带领禁军十余人，每人手提耀眼的利刀，大踏步出来，鱼朝恩宣称：“吐蕃军不断侵犯京师近郊，皇上打算前往河中，大家意见如何？”三公以及部长级高级官员霎时间呆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刘先生（名不详）走出行列，厉声警告说：“钦差大臣（唐王朝对宦官一律称钦差大臣〔敕使〕）是不是想要谋反！现在大军云集，你不同心合力抵御盗匪，却突然间打算胁迫天子，抛弃祖宗祭庙（太庙）和帝国中央政府，拔腿逃走，不是叛徒是什么？”鱼朝恩吃了一惊，无法回答，在沮丧中退回，事情遂不再提起。（胡三省注：“御前监督官刘先生，身立庙堂，刚正不阿，有如此英雄表现，而史书竟没有他的名字，唐政府设立史馆，不知道干些什么事。”）

自九月十七日到九月二十五日，大雨不停，蛮虏不能推进，于是转移方向，吐蕃军攻击醴泉（陕西省礼泉县）、党项军向西劫掠白水（陕西省白水县），向东劫掠蒲津关（陕西省大荔县东黄河渡口）。

九月二十八日，吐蕃军大肆掳掠唐朝男女数万人，撤退而去，所经过的地方，纵火焚烧房舍，人马践踏庄稼，几乎全部摧毁。同华战区司令官周智光，率军截击，在澄城（陕西省澄城县）北方把吐蕃军击破，一路追赶，追到鄜州。周智光一向跟鄜坊战区司令官杜冕感情不睦，于是斩鄜州州长张麟，活埋杜冕家属八十一人，纵火焚烧坊州房屋三千余家。

冬季，十月一日，恢复在资圣寺讲解佛经。

吐蕃军撤退到邠州时，遇到回纥军，于是联合回纥军，再度深入中原心脏地带。

十月三日，吐回联军进抵奉天。

十月五日，党项军纵火焚烧同州政府机关和民宅，撤走。

十月八日，回纥、吐蕃联军包围泾阳，郭子仪命各将领严密戒备，不准出战。傍晚，回吐联军稍向后撤，在北原（城北平原）扎营。

十月九日，回吐联军再进抵泾阳城下。

这时候，回纥及吐蕃都听到仆固怀恩逝世消息，开始争夺领导地位，感情破裂，两军遂分开扎营，互相戒备。郭子仪得到情报：回纥大营在泾阳城西。郭子仪派帐前侍卫官（牙将）李光瓒等前往游说，希望唐回联合，共同攻击吐蕃。回纥不相信李光瓒，说：“郭子仪难道真的在这里，你存心骗我，如果真的在这里，能不能亲眼一见？”李光瓒回来报告，郭子仪说：“现在敌人强大，我们人少兵少，无法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从前，回纥跟我们的情谊盟誓非常深厚，不如我挺身前去把他们说服，希望免去这场战争，换取和平。”各将领要求派铁甲骑兵五百名保护，郭子仪说：“这不但不能保护我，反而会惹出麻烦。”他的儿子郭晞拦住马头劝阻说：“他们是一群虎狼，老爹是帝国的统帅，怎么能轻率地拿自己的生命去赌！”郭子仪说：“今天如果决战，我们父子会死在沙场，而国家陷入危境。我诚心诚意前去会商，万一他们接受，将为全国带来幸福。即令失败，我身虽死，我们家至少可以保全。”用马鞭抽郭晞的手，喝声：“走开！”大开城门，只带数名骑兵出城，命人大声传话说：“郭子仪拜访！”回纥军大吃一惊，统帅胡禄军区总司令（都督）药葛罗，是登里可汗（三任）药罗葛移地健的老弟（统帅药葛罗，当系药罗葛之误，史书误为统帅名字），把箭搭到弦上，站在阵前。郭子仪脱下头盔，解下铠甲，把武器丢到地上，继续前进。回纥各酋长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说：“是他！”都翻身下马，围绕着郭子仪跪下叩头。郭子仪也下马，握住药葛罗的手，抱怨说：“你们回纥对唐朝有过大的帮助，唐朝对回纥的酬庸也并不薄，为什么定要辜负盟誓，深入我内地，逼近京畿？抛下从前功劳，结下新近仇恨？背叛唐朝的恩德，而去协助叛臣，怎么这般愚昧！而且，仆固怀恩叛离君王，抛弃娘亲，对回纥有什么好处？我今天独自来到这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意，我部下将士恐怕跟你们会有一场死战！”药葛罗说：“仆固怀恩谎话连篇，他说天可汗（唐朝皇帝）已死，令公（郭子仪当时是中书令）也不在人世，唐朝没有主人，我们才敢跟他一齐出兵。现在既知道天可汗在上都（首都长安），令公又亲率大军到这里，仆固怀恩又被上天诛杀，我们怎么会跟令公作战！”郭子仪遂乘势向他分析说：“吐蕃无情无义，乘我国有难，毫不念及舅父和外甥之间的亲密关系（唐朝公主嫁吐蕃，所以唐朝以舅家自居），吞并我们的边疆，焚烧我们的京畿，掳走的财产无法计算，猪马牛羊以及其他家畜，满山遍野，长达数百里，这些都是上天赏赐给你们的东西。保持自己的军队，不伤一人，继续维持跟唐朝的友谊，同时又击破敌人，夺取财富。为你们打算，哪有比这个更有利的事情。千年难逢的机会，不可失去。”药葛罗说：“我们受仆固怀恩误导，实在对令公不起。现在为你尽力，击退吐蕃军赎罪。然而，仆固怀恩的儿子，是我们皇后的弟弟，希望得到赦免，不要诛杀。”郭子仪承诺。此时，围绕在左右的回纥部队，突然进入两翼战斗位置，缓缓向前逼近；在戒备中的唐朝军队察觉到情势有变，也立即紧急向前移动，大战一触即发，郭子仪挥手命唐朝军队停止，拿出酒来跟各酋长共同干杯，药葛罗要求郭子仪先浇酒盟誓，郭子仪把酒浇到地上，说：“大唐皇帝万岁，回纥可汗万岁，两国宰相将领万岁！如果背叛盟誓，教他身死战场，家族灭绝。”酒杯传到药葛罗，药葛罗也把酒浇到地上，说：“我跟令公（郭子仪）的誓言一样。”回纥各部落酋长大为欢喜，说：“有两位巫法师随大军行动，指出这次出征，平安无事，不会跟唐朝发生战争。而且看见一位大人物，平安归来，现今果然应验！”郭子仪馈赠他们彩色绸缎三千匹，酋长们分出一部分赏给巫法师。最后，郭子仪跟药葛罗签订盟约，回营。吐蕃军得到消息，利用夜晚悄悄逃走。回纥军派酋长石野那等六人，进京朝见唐朝皇帝。

药葛罗率军追击吐蕃，郭子仪派征剿司令（招讨使）白元光率精锐骑兵一同出发。

十月十五日，在灵台（甘肃省灵台县）西原大战，击破吐蕃军，杀吐蕃军以万为单位计算，夺回所掳掠的男女四千人（史书没有说明这些可怜的俘虏是回到自己家园，或是再沦入回纥之手，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命运悲惨）。

十月十八日，在泾州东再大破吐蕃军。

十月十九日，仆固怀恩旧有部将张休藏等向唐军投降。

十月二十三日，李豫下诏取消御驾亲征，京师解除戒严。

17、最初，十任帝（肃宗）李亨命陕西战区（总部设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司令官郭英乂兼任神策军（神策军基地设甘肃省临潭县西，设于七五四年七月）特遣兵团司令官，而命宦官总管（内侍）鱼朝恩当监军宦官。后来，郭英乂到中央当国务院最高执行长（仆射），鱼朝恩遂单独率领神策军。等到李豫逃奔陕州（参考七六三年十月），鱼朝恩征调驻防陕州的所有军队，连同神策军，共同迎接大驾，都称神策军，把李豫安顿在大营之中。京师光复后，鱼朝恩率大肆扩充后的神策军回到京师，仍由自己率领，但继续保持特遣兵团性质，不能跟皇家禁军相比。而现在，鱼朝恩率神策军护卫李豫进驻皇家林园，势力逐渐稳固，遂将神策军分为左翼、右翼，地位居禁军六军之上。

18、郭子仪因仆固名臣、李建忠等都是仆固怀恩旧部勇将，恐怕逃奔境外，建议皇帝召唤他们回归。仆固名臣，是仆固怀恩的侄儿，当时留在回纥大营。李豫同意，并且连同从前其他有功将士也一起赦免，请回纥送回。

十月二十四日，仆固名臣率一千余名骑兵回归唐政府。郭子仪命开府仪同三司（文散官一级··从一品）慕容休贞写信给党项部落军指挥官郑庭、郝德等。郑庭、郝德等也前往凤翔投降。

19、十月二十六日，同华战区司令官周智光前往京师呈献战利品，住了两个夜晚才回防地。周智光身负擅自杀人的重罪，还没有审理，李豫在准他走了之后，才开始后悔。

20、十月二十七日，回纥汗国胡禄军区总司令（胡禄都督）等两百余人，来长安晋见皇帝，李豫前后共赏赐他们彩色绸缎及棉布十万匹。政府库藏搬运一空，只好强行扣除文武百官薪俸供应。

21、闰十月十七日，关内、河东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进京朝见，他认为：灵武收复不久，人民贫苦，西北各族部落仍心怀惊悸。因此建议中央：任命朔方战区粮食总监（军粮使）三原（陕西省三原县东北）人路嗣恭继任司令官。河西战区司令官杨志烈逝世（参考去年〔七六四年〕十月），郭子仪请皇帝派钦差大臣前去安抚当地官民，并设置凉州、甘州（甘肃省张掖市）、肃州（甘肃省酒泉市）、瓜州（甘肃省安西县）、沙州（甘肃省敦煌市）等政务秘书长（长史）。李豫全都同意。

22、闰十月十九日，文武百官愿把自己的职田缴还给政府，用以充实军队的粮食；李豫批准（职田制度，参考七二二年正月注）。

23、闰十月二十日，任命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路嗣恭继任朔方战区司令官。

路嗣恭排除万般困难，建立总部，声威及命令畅通无阻。

24、闰十月二十一日，郭子仪返河中。

25、当初，剑南战区司令官严武向中央推荐将军崔旰（旰，音gàn〔干〕）当利州（四川省广元市）州长。当时，蜀中（四川省）已经动乱，山区的盗匪塞满道路，崔旰把他们一一肃清。后来，严武再度镇守剑南战区（参考七六二年六月），利州已改属山南西道战区（总部设梁州〔陕西省汉中市〕），严武贿赂山南西道战区司令官张献诚，索取崔旰，张献诚命崔旰自称有病，辞职，南下晋见严武。严武命崔旰当汉州（四川省广汉市）州长，派他率军攻击盘踞西山（成都市以西山区）一带的吐蕃王国边防军，一连攻克几座城池，开拓疆土数百里。严武为崔旰举行英雄凯旋仪式，制造装饰有七种宝玉的人力挽车，接他进入成都，给崔旰空前盛大的荣耀。

严武逝世（本年四月），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杜济代理战区军务（知军府事）。总作战司令（都知兵马使）郭英幹，是郭英乂的老弟，联合总纠察官（都虞候）郭嘉琳，上疏请求任命郭英乂当战区司令官；崔旰当时已是西山总作战司令（西山都知兵马使。司令部设茂州〔四川省茂县〕），联合他的部属，上疏请求任命大将王崇俊当战区司令官。而中央却早已派定郭英乂接替严武，郭英乂因此对崔旰怀恨在心。到成都接事后只几天，就诬陷王崇俊犯罪，斩王崇俊；并召唤崔旰回成都，崔旰自不会跳进明显的陷阱，于是推辞说：他正防备吐蕃，不能离开。郭英乂越发愤怒，遂断绝崔旰部队的粮饷，打算胁迫他就范。崔旰不能支持，就带领军队，深入山区。郭英乂声称协助崔旰阻挠吐蕃军进犯，亲自率军尾随而至，阴谋攻击崔旰。想不到天降大雪，山谷中雪深数尺，士卒马匹冻死的很多，崔旰乘几突击，郭英乂军大败，收拾残兵败将，仅只一千人，狼狈退回。

郭英乂骄傲奢侈，执行政令苛刻凶暴，对部属及士卒的生命毫不珍惜，军心疏离怨恨。九任帝李隆基离开蜀中时（参考七五七年十月），政府把流亡时的行宫改作道士观（佛教称“庙”，道教称“观”），用黄金铸一个李隆基的塑像，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郭英乂喜爱那里的竹木花草和庭院之美；上疏改作军营，而把李隆基的金像搬走，自己住了进去。崔旰抓住机会，宣称郭英乂谋反，否则，为什么把太上皇（李隆基）的金像抛弃，而自己去住？于是率部队五千余人，袭击成都。

闰十月二十三日，两军在成都西郊交战，郭英乂大败逃走，崔旰进入成都，屠杀郭英乂全家，郭英乂单人匹马投奔简州（四川省简阳市）。普州（四川省安岳县）州长韩澄诛杀郭英乂，把人头送给崔旰。邓州（四川省邛崃市）营门官（牙将）柏茂琳、泸州（四川省泸州市）营门官杨子琳、剑州（四川省剑阁县）营门官李昌巙（音kuí〔奎〕），分别聚众起兵，讨伐崔旰，蜀中大乱（李昌巙，是李道彦的四世孙。李道彦，参考六二八年正月）。崔旰，是卫州（河南省卫辉市）人。

26、华原（陕西省耀县）县长顾繇上疏皇帝，指控宰相元载的儿子元伯和等人，仗恃权势，收受贿赂。

十二月十一日，顾繇因此被流放锦州（湖南省麻阳县西南锦和镇）。

27、自从安禄山、史思明兵变以来，国立贵族大学（国子监）教室全部崩塌毁坏，军队常常借住。现在，国立贵族大学校长（祭酒）萧昕上疏强调：“学校教育，不可以废止。”

七六六年（丙午）

唐·永泰二年　　大历元年

1、春季，正月二十九日，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四十一岁）下令国立贵族大学（国子监）恢复上课，招收学生（国子学生）。

2、正月三十日，命国务院财政部长（户部尚书）刘晏当都畿（洛阳·河南省洛阳市）、河南、淮南、江南、湖南、荆南、山南东道运输、粮食管理、造币、盐铁专卖等总监（转运、常平、铸钱、盐、铁等使）；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第五琦（第五，复姓）当京畿（首都长安）、关内、河东、剑南、山南西道运输、粮食管理、造币、盐铁专卖等总监，把全国财赋分为东西两半，分别管理（以潼关为分界点，东部由刘晏负责，西部由第五琦负责）。

3、同华战区（总部设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司令官（节度使）周智光自京师（首都长安）返抵华州（陕西省华县。参考去年〔七六五年〕十月），骄傲蛮横，不可一世，皇帝下诏召见，他根本不理。李豫只好命鄜坊战区（总部设鄜州〔陕西省富县〕）司令官杜冕前去投奔山南西道战区（总部设梁州〔陕西省汉中市〕）司令官张献诚，用以躲避周智光的愤怒（二人结怨，参考去年〔七六五年〕九月）；周智光得到消息，派兵前往商山（陕西省商州市东）拦截，没有拦截到，周智光自己也知道犯下重罪，索性招兵买马，聚集亡命之徒和地痞流氓，部众多达数万，故意放纵士卒随意抢掠，以讨他们的欢心。擅自扣留过境的江淮（华东地区）稻米二万斛；各战区道向中央的贡品，周智光往往格杀运送官，而把贡品没收。

4、二月一日，李豫主持国立贵族大学（国子监）祭神典礼，命宰相率参加朝会的全体官员，宦官总监（内侍）鱼朝恩率禁军六军各将领，前往听讲，官员、将领的子弟们都穿红色（四品、五品官服）或紫色衣服（三品以上官服），充当学生。

鱼朝恩地位尊贵，名声显赫之后，才开始读书，学习儒家学派经典，但也仅能提笔写几个字，粗略分辨章句段落而已；不过也足够使他立即认为自己是文武全才，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二月五日，命有关单位修建国立贵族大学。

5、宰相元载独揽大权，唯恐有人在奏报皇帝时，打小报告揭发他的隐私，于是建议李豫说：“文武百官讨论国事，都应先把内容报告他的长官，长官再报告宰相，然后再奏明皇上。”李豫同意，元载遂传达圣旨说：“近来各单位奏事的人很多，所说的不外是人身攻击，所以要各单位长官以及宰相，先确定他的发言有没有价值。”

国务院司法部长（刑部尚书）颜真卿反对，上疏说：

“国务院各部所属各司官员（郎官）、总监察署所属监察官员（御史），都是陛下的耳目。现在规定：凡向陛下进言的都要先报告宰相，是陛下自己掩住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陛下厌恶官员之间互相排斥，诋毁对方，为什么不考察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说的是假，就应诛杀；如果说的是真，就应赏赐。不做这件事，却使全国人民认为陛下不过厌倦臣属们的直言规劝，随便找个埋由封他们的口而已，事实上是为了阻塞下情上达的管道，我暗中为陛下痛惜。

“太宗（二任帝李世民）著《守门细则》（李世民著《唐式》，即《唐王朝中央机关办事细则》，参考六三七年正月），明确规定：‘没有官籍登记的人，如果有急事奏报皇帝，皇宫守门人及警卫官应立即带领奏报，不准阻挠。’目的就在防止被欺骗、被蒙蔽。本（八）世纪四〇年代以后，李林甫当宰相（七三四年至七五二年），痛恨别人讲话，以致大家路上相逢，都只敢用眼神招呼，不敢开口寒暄。皇上的意思，不能正确的传达给部属，在下位的苦情，也无法向上传达给皇上得知，皇上耳聋目盲，人民心怀愤怒，终于爆发出逃奔蜀中（四川省）的大祸。

“政治风气的衰败，是逐渐累积，而终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最高领袖广开毫无忌讳的言路，部属们还不敢有什么说什么，何况又下令宰相及高级官员裁决和压制？陛下的资讯来源，恐怕只剩下三几个人！天下所有知识分子，嘴巴从此都被封闭，舌头从此也被打结。陛下发现再没有人批评政治，自会认为政治清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这正是李林甫当权时的局面。

“不过，李林甫虽然独揽大权，专制横行，文武百官中还有不先禀告宰相而直接奏报的，李林甫也不过找个别的事作为借口，暗中陷害，尚不敢明目张胆，下令中央各机关奏事时，先禀告宰相批准。陛下如果不早早醒悟，恐怕将逐渐被人孤立，以后即令后悔，已无法补救。”

元载听到消息，怀恨在心，弹劾颜真卿恶意诽谤。

二月九日，李豫贬颜真卿当峡州（湖北省宜昌市）总秘书长（别驾）。

6、二月十三日，派最高法院副院长（大理少卿）杨济出使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敦睦唐吐两国邦交。

7、二月二十六日，任命宰相杜鸿渐当山南西道、剑南东西川地区野战军副元帅，兼剑南西川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负责平定蜀中变乱（崔旰屠郭英乂全家，参考去年〔七六五年〕闰十月）。

8、任命四镇战区、北庭战区特遣兵团（四镇、北庭行营。时驻邠州〔陕西省彬县〕）司令官马璘兼邠宁战区（总部设邠州）司令官。马璘命段秀实当三军总纠察官（三使都虞候）。有一位膂力强大、可以拉开二百四十斤巨弓的士卒，犯了强盗重罪，被判处死刑。马璘认为他是勇士，打算赦他一死，段秀实说：“一个将领如果有所偏爱、有所憎恨，执法就难公平。即令是韩信、彭越，也不能指挥军队。”马璘赞同他的意见，终于把那士卒斩首。

马璘处理公务有不太合理时，段秀实总是竭力反对。马璘有时候大怒若狂，左右官员都吓得发抖。段秀实说：“我如果有罪应该诛杀，就请诛杀，发什么脾气！我如果没有罪，而把我诛杀，恐怕不合正义。”马璘站起来就走，段秀实也慢慢出来。过了很久，马璘设宴招待段秀实，表示歉意。自此，军政情势都和段秀实商议后施行。因为有段秀实的制衡，马璘在邠宁战区传出很好的名声。

9、二月二十七日，中央命山南西道战区司令官张献诚兼任剑南东川战区（总部设梓州〔四川省三台县〕）司令官（节度使·两川合并，参考七六四年正月）；擢升邛州（四川省邛崃市）州长柏茂琳当邛南警备区（总部邛州）司令官（邛南防御使）：崔旰当茂州（四川省茂县）州长，兼西山警备区（总部茂州）司令官（西山防御使）。

三月二十八日，张献诚在梓州跟崔旰会战，张献诚大败，仅逃出一命，旗帜符节都被崔旰等俘获。

10、夏季，五月，河西战区司令官杨休明，把总部移迁至沙州（甘肃省敦煌市。总部原址凉州〔甘肃省武威市〕，已陷吐蕃王国）。

11、秋季，八月，国立贵族大学校舍落成。

八月四日，祭奠古圣先贤。宦官鱼朝恩手拿《易经》，登上高台，讲解《鼎卦》，说：“鼎的脚折断，把鼎里的食物全都倾倒在地。”（“鼎足折，覆公餗。”）用以讥刺宰相（鼎脚表示宰相，宰相如果不是适当人选，犹如鼎脚折断，鼎里的东西就被糟蹋）。宰相王绪大怒，另一宰相元载却谈笑风生。鱼朝恩对人说：“怒的人是常情，笑的人深不可测。”

12、杜鸿渐抵达蜀地，接到张献诚被击败消息，心怀恐惧；于是派人先去和崔旰会晤，承诺给崔旰绝对安全保障。崔旰态度谦卑，把使节恭恭敬敬迎接到总部，馈赠贵重的贿赂。杜鸿渐大喜过望，进入成都，跟崔旰见面，杜鸿渐和颜悦色的慰问安抚，没有一句话责备他违法乱纪，每天跟各将领宴会，军政大事全部委任崔旰负责处理。一方面不断向中央推荐崔旰，请求把自己的官位让给崔旰；并任命柏茂琳、杨子琳（泸州〔四川省泸州市〕）、李昌巙（剑州〔四川省剑阁县〕），各当本州州长。李豫不得已，只好批准。

八月十九日，发布人事命令，命崔旰当成都特别市长（成都尹）、西川战区（总部设成都府）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

13、八月二十一日，李豫命宦官鱼朝恩代理宦官总管（行内侍监），并代理国立贵族大学校长（判国子监事）。立法官（中书舍人）京兆（首都长安）人常衮（音gǔn〔滚〕）上疏说：“国立贵族大学校长（成均·国子学的另称）应命儒家学派高级知识分子担任，不应由宦官主持。”

八月二十四日，李豫命宰相以下官员，送鱼朝恩前往国立贵族大学上班办公。

14、九月（原文误置于八月，据《旧唐书》改），首都长安特别市长（京兆尹）黎幹，计划从南山（秦岭）开凿一条运河进入京师，但始终不能成功。

15、冬季，十月十三日，是李豫的生日，各战区司令官纷纷呈献生日礼物：金银绸锻、器具衣裳、饰物珠宝以及骏马良驹，共值钱二十四万串。立法官（中书舍人）常衮上疏，指出：“战区司令官（节度使）并不是农夫织女，哪里来的财货？事实上全是剥削人民！制造民怨，只为谄媚，这种风气不可以鼓励，请原封退回。”李豫不理。

16、首都长安特别市长第五琦制定“十一税法”（参考去年〔七六五年〕五月），人民无法承担这项沉重的赋税，纷纷抛弃家乡，向远方流亡。

十一月十二日，冬至，李豫赦免天下，改年号（之前是永泰二年，之后是大历元年），下令废除“十一税法”。

17、十二月二十二日，同华战区司令官周智光诛杀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监军宦官张志斌。

周智光向来跟陕州州长皇甫温感情不和睦，张志斌进京奏报事务，途经同州，周智光招待他住宿宾馆，张志斌责备周智光军风纪败坏，周智光咆哮说：“仆固怀恩本来没有叛变，都是你们这些狗东西逼他叛变。我也没有叛变，今天为了你的缘故叛变。”叱令把张志斌拉下座位斩首，把他的肉剁成肉酱，由将领士卒们分别吞食。全国各地保荐前往首都长安参加考试的知识分子，畏惧周智光的残暴，都绕过同州悄悄溜走，周智光老羞成怒，派部将率军到中途拦阻诛杀，很多人死在刀下。

十二月二十七日，李豫下诏加授周智光中央官位：国务院摄理左最高执行长（检校左仆射·使相）；派宦官余元仙把人事命令送给他。周智光破口大骂说：“我对国家立过大功，不给我宰相（平章事），却只给我最高执行长（仆射）！而且同州、华州地方这么狭小，不够施展我的雄才大略，如果增加陕州、虢州（河南省灵宝市）、商州、鄜州、坊州（陕西省黄陵县）五州，似乎还差不多。”然后一个接一个斥责中央官员们的过失，并且恐吓说：“这里距长安一百八十里（二地航空距离一百一十千米），我晚上睡觉连脚都不敢伸，唯恐踹破长安城墙。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有我周智光办得到。”听得余元仙两腿发抖。

郭子仪屡次请求讨伐周智光，李豫不淮。

18、郭子仪因河中战区（总部设河中府〔山西省永济市〕）军队经常缺少粮食，于是推行武装屯垦，自己亲耕一百亩作为倡导。军官以一百亩作为最高标准，依照等级顺序减少。用不着劝告奖励，全军士卒都投身农田。

本年，河中战区（山西省西南部）郊野没有空地，军中粮食除吃用外，还有多余。

19、任命陇右战区特遣兵团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陈少游当桂州道（首府设桂州〔广西桂林市〕）行政长官（观察使）。

陈少游，是博州（山东省聊城市）人，精明能干，但贪赃枉法，有精密的谄媚技术，结交很多有权势的人，因之步步高升。既取得桂州道行政长官（桂管观察使）高位，但那里距京师太远（桂州、长安间航空距离一千千米），而且又有瘴气瘟疫，心里并不十分满意。宦官董秀在宫内负责管理机密文案，陈少游承诺每年馈赠他五万串钱，同时贿赂元载的儿子元仲武，内外呼应，没有几天，李豫就下诏改调陈少游当宣歙道（首府设宣州〔安徽省宣州市〕）行政长官（观察使）。

七六七年（丁未）

唐·大历二年

1、春季，正月六日，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四十二岁）下密诏给关内、河东地区（陕西省及山西省）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时驻河中府〔山西省永济市〕），讨伐同华战区（总部设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司令官（节度使）周智光。郭子仪命大将浑瑊、李怀光驻军渭水，加强河防（预防周智光渡渭水攻去京师〔首都长安〕）。周智光部下听到消息，军心瓦解。

正月八日，周智光的大将李汉惠率领他的部队，开出同州，向郭子仪投降。

正月十一日，李豫贬周智光当澧州（湖南省澧县）州长。

正月十三日，华州（陕西省华县）营门官（牙将）姚怀、李延俊诛杀周智光，砍下人头，呈献中央。

淮西战区（总部设蔡州〔湖南省汝南县〕）司令官李忠臣（董秦）进京（首都长安）朝见皇帝，借口讨伐周智光，进入华州，率领他的部队大肆奸淫烧杀、强暴掳掠，自潼关（陕西省潼关县）到赤水（流经陕西省华县西，注入渭水）两百里之间，民间所有财产家畜被洗劫一空，官员们的衣服都被剥光，有的只好用纸张遮蔽身体，有的几天都吃不到一口饭。（当初，李豫下诏征召各地将领勤王，大家意兴阑珊，只李忠臣〔董秦〕拍案而起，有人劝他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再启程时，他慷慨激昂说：“爹娘忽然有了急难，做子女的怎么可以选择好日子才去救？”〔参考七六五年九月〕大义凛然，使人动容。可是看了这段潼赤之间二百里惨状记载，原来如此。）

正月十八日，中央决定在潼关进驻卫戍部队两千人。

2、正月二日，分割剑南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另行成立东川战区（之前命张献诚讨伐崔旰时，已把原剑南战区的东部分割出东川战区，由张献诚兼领，参考去年〔七六六年〕二月；或是杜鸿渐、崔旰二人交好，东川各州并未实际脱离成都的管治），总部设遂州（四川省遂宁市）。

3、二月六日，郭子仪进京朝见。李豫命宰相元载、王缙、宦官鱼朝恩等，轮流在家摆设宴席，宴请郭子仪，宴会盛大，每次费用都高达十万串钱。李豫对郭子仪十分礼敬，只称他“大臣”，而不叫他的名字。

郭暧曾经跟昇平公主吵架（昇平公主嫁郭子仪的儿子郭暧，参考七六五年七月），郭暧愤怒地说：“你仗恃你老爹是皇上，对不对？老实告诉你，我老爹根本瞧不起皇上，不屑于干那玩意！”昇平公主气得发疯，立刻上车回宫，报告老爹，李豫安抚女儿说：“这事你不能了解，你丈夫说的都是真话，假使你公公（郭子仪）一定想当皇上，天下岂是咱们李家的天下！”慰问劝解，送她回去。郭子仪听到消息，逮捕郭暧，进宫请求定罪。李豫说：“俗话说：‘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儿女们闺房里说的气话，怎么可以认真！”郭子仪回来，责打郭暧数十棍。

4、夏季，四月二十一日，命各宰相以及宦官鱼朝恩前往兴唐寺，跟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缔结和约。

5、西川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杜鸿渐请求进京奏报事务，并保荐崔旰代理候补司令官（知留后），李豫批准。

六月二十日（原文“甲戌”，据《旧唐书》改），杜鸿渐返抵京师，广行贿赂，呈献贵重金银珍宝，并分析利害，竭力推荐崔旰的才能足可以担当大任；李豫只求姑息无事，于是把杜鸿渐留下仍担任宰相。

秋季，七月十九日，李豫命崔旰当西川战区司令官，杜济当东川战区（总部设遂州〔四川省遂宁市〕）司令官。崔旰大肆敲诈勒索民间财产，贿赂掌握权柄的高官，元载遂擢升崔旰的老弟崔宽当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崔宽的老哥崔审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

6、七月二十日，宦官鱼朝恩奏称，他愿把从前赏赐给他的庄园改作章敬寺（首都长安通化门外），专为皇帝的亡母章敬太后吴女士祈福；建筑和布置豪华富丽，无以复加，搜刮京师城里所有的木材，仍不够用。于是李豫批准撤除曲江（首都长安东南兔）各寺庙跟华清宫里的亭台馆阁（骊山温泉宫改华清宫，参考七四七年十月），移用原来的建材，费用超过一万亿钱。

卫州（河南省卫辉市）进士（推荐到中央的应考学生）高郢上疏，大略说：“先太后（吴女士）的圣洁品德，不必再用一座寺庙去增加光荣。为帝国的将来设计，不如把人民当做基石。舍弃人民，全力经营一座寺庙，怎么会有福气！”又说：“没有寺庙照样过日子，没有人民还能活么？”又说：“陛下应该尽量节约，使皇家宫殿简朴低小，应该效法姒文命（夏王朝一任帝），怎可以效法萧衍（南梁帝国一任帝），学他的样，拼命修塔盖庙（参考五三六年正月）！”在得不到答复后，高郢第二次上疏，大略说：“古代圣明的君王，累积够多的善行，自然有福，绝不会花钱去买福。同样的，他们砥砺自己的品德，灾难自消，也不会靠念经做佛事去化解灾祸。而今，兴建章敬寺，加紧赶工，日夜不停；体力不能支持的工匠，立刻受到鞭抽棍打，忧愁痛苦的呻吟哀号，传到道路之上，行人都听得见，用这种残忍凶暴手段去祈福，我不认为会有效果。”又说：“陛下心里已不再相信正常法则，只希望得到外力轻微的帮助，听信左右侍从错误的献策，伤害做一个领袖应有的广大胸襟，我为陛下深深惋惜。”全没有回音。

最初，李豫喜爱道教的鬼神祭祀，并不太重视佛教。可是宰相元载、王缙、杜鸿渐，三个人都信奉佛教；王缙尤其虔诚，不再吃肉，只吃素菜，跟杜鸿渐二人建造了无数寺庙。李豫曾经问他们道：“佛教所说的‘因果报应’，到底有没有？”元载等回答说：“唐王朝建立如此长久，如果不是累积的福分太厚，怎么能够做到！福分太厚，偶尔有点小毛病、小灾难，转眼也就过去，始终无法形成重大伤害。所以，安禄山、史思明叛变，都被亲生儿子诛杀（安禄山参考七五七年正月，史思明参考七六一年三月）；仆固怀恩大军内犯，出门就一病而死（参考七六五年九月），回纥（瀚海沙漠群）、吐蕃（西藏）大军进攻，竟然没有战争就自己撤退（参考七六五年十月）。这都是人力无法办到的，怎么可以说没有因果报应！”李豫遂深信入迷，经常在皇宫里用素食招待佛教和尚一百余人祈福；遇到敌人攻击，就命和尚讲解《护国仁王经》消灾解难，敌人撤退，就对他们重赏。

胡族和尚不空，做官做到直属部长级（卿监）高位，封“国级”公爵（即民间俗称的“一字并肩”，“国”级，往往只一个字，如凉国公、赵国公；次级则为“郡级”，则多用二字，如范阳公、平原公），出入皇宫，权势超过掌握权柄的贵官，京畿的肥沃田地或其他美好的东西，很多都在寺庙和尚之手。李豫诏令全国地方政府及司法机关，不准对和尚、尼姑用刑。又在五台山（山西省五台县东北）建筑金阁寺，屋瓦都用铜铸，上面涂金，费用高达亿亿。王缙更发给五台山和尚数十人每人一份立法院（中书省）正式公文，使他们合法的到全国各地做生意赚钱。元载等每次陪伴李豫，等皇帝心情愉快时，往往谈论佛经。因此之故，无论中央或地方，官员或平民，潜移默化，都不肯在现实社会中奋发努力，而只一味信佛；政治、司法一天比一天混乱。（佛教地位，在九任帝李隆基刚即位时，一度受挫，参考七一四年正月；在十任帝李亨时复苏，参考七六一年九月。如今恢复兴盛。）

7、八月三日，凤翔（总部设凤翔府〔陕西省凤翔县〕）等战区司令官、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使相）、遥兼二级宰相（平章事·使相）李抱玉（安抱玉）前来京师朝见，坚决辞让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辞词诚恳，李豫允许。

八月癸丑日（八月戊寅朔，没有癸丑），李抱玉再辞凤翔战区（总部凤翔府）司令官，李豫不准。

8、八月二十日，宰相杜鸿渐摆设盛大素宴，宴请一千名佛教和尚；因他任职剑南战区期间，佛祖保佑他平安，现在舍饭酬谢。

9、九月，吐蕃军数万人包围灵州，斥候部队抵达潘原（甘肃省平凉市东）、宜禄（陕西省长武县）。李豫命关内、河东地区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率武装战士三万人西上进驻泾阳（陕西省泾阳县），京师戒严。

九月十七日，郭子仪移驻奉天（陕西省乾县）。

10、山獠部落攻陷桂州（广西桂林市），把州长李良赶走。

11、冬季，十月一日，朔方战区司令官路嗣恭，在灵州城下击破吐蕃军，杀两千余人，吐蕃军退走。

12、十月四日，盗墓贼挖掘郭子仪老爹的坟墓，政府搜捕，无法破获。人们都认为宦官鱼朝恩向来厌恶郭子仪，定是他主使。郭子仪从奉天回京朝见，中央惊恐忧虑，担心可能发生事变。郭子仪晋见李豫，李豫谈到这件事，郭子仪哭泣说：“长久以来，带兵在外，不能完全没有暴行，很多官兵们也挖掘别人的坟墓。今天轮到我头上，乃是老天爷的惩罚，跟别人没有关系。”京师民心才行安定。

13、本年，镇西战区（总部设龟兹〔新疆库车县〕）恢复旧名安西战区（安西改镇西，参考七五七年十二月）。

14、新罗王国（首都金城〔韩国庆州市〕）国王（三十五任景德王）金宪英逝世（又名金嶷，参考七六一年二月），太子金乾运继位（三十六任惠恭王）。

七六八年（戊申）

唐·大历三年

1、春季，正月二十日，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四十三岁），前往章敬寺（娘亲吴女士祈福专寺），剃度和尚、尼姑一千人。

2、追赠建宁王李倓为齐王（李倓之死，参考七五七年正月）。

3、二月十八日，商州（陕西省商州市）作战司令（兵马使）刘洽诛杀警备区司令官（防御使）殷仲卿（殷仲卿，参考七六二年五月），中央不久就讨平祸乱。

4、二月十九日，关内、河东地区（陕西省及山西省）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时仍驻河中府〔山西省永济市〕），禁止官兵没有事而在大营中骑马奔驰，南阳夫人（郭子仪的正妻）乳娘的儿子，偏不在乎这个禁令；总纠察官（都虞候）用军棍把他打死。郭子仪的儿子们向郭子仪哭诉，指控总纠察宫骄傲蛮横；郭子仪大怒，把他们骂走。

第二天（二月二十日），郭子仪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幕僚及侍从官员，叹息说：“我的儿子，全是奴才的料。不能赏识老爹的总纠察官，却去爱惜老娘乳母的儿子！不是奴才，又是什么！”

5、二月二十五日，李豫封宫女独孤女士当贵妃（小老婆群第一级）。

6、三月一日，日食。

7、夏季，四月四日，山南西道战区（总部设梁州〔陕西省汉中市〕）司令官（节度使）张献诚，因患病在身辞职，推荐堂弟、右羽林（禁军第二军）将军张献恭接任。李豫批准。

8、四月二十八日，西川战区（总部设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司令官崔旰进京（首都长安）朝见。

9、最初，李豫派宦官前去衡山（南岳·湖南省衡山县西）征召李泌（李泌退隐事，参考七五七年十月），李泌到长安后，李豫再命他穿上紫袍及佩带金鱼符信（参考七五六年九月），在蓬莱殿旁边，特地给李泌另行兴建一座书院。李豫时常身穿汗衫，脚拖木屐、布鞋去看李泌。凡有关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正五品上）、立法官（中书舍人·正五品上）以上官员以及战区司令官（方镇）的任免，军事政治等国家大事，李豫都跟他商议，征求他的意见；又命宦官鱼朝恩在白花屯（今地不详）兴筑度假别墅，请李泌到那里跟老友故交见面。

李豫打算命李泌当副监督长（门下侍郎）兼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李泌坚决辞让，李豫说：“你说得也对，宰相事务太多，一忙起来，我们早晚就见不到面了。只要能够这么接近，何必一定要发布诏书任命，才算宰相！”后来，端午节（五月五日），亲王、公爵、嫔妃、公主分别呈献衣服珍宝，李豫问李泌说：“你为什么不送我一点礼物？”李泌回答说：“我住在皇宫里面，上自头巾，下到鞋袜，都出于陛下的赏赐，只有这个身子是自己的，怎么呈献？”李豫说：“我要的就是这个。”李泌说：“我的身子如果不属于陛下，还属于谁？”李豫说：“先帝（十任肃宗李亨）打算委屈你当宰相，你却不肯（参考七五六年七月）。而今你既然把身子呈献出来，就得听我的指使，自己就不能再当家做主。”李泌说：“陛下打算教我做什么？”李豫说：“我打算要你喝酒吃肉、娶妻生子、接受帝国的官位俸禄，当一个平凡世俗的人。”李泌流泪说：“我不食酒肉已二十余年，陛下何必让我前功尽弃！”李豫说：“哭有什么用，你在深宫之中，还想往哪里跑？”派宦官前往安葬李泌的双亲，又给李泌娶卢家（当时第一等的豪门世家，参考六五九年十月）的女儿当妻子，所有费用都由皇家供应。赏赐坐落在光福坊（在长安东半城万年县）家宅一座，命李泌几天住自己家，几天住皇宫蓬莱院。

李豫跟李泌谈到建宁王李倓，打算特别优厚的加以褒扬和追赠，李泌请比照追赠岐王李范（李隆范）为惠文太子（参考七二六年四月）、追赠薛王李业（李隆业）为惠宣太子（参考七三四年七月）前例，追赠李倓太子名号。李豫流泪说：“我这位老弟第一个提出投奔灵武郡（宁夏灵武市）的建议，终于完成中兴大业（参考七五六年六月十五日），岐王、薛王岂有这种功勋！尽忠尽孝，最后竟被奸人谗言害死。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封他当皇太弟，既已去世，我当封他尊贵的帝号，完成我的心愿。”

五月十二日（原文误置于四月，据两《唐书》改），李豫下诏追赠李倓谥号承天皇帝。

五月十七日，把李倓迁葬到顺陵（陕西省咸阳市咸阳原）。

10、西川战区司令官崔旰到京师朝见时，命他的老弟崔宽当候补司令官（留后）。泸州（四川省泸州市）州长杨子琳率精锐骑兵数千人，乘虚突袭成都，占领城池。中央政府得到消息，加授崔旰中央官位：国务院摄理工程部长（检校工部尚书）；命崔旰改名崔宁，放他返回任所。

11、六月二十日，卢龙战区（总部设幽州〔北京市〕）作战司令（兵马使）朱希彩、副军事指挥官（经略副使）昌平（北京市昌平县）人朱泚（音cǐ〔此〕）、朱泚的老弟朱滔，联合格杀战区司令官李怀仙（七六一年三月，燕帝史朝义任命李怀仙留守范阳〔幽州〕，史朝义亡，而李怀仙降唐，仍割据幽州。前后割据八年，迄今灭亡）；朱希彩自称候补司令官。

闰六月，成德战区（总部设恒州〔河北省正定县〕）司令官李宝臣（张忠志），派部将率军讨伐朱希彩，被朱希彩击败。中央政府无可奈何，只好承认既成事实。

闰六月十八日，李豫任命宰相王缙兼卢龙战区司令官。

闰六月二十五日，命朱希彩兼卢龙战区候补司令官。

12、崔宽攻击杨子琳，不断失败。

秋季，七月，崔宁（崔旰）的小老婆任女士，拿出私房钱数十万，招募兵马数千人，崔宽率他们反攻，把杨子琳军击破，杨子琳撤出成都，退走。

柏杨曰：

战区司令官的一个小老婆，就可拿出供应数千人马的巨款，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13、七月四日，王缙抵达幽州，候补司令官朱希彩出动所有武装部队，严密戒备，到城外恭迎。王缙神色镇定，缓缓前进，朱希彩晋见迎接，态度十分恭敬。但王缙看出自己无法控制局势，慰劳三军后，停留十余天，回京。

14、回纥汗国（瀚海沙漠群）皇后（三任登里可汗之妻）仆固女士（仆固怀恩的女儿）逝世。

七月九日，李豫命立法院最高顾问官（右散骑常侍）萧昕当吊丧大使（吊祭使）。登里可汗（三任）药罗葛移地健当面质问萧昕说：“我们为唐朝立过大功，唐朝为什么不守信用，买我们的马，不立刻给我们钱？”萧昕说：“回纥所立的大功，唐朝已经回报。仆固怀恩背叛中央，回纥却帮助他，联合吐蕃（西藏）侵略唐朝，紧逼我们京畿。等到仆固怀恩去世，吐蕃撤退，回纥才感到害怕，请求和解，唐朝念及回纥从前的情谊，特别加厚赏赐，让你们回国，否则的话，一匹马也回不去（这是自欺欺人，事实上是回纥接受唐朝的请求，慨允和解，吐蕃军才撤退的，回纥如拒绝和解，匹马不回的则是唐朝，参考七六五年十月）。这是回纥背誓，怎么是唐朝失信！”药罗葛移地健大为惭愧，馈赠萧昕很多厚重礼物，送他回国。

15、七月十五日，皇宫拿出“盂兰盆”，送到章敬寺，给李豫的娘亲吴女士祈求冥福（盂兰，是印度梵语，意为“拯救倒悬之苦”。依照《盂兰盆经》规定，把百种食物，五种水果，放到盆中，称“盂兰盆”；供养佛祖及和尚尼姑，仰仗他们念经祈祷，可以解除俄死鬼那种像倒悬一样的痛苦。民间于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延请和尚尼姑念经及施舍食物，称“盂兰盆会”，也称“放焰口”“普度”）。另设皇家七位祖先的牌位，把他们的谥号写在狭长的旗子上，文武百官都要在光顺门迎接。

自此，每年都援例举行。

16、八月二十一日，吐蕃军十万人攻击灵武（宁夏灵武市）。

八月二十六日，吐蕃大将尚赞摩，率军两万攻击邠州（陕西省彬县），京师戒严。邠宁战区（总部设邠州）司令官马璘把吐蕃军击破。

17、八月二十九日，河东战区（总部设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辛云京逝世（享年五十五岁）。

中央命宰相王缙兼河东战区司令官，其他官职仍然保持。

18、九月一日，命郭子仪率军五万进驻奉天（陕西省乾县），预防吐蕃军进击（去年〔七六七年〕九月，已经下诏，今再下诏）。

19、九月六日，济王李环（九任帝李隆基的儿子）逝世。

20、九月十一日，朔方战区（总部设灵州）骑兵将领白元光攻击吐蕃军，把吐蕃军击破。

九月二十一日，白元光在灵武再击破吐蕃军两万人。凤翔战区（总部设凤翔府〔陕西省凤翔县〕）司令官李抱玉（安抱玉）命右翼大将、临洮（甘肃省临潭县）人李晟（音shèng〔胜〕）率五千士兵攻击吐蕃军。李晟说：“如果作战，五千人太少；如果使用谋略，五千人太多。”于是率一千人从大震关（甘肃省张家川县东南）西进，抵达临洮，攻陷定秦堡（吐蕃在夺取唐朝的土地上筑堡，泛称“定秦堡”），屠城，焚烧所有粮食及积存的物资辎重，生擒吐蕃驻军司令慕容谷种，班师。正在前方的吐蕃军得到消息，立即解除灵州包围，撤退。

九月二十七日，京师解除戒严。

21、颍州（安徽省阜阳市）州长李岵（音hù〔户〕），因公事冒犯滑亳战区（总部设滑州〔河南省滑县〕）司令官令狐彰，令狐彰派军事执行官（节度判官）姚奭前去颍州巡察，并顺便代理州长，并且说：“李岵如果拒绝，就把他诛杀。”李岵得到消息，激怒将士，反过来诛杀姚奭，连同姚奭的随行官员眷属，共杀一百余人。李岵逃走，投奔总部设于汴州（河南省开封市）的河南战区司令官田神功（根据《新唐书·方镇表》，此时颍州隶属河南战区）。

冬季，十月五日，令狐彰上疏说明经过情形，李岵也上疏为自己辩护。李豫派御前监督官（给事中）贺若察前往调查。（李岵，是嗣吴王李衹之子。李祗，参考七五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22、十月二十七日，郭子仪自奉天回京朝见。

23、十一月十七日，擢升卢龙战区候补司令官朱希彩实任司令官。

24、郭子仪返河中（山西省永济市）。

宰相元载认为，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连年侵略唐朝，甚至深入心脏地带；虽然马璘率四镇（龟兹〔新疆库车县〕、于阗〔新疆和田市〕、疏勒〔新疆喀什市〕、焉耆〔新疆焉耆县〕）战区（总部龟兹）特遣兵团驻防邠州、宁州（甘肃省宁县），但兵力单薄，不能抗拒；而郭子仪率朔方战区特遣兵团的强大兵力，驻防河中，深藏内地，平静无事。于是跟郭子仪和其他将领商议，准备调马璘率四镇特遣兵团进驻泾州（甘肃省泾川县），调郭子仪率朔方特遣兵团进驻邠州，承诺说：“如果担心边疆荒凉残破，粮饷不足，中央同意供应内地的租税和金银绸缎。”各将领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部署。

十二月九日，李豫下诏任命马璘当泾原战区（总部设泾州）司令官，把邠州、宁州、庆州（甘肃省庆阳县）三州，划归朔方特遣兵团防区（原先邠宁战区〔总部邠州〕管辖邠宁庆泾原五州，如今那宁庆三州并入朔方，而泾原二州则另设战区）。马璘先去泾州兴筑城池，由总纠察官（都虞候）段秀实当邠宁战区（总部设邠州）代理候补司令官（知留后）。

最初，四镇、北庭战区（总部设北庭府〔新疆吉木萨尔县〕）特遺兵团，远来中原，共赴国难，长期停留异乡，辗转征战，不断迁移。四镇特遣兵团历经汴州、虢州（河南省灵宝市）、凤翔特别市（陕西省凤翔县）；北庭特遣兵团历经怀州（河南省沁阳市）、绛州（山西省新绛县）、鄜州（陕西省富县）；最后终于驻扎邠州，辛苦疲惫，刚刚安定，忽听又要移防泾州，立刻怨声载道。（四镇〔总部龟兹〕、北庭〔总部北庭府〕两战区特遣兵团入援中原的情况，《资治通鉴》描述不确。实际上，两战区的入援，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七五五年安史之乱刚刚爆发时，李嗣业率四镇、北庭两战区特遣兵团东下，至汴州〔参考七五七年十一月〕、怀州〔参考七五八年三月〕，荔非元礼接任，迁陕州〔参考七五九年十一月〕、绛州〔参考七六一年八月〕、翼城〔参考七六二年二月〕，白孝德接任，不久迁坊州〔参考七六三年十月〕。七六三年十月九日，吐蕃攻陷首都长安，马璘远自河西〔甘肃省武成市〕率镇西特遣兵团入援，这是第二拨援军。之后，马璘兼任邠宁战区〔总部邠州〕司令官，两拨特遣兵团，应在此时合并。）刀斧作战司令（刀斧兵马使）王童之打算反抗，约定十二月二十一日凌晨大营擂起床鼓警众的时候发动。但在前一天晚上，有人向段秀实告密。段秀实假装没事人一样，召见负责报时的主管，为他没有准确报时而大发雷霆，下令每次换“更”时，都要前来禀报。于是，就在他禀报之际，段秀实故意延迟数刻时间，本来五更天亮，现在，打四更时天已大亮，王童之竟来不及发动。段秀实打算惩办他，可是兵变的形迹并不明显，恐怕军心怀疑他制造冤狱。恰巧，告密的人又检举：“今天夜晚他们打算纵火焚烧马坊草料，利用救火的机会，武装作乱。”夜半，马坊果然起火，段秀实下令不准救火，正在走动的官兵一律站在原地，原来坐着躺着的官兵，仍继续坐着躺着。各自监视自己的部队，加强戒备。王童之请求救火，段秀实拒绝。等到天亮，逮捕王童之跟他的同党八人，全部斩首。下令说：“最后开拔的，屠杀全族。散布谣言的，军法审判。”全军遂移防泾州。

25、十二月二十三日，西川战区击破吐蕃军一万余人。

26、平卢战区（总部设青州〔山东省青州市〕）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许杲，率特遣兵团三千人驻防濠州（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不肯撤走，有侵入淮南（淮河以南）的迹象（濠州属淮南战区），淮南战区（总部设扬州〔江苏省扬州市〕）司令官崔圆命副司令官（副使）元城（河北省大名县）人张万福摄理濠州州长。许杲听到消息，立即率军南下，在当涂（安徽省当涂县）扎营。

本年，李豫召见张万福，命他当和州（安徽省和县）州长、特遣兵团警备区司令官（行营防御使），讨伐许杲。张万福抵达和州，许杲畏惧，渡长江进驻上元（江苏省南京市），然后再北上楚州（江苏省淮安市），大肆烧杀掳掠。淮南战区新任司令官韦元甫命张万福追击，张万福还没有到淮阴（江苏省淮阴市），许杲己被他的部将康自劝驱逐。

康自劝率军继续烧杀掳掠，顺淮河向东推进，张万福兼程行军追赶，终于追上，展开屠杀，变军只剩下十分之二三。韦元甫对出征官兵发下重赏，张万福说：“国家训练军队，消耗多少衣服粮食，平常什么事都没有做，现在刚立了一点小功劳，不应该过分奖励，发给三分之一就足够！”

七六九年（己酉）

唐·大历四年

1、春季，正月七日，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关内、河东地区（陕西省及山西省）野战军副元帅郭子仪前往京师（首都长安）朝见，宦官鱼朝恩招待他参观章敬寺（皇太后吴女士专寺）。宰相元载恐怕二人结合，秘密请郭子仪的一名侍从官警告郭子仪说：“鱼朝恩设下埋伏，恐怕对你采取行动（十年前，鱼朝恩已厌恶郭子仪，参考七五九年六月）。”郭子仪不理。侍从官也警告各将领，各将领请郭子仪内穿铠甲，携带三百名武士侍卫。郭子仪说：“我是帝国的重要高官，他没有皇上的命令，怎么敢谋害我！如果奉有皇上命令，你们打算干什么！”只携带几个随身小厮前往。鱼朝恩迎接，对随从之少大为惊奇，郭子仪告诉他所听到的消息，并且说：“人数太多，恐怕你动手时增加麻烦。”鱼朝恩捶着胸脯，拉住郭子仪的手，流下眼泪，说：“如果你不是一位忠厚长者，怎么能不疑心。”

2、正月十三日，唐政府把前颍州（安徽省阜阳市）州长李岵贬谪夷州（贵州省凤冈县）。

3、正月十六日，郭子仪返河中（山西省永济市）。

4、正月二十二日，中央政府下令李岵自杀。

5、二月三日，唐帝（十一任代宗）李豫（李俶，本年四十四岁）批准宦官鱼朝恩请求：从首都长安特别市（京兆）划出好畤（陕西省永寿县西南）；从凤翔（陕西省凤翔县）特别市（凤翔府）划出麟游（陕西省麟游县）、普润（陕西省凤翔县北），作为神策军基地。

6、泸州（四川省泸州市）州长杨子琳，自从成都（西川战区总部·四川省成都市）战败（参考去年〔七六八年〕七月）回到泸州，招兵买马，集结数千人，沿长江东下，对外宣称前往京师（首都长安）朝见皇帝。涪州（重庆市涪陵区）保安司令（守捉使）王守仙，在黄草峡（重庆市长寿县东南）设下伏兵；杨子琳把伏兵搜出，全部生擒，在忠州（重庆市忠县）攻击王守仙，王守仙仅逃出一命。杨子琳遂诛杀夔州（重庆市奉节县）总秘书长（别驾）张忠，占据城池。荆南战区（总部设江陵府〔湖北省江陵县〕）司令官（节度使）卫伯玉，打算结交杨子琳作为外援，答应把夔州交付给他，并向中央提出这项保荐（以上夔忠涪三州，都隶属荆南战区）。阳曲（山西省阳曲县）人刘昌裔，是杨子琳的智囊，建议他派人前往京师，请求皇帝宽恕，杨子琳接受。

二月六日，李豫任命杨子琳当峡州（湖北省宜昌市）民兵司令（团练使）。

7、最初，仆固怀恩逝世（参考七六五年九月），李豫怀念他对国家所作的贡献，把他的女儿收养在宫里，作为自己的女儿。回纥汗国（瀚海沙漠群）登里可汗（三任）药罗葛移地健请求娶她当皇后（前妻也是仆固怀恩的女儿，刚刚逝世，参考去年〔七六八年〕七月）。

夏季，五月二十四日，封仆固女士当崇徽公主，下嫁药罗葛移地健。

五月二十五日，派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李涵护送崇徽公主启程，李涵奏准：命国务院教育部祭祀司长（祠部郎中）虞乡（山西省永济市东北虞乡镇）人董晋当执行官（判官）。

六月一日，崇徽公主仆固女士向皇帝辞行。抵达回纥汗国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时，药罗葛移地健派人质问李涵说：“唐朝买我们的马，马送去后，欠我们的钱一直不给，我们只好向你索取。”李涵畏惧，不敢回答，只望着董晋，董晋代他回答说：“我国并不是缺马才买你们的马，而且给你们的钱已经够多了。你们的马每年到达后，我们不管它是死是活、是瘦是肥、是老是少，只要是匹马，就照价付钱。边防军将领一直请求向你们抗议，但天子想到你们过去所立的功劳，所以诏令不必跟你们认真计较。西北各族因为你们跟大唐联盟，没有人敢跟你抗衡。你们父子之所以得享安静生活，养那么多的马，不靠大唐靠谁？”回纥高级官员们都围绕董晋叩头参拜，接着又向南方唐朝皇帝所在地顺序叩头参拜，一齐举起两手，说：“对大唐不敢有一丝不敬。”（胡三省注：“这是董晋的部属韩愈的记载，未免夸张。”）

8、六月十二日，河东战区（总部设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司令官王缙上疏请辞下列官职：河南（黄河以南）野战军副元帅，河南、淮西、山南东道各战区特遣兵团总指战官（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道行营）。李豫批准。

9、六月二十五日，郭子仪自河中移驻邠州（陕西省彬县），精锐士卒全部随同前往；其他士卒则分别留在河中、灵州（宁夏灵武市）。官兵们在河中驻屯已久（自七六四年正月便驻河中），不乐意远调，往往从邠州逃回河中。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兼河中总部留守官（领留府）严郢把他们全部逮捕，斩领导人，军心才定。

10、秋季，九月，吐蕃军攻击灵州。

九月十二日，朔方战区（总部设灵州）候补司令官（留后）常谦光把吐蕃军击破。

11、河东战区作战司令（兵马使）王无纵、张奉璋等仗恃自己的功劳，骄傲蛮横，认为司令官王缙是一个文官，根本没有把他瞧在眼里，经常不守法令、违背军纪。中央命王缙派军进驻盐州（陕西省定边县），参加边疆秋防，王缙派王无纵、张奉璋率步骑兵三千人前往。张奉璋一直逗留太原，不肯出发，王无纵借口有别的事情擅自返回太原；王缙把他们逮捕，连同他们的同党七人一齐斩首。暴戾凶悍的将领几乎全被铲除，总部才恢复平静。

12、冬季，十月，朔方战区候补司令官（留后）常谦光奏报：吐蕃军攻击鸣沙（宁夏中宁县东），军队连绵四十里。郭子仪派作战司令（兵马使）浑瑊率精锐士兵五千人，增援灵州，郭子仪自己率军进抵庆州（甘肃省庆阳县），接到吐蕃军撤退的报告才班师。

13、监督院，副监督长（黄门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杜鸿渐因病辞职，十一月八日（原文误置于十月，据《新唐书》改），李豫批准。

十一月十一日，杜鸿渐逝世（享年六十一岁）。杜鸿渐病重时，命和尚为他剃光头发，遗嘱兴筑宝塔，安葬其中。

14、十一月十二日，任命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裴冕兼二级实质宰相。

最初，元载当新平（邠州州政府所在县·陕西省彬县）县政府防卫员（尉），裴冕曾经保荐过他。所以元载推荐他当宰相，同时也因为他年老而又多病，容易控制。裴冕在接受任命，蹈舞叩头拜谢时跌倒在地，元载赶紧把他扶起来，代他致词谢恩。

十二月四日，裴晃逝世（享年六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