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恐怖世界 七世纪 九〇年代（六九〇一六九九年）

南周王朝

• 武曌称帝·建南周王朝·唐王朝亡。
• 特务横行·中国成恐怖世界。
• 屠杀流刑犯。
• 契丹部落及东突厥汗国大肆屠杀汉人。

东西方世界

• 西班牙禁止犹太人在海滨聚会。
• 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二世被割鼻罢黜，自六九四年至七一六年，换六个皇帝。
• 阿拉伯帝国攻喀布尔（阿富汗境）。
• 日本持统女皇让位给文武天皇（四十二任）。

六九〇年（庚寅）

唐·载初元年　　南周·天授元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冬至。唐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太后武曌到万象神宫（皇家大会堂〔明堂〕）祭祀，赦免天下。就在当天开始使用周王朝（公元前十二世纪）历法，把永昌元年（六八九年）十一月改称载初元年（六九〇年）正月，把十月改称腊月；夏王朝历法的正月，改称一月（周王朝用《丁巳历》〔俗称《周历》〕，但以公元前十二世纪之历法放在七世纪运用，误差太大，必不可能。应是象征式的更改元旦月份，而各年的朔日、闰月，仍根据《麟德历》〔参考六六五年五月〕）。追尊周王朝姬姓皇族的后裔和西汉王朝刘姓皇族的后裔，称“二王”；追尊黄帝王朝七任帝（舜帝）姚重华的后裔、夏王朝一任帝（大禹）姒文命的后裔、商王朝一任帝（成汤）子天乙的后裔，称“三恪”；北周帝国宇文皇族后裔、附王朝杨姓皇族后裔，称“列国”（古时新统治阶级为了化解反抗力量，对前代三个统治家族的后裔，给他一个特别名号，不当做臣属，只当做宾客，称“二王”“三恪”。“王”的意义是首领，“恪”的意义是至高无上。六一八年，唐王朝称北周帝国及隋王朝后裔“二王”〔《资治通鉴》没有特别记载〕，现在改称“列国”〔封国〕，已降一等）。

2、立法院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河东（山西省永济市）人宗秦客，改造“天”“地”等十二个新字呈献。

十一月八日，武曌批准施行，武曌又把“照”改作“曌”（这是武曌发明的字，她发明了很多字，均由于政权瓦解而荡然无存），把“诏书”改作“制书”。宗秦客，是武曌的堂姐的儿子。

3、十一月（正月）十六日，最高法院副院长（司刑少卿）周兴上疏请求撤销唐王朝李姓皇族身份。

4、十二月（腊月）二十三日，武曌任命情夫、白马寺（洛阳城东）和尚冯小宝当右卫（卫军第二军）大将军，封鄂国公。

5、春季，一月十日，任命武承嗣当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文昌左相），岑长倩当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文昌右相），加授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擢升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武攸宁当最高监督长（纳言），邢文伟暂任最高立法长（守内史）；中央总监察官（左肃政大夫）、一级实质宰相王本立改任国务院财政部长（地官尚书）。武攸宁，是武士彟（武曌的老爹）的侄孙（武曌是武攸宁的姑妈）。

当时，武家班当权，武承嗣、武三思专制独断，包括宰相在内，都在他们面前低头。国务院财政部长、一级实质宰相韦方质有病，武承嗣、武三思前往问安，韦方质斜靠着床上的茶几，对他们的叩拜不肯答礼，有人警告他，他说：“生死都由上天注定，大丈夫怎么能委曲自己，去巴结皇亲国戚，只求逃出灾难？”不久，韦方质就被周兴等陷害。

一月十六日，韦方质流放儋州（海南省儋州市），家产没收。

6、二月十四日，皇太后武曌在神都（洛阳）洛城殿举行“贡士考试”。皇家宝殿上考试贡士，自此开始。（唐王朝官员的来源有三：学校毕业的称“生徒”，地方政府保荐的称“乡贡”，中央直接征召的称“制举”。“乡贡”有“秀才”“进士”“明经”等科，地方政府考试及格后，一律称“贡士”。清王朝后，地方政府考试及格，称“举人”，中央政府考试及格的称“进士出身”“进士及第”。）

7、二月二十日，国务院财政部长王本立逝世（《新唐书》载王本立被杀，《御史台记》载王本立被周兴诛杀）。

8、三月十日，特进（文散官二级·正二品）、一级实质宰相苏良嗣逝世（享年八十五岁）。

9、夏季，四月十一日，国务院教育部长（春官尚书）、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范履冰，被检举曾经保荐叛乱犯当官；武曌命逮捕范履冰，下狱处死。

10、醴泉（陕西省礼泉县）人侯思止，最初贩卖烧饼维生，后来在游击将军（武散官十五级·从五品下）高元礼家当奴仆，一向诡诈无耻。恒州（河北省正定县）州长裴贞，因事杖打一个事务官（判司），当时侯思止担任事务员（判司使），遂上疏告密：检举裴贞跟舒王李元名（一任帝李渊子）阴谋叛乱。

秋季，七月七日，李元名被免职夺爵，流放和州（安徽省和县）看管。

七月八日，诛杀李元名的儿子、豫章王李亶；裴贞也全族屠灭。武曌擢升侯思止当游击将军。当时，告密的人差不多都当五品，但侯思止表示宁愿当一名监察官（御史·最高从六品下，最低正八品下），武曌说：“你不认识字，怎么能当监察官（御史）？”侯思止说：“獬豸也不识字，可是它能用角撞奸邪的人！”（獬豸音xièzhì，古代传说中一种独角兽，遇到人打斗时，就用角去撞没有理的人。）武曌高兴，马上任命他当朝散大夫（文散官十三级·从五品下）、中央监察官（侍御史·从六品下）。有一天，武曌把从前没收的房子赏赐给侯思止，侯思止不肯接受，抗辩说：“我最讨厌叛徒，不愿住叛徒的房子！”武曌对他更为欣赏。

衡水（河北省衡水市）人王弘义，品行向来不端，曾经向邻居乞讨瓜果，邻居拒绝，王弘义遂向县政府告发，说瓜田中发现白兔，县政府派人到瓜田中搜索捕捉，霎时间瓜田全毁。王弘义有一次经过赵州（河北省赵县）、贝州（河北省清河县），看见乡里父老做素食布施佛教和尚，遂告密说他们谋反，诛杀二百余人；武曌擢升王弘义当游击将军，不久擢升宫廷监察官（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下）。曾经有人检举胜州军区（总部设内蒙古托克托县）总司令（都督）王安仁阴谋叛乱，武曌命王弘义前往调查，王安仁身带重枷，誓言忠贞，王弘义就在枷上把王安仁的头砍下，下令逮捕王安仁的儿子，正巧王安仁的儿子赶到，也立即斩首，把两颗人头装到箱子里带回神都（洛阳）。路过汾州（山西省汾阳县），州政府军务秘书长（司马）毛先生设宴招待，面对面进餐，转眼之间，王弘义大声喝令毛先生走下台阶，斩首，用枪挑起毛先生的头颅，进入洛阳，看到的人，没有人不全身发抖。

当时，政治犯监狱（制狱）设在丽景门里（洛阳皇城西面二门，南称丽景门，北称宣耀门），凡被投入这个监狱的人，除非死亡，永不能出，王弘义戏谑的称它为“例竟门”（竟，完毕之意）。政府官员，人人被恐惧抓住，不知道下一个时刻身在何处，见面时不敢谈话，路上相遇，只敢互传眼神。有人在进宫朝见路上，就被埋伏的特务秘密逮捕；所以官员每天早上离家入朝时，总是跟家人告别说：“不知道能不能再见？”

那个年代，法官特务，互相比赛谁最残酷，只最高法院主任秘书（司刑丞）徐有功、杜景俭，心怀公平宽恕，被告密的人异口同声说：“遇到来俊臣、侯思止，一定死；遇到徐有功、杜景俭，一定活命。”

徐有功，是徐文远的孙儿（徐文远事，参考六一八年七月），原名徐弘敏，但以别名徐有功对外行世。最初当蒲州（山西省永济市）军法官（司法），问案态度，以宽大为原则，从不拷打囚犯。低层官员互相警告，如果有人犯法，惹起徐有功责打，大家都会对他唾弃。等任期届满，徐有功没有责打过一个人，而审判也十分顺利。累积资历，擢升到最高法院主任秘书，特务所诬陷的，徐有功都判决他们无罪，前后救出数十、数百家。曾经在金銮宝殿上，竭力为囚犯辩护，顶撞武曌，武曌声色严厉，节节盘问，文武官员都惊骇颤抖，而徐有功脸色如常，仍不肯屈服，继续据理乃争。武曌虽然喜爱杀人，但知道徐有功正直，对他相当尊重忌惮。杜景检，是武邑（河北省武邑县）人。

最高法院另一位主任秘书荥阳（河南省荥阳市）人李日知，也公平宽恕。最高法院副院长（少卿）胡元礼打算杀一个囚犯，李日知认为不可以，公文来往四次，胡元礼咆哮说：“我只要不离开最高法院（刑曹），这个囚犯没有活命之理。”李日知说：“我只要不离开最高法院，这个囚犯没有处死之理。”最后把两份恰恰相反的判决，一同奏报，李日知的判决被批准。

11、洛阳东魏国寺和尚法明等撰写《大云经》四册，呈献武曌，指出武曌乃弥勒佛投胎转世，应该代替唐王朝，成为新的主人。

武曌下诏把这份奏章颁发全国传阅。

12、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文昌左相）武承嗣，指使最高法院副院长周兴，罗织编造隋州（随州·湖北省随州市）州长、泽王李上金（三任帝李治的儿子），舒州（安徽省潜山县）州长、许王李素节（李治的儿子）叛乱罪证，武曌下诏命二人前来神都。李素节从舒州出发时，听到丧事家哭声，叹息说：“病死，是多么幸运，不容易得到，怎么还要哭！”

七月十三日，李素节走到龙门（洛阳城南），武曌下令把他绞死；李上金则自杀。武曌把二人所有儿子和接近的朋友全部屠杀。

13、皇太后武曌把独生女太平公主嫁给伯父武士让的孙儿武攸暨（六八八年十一月诛杀驸马薛绍，太平公主已寡居二年），武攸暨当时职务是右卫（禁卫军第二军）贵族征兵府司令（中郎将），武曌派人暗中刺死武攸暨的正妻，而命他跟太平公主结婚。

太平公主前额宽广，颧骨突出，有权谋策略，武曌认为她很像自己，所以十分宠爱，特别厚待，时常跟她秘密讨论天下大事。唐王朝制度：亲王的采邑，不过一千户，公主的采邑，不过三百五十户；但太平公主的采邑，却已累加到三千户（到七一〇年，更累加到一万户，参考该年六月）。

14、八月十一日，武曌杀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最高监督长裴居道。

八月二十日，再杀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张行廉。

八月二十八日，再杀南安王李颖等皇族十二人（李颖是密王李元晓子；李元晓，参考六七八年十月）；再用皮鞭抽死故太子李贤的两个儿子；唐王朝李姓皇族，到此几乎全被杀光，年幼体弱的也被流放到岭南（南岭以南）；再杀李姓皇族的亲戚朋友数百家。只有千金长公主（一任帝李渊的女儿）因灵巧及谄媚，得以保全性命，千金公主请求当武曌的女儿（事实上武曌应称她“姑妈”），并改姓武；武曌对她至为喜爱，改封延安大长公主。

15、九月三日，监察官（侍御史·从六品下）汲县（河南省卫辉市）人傅游艺，率关中（陕西省中部）人民九百余人，前往皇宫城门呈递奏章，请求废除唐王朝，建立周王朝，命现任皇帝（五任睿宗）李旦，改姓武。武曌不准，但擢升傅游艺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正五品上）。于是文武百官以及皇亲国戚、神都和全国各地人民、四方蛮夷酋长、和尚、道士，共六万余人，纷纷上疏给武曌，内容跟傅游艺奏章上所请求的一样，唐帝李旦也上疏请求改姓武。

九月五日，文武百官联名上疏，坚称：有凤凰从皇家大会堂（明堂）飞到上阳宫，再飞到中央监察署（左肃政台），聚集在梧桐树上，很久之后，才向东南飞走；又坚称：凤凰数万只，聚集在皇宫南城政府办公处所（朝堂）。

九月七日，皇太后武曌批准唐帝李旦及文武百官的请求。

九月九日，武曌登则天门城楼，赦免天下，建立周王朝，更改年号（之前是唐载初元年，之后是周天授元年）。

九月十二日，文武百官向武曌呈献尊号：圣神皇帝，罢黜唐王朝皇帝李旦，改称“皇嗣”，赐他姓武；命皇太子李成器当皇太孙（本年，武曌六十七岁。唐王朝平静的覆亡在一个老太婆之手，开国迄今七十三年。武曌建立的周王朝，因历史上早就有一个周王朝〔公元前十二世纪〕，为了避免混淆，姑且称武曌这个周为南周，以别于周、北周、后周。因创造王朝的人想象力有限，在取国号时，往往沿用亡国名号，遂为后人带来辨识困难，不得不加点花草，如果认为这是一种羞辱，也只能怪当事人头脑僵硬）。

九月十三日，南周王朝皇帝（一任）武曌在首都洛阳兴建武姓皇族祖先七座祭庙，追赠尊贵谥号：姬昌（周王朝一任王姬发的老爹）称始祖文皇帝、正妻姒女士称文定皇后，周王朝十三任王（平王）姬宜臼的幼子姬武称睿祖康皇帝、正妻姜女士称康睿皇后；追尊五世祖太原王（靖王）武克己称严祖成皇帝、正妻称成庄皇后，四世祖（高祖父）赵王（肃恭王）武居常称肃祖章敬皇帝、曾祖父魏王（义康王）武俭称烈祖昭安皇帝、祖父周王（安成王）武华称显祖文穆皇帝，老爹忠孝太皇武士彟称太祖孝明高皇帝，他们正妻的尊贵谥号，跟她们丈夫尊贵谥号一样，但称皇后。又封武承嗣当魏王、武三思当梁王、武攸宁当建昌王，武士彟的老哥的孙儿：武攸归、武重规、武载德、武攸暨、武懿宗、武嗣宗、武攸宜、武攸望、武攸绪、武攸止，都封郡王，姐妹都封长公主。

父辈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武士稜武？千乘王
武攸暨 蜀节王
武士逸武？河内王
武懿宗 临川王
武嗣宗 河间王
武仁范潁川王
武载徳太祖孝明高直帝
武士彟梁宪王
武元庆梁王
武三思高阳王
武崇训新安王
武崇烈魏德王
武元爽魏宣王
武承嗣魏王
武延基淮阳王
武延秀魏王
武延义陈王
武承业陈王
武延晖咸安王
武延祚韩国夫人
武？贺兰敏之 南周一任帝
武瞾唐皇太子
李弘 唐章怀太子
李贤 唐四、六任帝
李显（哲）  唐五、八任帝
李旦（轮） 郭孝慎妻
武？  楚僖王（武瞾义父）
武士让武？建昌王
武攸宁 九江王
武攸归 会稽王
武攸望 武？武惟良建安王
武攸宜 安平王
武攸绪 恒安王
武攸止（义子） 高平王
武重规（义子） 武怀亮  武怀运  

武曌任命藩属事务部长（司宾卿）溧阳（江苏省溧阳市）人史务滋当最高监督长；副立法长（凤阁侍郎）宗秦客摄理最高立法长（检校内史）；御前监督官傅游艺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平章事）。傅游艺与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岑长倩，以及右玉钤卫（卫军第八军）大将军张虔勖、左金吾（卫军第十一军）大将军丘神勣、监察官（侍御史）来子珣等，都赐姓武。宗秦客暗中建议武曌消灭唐王朝，建立南周王朝，所以被列为第一级功臣，命他当最高立法长（内史）。傅游艺一年之内，遍穿蓝（九、八品）、绿（七、六品）、红（五、四品）、紫（三品以上）四种颜色官服（自九品直线上升到三品），世人称他“四季官宦”（每季都升官）。

武曌下诏，把“州”改作“郡”，有人警告她说：“陛下刚刚建立大周帝国，却下令废‘州’，不太吉祥（“州”“周”同音）。”武曌急撤销前诏。

武曌派史务滋等十人分别前往十道巡查安抚。

武曌封皇侄孙武延基等六人当郡级亲王。

16、冬季，十月二十一日，摄理最高立法长宗秦客被控贪赃枉法，武曌命剥夺官职，贬作遵化（广西灵山县西南）县政府防卫员（县尉·中下县从九品下）；老弟宗楚客也因强奸贪污罪，流放岭外。

17、十月二十四日，武曌下令诛杀流刑犯韦方质（参考本年一月）。

18、十月二十八日，最高立法长（内史）邢文伟，被控是宗秦客的摇尾系统，贬出当珍州（贵州省正安县）州长。

不久，中央派使节前去，邢文伟认为定是对自己下手，仓促间上吊自缢。

19、十月二十九日，武曌敕令两京（西京长安、神都洛阳）卫戍区所属各州，一律兴筑大云寺一座，收藏《大云经》，命和尚在上座讲解，参与注释及阐扬经义的和尚云宣等九人，都封县级公爵，赏赐他们紫色袈裟及银龟袋（和尚都穿黑色装裟，紫色袈裟〔三品以上〕是一种殊荣。《唐会要·舆服》：唐王朝官员，随时都要佩带一种鱼形的符信，一则显示官位，一则也具密码功能，三任帝李治命五品以上官员随身携带银质鱼符〔银鱼袋〕，作为征召时的验证，入宫时有专人负责契合工作。三品以上则携金质鱼符〔金鱼袋〕；六九〇年，武曌取消鱼符，改带龟符。稍后，三品以上，龟符用金质；四品以上，龟符用银质；五品以上，龟符用铜质。七〇五年，取消龟符，恢复鱼符）。

20、武曌下诏：规定全国凡姓武的家族，差役赋税完全免除。

21、西突厥汗国（新疆东北部及中亚东部）十姓部落，自七世纪八〇年代后期以来，受到东突厥汗国（指大可汗阿史那骨笃禄）的骚扰掠夺，大量逃跑及死亡，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濛池都护（都护府设咸海及伊塞克湖之间）、继往绝可汗（十七任大可汗）阿史那斛瑟罗，集合残余部众六七万人，迁入中国内地。

武曌命阿史那斛瑟罗当右卫（卫军第二军）大将军，改称竭忠事主可汗。

22、道州（湖南省道县）州长李行褒兄弟受特务陷害，法官判决全族屠灭，已经定案；国务院司法部法务司长（秋官郎中）徐有功竭力争取，竟无法平反。

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秋官侍郎）周兴，上疏指控徐有功故意宽恕叛徒，应该处斩。武曌虽然拒绝杀徐有功，但仍解除徐有功官职。不过，武曌一向尊重徐有功，过了一段时间，征召徐有功出任监察官（侍御史），徐有功晋见，伏地流泪，坚决辞让，说：“我听说过，梅花鹿虽然逛游山林，可是它的性命却在厨房里被决定，事实就是如此。陛下用我当法官，我决不敢扭曲陛下的法律，但我会因忠于我的职责而死！”武曌坚持这项任命；远近人们听到消息，争相庆贺。

23、本年，任命右卫大将军泉献诚（渊盖献诚）当左卫（卫军第一军）大将军。

武曌拿出金银珍宝当赌注，遴选皇宫南北二城的五位神射手（皇宫北城就是“大内”“禁中”，皇帝住处；皇宫南城则是中央政府各机关所在地），比赛射箭，结果泉献诚第一，但他让给右玉钤卫大将军薛咄摩，薛咄摩再让回给泉献诚。泉献诚上奏说：“陛下命神射手比赛，可是优胜者多不是汉人将领，我暗中担心这会使四方蛮夷对汉人轻视（泉献诚是高句丽人，薛咄摩是薛延陀人），请停止这项比赛。”武曌认为很对，接受他的建议。

六九一年（辛卯）

南周·天授二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六十八岁）在万象神宫（皇家大会堂〔明堂〕）接受尊号，旗帜一律改用红色（周王朝受火神保护〔火德〕，参考前二二一年。唐王朝受土神保护，认为黄色最为尊贵，参考六一八年五月二十日）。

十一月二日，武曌在首都洛阳兴筑农神祭坛（社稷）。

一月九日，武曌把武姓皇族祖先牌位送进皇家祖庙（太庙）。把长安（唐故都·陕西省西安市）唐王朝李姓皇族祖庙改称享德庙，四季祭祀时，只祭祀一任帝李渊以下各皇帝，李渊以上四位祖先（李熙、李天赐、李虎、李昞）的祭室，一律封闭，不再祭祀；把长安崇先庙（祭祀武曌的祖先；参考六八八年正月）改称崇尊庙。

十一月（正月）十三日，冬至，武曌在皇家大会堂举行大祭，祭祀昊天上帝，天上百神配享香火，武姓皇族祖先及唐王朝三位皇帝（一任李渊、二任李世民、三任李治）也配享香火。

2、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代理总监察官（知大夫事）李嗣真，因特务横行，上疏说；“现在，告密的案件，纷乱如麻，虚假诬陷的多，真实揭发的少，恐怕有凶恶的阴谋家，挑拨离间陛下跟臣属们的感情。古时候，判决确定之后，三公部长级官员还要举行听证，君王必定三次要求宽恕，直到实在无法宽恕时，才命行刑。可是，最近我们看到的情形却不一样，特务乘坐一辆驿马车，奉陛下命令前往，调查之后，法官就根据这个特务的片面之辞判决，不再作第二次调查；有的更独断专行，根本不再奏报。结果是，权柄握在臣属之手，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办法！万一有人在滥刑之下含冤，陛下怎么知道？何况，以九品官卑微的地位，拥有处理案件的全权，手握人的生死，偷窃领袖威势，调查审问既不经过国务院司法部（秋官）；而复查再审，监督院（门下省）又不能过问，政府统治人民的锐利武器，轻率的交到别人（特务）之手，恐怕帝国要承受灾难。”武曌不接受。

3、饶阳（河北省饶阳县）县政府防卫员（县尉）姚贞亮等数百人上疏呈献武曌尊号：上圣大神皇帝，武曌不准。

4、监察官（侍御史）武子珣（来子珣）诬告宫廷总管府服饰官（尚衣奉御·从五品上）刘行感兄弟阴谋叛乱；刘行感兄弟全被诛杀。

5、春季，一月，国务院财政部长（地官尚书）武思文（徐思文）联合各地方政府进京朝贡特使（朝集使）二千八百人，上疏请南周帝武曌举行中岳大祭（嵩山封禅）。

6、一月二十七日，撤销唐王朝兴宁陵（一任帝李渊的老爹李昞墓）、永康陵（李渊的祖父李虎墓）、隐陵（皇嗣李旦登基时预定墓）等陵墓管理局（诸陵署），仅酌量设置若干守墓人。

7、左金吾（卫军第十一军）大将军武神勋（丘神勣）有罪（不知什么罪），被诛杀。

8、最高监督长（纳言）史务滋与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来俊臣一同调查刘行感兄弟案。来俊臣奏报说：史务滋跟刘行感情谊亲密，意图掩饰刘行感的犯罪证据。武曌命来俊臣一并调查史务滋。史务滋恐惧，自杀。

9、有人告密：国务院右秘书长（文昌右丞）周兴跟武神勣（丘神勣）同谋；武曌命来俊臣调查。

来俊臣跟周兴共同审问一件案子，正同桌吃饭，来俊臣问说：“被告很多不肯招供，有什么方法叫他招供？”周兴说：“容易得很，拿一个大缸（瓮）来，四面烧起炭火，把被告放到里面，还有什么供不招的？”来俊臣命抬来大缸，四周烧起炭火——一切照周兴的指示办理，然后来俊臣起身，对周兴说：“奉皇上密令，要兄长招供，请进大缸！”周兴惊惶恐惧，跪下叩头，自动承认罪行。依照法律，应该斩首，武曌特别原谅。

二月，把周兴流放岭南（南岭以南），中途被仇家诛杀。

周兴跟游击将军（武散官十五级·从五品下）索元礼、来俊臣，互相比赛残暴，周兴、索元礼各杀数千人，在来俊臣手下家破人亡的，有一千余家。索元礼的残暴，更骇人听闻，武曌遂顺便斩索元礼，用以化解人民的怨恨。

10、左卫（卫军第一军）大将军、千乘王武攸暨改封定王。

11、武曌封故太子李贤的儿子李光顺当义丰王。

12、二月二十二日，武曌下令：始祖姬昌墓称德陵，睿祖姬武墓称乔陵，严祖（五世祖）武兖己墓称节陵，肃祖（武曌的高祖）武居常墓称简陵，烈祖（武曌的曾祖）武俭墓称靖陵，显祖（武曌的祖父）武华墓称永陵。把章德陵（山西省文水县武家祖坟）改称昊陵，显义陵（武曌的老爹武士彟墓）改称顺陵。

13、恢复李君羡的官职爵位（李君羡因“武”字被冤杀事，参考六四八年七月。迄今四十四年）。

14、夏季，四月一日，日食。

15、四月二日，武曌下诏说：佛教开创南周王朝大业（指法明和尚呈献《大云经》，参考去年〔六九〇年〕七月），所以擢升佛教的地位在道教之上（唐王朝时，因皇帝追认李耳是皇家远祖，连带道家的地位有所提升，连每年考试，也把《老子》列入主要课程，参考六七四年十二月。如今改朝换代，道家地位受挫）。

16、命建安王武攸宜当长安留守长官。

17、四月十五日，铸造大钟，放在皇宫北城门楼上。

18、五月，任命武长倩（岑长倩）当武威兵团总司令官（武威道行军大总管），攻击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但中途又把他召回，大军终于没有出动。

19、六月，任命中央总监察官（左肃政大夫）格辅元当国务院财政部长（地官尚书），跟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乐思晦、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任知古同时当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乐思晦，是乐彦玮的儿子（乐彦玮，参考六五六年十二月）。

20、秋季，七月，强迫迁移关中（陕西省中部）居民数十万人，充实首都洛阳。

21、八月十日，最高监督长武攸宁免职，改任左羽林大将军；国务院国防部长欧阳通改任祭祀部长（司礼卿），兼管监督院事务（兼判纳言事）。

22、八月二十二日，诛杀右玉钤卫（卫军第八军）大将军武虔勖（张虔勖）。

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来俊臣调查武虔勖案，武虔勖向监察官徐有功投诉，来俊臣大怒，命卫士把武虔勖乱刀砍死，割下人头，悬挂街市示众。

23、义丰王李光顺、嗣雍王李守礼、永安王李守义、长信县主（以上是故太子李贤的儿女）等，都赐姓武，连同皇嗣武旦的所有儿子，一起软禁皇宫，不出宫门十余年。武守礼（李守礼）、武守义（李守义），都是武光顺（李光顺）的老弟。

24、有人告密：国务院财政部长武思文（徐思文），最初曾经参与徐敬业的叛变阴谋（参考六八五年正月）。八月二十六日，武曌流放武思文到岭南，恢复原来徐姓。

25、九月八日，诛杀岐州（陕西省凤翔县）州长云弘嗣。

此案由副总监察官来俊臣调查，来俊臣不问一句话，不录一句口供，就先砍下云弘嗣的头，再编造一份云弘嗣自动招认的口供，奏报武曌。诛杀武虔勖的经过跟此相同。奏章呈上后，武曌全都批准，全国人民的嘴巴，都像被铁钳封住。

26、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武游艺（傅游艺），梦见自己登上湛露殿，醒后把梦中景象告诉他亲近朋友。亲近朋友告密。九月二十五日，武曌命逮捕武游艺，下狱；武游艺自杀。

27、九月二十六日，武曌任命左羽林卫大将军、建昌王武攸宁当最高监督长；京畿卫戍区（洛州）总司令部军务秘书长（司马）狄仁杰当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地官侍郎），连同国务院工程部副部长（冬官侍郎）裴行本，一起当二级实质宰相。武曌告诉狄仁杰说：“你在汝南（豫州·河南省汝南县）有很好的成绩（指狄仁杰任豫州州长时，参考六八八年九月），你想不想知道谁打你的小报告？”狄仁杰说：“陛下认为我有过失，我愿改正；陛下知道我没有过失，是我的幸运，不想知道谁打我的小报告！”武曌深为叹息赞美。

28、之前，立法官（凤阁舍人）修武（河南省修武县）人张嘉福，发动洛阳（首都洛阳所在县）人王庆之等数百人，上疏武曌，请封魏王武承嗣当皇太子。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文昌右相）、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长倩（岑长倩），认为皇嗣武旦身在东宫，不应该有这种论调，上疏请求严厉责备王庆之等，并应解散请愿团。武曌问国务院财政部长、二级实质宰相格辅元，格辅元坚决支持武长倩，因此触怒武家班，于是，武曌故意命武长倩出征吐蕃王国（参考本年五月），还没有到达战场，就召回京师（首都洛阳），逮捕，囚禁政治犯监狱（制狱）；武承嗣再诬陷格辅元。副总监察官来俊臣又胁迫武长倩的儿子武灵原（岑灵原），命他在口供中牵连祭祀部长兼主管监督院事务欧阳通等数十人，指控他们一同阴谋叛乱。欧阳通接受来俊臣调查，遍受五毒重刑，都不更改他所说过的话；来俊臣遂伪造一份自动招认的口供。

冬季，十月十二日，武长倩、格辅元、欧阳通等，全部诛杀。

王庆之晋见南周帝武曌，武曌问道：“皇嗣（武旦〔李旦〕）是我的儿子，为什么罢黜他？”王庆之回答说：“‘神灵不接受不是同类的祭祀，人民不祭祀不是自己家族的祖先。（《史记·晋世家》晋国国务官〔大夫〕狐突语）现在是谁的天下，怎么能让姓李的当继承人！”武曌安慰他，教他出去，王庆之匍匐地上，哭泣流泪，誓死坚持，不肯离开，武曌交给他一张盖印的皇宫通行证，说：“你想见我的时候，把它拿给守门的人看。”自此之后，王庆之不断进宫晋见，武曌有点生气，命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李昭德打王庆之几棍。李昭德把王庆之带到光政门外（洛阳宫城南面三门，中则天门，东兴致门，西光政门），告诉文武官员说：“这个毛贼打算罢黜我们的皇嗣，而封武承嗣当太子。”下令左右捶击，打得王庆之耳朵、眼睛都流出鲜血，最后在乱棍之下断气，他的请愿团也霎时解散。

李昭德遂奏报武曌说：“先帝（李治）是陛下的丈夫，皇嗣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建立帝国，当然要传给子孙，成为万代大业，侄儿怎么能当继承人！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侄儿当天子，而给姑妈兴建皇家祖庙（太庙）的！而且，陛下接受先帝托付，如果把帝国传给武承嗣，则先帝再也享受不到祭祀香火。”武曌也认为有理。李昭德，是李乾祐的儿子（李乾祐事，参考六二七年十二月）。

29、十月二十五日（原文“壬辰”，据《新唐书》改），诛杀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乐思晦、右卫（卫军第二军）将军李安静。李安静，是李纲的孙儿（李纲死事，参考六三一年六月）。

武曌打算篡夺唐王朝政权时，亲王、三公、文武百官都上疏敦劝，只李安静严正拒绝。李安静被捕后，囚禁政治犯监狱，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来俊臣盘问他叛乱情况，李安静说：“以我这个唐王朝老干部的身份，要杀就杀！如果说我阴谋叛乱，没有什么好回答的。”来俊臣把他诛杀。

30、国立中央大学学生（太学生）王循之上疏，请求给假回乡（唐王朝国立贵族大学〔国子学〕学生三百人，国立中央大学〔太学〕学生五百人），武曌批准。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地官侍郎）狄仁杰上疏反对，说：“我听说过，最高领袖除了‘赦免’‘诛杀’二大权柄不交给别人外，其他所有国家大事，都由有关单位分层负责。所以对国务院左右秘书长（左右丞）以下官员们可以处理的事情，都不亲自处理；对左右最高执行长（左右相）以上官员们的争执，才予以裁定，为的是他们地位逐渐尊贵。学生请假，是大学主任秘书（丞·从六品下）和秘书官（主簿·从七品下）的事，如果天子竟为它发布皇家指令，则天下事情之多，皇家指令岂不是发个没完！如果一定不想使他们失望，请建立一个新制度，就足够用。”武曌称许。

六九二年（壬辰）

南周·天授三年　　如意元年　　长寿元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六十九岁）在万象神宫（皇家大会堂〔明堂〕）举行祭祀。

2、十二月（腊月），封故于阗王（新疆和田市）尉迟伏阇雄的儿子尉迟瑕当于阗王（尉迟伏阇雄，参考六七四年十二月）。

3、春季，一月一日，南周帝武曌接见中央派往各道安抚特使所推荐的人士（史务滋等十人出巡事，参考六九〇年九月），不问他们有没有才干，也不问他们聪明、愚昧，全部授予官职，最高的当试用立法官（试凤阁舍人·正五品上）、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正五品上），其次的，试用当国务院各司副司长（试员外郎·从六品上）、监察官（侍御史·从六品下）、初级立法、监督官（补阙·从七品上）、见习立法、监督官（拾遗·从八品上），最低的试用皇家图书院校勘官（校书郎·正九品上）。

官员试用制度，自此开始。当时的人作打油诗讥讽说：“初级官（补阙）一车又一车的装，见习官（拾遗）一斗又一斗的量；监察官（侍御史）一耙又一耙的推，校勘官（校书郎）像从一个窑烧出来的大批水缸。”一位举人（贡士）沈全交续下去说：“糊涂安抚使，瞎眼圣神皇（武曌的尊号）。”被监察官（御史）纪先知查获逮捕，上疏弹劾沈全交诽镑政府，挑拨人民与政府感情，要求在政府所在地（朝堂）先行棍打，然后再交法办。武曌笑说：“只要你们不像打油诗说得那么滥，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最好把他释放。”纪先知大为惭愧。

武曌虽然滥用政府官职来笼络天下人心，然而对于没有能力的人，立刻也会把他罢黜，有的甚至诛杀。掌握“刑罚”“奖赏”大权，控制全国，恩威政令，都由自己做主，观察入微，判断正确，所以当时贤能人才，也争相接受她的驱使。

4、宁陵（河南省宁陵县）县政府主任秘书（丞）庐江（安徽省庐江县）人郭霸，用精密的马屁术谄媚武曌，被任命当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

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魏元忠患病，郭霸前往问候，把魏元忠的粪便放到自己嘴里尝尝，欢天喜地说：“总监察官（魏元忠）的粪，味道如果是甜的，就应该忧虑；可是，今天它的味道既臭又苦，不要担心！”魏元忠大为厌恶，到处宣扬。

柏杨曰：

和士开的“黄龙汤”早闻名于世（参考五七〇年七月），但当事人姓名不传，郭霸的行径相同，却名留史册。为了当官，连老板的粪便都可啧啧下咽，喜形于色，功力之高，用心之苦，使人叹为观止。

一个什么诱因，难道是单纯的“做官狂”，就使人性堕落到这种程度，值得沉思。

5、一月二日，任命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杨执柔当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杨执柔，是杨恭仁老弟的孙儿（杨恭仁，参考六一九年闰二月二十九日），武曌把他当做外婆家人看待（武曌的娘亲姓杨）。

6、当初，隋王朝重建东都洛阳（参考六〇五年三月），没有外城，内城也仅有一道短墙而己。本年，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李昭德才开始兴筑外城。

7、中央总监察署（左台）副总监察官（中丞）来俊臣，罗织罪状，检举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任知古、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地官侍郎）狄仁杰、国务院工程部副部长（冬官侍郎）裴行本、祭祀部长（司礼卿）崔宣礼、国务院前任左秘书长（前文昌左丞）卢献、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魏元忠、澈州（山西省长治市）州长李嗣真，阴谋叛变。

之前，来俊臣奏请武曌：第一次审问就自动招认的，得以免除死刑，而减轻一等处分。武曌批准，颁布实施。任知古等下狱后，来俊臣拿出这项皇家诏令，诱惑他们自动招认，狄仁杰回答说：“南周王朝革命维新，万物重生，唐王朝旧有臣僚，甘愿一死，我们确实阴谋叛变！”来俊臣这才对他稍稍放宽防范。事务官（判官）王德寿对狄仁杰说：“部长（尚书）一定会免除死刑（郭霸称魏元忠“总监察官”，王德寿称狄仁杰“部长”，都是“见官加一级”的流行马屁手段，取悦对方），我受长官驱使，身不由己，打算靠着这个逆案，谋求小小升迁，请你在口供中顺便提一提杨执柔（刚上任的宰相），是不是可以？”狄仁杰悲怆说：“天地神明，竟让我干这种伤天害理勾当！”一头撞到柱子上，鲜血流满脸面，王德寿恐惧，向狄仁杰道歉。

侯思止负责调查魏元忠，魏元忠理直气壮，不肯屈服，侯思止大怒，命人把魏元忠捆绑，用绳拉住双脚，在地上倒拖，魏元忠幽默说：“我只是运气太差，像是从驴背栽下来，脚挂在蹬上，被畜生倒拖着走！”侯思止越加火爆，命加快倒拖速度，魏元忠说：“侯思止，你如果要我的头，只管砍下，何必定要我承认叛乱！”

狄仁杰既自动招认阴谋叛变，主管官员上疏奏报，等待批准公文书发下，就可执行，所以对他的防范，稍稍宽松。狄仁杰撕下一块被面，撰写冤状，藏在棉衣服里，对王德寿说：“天气渐热，请家人带回把棉花拿掉，改成夹衣。”王德寿允许。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得到这份冤状，带着它紧急告发事变，武曌召见狄光远，看过狄仁杰冤状后，询问来俊臣，来俊臣回答说：“狄仁杰等被捕下狱，我连他们的衣服、腰带，都没有碰过，还特别优待，住得也十分安适，假如他没有阴谋叛变，怎么肯自动招认？”武曌派立法院总礼宾官（通事舍人）周綝前往实地调查。来俊臣命狄仁杰等暂时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在西厢站成一排，让周綝察看。周綝连眼皮都不敢抬，只呆呆地望着东方，应声点头而已。来俊臣又用狄仁杰等人的名义，撰写《感谢诛杀表》，请周綝带回呈递。

乐思晦的儿子还不满十岁，被没收到农林部（司农寺。乐思晦被害事，参考去年〔六九一年〕十月），现在，紧急告发事变，武曌召见他询问，乐小弟回答说：“我的老爹已被处死，我的家庭也已破碎，所以不是为了我，而只是可怜陛下的法律，受来俊臣等玩弄。陛下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不妨试一试，挑一个忠贞清廉、陛下最最信任的人，说他有叛乱嫌疑，交给来俊臣调查，包管没有一个人不自动招认自己是叛徒。”武曌有点醒悟。于是，召见狄仁杰等，问说：“你承认谋反，为了什么？”狄仁杰回答说：“不承认谋反，已死在苦刑拷打之下。”武曌说：“为什么呈递‘感谢诛杀表’？”狄仁杰等说：“没有这回事。”武曌把周綝带回的奏章拿给他们看，这才拆穿来俊臣的诡诈。于是，不对七位官员的家人制罪。

一月四日，贬谪任知古当江夏（鄂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武汉市）县长，狄仁杰当彭泽（江西省彭泽县）县长，崔宣礼当夷陵（峡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宜昌市）县长，魏元忠当涪陵（涪州州政府所在县·重庆市涪陵区）县长，卢献当西乡（洋州州政府所在县·陕西省西乡县）县长；裴行本、李嗣真，则被流放岭南（南岭以南）。

来俊臣跟武承嗣等，坚持把七人诛杀，武曌不准。来俊臣乃单独指控裴行本，认为他的罪状尤其严重，绝不可宽恕，必须斩首；国务院司法部法务司长（秋官郎中）徐有功反驳说：“英明的君王有再生之恩，来俊臣不肯服从旨意，伤害陛下的威望信誉。”

宫廷监察官（殿中侍御史）贵乡（河北省大名县）人霍献可，是崔宣礼的外甥；在武曌面前抗议说：“陛下如果不斩崔宣礼，我就死在陛下面前。”用头碰撞金殿台阶，血流满地，用以表示做一个部属不袒护自己的亲戚。但武曌仍然拒绝。以后，霍献可就一直用绿色缎带包裹伤口，而在冠帽下面稍微露出一点，希望武曌能够看到，肯定他忠心耿耿。

8、一月八日，初级立法官（补阙）薛谦光，上疏说：“遴选官员，应得到真才实学；录用一个人或排斥一个人，都影响礼教文化。现在，追求官职的人，无不钻营奔走，公开找人推荐，吵闹争夺，一点也不羞愧。文官是不是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只靠一篇考试的文章；武官是不是有克敌制胜的谋略，只看他骑马射箭。从前，刘彻（西汉王朝七任帝）读到司马相如的赋，深恨不能跟他同生在一个时代；等到后来，把司马相如征召到政府当官，不过给他一个刘恒（西汉王朝五任帝）墓园管理官（文园令）而已（西汉王朝蜀郡〔四川省〕人司马相如〔参考前一三八年九月〕撰《子虚赋》，当时皇帝〔西汉七任帝〕刘彻读后，大为称赞，说：“我恨不得跟它的作者同生一个时代！”宦官杨得意说：“我听同县司马相如说，这篇赋是他写的。”刘彻遂征召他到中央，担任宫廷禁卫官〔郎〕，最后当刘恒墓园管理官〔文园令〕，因病免除职务，在家逝世），因为知道他没有能力担当三公及部长级的重大责任。吴起是有名的大将，会战将要开始，左右侍从呈递佩剑，吴起说：“统帅的主要任务，是控制战场形势，决定进攻撤退，面对复杂情况，下达正确判断。至于手拿刀枪，冲锋陷阵，不是统帅的事。（吴起，参考前四〇三年）虚浮的文章怎么可以治理国家？神射手又怎么能够消灭敌人？主要的是，对于文官，要了解他的能力才干；对于武官，要了解他的勇气谋略！考察官员的操守，只要赏罚他的推荐人就行。”

9、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来俊臣向左卫（卫军第一军）大将军泉献诚（渊盖献诚）勒索黄金，得不到手，于是诬告泉献诚阴谋叛变，逮捕下狱。

—月九日，绞死泉献诚（渊盖献诚是渊盖苏文的孙儿，归化唐王朝，参考六六六年五月）。

10、一月十四日，任命最高法院院长（司刑卿）摄理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州长李游道当国务院工程部长（冬官尚书）、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11、二月三日，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及党项部落（四川省西北部）一万余人，归附南周；南周政府把他们分别安置在十个州境内。

12、二月二十二日，命国务院司法部长袁智弘当二级实质宰相。

13、夏季，四月一日，赦免天下，改年号如意（之前是天授三年，之后是如意元年）。

14、五月一日，武曌下诏禁止全国屠宰家畜及捕杀鱼虾。而江淮一带（华东地区）大旱、饥馑，人民却不能捕杀鱼虾，于是很多人饿死（人间惨事）！

立法院见习立法官（右拾遗）张德，生一个男孩，第三天，暗中宰了一只羊，宴请同僚庆祝。初级立法官杜肃，藏了一个薄饼包肉回来，上疏告密检举。第二天，武曌在金銮宝殿上，面对仪仗，问张德说：“听说你生了一个男孩，可喜可贺。”张德谢恩，武曌又说：“你酒席上的肉是哪里来的？”张德叩头承认犯罪。武曌说：“我禁止屠宰，但婚丧大事，不在此限。可是你以后再请客时，应该选择对象！”遂把杜肃的告密表章拿给张德看。杜肃大为羞惭，政府所有官员，都要唾他的脸。

15、吐蕃王国酋长曷苏，率部众投奔南周，请求收容；南周政府派右玉钤卫（卫军第八军）将军张玄遇当安抚特使，率精锐部队二万人，前往迎接保护。

六月，张玄遇进抵大渡水（峡江支流大渡河）西，曷苏的密谋泄露，被他的国人逮捕；另一位酋长昝捶，率羌部落八千余人，幸运的逃出，张玄遇把他们安置在莱川州（羁縻州·四川省石棉县西），回军。

16、六月辛亥日（六月甲子朔，没有辛亥），万年（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东半城）县政府主任秘书（主簿）徐坚上疏给武曌，说：“古籍上说：审理诉讼案件，应遵守‘五听’法则（《周礼·小司寇》：一是“辞听”，观察被告说的话，如果有假，一定躲躲闪闪。二是“色听”，观察被告面部，如果有假，一定羞惭变色。三是“气听”，观察被告的语气，如果有假，一定上气不接下气。四是“耳听”，观察被告听你说话时的态度，如果有假，一定困惑不宁。五是“目听”，观察被告的眼睛，如果有假，一定浑浊无神）；政府诏书上也说：审理诉讼案件，要三次复奏（参考六三一年八月）。可是据我了解，近来陛下颁发指示，对于涉嫌叛乱的被告，一旦证实，准许法官立即行刑。人命最为尊贵，死后不能再生，万一冤枉，已全族屠灭，连哭声都被大地吞没，岂不悲痛！这种严厉措施，并不能肃清奸邪，显明法律尊严，反而促使执法人员任意作威作福，使人民对政府怀疑恐惧。我建议撤销这项敕令，仍依正常程序，作三次复奏。同时，对执法人员应特别慎重选择，有些人宽恕公平，受人民称赞，盼望陛下亲近他，交付给他重任；有些人处理事情残忍苛刻，不符人望，盼望陛下疏远他、辞退他。”徐坚，是徐齐聃的儿子（徐齐聃，参考六七〇年三月）。

17、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李昭德秘密报告武曌，说：“魏王武承嗣权势太重。”武曌说：“他是我的侄儿，所以把他当做心腹！”李昭德说：“侄儿和姑妈，亲密的程度怎么能跟儿子和父亲相比？儿子还有杀父篡位的，何况侄儿？而今，武承嗣既是陛下的侄儿，又是亲王，又是宰相，权力跟最高领袖一样，我恐怕陛下在天子宝座上，不见得能长久坐下去！”武曌吃惊地瞪着他说：“我从没有想到。”

秋季，八月十五日，武曌改组中央政府，任命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文昌左相）、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承嗣当特进（文散官二级·正二品）；最高监督长（纳言）武攸宁当国务院工程部长（冬官尚书）；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二级实质宰相杨执柔当国务院财政部长（地官尚书）；全部免兼宰相职务。擢升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秋官侍郎）新郑（河南省新郑县）人崔元综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李昭德当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摄理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检校天官侍郎）姚璹当国务院左秘书长（文昌左丞）；摄理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检校地官侍郎）李元素当国务院右秘书长（文昌右丞）；和藩属事务部长（司宾卿）崔神基，同时当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姚璹，是姚思廉的孙儿（姚思廉，参考六一七年十一月九日）。李元素，是李敬玄的老弟（李敬玄，参考六六九年二月）。

八月十九日，擢升建筑部长（营缮大匠）王璿当国务院国防部长、二级实质宰相。武承嗣也在武曌面前打李昭德的小报告，武曌说：“我任用李昭德，晚上才睡得了觉，他代替我操劳，你不必多说。”

当时，特务横行，文武官员震恐畏惧，连走路声音大一点都不敢，只有李昭德在金銮宝殿上，不断揭发他们诈欺。武曌喜爱吉祥瑞兆，有人呈献一块白石头，上面有红色纹路，主管官员问他奇异之处在哪里？那人回答说：“它有赤心。”李昭德发火，说：“只这块石头赤心，难道其他石头都叛变谋反？”左右忍不住失笑。襄州（湖北省襄樊市）人胡庆用红油漆在乌龟腹部写字：“天子万万年。”带到宫门呈献。李昭德用刀把漆刮掉，奏请交付法庭处理。武曌说：“他并没有恶意。”下令释放。

武曌训练一只猫，让它跟一只鹦鹉和平共处在一个笼子里，拿出来请文武百官欣赏，还没有传观一遍，大概是猫饿了的缘故，抓住鹦鹉吃掉，武曌满脸羞惭。

武曌自从六八五年以来，任用特务，首先诛杀唐王朝皇亲国戚数百人，接着诛杀高级官员数百家，所杀州长、征兵府副司令官（郎将）以下，更多到无法计数。每宣布一项人事命令，宫女就互相悄悄说：“魔鬼杀手又来了。”不出十天半月，就会有人被逮捕，甚至全族被屠。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朝邑（陕西省大荔县东朝邑镇）人严善思，公平正直，敢于发言。当时，告密的人多到无法计数，武曌也有点厌倦，于是交给严善思调查，因诬告而被判刑的有八百五十余人。特务的势力受到打击，乃把箭头指向严善思，布下天罗地网，诬陷严善思，终于把严善思流放到驩州（越南荣市）。武曌知道他冤枉，不久征召他回京（首都洛阳）当天文台主任秘书（浑仪监丞）。严善思，本名严馔，用别名问世。

立法院初级立法官（右补阙）新郑人朱敬则，认为武曌所以采取高压手段，为的是禁止人民对她批评；而今，唐王朝已亡，南周王朝已经建立，人心已经安定，应该减少杀戮，改用宽厚政策，于是上疏说：“李斯当秦王朝的宰相，苛刻诈欺，屠灭各国，不知道用宽厚政策代替，终于使秦王朝土崩瓦解，这是不知道改变的灾难。刘邦（西汉王朝一任帝）平定天下，陆贾、叔孙通劝告他用礼义治国（参考前二〇一年九月、前一九六年五月），结果传位十二代（事实上是传位十五帝、十一代），这正是知道改变的回报。自从六八四年，陛下执政之初，大业开创，天地混沌，三叔放出瑶言（周王朝时，姬鲜等三位王叔造谣中伤另一位王叔姬旦事，参考三六九年十月注），四凶起兵作乱（四凶，参考八六年四月注。此处用此典故，指唐王朝反抗力量），如果不反复调查，就不能上顺天心，下遂民意；如果不严刑峻法，就不能摧毁奸邪，平息暴乱，所以设置神圣的器具（指告密铜柜，参考六八六年三月），大开告密之门，无论是弯曲的或直挺的，影像全部呈现；藏在胸中的心机，也全部显露。神明帮助善良，有罪必罚，人民安乐，陛下登位。然而，跑得太快，足迹无法整齐；弦绷得太紧，声音无法悦耳。从前的恰当措施，今天已经落伍，有待抛弃。但愿陛下观察秦、两汉王朝的兴衰得失，考察今天时代潮流，了解渣汁定要丢掉，承认草屋必须拆毁，敲掉鲨鱼的牙齿，摧挫特务的锋芒，阻塞罗织诬告陷害的泉源，扫除结帮成派的残余痕迹；使天下苍生，都能坦荡的开心欢乐，岂不是一件好事。”武曌认为他说得对，赏赐给他绸缎三百段。

监察官周矩上疏说：“法官、特务，互相炫耀他们虐待被告的成缋，那些成绩是：用污泥塞住耳朵，用铁笼罩住头颅，用重枷套住脖子，用铁圈束住头顶，更加添木楔；猛击被告肋骨，把竹签刺进被告指甲（“十指下签”），梁吊头发，烟熏耳朵，称为‘监狱功课’（“狱持”）。有的减少饮食供应，使被告吃不饱饭；有的连宵缓问，使被告日夜不能合眼，号称‘囚犯修行’（“宿囚”）。被告都是肉身，非木非石，为了解救眼前痛苦，只求早死。我暗中听到大家谈论，都说天下太平，为什么还去造反！难道被告都是英雄豪杰，每人都想当帝当王？不过是受不了毒刑，自己诬害自己，请陛下垂鉴。而今，政府所有官员，睡不安寝，一致认为：陛下早上对他还很亲信，晚上就把他当做仇寇，变化之大，没有人自信安全。周王朝待人仁爱，因而昌盛；秦王朝信赖刑罚，终于灭亡。希望陛下放宽刑罚，多施仁爱，天下有幸！”武曌相当接纳他的建议，特务的权势和政治冤狱，稍稍减少。

18、武曌年事虽高（本年六十九岁），但很会化妆，即令左右侍从，也察觉不出她的衰老。

八月二十四日，武曌下诏宣称她牙齿脱落，长出新的牙齿。

九月九日，武曌登上则天门，赦免天下，改年号（之前是如意元年，之后是长寿元年），并把祭祀地神的日期改到九月。

19、武曌下诏指定并州（山西省大原市）为北都。

20、九月二十二日，二级实质宰相李游道、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王璿、国务院司法部长（秋官尚书）袁智弘、藩属事务部长（司宾卿）崔神基、国务院右秘书长（文昌右丞）李元素、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春官侍郎）孔思元、益州（四川省成都市）政务秘书长（长史）任令辉；都被宫廷监察官（殿中侍御史）王弘义陷害，免除官职，流放岭南。

21、左羽林军（禁军第一军）贵族征兵府司令（中郎将）武子珣（来子珣）被控有罪，流放爱州（越南清化市），不久，在贬所逝世。

22、从前，新丰（陕西省临潼县东北新丰镇）人王孝杰，在刘审礼率军攻击吐蕃王国时，当副总司令（副总管），跟刘审礼一同被吐蕃俘虏（参考六七八年九月），吐蕃国王（三十三任）芒松芒赞看到王孝杰，忍不住落泪说：“你的相貌跟我的老爹一模一样。”待他十分优厚，后来终于遣返唐王朝，累积资历，升任右鹰扬卫（卫军第四军）将军。

王孝杰因在吐蕃王国住过一段长久时间，所以对吐蕃了如指掌。正巧，西州军区（总部设新疆吐鲁番市东）总司令（都督）唐休璟请求收复四大军区（四镇）——龟兹军区（总部设新疆库车县）、于阗军区（即毗沙军区·总部设新疆和田市）、疏勒军区（总部设新疆喀什市）、碎叶军区（总部设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城）。武曌命王孝杰当武威兵团总司令（武威军总管），会同武卫（卫军第五、六军）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军攻击吐蕃。

冬季，十月二十五日，大破吐蕃军，收复四大军区，仍在龟兹（新疆库车县）设安西总督府（安西都护府），派军驻防。

六九三年（癸巳）

南周·长寿二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岁）在首都洛阳万象神宫（皇家大会堂〔明堂〕）举行祭祀，由魏王武承嗣第二梯次呈献祭品，梁王武三思第三梯次呈献祭品。武曌亲自制定《神宫乐》，参加舞蹈的有九百人。

2、宫女韦团儿深受武曌的宠爱与信任，怀恨皇嗣武旦（李旦），于是先诬陷武旦的正妻刘女士和小老婆德妃窦女士，说她们祈求鬼神，施法诅咒。

十一月二日，刘、窦二人前往嘉豫殿参见武曌，退出后，武曌派杀手把二人同时诛杀（德妃窦女士，就是唐王朝九任帝李隆基的娘亲），把尸首埋在宫中，没有人知道地方。德妃窦女士，是窦抗的曾孙女（窦抗，是一任帝李渊正妻窦皇后的堂兄，参考六一八年三月）。武旦恐怕触怒武曌，不敢说一句话；在武曌面前，脸色行止，十分自然。韦团儿想更进一步陷害武旦，有人把内情报告武曌，武曌诛杀韦团儿。

那个时代，鲨鱼群纷纷引诱奴婢检举他们的主人，以求建立功劳，取得报酬。德妃窦女士的老爹窦孝谌，当润州（江苏省镇江市）州长，有一个家奴装神弄鬼，恐吓窦夫人及庞女士（德妃的娘亲），庞女士恐惧，奴仆们趁势请求在夜晚祭祀鬼神，祈祷化解；庞女士照办，那位家奴遂抓住真赃实据，向政府告密。武曌派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龙门（山西省河津县）人薛季昶（音chǎng〔厂〕）前往调查，薛季昶回京（首都洛阳）面奏，认为庞女士和女儿德妃窦女士，一同从事巫术诅咒；在报告案件之前，薛季昶先哭泣流泪，表示他无法克制他的悲痛，然后才说：“庞女士所做的事情，身为一个臣子，我不忍说出口。”武曌擢升薛季昶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命将庞女士斩首。庞女士的儿子窦希瑊晋见中央监察官（侍御史）徐有功申冤。徐有功用正式公文通知主管单位，停止行刑；上疏陈述事情经过，认为庞女士根本无罪。薛季昶上疏弹劾徐有功包庇叛逆，请求把徐有功一并交付调查，法庭调查的结果，认为徐有功犯罪证据确凿，应处绞刑。监察署管理员（令史）把消息报告徐有功，徐有功叹息说：“难道只我一个人死，别的人都永远不死？”吃过饭后，用扇子遮住脸，躺下睡觉。人们认为徐有功表面上故作刚强，心里一定害怕，秘密前往窥探，发现徐有功已沉沉入梦。武曌召见徐有功，迎面就问道：“你近来审理案件，为什么错放很多人！”徐有功回答说：“错放了人，是臣属的小过失。爱惜人命，是陛下的伟大恩德。”武曌沉默不说话。因此，庞女士得以免除一死，减刑一等，跟她的三个儿子，一同流放岭南（南岭以南），窦孝谌贬作罗州（广东省廉江市）军务秘书长（司马）；徐有功被开除官籍。

13、十一月（正月）十八日，国务院左秘书长（文昌左丞）姚涛上疏建议：宰相应撰写《时政记》，每月送交国史馆；武曌批准，《时政记》自此开始。

4、十二月（腊月）十二日，武曌将皇孙武成器（李成器）贬封寿春王、恒王武成义（李成义）贬封衡阳王、楚王武隆基（李隆基）贬封临淄王、卫王武隆范（李隆范）贬封巴陵王、赵王武隆业（李隆业）贬封彭城王，都是皇嗣武旦的儿子。

5、春季，一月十日，南周政府任命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娄师德当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娄师德为人宽容厚道，清廉谨慎，有人冒犯他，他从不计较，跟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李昭德同时进宫朝见，娄师德身体肥胖，行动迟缓，李昭德不断停下脚步等待，娄师德却赶不上，李昭德发脾气说：“你这个庄稼汉！”娄师德笑着慢慢说：“我不是庄稼汉，谁是庄稼汉！”他的老弟被任命当代州（山西省代县）州长，将要前往就职，娄师德告诉他说：“我身居宰相高位，你又当一州州长，所受的宠爱荣耀，都达到巅峰，正是人们嫉妒的对象，你有什么办法使自己免于灾祸？”老弟直起上身，恭敬地说：“从今以后，即令有人唾我的脸，我只把脸擦干净而己，希望不让你担忧！”娄师德悲哀地说：“这正是让我担忧的地方！人家唾你的脸，是生你的气，你把唾沫擦干净，表示反抗，就会使他更加生气。切记，唾到脸上的口水，不可以擦掉，它自己会干！你应该满面笑容，随人家唾！”

柏杨曰：

娄师德的“唾面自干学”，是官场文化的主要功课。数千年来，中国人一直卑屈的残喘求活，中国小民在小官前，小官在大官前活得像条虫蛆，任凭诛杀拷打、戏弄凌辱，而仍“满面笑容，随人家唾！”只要能给他官做。娄师德为这种无耻行径提供哲学基础。

6、一月二十四日，前任宫廷供应总监（尚方监）裴匪躬、皇宫宦官总管府秘书长（内常侍）范云仙，被检举秘密晋谒皇嗣武旦，绑到市场腰斩（《旧唐书·来俊臣传》：范云仙陈诉他一连侍奉几位皇帝，竞被特务陷害，实在冤枉悲苦，来俊臣割下他的舌头，官民无不心胆俱裂，没有人敢说话）；自此以后，三公部长级以下官员，都不准晋见武旦。

于是，有人检举武旦暗中将采取非常行动，武曌命中央副总监察官（左台中丞）来俊臣调查武旦左右侍从，左右侍从受不了毒刑，都打算自诬招认。祭祀部（太常）工匠、京兆（陕西省西安市）人安金藏（当时官员都不准晋见武旦〔李旦〕，只有诸如安金藏等工匠，才被允许留在武旦〔李旦〕左右）向来俊臣高声哀号说：“你既不相信我的话，我就把心挖出来，证明皇嗣（武旦〔李旦〕）绝没有谋反。”拿起佩刀，剖开自己腹部，五脏流出，鲜血满地。武曌得到报告，派人把安金藏用软床抬到后宫，命医生把五脏再纳进肚子，用外科专用的桑皮线缝合裂口，敷上药物，过了一夜，安金藏才悠悠还魂。武曌亲自去看他，叹息说：“我对我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立刻命来俊臣停止调查，武旦因此得以逃过一劫。

7、撤销候补官员（举人）研读《老子》的规定（研读《老子》事，参考六七四年十二月），改为研读武曌撰写的《臣轨》。

8、二月十五日，南周政府禁止人民使用锦缎，中央监察官（侍御史）侯思止暗中积存锦缎，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李昭德负责调查，就在中央各机关所在地（朝堂）乱棍把侯思止打死。

9、二月十六日，新罗王国（首都金城〔韩国庆州市〕）国王（三十一任神文王）金政明逝世。南周政府派钦差大臣前去封金政明的儿子金理洪继任国王（三十二任孝昭王）。

10、有人告发流放到岭南的政治犯阴谋叛乱，南周帝武曌派最高法院助理审判官（司刑评事）万国俊摄理行政监察官（摄监察御史），前往调查。

万国俊抵达广州（广东省广州市），集合全道（岭南道）所有的流刑犯，假传圣旨，下令他们全部自杀。流刑犯哀呼悲号，心中不服，万国俊像驱逐牛羊一样，把他们驱逐到河边，一律斩首，一天就诛杀三百余人。然后假造流刑犯自动招认的口供，返京（首都洛阳）复命，乘机提醒武曌说：各道流刑犯，也必然有人阴谋叛乱，不可以不提早铲除。武曌大喜，擢升万国俊当朝散大夫（文散官十三级·从五品下），代理中央监察官（行侍御史）。另派右翊卫军（卫军第二军）司令部兵籍官（兵曹参军）刘光业、最高法院助理审判官（从八品下）王德寿、农林部京畿南面园林管理局主任秘书（苑南面监丞·正八品下）鲍思恭、宫廷总管府车轿副管理官（尚辇直长·正七品下）王大贞、右武威卫军（卫军第十军）兵籍官屈贞筠，全都摄理行政监察官，分别前往各道，调查所有流刑犯。

刘光业等看到万国俊大肆杀戮就可得到赏赐，大家遂竞争着效法。计：刘光业杀流刑犯七百人，王德寿杀流刑犯五百人；其他每人杀的流刑犯不少于一百人，那些早年流放岭南的普通刑事犯，也跟政治犯同时毙命。武曌知道特务杀戮太滥，下诏说：“六道流刑犯，没有被处决的，连同他的家属，都准许返回故里。”万国俊等特务相继逝世，其中有几个被检举违反国法，也被流放。

11、中央副总监察官来俊臣，诬指国务院工程部长（冬官尚书）苏幹在魏州（河北省大名县）时，跟琅邪王李沖勾结（李沖聚众起兵事，参考六八八年七月）。夏季，五月七日（原文误置于四月，据《新唐书》改），诛杀苏幹。

12、五月二十五日，黄河在棣州（山东省惠民县）决口。

13、秋季，九月一日，日食。

14、魏王武承嗣等五千人联名上疏，请武曌接受他们所呈献的尊号金轮圣神皇帝（“轮王”就是“佛”，佛家经典说：轮王也称转轮王，大劫之初，有转轮王降世，登基时，天心感应，得到轮宝；转动轮宝，即征服四方，所以称“转轮王”。武曌称“金轮”，制“七宝”，是以转轮王及佛祖自居）。

九月九日，武曌亲自前往万象神宫接受这个尊号，赦免天下。制造金轮等七宝（金轮宝、白象宝、女宝、马宝、珠宝、主兵臣宝、主藏臣宝），每天早朝集会时，陈列在金銮宝殿之上。

九月十四日，武曌把昭安皇帝武俭（武曌的曾祖父）改称浑元昭安皇帝；文穆皇帝武华（武曌的祖父）改称立极文穆皇帝；孝明高皇帝武士彟（武曌的老爹）改称无上孝明高皇帝。他们的妻子都随着丈夫的尊号。

15、九月十五日，任命国务院左秘书长、二级实质宰相姚璹当藩属事务部长（司宾卿），免除宰相职务；任命藩属事务部长万年（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东半城）人豆卢钦望（豆卢，复姓。《新唐书·宰相表四》下：“豆卢氏本姓慕容，后燕帝国北地王慕容精投降北魏帝国，被封归义王；‘归义’二字，鲜卑人发音‘豆卢’，遂用作姓。”按：慕容精投降北魏之事，与事实不符，参考三九七年三月十三日）当最高立法长（内史）；国务院左秘书长（文昌左丞）韦巨源当二级实质宰相；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秋官侍郎）吴县（江苏省苏州市）人陆元方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兼二级实质宰相。韦巨源，是韦孝宽的玄孙（韦孝宽，参考五三七年十一月）。

六九四年（甲午）

南周·长寿三年　　延载元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二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一岁）前往万象神宫（皇家大会堂〔明堂〕）主持祭祀。

2、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八任大可汗）阿史那骨笃禄逝世（在位十三年），儿子太小，他的老弟阿史那默啜遂夺取宝座，自称可汗（十九任大可汗）。

十二月（腊月）二十五日，阿史那默啜攻击灵州（宁夏灵武市）。

3、室韦部落（内蒙古东北部）叛离南周。南周政府派右鹰扬卫（卫军第四军）大将军李多祚把室韦部落击破。

4、春季，一月，任命娄师德当河源方面军摄理屯垦总指挥官（河源〔青海省西宁市〕等军检校营田大使）。

5、二月，武威兵团总司令（武威道总管）王孝杰，在冷泉（今地不详）、大岭（今地不详）击破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将领论赞刃及西突厥汗国（新疆东北部及中亚东部）十姓可汗（十八任大可汗）阿史那俀子等，他们各有三万人。

碎叶（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城）防卫司令（镇守使）韩思忠，又击破西突厥西部防区泥熟部落军司令官（泥熟俟斤）等一万余人。

6、二月十六日，南周政府任命佛教和尚冯小宝当代北兵团总司令官（代北道行军大总管），攻击东突厥。

三月一日，擢升立法官（凤阁舍人）苏味道当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副立法长李昭德当摄理最高立法长（检校内史）。再任命佛教和尚冯小宝当朔方兵团总司令官（朔方道行军大总管），派李昭德当总部政务秘书长（长史）；苏味道当总部军务秘书长（司马），率将领契苾明、曹仁师、沙吒忠义等十八人，攻击东突厥。大军还没有出发，东突厥军正巧撤退，远征军才停止行动。有一次，李昭德跟冯小宝讨论事情，意见不合，冯小宝挥拳就打，李昭德惊慌恐惧，自认错误，请求宽恕。

7、夏季，四月九日，命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武威兵团总司令官（武威道大总管）王孝杰当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8、五月，魏王武承嗣等二万六千余人联名呈献武曌尊号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五月十一日，武曌登则天门城楼，正式接受这个尊号，赦免天下，改年号（之前是长寿三年，之后是延载元年）。

9、六九一年，南周政府派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寿春（安徽省寿县）人裴怀古前往安抚西南边陲蛮夷。六月一日，永昌蛮（云南省保山市少数民族）酋长薰期率所属部落二十余万户，归附南周政府。

10、河内（河南省沁阳市）有位老尼姑，居住首都洛阳麟趾寺，跟嵩山（中岳·河南省登封县北）人韦什方等互相呼应，装神弄鬼，迷惑世人；老尼姑自称“净光如来佛”，声称能预知未来发生的事，韦什方自称生于东吴帝国赤乌年代（东吴一任帝孙权于二三八年所改之年号）。又有一位胡人老汉，自称已有五百岁，誓言两百年前就见过冯小宝，发现他越来越年轻。武曌对这些人十分信任倚重，特准韦什方改姓武。

秋季，七月一日，任命武什方（韦什方）当监督院高级顾问官（正谏大夫）、二级实质宰相，在人事命令的诏书上，强调说：“超过黄帝王朝时的广成子，逾越西汉王朝时的河上公！”（《庄子》：广成子住在崆峒山上，黄帝姬轩辕站在下风位置，向广成子请教成仙的方法，广成子说：“我修炼一千二百年之久，身体从没有衰老。”《抱朴子》：没有人知道河上公姓什么名什么，西汉王朝五任帝刘恒在位时，河上公在黄河边盖一草屋居住，刘恒曾向他请教《老子》难解之处，河上公说：“我注解这部经书，迄今一千七百余年。”）

八月，武什方请求返回嵩山，武曌下诏免除他的官职，送他回山。

11、八月十七日，任命王孝杰当瀚海兵团总司令（瀚海道行军总管），接受朔方兵团总司令官冯小宝指挥。

12、八月十八日，擢升藩属事务部副部长（司宾少卿）姚璹当最高监督长（纳言）；中央监察署副总监察官（左肃政中丞）原武（河南省原阳县西南原武镇）人杨再思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京畿总卫戍司令部军务秘书长（洛州司马）杜景俭当副立法长；全都加授二级实质宰相。

最高立法长（内史）豆卢钦望要求京师（首都洛阳）所有的九品以上官员，都捐献两个月的薪俸，支持对突厥作战，通知文武百官在一份奏章上签名。文武百官都签了名，但没有一个人看到奏章内文，不知道奏章上说的什么事。见习立法官（拾遗）王求礼对豆卢钦望说：“阁下的薪俸优厚（三品官月俸五千一百钱，伙食津贴一千一百钱，杂用九百钱，共七千一百钱），捐献出来，自然毫不在意；但位置卑微的官员，生活窘迫，十分穷苦（九品官月俸一千零五十钱，伙食津贴二百五十钱，杂用二百钱，共一千五百钱），为什么连让他们知道都不肯？而用诈欺手段，夺去他们微薄的收入！”豆卢钦望面色严肃，不接受建议。奏章呈递后，王求礼在金銮宝殿上向武曌报告说：“陛下拥有四海之内的财富，国家又储备大量军用辎重物资，何必欺骗贫苦的九品小官，夺取他们的维生费用！”姚璹斥责说：“王求礼不识大体！”王求礼说：“像你姚璹，应该算是识大体的人吧！”捐献薪俸的事才不再被提及。

13、八月二十七日，副监督长、二级实质宰相崔元综因涉及控案，被流放振州（海南省三亚市西崖城镇）。

14、梁王武三思，率四方蛮夷酋长，请求熔合铜铁，铸造耸天巨柱（天枢），竖立在端门（洛阳皇城正南门）之外，歌颂武曌的功德，贬黜唐王朝，赞扬南周王朝；武曌批准，命姚璹当工程总监督（督作使），发动所有胡人捐钱，共捐一百万亿，购买铜铁，仍不够用，于是强迫征收农民用的犁锄等耕田器具，作为填补。

15、九月一日，日食。

16、宫廷总管府主任秘书（殿中丞）来俊臣因贪污罪，贬逐当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参谋官（参军。司马光《通鉴考异》：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纪履忠，弹劾副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来俊臣五大罪状，来俊臣被捕下狱，应该处死，武曌念他有功，贬作平民。六九三年，改命他当宫廷总管府主任秘书〔殿中丞〕，又被控贪污，贬出当同州参谋官，六九六年，召回京师〔首都洛阳〕，当合宫〔首都洛阳所在县〕县政府防卫员〔县尉〕）。

宫廷监察官（殿中侍御史）王弘义因案流放琼州（海南省定安县）。王弘义假装接到武曌命他返回京师的诏书，已走到汉水北岸，却偏偏遇上中央监察官（侍御史）胡元礼。胡元礼盘问搜查，发现真相，把王弘义乱棍打死。

最高立法长（内史）李昭德仗恃武曌的倚重及信任，相当专权独断，盛气凌人，很多人都对他痛恨。前任鲁王府（鲁王李灵夔自杀，参考六八八年九月）人事官（功曹参军）丘愔上疏猛烈攻击，大略说：“陛下在六九〇年以前，各种重要事情都由自己决断。可是，六九二年以后，全部委任李昭德，命他参与高阶层决策，作出最后裁定（参考六九二年八月）。有些事根本没有问题，不需要多作研究，而且陛下己经批‘可’，可是李昭德却偏偏另生枝节，用来展示他的才能，炫耀他的权力。根据美誉归于君王，罪恶自己承担的大义，不应如此。”又说：“我看出李昭德的胆比他的身体还大，平常鼻孔朝天，所喷出的气，上冲霄汉。”又说：“蚂蚁的小小巢穴，能使堤岸崩裂；针尖的轻轻一戳，能使气球干瘪，大权旁落，收回不易。”京师禁卫军、平民征兵府副司令（长上果毅）邓注，更撰写《石论》数千言，描绘李昭德独断专行的形状。立法官（凤阁舍人）逄弘敏拿来奏报武曌，武曌因此对李昭德感到厌恶。

九月二十一日，把李昭德贬逐南宾（广西灵山县），当县政府防卫员（县尉·下县从九品下）；不久，又宣布李昭德死刑，减刑一等，改判流刑。

17、武曌拿出一枝盛开的梨花（梨花春季才开），命各宰相参观，各宰相一致认为是一种祥瑞。副立法长、二级实质宰相杜景俭却不以为然，说：“现在正是秋冬之际，树木枯黄，只有这一枝梨花盛开，阴阳失调，过错在我们臣属身上。”因而叩头请求宽恕。武曌说：“你，才是真正宰相。”

18、冬季，十月二十二日，任命国务院右秘书长（文昌右丞）李元素当副立法长，中央监察署副总监察官（左肃政中丞）周允元当摄理副立法长（检校凤阁侍郎），都加授二级实质宰相。周允元，是豫州（河南省汝南县）人。

19、岭南獠（南岭以南獠族部落）起兵反抗中央，南周政府任命容州军区（总部设广西北流市）总司令（都督）张玄遇当桂州（广西桂林市）、永州（湖南省永州市）等州方面军总指挥官（经略大使），率军讨伐。

六九五年（乙未）

南周·证圣元年　　天册万岁元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二岁）自己加封尊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赦免天下，改年号证圣。

2、摄理副立法长（检校凤阁侍郎）周允元和最高法院副院长（司刑少卿）皇甫文备弹劾最高立法长（内史）豆卢钦望、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韦巨源、副立法长（凤阁侍郎）杜景俭、副立法长（凤阁侍郎）苏味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陆元方：附和李昭德，结党营私，不能对皇上（武曌）忠心辅佐；于是，豆卢钦望贬赵州（河北省赵县）州长、韦巨源贬麟州（羁縻州·四川省九寨沟县西）州长、杜景俭贬溱州（重庆市綦江县东南）州长、苏味道贬集州（四川省南江县）州长、陆元方贬绥州（陕西省绥德县）州长。

3、当初，皇家大会堂（明堂）落成，武曌命和尚冯小宝，用夹层苎麻粗布做成巨大佛像，佛像的小拇指，就可以站数十人。在皇家大会堂之北，另建“天堂”，安置这个巨大佛像（参考六八八年十二月）。“天堂”刚刚完工，被大风吹倒，于是重建，每天有一万人做工，派人到长江、岭南（南岭以南）一带砍伐木材，几年时间，费用以万亿为单位计算，国库因此枯竭。冯小宝把黄金看成粪土一样，随便挥霍，武曌无条件支持他，一句话也不盘问。每次举行“无遮大会”（宽容祈祷大会，参考五二九年八月），都用钱一万串，男女信徒，从四面八方拥到，冯小宝把钱装满十车，运到现场散发，观看大家争取抢夺，互相践踏，有的甚至被活活踩死。各地政府所有的公田官宅以及人民私有的私田私宅，很多被佛教和尚强行占据。冯小宝非常不喜欢进宫（这是一个有趣的课题，冯小宝像一个雄蜂，靠献身武曌做爱而活，而竟不喜欢进宫，如果不是体力不支，当是对七十二岁的老太婆感到厌倦），大多数时间居留白马寺（洛阳城东）。经冯小宝剃发为僧的壮汉，足有一千人。中央监察官（侍御史）周矩怀疑冯小宝另有阴谋，再三请求交付调查。武曌说：“你姑且回去，我教他向你报到！”周矩回到中央监察署（左台），冯小宝跟着也进来，骑马直骑到台阶，下马后，露出肚皮，坐在床上。周矩传唤书记员，打算记录口供，冯小宝却一跳而起，跨上马背，一勒缰绳，飞奔而去。周矩奏报武曌，武曌说：“这个出家人疯疯癫癫，不值得一问，经他手剃发的那些和尚，由你处置。”周矩把他们全都流放边远州县。武曌擢升周矩当国务院文官部考选司副司长（天官员外郎）。

十一月（正月）十六日，武曌在皇家大会堂举行“无遮大会”，地下挖掘一个大坑，深达五丈，用绸缎结扎成宫殿，把佛像从坑底缓缓拉出，声称是佛像自动从坑底上升。接着杀牛，用牛血画佛像人头，高二百尺，坚称是用冯小宝刺膝盖流出的血画的。

十一月十七日，将牛血画佛像人头，悬挂天津桥（洛阳城南洛水桥）南，摆设素食菜饭，招待和尚尼姑。当时，皇家医师（御医）沈南璆（音qiú〔求〕）也受武曌宠爱，冯小宝吃醋，当天夜晚，秘密纵火，焚烧“天堂”，火势蔓延到皇家大会堂，大火上冲霄汉，首都洛阳照耀得如同白昼，烧到天亮，全部化成灰烬，暴风把血像撕裂成数百个碎片。武曌又羞又愧，只好隐瞒真相，对外宣称是工人不小心烧到粗麻佛像，然后才波及到皇家大会堂的。当时，武曌正在大宴文武百官，见习监督官（左拾遗）刘承庆请求立即停止朝拜，撤销宴席，用以回应上天的震怒；武曌打算接受，最高监督长（纳言）姚璹说：“从前，洛阳宣榭殿失火（《左传》〈前五九三年〉：周王国首都洛阳宣榭殿失火），预示一代比一代兴隆；西汉王朝皇帝（七任）刘彻兴筑建章宫（参考前一〇四年十二月），深厚的皇家恩德更源远流长（中国历史太久，任何坏事，都可在历史上找到故事把它美化）。皇家大会堂，乃传播国家政令的地方，并不是皇家祖庙（太庙），不应贬低自己。”武曌遂登端门（皇宫南面中门）城楼，像平常一样，观看大家饮宴；并下令重建皇家大会堂、“天堂”，仍命冯小宝担任工程总监督。又铸九个铜鼎，一鼎代表古代一州（相传“九鼎”是周王朝的传国之宝，参考前二一九年注。如今武曌的九鼎：“神都鼎”名豫州，高一丈八尺，容纳粮食一千八百石。“冀州鼎”名武兴、“雍州鼎”名长安、“兖州鼎”名日观、“青州鼎”名少阳、“徐州鼎”名车源、“扬州鼎”名江都、“荆州鼎”名江陵、“梁州鼎”名咸都；八州各鼎，都高一丈四尺，各可容纳粮食一千二百石）；又铸十二个神像（鼠神、牛神、虎神、兔神、龙神、蛇神、马神、羊神、猴神、鸡神、狗神、猪神），都高一丈，分别依照它们所属的方位放置（以时钟方位定方向，鼠神属“子”，十二时〔正北〕；牛神属“丑”，一时；虎神属“寅”，二时；兔神属“卯”，三时〔正东〕；龙神属“辰”，四时；蛇神属“巳”，五时；马神属“午”，六时〔正南〕；羊神属“未”，七时；猴神属“申”，八时；鸡神属“酉”，九时〔正西〕；狗神属“戌”，十时，猪神属“亥”，十一时）。

最初，河内（河南省沁阳市）老尼姑白天只吃一盘素菜和一碗米饭，可是到了夜晚，却杀猪宰羊，大肆欢乐，收容年轻尼姑一百余人当徒弟，荒淫放荡，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武什方（韦什方）自称他能配制长生不老药（老尼姑及武什方事，参考去年〔六九四年〕六月），武曌派武什方（韦什方）乘坐政府驿马车，前往岭南采集药材。不久，皇家大会堂失火，老尼姑进宫慰问武曌，武曌大怒，斥责她说：“你常说你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为什么不能预知皇家大会堂失火？”把她押解送回河内，那些年轻尼姑和一些年老胡人，全部四散逃亡（尼姑庵里，怎么有洋人？可能是洋尼姑）。接着有人告发她们作奸犯科行为，武曌召唤老尼姑仍回麟趾寺，那些逃亡的尼姑徒弟，也纷纷回麟趾寺，武曌派皇宫门禁管理宦官（内给使）突击逮捕，一网打尽，全体充当政府女奴。武什方（韦什方）北返，走到偃师（河南省偃师县），得到事情败露消息，上吊自杀。

十一月二十一日，武曌把皇家大会堂失火情形，禀告皇家祖庙（太庙），下诏征求坦诚直率批判政府的言论。见习监督官（左拾遗）刘承庆上疏说：“大火既然从粗麻佛像发出，然后燃烧到六六九年所经营的佛堂，如果重建，没有益处，请撤销前令。”又说：“皇家大会堂是天人合为一体的场所，一旦被大火焚毁，臣属们怎么还有兴致饮酒欢宴？忧愁与喜悦相争，会伤害性情！”又说：“陛下颁下诏书，虚心询问臣属，准许我们忠实陈述意见，可是皇家生活记录官（左史）张鼎却认为：‘火球落到皇家堂殿，明显的是伟大的周王朝的祥瑞。’”（参考前一六年四月注）助理立法官（通事舍人）逄敏（应是逢弘敏）也奏称：“弥勒佛修炼成仙时，天魔纵火，焚烧宫殿，七宝台霎时崩散。这些都是谄媚虚妄的邪恶言语，不是君臣间光明正大相待的道理。请陛下谨慎行事，不要违背天意，去兴起并不急切的工程，则亿万人蒙受恩德，帝国的福禄自会长久。”

获嘉（河南省获嘉县）县政府主任秘书（主簿）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人刘知幾上疏陈述四件事：其一，刘知幾指出：“帝国大业初创，天地换新，君王登基，人民生活从头开始。当时往往利用盛大的庆典，颁布使囚犯重新做人的恩德。现在，天下太平已久，而赦免的命令，仍不停地下达。最近，一年之内，两次大赦，稍远以前，也每年都不遗漏。一些违犯法律，背叛礼教之徒，或一些地痞流氓，凶暴成性之辈，如是平民，就去当盗贼，如是官员，就去贪赃枉法。他们相信，元旦之日，皇上定将宽恕；重阳佳节（九月九日），政府也会施恩。而事实果然如此，大家全都获得减免。有的人罪证确凿，判决已经定案，就要执行处决，被告暗中贿赂，主管官员乘机勒索，然后故意拖延时间，最后终于遇到大赦。于是社会风俗崇尚暴戾凶狠，很少尊崇廉洁方正。做善事的人得不到皇家赐给的荣耀，有恶行的人反而侥幸的享受恩典。古人有言：‘卑劣的小人物之幸，恰恰是正人君子的不幸。’正是指此。盼望陛下从今以后，稍稍减少赦令，使人民知道法律的尊严；危害社会的人，自会肃清。”其二，刘知幾指出：“全国九品以上官员，每年大赦的时候，他们都要升官一级（文散官有二十九级，武散官也有二十九级，勋官有十二级），以至无论中央政府朝会，或地方官员宴席，不管公事会商，或私人联谊，穿深红色官服（四、五品）的人，多过穿深蓝色官服（八、九品）的人，象牙笏板，多过木质笏板（五品以上官员的笏板用象牙制，九品以上官员的笏板用木制）。他们的荣耀都不来自他们的品德，他们官爵高位也不依靠他们的才干；遂使价值失去标准，人们不知道什么是美丑，什么是善恶，我盼望陛下从今以后，尽量减少因私心而加恩于人，使贤能的官员更效忠政府，使没有能力的人更知道勉励！”其三，刘知幾指出：“陛下主持帝国政府，任命的官员太多，六品以下干部遂跟野草、沙砾一样（参考六九二年一月），如果不早日淘汰，恐怕污染皇家风范。”其四，刘知幾指出：“现在，各州州长的调动率太高，到差离职，来去匆匆，好像空中飞荡的蓬草，水上漂流的浮萍。使人产生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哪有时间推动地方建设，实施仁政。盼望从今以后，州长任期固定为三年，不超过三年，不可以调迁，但照样对他们严加考核，分别赏罚。”奏章呈上后，武曌很是嘉许。

当时，爵位和官职很容易得到，可是法网严密，刑罚残酷，竞争着谋取爵位官职的人多，而身陷牢狱被杀的人也多；刘知幾撰写《思慎赋》，警告世人，同时表达自己的志向。

4、十一月二十七日，南周政府任命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王孝杰当朔方兵团总司令（朔方道行军总管），攻击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

5、春季，二月一日，日食。

6、武曌的情夫冯小宝越来越傲慢任性，武曌对他逐渐厌恶。冯小宝既纵火焚烧皇家大会堂，内心不安，言谈之间，越发狂悖；武曌秘密遴选健壮有力的宫女一百余人，暗中戒备。

二月四日，武曌命建昌王武攸宁率勇士埋伏瑶光殿，就在殿前树下，制服冯小宝，乱棍打死。把尸体送到白马寺（洛阳城东），烧成灰烬，和在泥里建造佛塔。

柏杨曰：

冯小宝横死，我们为他兴悲，他不过洛阳街头一个摆地摊的粗汉，生意如果稳定，他会娶妻生子，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却不幸被几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弄到闺房之内，安置在一个他根本不能了解的高位之上，突然间尝到权力的滋味，昨天他连做梦都高攀不上的大人物，现在都反转过来向他胁肩谄笑。在这种世界颠倒的巨大变化之下，要冯小宝不几近神经错乱，殆不可能。

冯小宝无法适应这种优渥的巨变，这从他在内心已感不安之后，不但不知道改弦易辙，反而更为骄傲不逊，看得出来。但是，任凭谁处于冯小宝那个位置，恐怕都无法使自己平衡！

7、二月十六日，武曌命去掉“慈氏越古”尊号（只留下“金轮圣神皇帝”）。

三月九日，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周允元逝世。

9、夏季，四月，擎天巨柱（天枢）落成，高一百零五尺（三二点六五公尺），直径十二尺（三点七三公尺），柱有八面，每面宽五尺。地基用铁铸成山丘，周围一百七十尺；用铜铸成蟠龙、麒麟，盘旋环绕。柱顶有一个巨盘，名“腾云承露盘”，直径三十尺，四条龙像人一样站在那里，高捧喷火明珠，高度十尺（西汉王朝也有承露盘，参考前——五年春季）。工程师毛婆罗雕制胚模，梁王武三思撰文记载盛况，刻出文武百官及四方蛮夷酋长姓名，武曌亲自书写门楣：“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10、秋季，七月十五日，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攻击临洮（南周王朝及唐王朝，都没有临洮县），南周政府派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王孝杰当肃边兵团总司令官（肃边道行军大总管），西征吐蕃。

11、九月九日，武曌前往首都洛阳南郊，合并祭祀天地二神。加自己尊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赦免天下，改年号（之前是证圣元年，之后是天册万岁元年）

12、冬季，十月，东突厥汗国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派使节向南周政府归降，武曌大喜，任命阿史那默啜当左卫（卫军第一军）大将军，封归国公。

六九六年（丙申）

南周·天册万岁二年　　万岁登封元年　　万岁通天元年

1、冬季，十二月（腊月）六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三岁）从首都洛阳出发。

十二月十六日，武曌抵达神岳（中岳嵩山·河南省登封县北），在嵩山上添土祭天（封中岳），赦免天下，改年号万岁登封（之前是天册万岁二年，之后是万岁登封元年），免除本年田赋税捐，任凭人民大吃大喝九天。

十二月（腊月）十九日，武曌在少室山（河南省登封县西北）辟场祭祀地神（禅少室）。

十二月二十一日，武曌登朝觐坛，接受庆贺。

十二月二十五日，武曌回洛阳宫。

十二月二十六日，武曌晋谒皇家祖庙（太庙）。

2、右千牛卫（卫军第十六军）将军、安平王武攸绪（武曌堂侄），从小就有高尚的品行，性情恬静淡泊，不爱名利，没有政治欲望；追随武曌从神岳返京（首都洛阳），即请求辞去官职，到嵩山南麓隐居。武曌疑心他耍什么花样，立即批准，观察他到底要做什么。武攸绪安闲优雅的游山玩水，冬季住在用茅草花椒和泥盖成的房屋，夏季则住石洞，生活清苦简单，完全是个隐士。武曌所赏赐和王爷公爵所赠送的平民衣服器具和装饰品，武攸绪一概不拿出使用，堆在那里，落满尘埃，而自己买了一些田地，命奴仆耕种，跟一个平民没有两样。

3、春季，一月十一日，南周政府任命娄师德当肃边兵团副总司令（肃边道行军副总管），攻击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

一月二十六日，再任命娄师德当中央监察署总监察官（左肃政大夫），仍兼三级实质宰相（知政事）。

4、武曌把设于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的崇尊庙（武士彟庙）改称皇家祖庙（太庙）。

5、二月九日，武曌尊称神岳天中王为神岳天中黄帝，灵妃为天中皇后；尊称姒启（夏王朝二任帝）为齐圣皇帝，封姒启的娘亲（启母神）为玉京太后（嵩山有“启母石”）。

6、三月一日，西方远征军正副统帅王孝杰、娄师德，在素罗汗山（甘肃省临潭县境）跟吐蕃王国大将论钦陵、论赞婆（二人是禄东赞的儿子，参考六七〇年八月）会战，西征军大败。王孝杰因此被贬作平民，娄师德被贬作原州（宁夏固原县）编制外军务秘书长（员外司马）。娄师德在送来的公文签字时，吃惊说：“官爵连一个也没有留下？”一会又说：“也好，也好！”不再介意。

7、三月十六日，新建的皇家大会堂（明堂）落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规模设施比旧皇家大会堂略小（旧皇家大会堂，参考六八八年十二月）。屋顶竖立镀金的铁铸凤凰，高二丈，稍后被大风吹倒。更有铜火珠（铜球表面，有火焰浮雕），一群龙在下方把它高高捧起；武曌题名通天宫。赦免天下，改年号万岁通天（之前是万岁登封元年，之后是万岁通天元年）。

8、阿拉伯帝国（白衣大食·阿拉伯半岛麦加）请求中国接受他们赠送的狮子。最高监督长（纳言）姚璹上疏说：“狮子是肉食动物，从遥远的地方逐站转运，沿途很难得到供应，势将劳民伤财。陛下从不豢养猎鹰猎狗，又禁止打猎，怎么可以待自己菲薄，而待野兽丰厚！”遂不接受。

9、任命摄理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检校夏官侍郎）孙元亨当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10、夏季，五月十二日，营州（辽宁省朝阳市）契丹部落、松漠军区（总部设内蒙古巴林右旗）总司令（都督）李尽忠，跟归诚州（羁縻州·内蒙古巴林左旗西四十千米）州长孙万荣聚众起兵，叛离南周政府，攻陷营州，斩营州军区总司令赵文翙（音huì〔卉〕）。

李尽忠，是孙万荣的妹夫，都住在营州州城附近。赵文翙专权任性，刚愎自用，契丹部落发生饥荒，他不肯救济，而对于契丹部落的酋长，却当做奴仆一样虐待，二人怨恨，遂发动兵变。

五月二十五日，南周政府派左鹰扬卫（卫军第三军）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卫军第十二军）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卫军第九军）大将军李多祚、衣林部副部长（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个将领，率军讨伐。

秋季，七月十一日，再派国务院教育部长（春官尚书）梁王武三思当榆关道（河北省抚宁县东榆关镇）安抚特使，姚璹当副特使，沿边戒备，防堵契丹军南侵。并把李尽忠改名李尽灭，孙万荣改名孙万斩。

李尽忠不久自称无上可汗，据守营州，命孙万荣当前锋，夺取土地，大军所到之处，全都攻克，十天期间，集结数万人，前进包围檀州（北京市密云县）；清边兵团前军副总司令（清边前军副总管）张九节把他们击退。

八月二十八日，北征军将领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在硖石谷（河北省昌黎县北）跟契丹军会战，北征军大败。最初，契丹军攻破营州，俘虏南周士卒数百人，囚禁地牢，派一个霫部落（辽河以北）的人（霫，音xí〔习〕）负责看守。当南周北征军将要接近时，霫部落人奉命向地牢中的南周俘虏传递一个消息，说：“我们的家属，饥寒交加，无法活下去，等南周军队一到，我们就投降。”不久，契丹长官把俘虏从地牢中放出来，招待他们吃粗糠煮的稀饭，安慰说：“供应你们，我们没有粮食；杀了你们，又于心不忍，现在，放你们一条生路。”全体释放。这批俘虏回到幽州（北京市），把听到的话据实报告。北征军各路兵马大为兴奋，争着担任前锋，要先进入敌境。于是大军出发，抵达黄獐谷（河北省昌黎县西北），契丹部落又派老弱妇童出来迎降，并且故意在路旁留下衰弱的牛和枯瘦的马。曹仁师等更为相信，迫不及待要立奇功，于是放弃步兵，只带骑兵奔驰，遂进入口袋阵地，契丹军发动埋伏，向张玄遇、麻仁节投出套马索，把二人生擒；北征军将领士卒的尸首，填满山谷，很少有人逃出性命。契丹军俘获北征军统帅印信，于是撰写军令，命张玄遇等署名，张玄遇不敢违抗。军令下达给幽州军区（总部设北京市）总司令燕匪石、宗怀昌等，说：“北征军已击破盗贼（契丹军），你们如果在我们之后到达营州，将领一律斩首，士卒不计战功。”燕匪石等接到军令，日夜不停地急行军前进，不敢停下来饮食休息，人困马乏，契丹军在中途设下埋伏，燕匪石等全军覆没。

九月，武曌下诏，说：“全国监狱中囚犯以及官民人等家中奴仆，有特别骁勇的，囚犯释放，奴仆由政府出钱赎回，发配军中，攻击契丹。”开始令山东（崤山以东）沿边各州设置地方自卫骑兵团队，任命同州（陕西省大荔县）州长、建安王武攸宜（武曌堂侄）当右武威卫（卫军第十军）大将军，兼清边兵团总司令官（清边道行军大总管），讨伐契丹。

立法院见习立法官（右拾遗）陈子昂当武攸宜的幕僚，上疏说：“陛下赦免全国罪人，又招募各种奴仆，充当士卒，讨伐契丹部落，这只算是一时救急的办法，他们毕竟不是皇家的正规部队。最近监狱里的囚犯很少，而奴仆多数都很胆小，不习惯征战，纵然应募从军，也不见得可以派上用场。何况天下忠臣义士，政府录用的不足万分之一。契丹部落不过一个小丑，在那里苟延残喘，等待诛杀。何至于劳动政府赦免囚犯，赎出奴仆，有损国家体制。我恐怕这个决策，不宜向天下宣示。”

11、九月十八日，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攻击凉州（甘肃省武威市），俘虏凉州军区总司令许钦明。许钦明，是许绍的曾孙（许绍，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参考六四三年二月）。当时，许钦明出城视察，东突厥军数万人霎时间抵达城下，许钦明迎战，被俘。

许钦明的老哥许钦寂，当时担任龙山军事基地（辽宁省朝阳市北）征剿副司令（龙山军讨击副使），在崇州（羁縻州·辽宁省朝阳市西）和契丹军（辽河上游）会战，失败，被契丹军俘虏。契丹军准备包围安东（安东都护府所在新城〔辽宁省抚顺市北〕），命许钦寂出面劝说他所管辖而仍继续抵抗的城池投降。安东都护裴玄珪正在城里，许钦寂对裴玄珪说：“盗贼（契丹部落）疯狂，定受上天谴责，早晚就会灭亡，你只要严加戒备，就可保持忠贞志节。”契丹军斩许钦寂。

12、吐蕃王国再派使节来南周要求和解，武曌派右武卫（卫军第六军）军械官（胄曹参军）贵乡（河北省大名县）人郭元振报聘，前往观察可行性。吐蕃大将论钦陵请南周撤回安西都护所辖的四军区边防军（南周收复四军区事，参考六九二年十月），又要求瓜分西突厥汗国十姓部落管辖地区（即东部五防区〔五咄陆〕、西部五防区〔五弩失毕〕）。郭元振说：“四军区人民、十姓部众，跟吐蕃种族全不相同，如果请南周撤军，你们岂不是有心吞并？”论钦陵说：“我们如果贪图疆土，应在边界制造灾难，向东攻击甘州（甘肃省张掖市）、凉州，怎么愿意经营一万里之外的一点小利？”派使节随郭元振到洛阳朝见。

南周官员议论纷纷，不能作出决定，郭元振上疏，认为：“论钦陵要求撤退军队、割让土地，这正是利害转变的重要契机，不可轻率的作出决定。如果直接拒绝他的善意，以后边界上的灾难必定更为严重。四军区对国家的利益距离太远，而甘州、凉州一旦发生战争，祸害就在眼前，不可以不再三考虑。最好是用谋略拖延时间，使论钦陵一直感觉到和解并没有绝望，才是上策。安西四军区、西突厥十姓，都是吐蕃渴望占领的土地；而青海湖、吐谷浑故地（青海省），则是我国重要的疆土。现在应回答吐蕃，说：‘四军区、十姓的土地，对中国而言，没有用处，所以派军驻守，只是镇压安抚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各国，分散你们的兵力，使你们不能集中所有军队东侵。自今以后，你们果真无意向东方扩张，就请把吐谷浑各部落以及青海湖地带，归还我国（薛仁贵在大非川败后，青海湖就跟着沦陷迄今，参考六七〇年八月），则西突厥西部防区（弩失毕）五司令官（五俟斤），就划给你们。’这样做既可以击破论钦陵的和平攻势，而又没有跟他决裂。如果论钦陵犯了一个小错误，则责任就由他承担。主要的是，安西四军区、西突厥十姓部落，归附我国已久，现在还未发现他们有反叛的情况，只因遥远就把他们遗弃，恐怕伤害各国对我们的向心力，不是统御四方蛮夷的方法。”武曌批准。

郭元振再上疏说：“吐蕃人民不断出征服役，身心疲惫，很早就希望跟我国和解。论钦陵为了掌握军权，只他一个人不愿。如果我们能每年都派和平使节前往，而论钦陵却始终不肯接受，则他们的人民势将对他日益怨恨，盼望国家施舍恩典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他即令想发动大规模动员，恐怕也发动不起来。这也是一种离间工作，可使他们上下猜忌，爆发内乱。”武曌大为赏识。郭元振，本名郭震，用郭元振别名行世。

13、九月二十一日，擢升并州（山西省太原市）政务秘书长（长史）王方庆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跟宫廷总管（殿中监）万年（长安东半城）人李道广，同兼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14、东突厥汗国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请求当武曌的义子，又请求将女儿嫁给南周皇族，表示愿意把留在河西（指黄河河套）的南周降户，归还南周，又承诺率他的部众为南周效力，讨伐契丹部落（辽河上游）。武曌派豹韬卫（卫军第九、十军）大将军阎知微和左卫（卫军第一军）贵族征兵府副司令（左卫郎将）、摄理藩属事务部长（摄司宾卿）田归道前往东突厥，加授阿史那默啜当左卫大将军，封迁善可汗。阎知微，是阎立德的孙儿（阎立德事，参考六四〇年八月）。田归道，是田仁会的儿子（田仁会事，参考六四五年十二月）。

冬季，十月二十二日，契丹部落无上可汗李尽忠逝世，孙万荣接替他统率部众。阿史那默啜趁契丹戒备松懈，袭击契丹王庭所在的松漠军区总司令部（内蒙古巴林右旗），把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子儿女全部俘虏而去。武曌得到报告，加封阿史那默啜为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孙万荣集结残余部众，声势重新振作，派别动部队将领骆务整、何阿小当前锋，攻陷冀州（河北省冀州市），诛杀州长陆宝积，屠戮官员及平民数千人；又攻击瀛州（河北省河间市），河北（黄河以北）人心震恐。武曌下诏擢升彭泽（江西省彭泽县）县长狄仁杰（被贬事，参考六九二年一月）当魏州（河北省大名县）州长。前任州长独孤思庄恐怕契丹军突然出现，强迫人民全部迁入城里，修补城墙，磨利武器，增强戒备。狄仁杰既到职，命人民全部出城，回去耕田，说：“盗贼（契丹军）还远得很，怎么慌张到这个样子！万一盗贼到来，全都由我负责。”人民大为喜悦。

当时，契丹部落向南周发动攻击，军事文书堆积很多，国务院国防部军政司长（夏官郎中）硖石（河南省三门峡市东硖石镇）人姚元崇，处理之快，如同流水，而且有条有理。武曌感到惊奇，擢升姚元崇当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

15、武曌念及徐有功执法公平（徐有功被开除官籍事，参考六九三年十一月），擢升他当中央监察署（左台）宫廷监察官（殿中侍御史）。听到消息的人，没有一个不互相庆贺。鹿城（河北省辛集市）秘书官（主簿）宗城（河北省威县东）人潘好礼撰写评论，称颂徐有功遵循正轨，充满爱心，忠于职责，坚守节操，不因为贵、贱、生、死而使自己改变。全文采取问答方式，假设客人问道：“当今之世，有谁可以跟徐有功相比？”主人答道：“四海至大，人物至多，或许有人隐名埋姓，所以我不敢说当今之世没有人可以跟徐有功相比。但如果就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则只徐有功一人而已，一定要找人跟他相比，应该在古人中找！”客人问道：“那么，张释之如何？”主人答道：“张释之做的事太容易了，徐有功做的事十分艰难。容易艰难之间，加以分析，高低立刻呈现。张释之正遇上刘恒（西汉王朝五任帝）时代，天下平安无事，至于有人偷窃刘邦祭庙的玉环和渭桥上惊了御马（参考前一七七年），张释之也不过‘守法’而已，岂不是很容易？徐有功碰上的却是改朝换代，新的政府兴起，唐王朝遗留下来的旧人，有的本来就胸怀二心，使领袖人物猜疑。像周兴、来俊臣，可比之为伊祁放勋（尧帝）时代的四凶（四凶：驩兜、共工、姒鲧、三苗；参考八六年四月注），用他们美丽的谗言，诬害忠良。可是徐有功坚持原则，发掘真相，几次身陷牢狱，不断受到弹劾，这是你亲眼看到的，岂不艰难！”客人问道：“如果命他当最高法院院长（司刑卿），当可发展他的才干。”主人答道：“你只看到徐有功执法公平，认为可以当最高法院院长（司刑）。我观察他这个人，一片丹心，没有什么不能包容，政府如果任用他，什么职位他不能胜任？岂止最高法院院长！”

六九七年（丁酉）

南周·万岁通天二年　　神功元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四岁）在通天宫（皇家大会堂〔明堂〕）主持大祭。

2、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攻击灵州（宁夏灵武市），把俘虏的凉州军区（总部设甘肃省武威市）总司令（都督）许钦明（参考去年〔六九六年〕九月）带在身边。许钦明到城下，大声呼喊，向城中索取美酱、精米以及书写用的黑墨，暗示城中守军选派良将，率领精兵，趁夜袭击蛮虏（东突厥）大营，可是守军没有人领会他的意思。

3、箕州（山西省左权县）州长刘思礼曾经拜法术士张憬藏为师，学习相人技艺。张憬藏认为，刘思礼以后会当箕州州长，然后位居太师（三师之一）。刘思礼想：太师在臣属中最为尊贵，除非当开国功臣，根本升不到那样高位，遂跟京畿卫戍区（洛州）总司令部总务官（录事参军）綦连耀（綦连，复姓）阴谋叛变，秘密结交政府官员，假托相术显示：对方都是大富大贵中人，等到对方喜不自胜，再乘机说服他：“綦连耀命中注定要当君王，你就是靠着他，才有大富大贵。”立法官（凤阁舍人）兼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兼天官侍郎事）王勮怦然心动，促使任命刘思礼当箕州州长。

明堂县（长安永乐坊）防卫员（尉）吉顼听到这个密谋，告诉合宫县（首都洛阳所在县）防卫员来俊臣，让他紧急告密，武曌命河内王武懿宗（武曌堂侄）调查。武懿宗命刘思礼把政府官员大量牵涉进去，承诺免除刘思礼一死，平常对武懿宗有一小点微不足道的冒犯，都教刘思礼供出是自己同党。刘思礼供出的有：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李元素、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孙元亨、代理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知天官侍郎）石抱忠、刘奇、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周譒，及王勮的老哥、泾州（甘肃省泾川县）州长王勔，老弟、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王助等；共计三十六家，都是全国高知名度人士，在苦刑拷打下，惨毒备尝，最后全部自动招认，判决定案。

十一月二十五日，三十六家家族全被屠杀，亲戚朋友受到连累，被流窜的达一千余人。

最初，武懿宗把刘思礼释放，让他自由在外，便于诬陷别人。等所有的人都被诛杀，然后再逮捕刘思礼，刘思礼这才后悔。武懿宗自六九〇年南周政府建立以来，武曌常派他审理案件，他喜爱陷害无辜，当时人认为他跟周兴、来俊臣是同类人物。

来俊臣打算独享这次告密的功劳，打算除掉吉顼，于是再罗织吉顼的罪名。吉顼得到消息，向武曌紧急报告事变，武曌召见他，吉顼得以逃过来俊臣的毒手。来俊臣再度受到重用，而吉顼也得到升迁。

来俊臣集团诬陷最高法院管理员（司刑府史）樊惎阴谋叛乱，斩樊惎。樊惎的儿子到中央政府办公处所（朝堂）代父申冤，没有人敢受理，他悲愤之极，抽刀剖开自己腹部。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秋官侍郎）上邽（甘肃省天水市）人刘如璿看到，暗中流泪叹息。来俊臣立刻上疏指控刘如璿同情叛徒，遂逮捕刘如璿，囚禁监狱，判处绞刑；武曌下诏赦免，流放瀼州（广西上思县）。

4、宫廷总管府御马管理官（尚乘奉御）张易之，是张行成的族孙（张行成事，参考六二七年十二月），年轻力壮，容貌俊美，精通音乐。太平公主（武曌的女儿）把张易之的老弟张昌宗推荐给娘亲武曌，张昌宗再向武曌推荐老哥张易之，兄弟二人，都侍候武曌上床，深受武曌宠爱，他们脸上经常涂抹脂粉，衣服华丽。张昌宗不断升迁，升到监督院最高顾问官（散骑常侍·从三品），张易之则升到军械供应部副部长（司卫少卿·从四品上），封他们的娘亲臧女士、韦女士都当太夫人，赏赐之多，无法计算。武曌再下诏，派副立法长李迥秀当臧女士的情夫。李迥秀，是李大亮的族孙（李大亮事，参考六四四年十二月）。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宗楚客、宗晋卿等，都奔走张易之家门，争着牵马拿鞭，称张易之为五郎、张昌宗为六郎。

5、十一月二十六日，东突厥汗国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攻击胜州（内蒙古托克托县），平狄军基地副指挥官（平狄军〔山西省代县北〕副使）安道买把他击破。

6、十一月二十七日，擢升原州（宁夏固原县）军务秘书长（司马）娄师德当暂任副立法长（守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

7、春季，三月十二日，清边兵团总司令（清边道总管）王孝杰、副总司令苏宏晖等，率军十七万人，在东硖石谷（河北省昌黎县北）跟契丹部落（辽河上游）可汗孙万荣会战，王孝杰大败，阵亡。

王孝杰跟契丹军猝然遭遇，自己率领精锐当前锋，竭力奋战。契丹军向后撤退，王孝杰追赶，抵达一个悬崖地方，契丹军反击，苏宏晖先行逃走，王孝杰从悬崖跌下身死，将领士卒几乎全部死亡。机要秘书（管记）洛阳（首都洛阳所在县）人张说奔回京师（首都洛阳）奏报。武曌追赠王孝杰官爵，派使节前往大营斩苏宏晖示众。使节还没有到，苏宏晖另立下战功，得以免受惩罚。

建安王、清边兵团总司令官（清边道行军大总管）武攸宜（武曌侄）率军进驻渔阳（天津市蓟县），听到王孝杰等败亡消息，军心震恐，不敢继续前进。契丹军乘胜攻击幽州（北京市），夺取城池，抢掠官民；武攸宜派将领出击，不能取胜。

8、豹韬卫（卫军第九、十军）大将军阎知微、左卫（卫军第一军）贵族征兵府副司令（郎将）田归道，奉命一同出使东突厥汗国，加封阿史那默啜当可汗（参考去年〔六九六年〕九月）。在中途遇到东突厥派来南周的使节，阎知微立刻请他们穿上红袍（四、五品官服），系上银质腰带，上疏说：“蛮虏的使节到达后，最好是盛大招待。”田归道上疏反驳说：“突厥背叛中国已很多年，直到现在才知道改过自新，应由陛下赐恩宽恕。阎知微没有得到授权，擅自送给他们官服腰带，使政府以后无法再提高官位或再增加赏赐，最好是命蛮虏使节仍穿原来衣裳，等候陛下恩典。同时，小小蛮虏的使节，不值得盛大招待。”武曌同意。阎知微晋见阿史那默啜，三跪九叩，趴在地上用嘴吻他的皮靴鼻梁；田归道只深深一揖，拒绝下跪叩头。阿史那默啜逮捕田归道囚禁，打算诛杀，田归道脸色不变，言辞不屈，责备他贪得无厌，替他分析祸福。阿史德元珍劝阻说（阿史德元珍，参考六八三年三月）：“大国的钦差大臣，不可诛杀！”阿史那默啜愤怒稍稍化解，下令把田归道软禁，不放他回国。

最初，六七二年前后，突厥人有归降的，唐政府把他们安置在丰州（内蒙古五原县）、胜州、灵州、夏州（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朔州（山西省朔州市）、代州（山西省代县）六州。现在，阿史那默啜要求遣送六州降户以及归还单于都护府（设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辖区（自瀚海沙漠以南至阴山山脉以北，即东突厥十三任颉利可汗时故疆，参考六三〇年三月），另外要求供应谷米种子、绸缎布匹、农耕工具、铁器等，武曌拒绝。阿史那默啜大怒，言辞荒谬傲慢。最高监督长（纳言）姚璹、副监督长（鸾台侍郎）杨再思认为契丹部落叛乱还没有平定，建议接受阿史那默啜的要求。皇家图书院副院长（麟台少监）代理副立法长（知凤阁侍郎）赞皇（河北省赞皇县）人李峤说：“蛮夷贪心，没有信义，如果接受他的要求，正是：‘借武器给敌人，供粮食给盗匪。’不如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加强戒备。”姚璹、杨再思坚持和解，于是把六州降户数千帐全部驱逐回去，交给阿史那默啜。同时给他谷米种子四万斛，各种绸缎五万段、农耕工具三千套、铁四万斤，承诺两国皇家缔结婚姻。阿史那默啜自此更为强大。

田归道终于回国，跟阎知微在武曌面前争论。田归道认为阿史那默啜一定撕毁和约，不可以存心依靠，而应该严加防备。阎知微则认为阿史那默啜对和约定会遵守。

9、夏季，四月，九鼎铸成（铸九鼎事，参考六九五年十一月），运到通天宫安放。“豫州鼎”高一丈八尺，可容纳粮食一千八百石（音dàn〔但〕）；其他各州鼎高一丈四尺，各容纳粮食一千二百石。鼎上铸有山川物产等图画，共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余斤（约三十四万公斤）。武曌打算用一千两黄金镀成金鼎，姚涛说：“九鼎是神圣的宝器，尊贵之处在于自然朴实。而且我发现鼎上发出五色光芒，十分明亮，用不着拿黄金炫耀！”武曌同意。决定从玄武门拉入皇宫，命各宰相和亲王，率南北宫城禁卫军士卒，共十余万人，共出动宫廷豢养的大牛、白象，一同牵引。

10、前任益州（四川省成都市）州长的王及善已经退休，正巧契丹部落叛离南周，山东（崤山以东）社会动荡不安，武曌征召他出来当滑州（河南省滑县）州长。在就职前，武曌召见他，问他政府应行改革事项，王及善就国家的治乱兴衰陈述十余条。武曌说：“一个州是小事，中央才是根本，不可离开！”四月八日，命王及善当最高立法长（内史）。

11、四月十八日，南周政府任命右金吾卫（卫军第十二军）大将军武懿宗当神兵兵团总司令官（神兵道行军大总管），会同右豹韬卫将军何迦密，率军攻击契丹部落。

五月八日，再任命副立法长娄师德当清边兵团副总司令官（清边道副大总管），右武威卫（卫军第十军）将军沙吒忠义（沙吒，复姓）当前军司令（“武威卫”于六八四年改称“豹韬卫”，此处重复），率军二十万人，攻击契丹部落。

最初，有一位名叫朱前疑的人上疏说：“我梦见陛下寿满八百岁！”武曌立即擢升他当见习官（拾遗）。朱前疑又上疏说：“梦见陛下白发掉光，再生黑发；牙齿脱落，再生新牙。”武曌擢升他当国务院国防部畜牧司长（驾部郎中·从五品上），曾经命他出差办事，回京（首都洛阳）之后，又上疏坚称：“听到嵩山（中岳·河南省登封县北）高呼万岁！”武曌特准他入朝时携带红色“笔墨袋”（“笔墨袋”，原文“算袋”。《新唐书·车服志》：唐王朝初期，实职官员三品以上由皇帝赏赐“金装刀”“打火石”〔砺石〕，一品以下则由皇帝赏赐“毛巾”〔手巾〕、“笔墨袋”〔算袋〕。八世纪第二个十年后，中央官员于一日、十五日朝见皇帝时，或地方官员主持会报时，才佩带笔墨袋，用自己官服的颜色作笔墨袋颜色。红色是四品及五品官服），当时朱前疑的官位还不到五品，就把红色笔墨袋佩在绿色官服（六品及七品）之上。正巧，政府调动军队讨伐契丹，武曌号召京师所有官员都献马一匹，供应军需，由政府任命他当五品官，作为酬庸。朱前疑买马呈缴，不断上疏请求升官，武曌对这个贪心而又卑鄙的小人物大为厌恶，六月一日，下令归还他的马，免除他所有官职，贬逐回乡。

12、国务院右主任秘书（右司郎中）冯翊（陕西省大荔县）人乔知之有一位美丽的小老婆，名碧玉，为了她的缘故，乔知之不愿正式娶妻。魏王武承嗣（武曌侄）邀请碧玉到家教导自己的小老婆，遂把她留下，不送回去。乔知之作《绿珠怨》诗，托人带给碧玉（梁绿珠事，参考三〇〇年六月），碧玉伤心欲绝，投井而死。武承嗣在她裙带上找到这首诗，大怒若狂，命特务罗织乔知之的罪状告密，乔知之遂全族被屠。

13、畜牧部副部长（司仆少卿）来俊臣仗恃他的权势，到处夺取美女奸淫，无论官员或人民，只要妻子或小老婆漂亮，来俊臣一定千方百计夺取到手；或者使人罗织对方的罪状，向武曌告密；然后假传圣旨，没收被告的正妻或小老婆。前后诛杀的人，多到无法记载。来俊臣把宰相以下官员的名字列成名册，抽签陷害，来俊臣自称他的才干上比石勒（后赵帝国一任帝）。

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李昭德（流窜事，参考六九四年九月；稍后召回京师〔首都洛阳〕担任此职）一向厌恶来俊臣，来俊臣当然也厌恶他；李昭德又曾经在金銮宝殿武曌面前侮辱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秋官侍郎）皇甫文备；来俊臣与皇甫文备遂共同诬陷李昭德叛乱，武曌逮捕李昭德，下狱。

来俊臣得意忘形，打算用罗织罪状手段，诛杀武姓皇族各亲王和太平公主（武曌的女儿），又准备诬陷皇嗣（太子）武旦（李旦）跟庐陵王李哲（李显），勾结皇宫南城（南牙·政府所在地）北城（北牙·皇帝居住）重要官员，一同阴谋叛乱。来俊臣最后的目标是夺取政权，河东（山西省永济市）人卫遂忠出面检举。武家皇族各亲王及太平公主大为恐惧，共同揭发来俊臣的罪行，武曌遂逮捕来俊臣，下狱；主管官员判决他死刑。武曌打算赦免他，所以判决奏章呈上后，三天不见批下。最高立法长（内史）王及善提醒武曌说：“来俊臣凶狠狡猾，贪婪恶毒，是帝国的首恶，不处决他，一定伤害政府。”武曌游逛皇家花园，明堂县防卫员（县尉）吉顼在前面牵马，武曌问他民间有什么事，吉顼回答说：“民间对陛下不批准来俊臣的判决书深感奇怪。”武曌说：“来俊臣对帝国有贡献，我正在考虑。”吉顼说：“于安远告发虺贞（李贞）谋反，虺贞果然谋反（参考六八八年八月），于安远到今天不过当一个成州（甘肃省礼县南）军务秘书长（司马。于安远事，（资治通鉴》没有记载）。来俊臣聚集一些流氓无赖，诬害忠良，接受的赃物，堆积如山，被害死的冤魂，塞满道路，是国家的蟊贼，有什么可惜！”武曌遂批准判决。

六月三日，李昭德、来俊臣，一同绑赴刑场斩首，当时没有人不痛惜李昭德，而对来俊臣的伏法，民心大快。来俊臣的仇家争着吞吃来俊臣的肉，转眼工夫，肉被撕光，有人挖出来俊臣的眼睛，有人剥下来俊臣的脸皮，有人剖开来俊臣的胸膛，挖出心脏，抛到地上，践踏成一滩血泥（来俊臣本年四十七岁）。武曌知道全国人民的愤怒如火，乃下诏公布来俊臣的罪恶，强调说：“应该追加全族屠灭的刑罚，用以洗雪人民的怨恨；并依照法律，家产全部没收。”无论官民，都在路上争相庆贺，说：“从今以后，我们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

来俊臣因告密綦连耀的功劳，武曌赏赐他十个婢女，来俊臣去农林部（司农）查看所有女奴，没有一个使他满意。后来发现西突厥竭忠事主可汗（十七任大可汗）阿史那斛瑟罗（归附南周事，参考六九〇年十月）有一位年幼婢女，很会唱歌，又很会跳舞，来俊臣打算夺取到手，乃派人告密说：阿史那斛瑟罗阴谋叛变！各酋长纷纷到皇宫门前割破耳朵，划破脸面，哀号哭冤，多达数千人。正巧来俊臣伏诛，阿史那斛瑟罗才免一死。

来俊臣当权时，国务院文官部（选司）接受来俊臣的请托，不依照法令而任命当官的，每次多达数百人。来俊臣垮台后，前后副部长（侍郎）都向武曌认罪自首，武曌斥责他们，他们回答说：“我们辜负陛下，诚是死罪。但是，我们破坏国法，不过只诛杀一个人；如果违抗来俊臣的旨意，全族立刻被屠！”武曌加以赦免。农林部皇家蔬果供应局管理官（上林令·从七品下）侯敏，一向谄媚来俊臣，妻子董女士警告他说：“来俊臣是国家的蟊贼，不久就会失败，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侯敏接受，来俊臣大怒，贬侯敏出任武龙（广西田阳县）县长。侯敏不打算到职，董女士说：“你要立刻动身，连一眨眼工夫都不要停留！”来俊臣失败后，党徒全部流放岭南（南岭以南），只侯敏得以脱罪。

武曌召回于安远当宫廷总管府膳食官（尚食奉御·正五品下），擢升吉顼当中央监察署副总监察官（右肃政中丞）。

14、任命摄理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检校夏官侍郎）宗楚客当二级实质宰相。

15、北方远征军、神兵兵团总司令官武懿宗率军抵达赵州（河北省赵县），得到情报说：契丹将领骆务整率骑兵数千人，将攻击冀州（河北省冀州市）。武懿宗恐惧，打算向南退却。有人提醒他说：“蛮虏（契丹军）是轻装备骑兵，没有辎重（意指没有攻城设备），主要的是烧杀抢掠，我们如果按兵不动，坚守城池，他们势必离去，离去时军心动摇，队伍一定散乱，我们乘势攻击，可以建立大功。”武懿宗不接受，遂退保相州（河南省安阳市），抛弃很多军用物资和各种武器。契丹军进入赵州，屠城。

六月三十日，契丹部落可汗孙万荣被家奴诛杀。

孙万荣击破王孝杰时（参考本年三月），在柳城（营州州政府所在县·辽宁省朝阳市）西北四百里处，依靠山川险要，兴筑一座新城，把老弱妇女以及从战场俘获的武器财产和金银珍宝，都留在城里，命妹夫乙冤羽镇守，而自己率精锐部队进攻幽州。唯恐东突厥汗国可汗阿史那默啜袭击他的后方，特派五人使节前往黑沙（阴山北麓·东突厥王庭所在），告诉阿史那默啜说：“我已击破王孝杰的百万大军，他们心胆俱裂，请会同可汗，乘胜共同出军，攻击幽州。”三人先到，阿史那默啜大喜，赏赐他们红色官服（四、五品官服）。二人稍后才到，阿史那默啜对他们姗姗来迟火冒三丈，要把二人斩首。二人说：“请让我们说一句话再死！”阿史那默啜问他们说什么，二人把契丹部落基地空虚情形告诉他。阿史那默啜遂把早到的三人诛杀，而赏赐给后到二人红色官服（四、五品），命他们充当向导，而自己亲率大军，直扑契丹新城。出发时，诛杀所俘虏的凉州军区总司令许钦明，用鲜血祭祀天神。东突厥军围攻新城三天，攻克，把城里所有的人全部俘虏，班师；只释放乙冤羽，命他飞马报告正在前方的孙万荣。

当时，孙万荣正跟南周军队对峙，得到消息，军心震恐；奚部落军（滦河上游）首先叛变，南周北征军、神兵兵团总司令（神兵道总管）杨玄基攻击契丹军正面，奚部落攻击契丹军背后，生擒契丹勇将何阿小；孙万荣大军霎时崩溃，率轻装骑兵数千人，向东奔驰。南周前军总司令（前军总管）张九节派军在前面埋伏，迎头痛击，孙万荣走投无路，和家奴逃到潞水（潮白河）东，在树林中休息，悲戚地说：“时到今天，我打算归降南周，但闯下的祸，已经够大；而归降突厥，也是死路；归降新罗（首都金城〔韩国庆州市〕），照样是死路，教我往哪里去！”家奴砍下他的人头，提到南周远征军大营投降，武曌下令把它悬挂在礼宾馆（四方馆）门前（四方馆在皇宫南城〔朝堂〕西）。契丹残余部落及奚部落、霫部落（辽河以北），都投降东突厥汗国。

柏杨曰：

六九六年十月，东突厥首次袭击契丹部落基地，俘获所有辎重人口。不满一年，六九七年六月，东突厥再次袭击契丹部落基地，也俘获所有辎重人口。两次战役，攻守两方，所用的是同一战略计划。

契丹可汗孙万荣，是一员战将，而且也有智谋，但他在第一次失败后，竟无法避免模式完全相同的第二次失败，实在可哀。无法从失败中学得教训的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16、六月二十四日，特进（文散官二级·正二品）武承嗣、国务院教育部长（春官尚书）武三思，同当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17、六月二十七日，武曌下诏：因为契丹部落的叛变己经削平，特派河内王武懿宗、副立法长娄师德及魏州（河北省大名县）州长狄仁杰，分别出发安抚河北（黄河以北）受契丹蹂躏的人民。

武懿宗所到之处，凶暴残酷，大肆屠杀，人民有的被契丹俘虏裹胁而去、现在逃奔回来，武懿宗认为他们全是叛徒，捆绑起来，剖开肚子，取出胆囊，让他们活活哀号到死。

之前，契丹猛将何阿小也喜爱杀人，河北人民为自己命运哀歌说：“只有这两个‘何’（河内王及何阿小），杀人最多。”

18、秋季，七月三日，昆明部落归附南周，南周政府在该部落所在地设窦州（《新唐书·地理志》作宝州，今贵州省大方县）。

19、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一同免除宰相职务。

20、七月庚午日（七月乙未朔，没有庚午），北方远征军、清边兵团总司令官（清边道行军大总管）武攸宜从幽州凯旋回京。

武懿宗上疏，认为河北人民投降契丹的，应全族屠杀。见习监督官（左拾遗·从八品上）王求礼在金銮宝殿上当面反驳，说：“他们这些平民，从来没有用过武器，根本无法战胜盗贼（契丹军），投降盗贼不过救自己不死，怎么会有叛国之心？武懿宗手握强大的武装部队数十万人，望见敌人的风声，拔腿就跑，使盗贼越集结越多，现在反而把一切罪状，都转移到荒郊旷野、被牵连犯错的小民。证明他这个臣属，先没有忠心，请诛杀武懿宗，向河北人民道歉。”武懿宗张口结舌，不能回答。最高法院院长（司刑卿）杜景俭也上疏指出：“那些都是被胁迫的人，请全部原谅。”武曌批准。

21、八月二十三日，最高监督长（纳言）姚璹，因案被贬益州政务秘书长（长史）；另任命太子宫总管（太子宫尹）豆卢钦望当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文昌右相），兼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22、九月九日（原文“壬辰”，据《新唐书》改），武曌在通天宫（皇家大会堂〔明堂〕）主持祭祀，大赦天下，改年号（之前是万岁通天二年，之后是神功元年）。

23、九月十七日，擢升副立法长娄师德暂任最高监督长（守纳言）。

24、九月二十一日，武曌对侍从官员说：“近年以来，周兴、来俊臣调查审理案件，往往牵连大量政府官员，说他们叛乱。国家有正常法令，我怎么敢违背！有时候怀疑并不实在，派贴身侍从到监狱亲自盘问，被告无不亲笔写下自白书，承认种种罪行，我遂不再怀疑。可是，自从周兴、来俊臣死后，就再没有听说谁又叛乱，看情形以前诛杀的人，难道没有被冤枉的？”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姚元崇回答说：“自八〇年代中期以来，被控叛乱而被处死的，绝大多数都由周兴等罗织陷害，周兴等却自以为这是大功。陛下派贴身侍从去监狱当面询问，他们自身都难保不被陷害，怎么敢说相反的话！而且，被告事实上也不敢呼冤，如果对陛下的贴身侍从口吐真言，周兴等会立刻用各种毒刑报复，还不如早死。幸靠上天感动陛下圣心，使周兴等伏法，我敢用我家一百口的人命作为担保，自今以后，中外官员再也没有叛徒，即令只是嫌疑小事，我也愿接受‘知情不报’处罚。”武曌欣喜，说：“从前宰相都同意所有裁决，使人民误认为我是一个滥刑好杀的君王；听到你的话，深合我的心意。”赏赐姚元崇钱一千串。

当时很多人替魏元忠申冤（参考六九二年一月），武曌再征召他出任副总监察官（肃政中丞）。魏元忠前后被判决斩首、流放，共四次之多（魏元忠当洛阳县长，被周兴陷害，判死刑，改判流刑。后来又被来俊臣陷害，判死刑，在法场上遇救，参考六八九年八月；之后被侯思止陷害，参考六九二年一月；后来又被张昌宗陷害，流放，参考七〇三年九月）。某一次的宫廷宴会上，武曌问他：“你不断被人攻击，什么原因？”魏元忠回答说：“我不过是一只鹿，特务们打算割我的肉做羹汤，我往哪里躲！”

25、冬季，闰十月二十一日，任命幽州军区（总部设北京市）总司令狄仁杰当副监督长（鸾台侍郎）；最高法院院长杜景俭当副立法长；同当二级实质宰相。

狄仁杰上疏，说：

“天生四夷，历代相传，都在先王疆域之外，所以东方有大海，西方有流沙，北方有大漠，南方有五岭（南岭），正是上天用它们限制夷狄，故意使中原与外夷分开。历史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先王的声威教化所达到，而三代（夏商周）实力却达不到的地方，国家已全部收入版图。诗人夸耀姬靖（周王朝十一任王宣王）北伐太原（当时太原指甘肃省泾河上游），也赞扬美好的教育文化推广到长江、汉水（《诗经·六月》篇，是姬靖北伐诗；游汉篇，赞扬姬昌〔文王〕的教育文化，推行到江汉），看到三代时的边荒，都成为国家的疆土。

“如果我们使用武力向外扩张，在绝远地区建立大功，耗尽国库所有积蓄，去争夺寸草不生的土地；得到他们的人民，不能增加我们的田赋收入，得到他们的土地，又无法耕田种桑，只贪图‘化蛮夷为华夏’的美称，不做巩固根本、安定人民的事，这是嬴政（秦王朝一任帝）、刘彻（西汉王朝七任帝）的行径，不是三皇五帝的大业（三皇：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五帝：黄帝姬轩辕、玄帝姬颛顼、俈帝姬夋、尧帝伊祁放勋、舜帝姚重华）。

“嬴政出动全国军队，崇尚武力，仅只开拓疆土，就死人千万，最后导致政府瓦解。刘彻讨伐四夷，使人民陷于贫苦穷困，盗匪纷纷兴起，幸而到了晚年，悔悟过去的错误，使士卒复员还乡，停止一切战争差役（指轮台之诏，参考前八九年六月），所以能得到上天的保佑。近来，我国每年都派军出征，费用庞大，西方镇守四军区（四镇：龟兹〔新疆库车县〕、疏勒〔新疆喀什市〕、于阗〔新疆和田市〕、碎叶〔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城〕），东方驻安东（安东都护府设新城〔辽宁省抚顺市北〕），田赋捐税，每天都在增加，人民家产一空，筋疲力尽。

“而今，关东（潼关以东）饥荒，蜀汉（四川省及陕西省南部）人民大量逃亡，长江、淮河以南，政府不停地征收赋税，人民不能安心经营正当事业，只好呼朋引类，一起去当强盗。人民是国家的根本，根本一旦动摇，忧患至深。所以有这样的后果，都起因于夺取蛮夷寸草不生的土地，违背把人民当做儿女的道理。从前，刘奭（西汉王朝十一任帝）接受贾捐之的建议，放弃珠崖郡（海南省琼山市，参考前四七年）；刘病己（西汉王朝十任帝）听取魏相的计策，放弃车师（新疆吐鲁番市交河城）垦荒成功的农田（参考前六四年），他们并不是不羡慕虚名，只是恐怕劳动人民。

“近代，七世纪三〇及四〇年代（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在位），平定铁勒九姓部落，遴选李思摩（阿史那思摩）当大可汗（十六任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使他统御所有部落（参考六三九年七月），原因是，夷狄叛乱，大唐就攻击；夷狄归降，大唐就安抚，符合‘铲除灭亡，支持兴盛’的古义（《尚书·虺之诰》：“推亡固存，邦乃其昌。”），不必派军到绝远地区驻守防卫，这是近来受人赞美的法令和治理边疆的原则。

“我个人认为：应封阿史那斛瑟罗当大可汗（十七任竭忠事主可汗），把西域四军区（四镇）交付给他；物色高句丽国王的后裔，命他镇守安东（设新城〔辽宁省抚顺市北〕）。节省绝远地区的军费，而把军力集中边塞，只要能阻止不再发生夷狄内侵的侮辱灾难就足够了。何必非穷追到他们巢穴，跟蚂蚁较量胜败不可！只须训令边防部队，加强戒备，派斥候深入敌境，聚集粮食，严阵以待，等敌人发动攻击，然后反击。用安逸对付疲劳，士卒精力倍增；以主位对付客位，我军得到地利；再坚守据点，把农民全部集中城池，盗寇来时，没有东西可以抢劫。于是，两股盗匪（东突厥汗国及吐蕃王国）如果深入我境，则有跌倒的危险；如果只在边界骚扰，则得不到利益。如此数年之后，可使两股盗匪不战而败。”

建议虽没有被采纳，但有见识的人认为是一项好谋略。

26、立法官（凤阁舍人）李峤主持国务院文官部甄选官员工作（知天官选事），开始设置编制外官员（员外官）数千人。

27、从前，历法官推定本月（闰十月）是十一月（正月），而以下月（十二月〔腊月〕）是闰月。武曌认为：元旦（十一月〔正月〕一日）最好恰巧在冬至那天，于是下诏说：“上月（十月）三十日，仍有月亮，违背天体运转法则，特规定本月（十一月）是闰十月，下月才是十一月（正月）。”

六九八年（戊戌）

南周·圣历元年

1、冬季，一月（正月）一日，冬至，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五岁）主持通天宫（皇家大会堂〔明堂〕）祭祀，赦免天下，改年号（圣历）。

2、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宗楚客免除宰相职务。

3、春季，二月四日，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文昌右相）、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豆卢钦望免职，改任太子宾客（正三品）。

4、魏王武承嗣（武曌次兄武元爽子）、梁王武三思（武曌长兄武元庆子），密谋使自己被封太子，不断通过第三者提醒武曌说：“自古以来，天子没有封不同姓的人继承大位！”武曌犹豫不决。副监督长（鸾台侍郎）狄仁杰常在气氛融洽的时候报告武曌说：“文皇帝（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不避风霜，亲冒刀林箭雨，平定天下，把王朝传给子孙。先帝（唐王朝三任帝李治）把两位皇子（李哲〔李显〕及李旦）托付给陛下。陛下却打算把天下移交到别人之手，恐怕不是天意！而且，姑妈与侄儿，娘亲跟儿子，到底谁亲？宝座由儿子继承，陛下离开人世后，牌位送到皇家祖庙，陪伴先帝（唐王朝三任帝李治），共享香火，代代相传，直到永远。宝座如果由侄儿继承，我们可从没有听说过侄儿当皇帝，而把姑妈牌位送到皇家祖庙（太庙）去的！”武曌说：“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不要管！”狄仁杰说：“帝王的家包括四海，四海之内，哪个男人不是奴仆，哪个女人不是婢女，什么不是陛下的家事！帝王是头脑，臣属是手足，道理上如同一体。何况我居宰相之位，怎么可以不参与！”又建议武曌召回李哲（李哲被安置房州〔湖北省房县〕，参考六八五年三月）。副监督长（鸾台侍郎）王方庆、最高立法长（内史）王及善也提出同样建议，武曌稍微有些醒悟。有一天，武曌问狄仁杰说：“我梦见大鹦鹉两个翅膀，全都折断，是什么意思？”狄仁杰回答说：“鹉武同音，武是陛下的姓，两个翅膀，是陛下的两个皇子；如果起用两个皇子，两个翅膀自然可以恢复原状。”武曌因此不再考虑武承嗣、武三思当继承人。

契丹部落可汗孙万荣包围幽州（北京市）时（参考去年〔六九七年〕三月），发布文告，质问南周政府说：“为什么不让我们的庐陵王（唐王朝四任帝李哲〔李显〕）回来？”吉顼、张易之、张昌宗，都当宫廷亲卫府亲卫官（控鹤监供奉），张易之兄弟跟吉顼的感情亲密。吉顼在一个适当时机警告二张说：“你们兄弟的地位尊贵，所受到的宠爱与荣耀到今天这种地步，并不是由于你们的品德或才干；天下太多人对你们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如果不为天下建立大功，将来怎么可以保命？我暗中为你们忧虑！”二张大为恐惧，泪流满面，请教如何才能自救，吉顼说：“全国人民并没有忘记唐王朝的恩德，也都一直思念庐陵王（李哲）。领袖（武曌）年纪已高，帝国大业，必须有所托付，武家班各亲王都不中意，你们为什么不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劝告领袖指定庐陵王（李哲）当继承人，用以维系人心。如果这样，不但可以免祸，还可以长期保持荣华富贵。”二张认为正确，利用机会，向武曌建言。武曌知道是吉顼的谋略，召见吉顼询问，吉顼再向武曌分析利害，武曌才下定决心。

三月九日，武曌声称庐陵王李哲患病，派国务院国防部图籍司副司长（职方员外郎·从六品上）瑕丘（山东省兖州市）人徐彦伯前往房州，迎接李哲和李哲的妻子韦女士以及李哲所有的儿子，返回首都洛阳诊治。

三月二十八日，李哲返抵神都（首都洛阳）。

5、夏季，四月一日，武曌前往皇家祖庙主持祭祀。

6、四月十二日，暂任最高监督长（守纳言）娄师德担任陇右（陇山以西）各武装部队总指挥官（陇右诸军大使），仍摄理屯垦司令（检校营田事）。

7、六月六日，武曌派淮阳王武延秀前往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娶可汗（十九任）阿史那默啜的女儿当王妃（和亲事，参考六九六年九月）。豹韬卫（卫军第九、十军）大将军阎知微兼摄理国务院教育部长（摄春官尚书），右武卫（卫军第四军）贵族征兵府副司令（郎将）杨齐庄摄理藩属事务部长（摄司宾卿），携带万亿以上金银珠宝作为聘金，护送武延秀前往迎亲。武延秀，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

立法官（凤阁舍人）襄阳（湖北省襄樊市）人张柬之（参考六七六年十月）劝阻说：“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儿当王妃的！”因此冒犯武曌，被贬出当合州（重庆合川市）州长。

8、秋季，七月，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杜景俭免职，改任国务院司法部长（秋官尚书）。

9、八月一日，武延秀抵达黑沙（内蒙古阴山山脉北）东突厥南王庭。阿史那默啜对阎知微等说：“我打算把女儿嫁给李姓皇家，怎么冒出来姓武的小子？他难道是天子的儿子！我们突厥人，世代受李姓皇家的恩典，听说李姓皇家全被消灭，只剩下两个儿子还活着，我现在就率军南下，辅佐他们登基！”于是逮捕武延秀，囚禁在另一个地方，而封阎知微当南面可汗，意思是使他集结唐王朝的遗民。于是出动大军，攻击静难军（地望在北京市延庆县）、平狄军（山西省代县北）、清夷军（河北省怀来县）等基地。静难军基地司令（静难军使）慕容玄崱（音zè〔仄〕）率部众五千人向东突厥投降，蛮虏声势振奋，进击妫州（河北省怀来县）、檀州（北京市密云县）等州。上一次随阎知微前往东突厥的南周政府官员，阿史那默啜都发给他们五品、三品官服；武曌下令把它们全部没收。

阿史那默啜把宣战文告传到长安，责备南周政府，说：“赠送给我们的谷米，竟是蒸过的，种到田地，不能生长，罪行之一。送给我们的金银器具，都是下等滥货，不是真正宝物，罪行之二。我赏赐给你们使节红、紫官服，你们竟然没收，罪行之三。赠送我们的布匹绸缎，又薄又稀，罪行之四。我们大可汗的女儿要嫁给李姓皇帝的儿子，姓武的小门小户，算什么东西，门不当，户不对，假冒皇族，前来成婚，罪行之五。为了惩罚这些罪行，我动员大军，夺取河北（黄河以北）土地。”

行政监察官（监察御史）裴怀古随阎知微一同出使东突厥，阿史那默啜打算授给他一个官职，裴怀古拒绝，阿史那默啜把他囚禁，准备诛杀，裴怀古乘机逃回；逃到晋阳（北都·山西省太原市）时，形容憔悴，骨瘦如柴；南周政府骑兵突击队士卒包围他大声喊叫，认为是东突厥派来的间谍，打算砍下人头，用来报功。有一位平民征兵府副司令（果毅）曾经被人陷害，裴怀古为他昭雪申冤，这时候他认出是谁，大声呼喊道：“是裴监察官（御史）！”救他一命。裴怀古抵达首都洛阳，武曌得到报告后，召见他，擢升他当国务院教育部祭祀司副司长（祠部员外郎）。

当时，北方各州听到东突厥大军将要南下消息，正逢秋收季节——杂粮如玉蜀黍之类，都在秋季收割，州政府争着调发正在收割的农民，增修城池备战。卫州（河南省卫辉市）州长、太平（山西省襄汾县西南汾城镇）人敬晖对部属说：“我听说过，金城汤池，没有粮食也守不住，为什么不管收割，只管修城！”命立刻停工，使农民全部回到他们的田地上，农民大为欢悦。

10、八月七日，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王方庆免职，改任皇家图书院院长（麟台监）。

11、太子太保（太子三师之三）魏王（宣王）武承嗣（武曌侄）懊恨自己不能当太子，怅惘失望。八月十一日，武承嗣病死。

八月十三日，任命国务院教育部长（春官尚书）武三思摄理最高立法长（检校内史），狄仁杰兼最高监督长（兼纳言）。

武曌命各宰相每人推荐一位国务院司长级（尚书郎）官员，狄仁杰推荐他的儿子、库藏部主任秘书（司府丞·从六品上）狄光嗣；武曌任命狄光嗣当国务院财政部会计司副司长（地官员外郎·从六品上），狄光嗣胜任愉快，武曌大喜，对狄仁杰说：“你足可以继承祁奚的美誉了！”（《左传》〈前五七〇年〉：晋国中军司令〔中军尉〕祁奚请求退休，晋国国君姬周〔三十任悼公〕要他推荐接班人，祁奚推荐解狐，而解狐是祁奚的仇家。姬周正要发布人事命令时，解狐逝世。姬周又要祁奚推荐，祁奚说：“祁午可以。”祁午是祁奚的儿子，于是命祁午当中军司令。正人君子赞扬祁奚能推荐最好的人选，推荐仇人不是谄媚，推荐儿子不是循私。）

助理立法官（通事舍人）河南（首都洛阳所在县）人元行沖，博学多才，狄仁杰对他十分敬重，元行沖不断规劝狄仁杰，解释说：“凡主持家计的人，一定准备肉干、肉酱来开胃口；但也要准备人参、白术用以治病。我观察你家门之内，珍贵的菜肴很多，我愿充当药物这个角色。”狄仁杰笑说：“我这个药箱里，怎能一天没有你。”元行沖，本来名元澹，用别名元行沖行世。

13、武曌任命皇族事务部长（司属卿）武重规（武曌堂侄）当天兵中道兵团总司令官（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卫（卫军第四军）将军沙吒忠义当天兵西道兵团总司令；幽州军区（总部设北京市）总司令（都督）下邽（陕西省渭南市北下吉镇）人张仁愿当天兵东道兵团总司令（天兵东道总管）；率军三十万人，讨伐东突厥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武曌再任命左羽林卫（卫军第一军）大将军阎敬容当天兵西道后翼兵团总司令（天兵西道后军总管），率军十五万人增援。

八月二十六日，阿史那默啜攻击飞狐（河北省涞源县）。

八月二十八日，攻陷定州（河北省定州市），杀州长孙彦高及官民数千人。（《朝野佥载》：国务院左秘书长〔文昌左丞〕孙彦高，毫无见识，性情愚劣，出任定州州长，一年有余，阿史那默啜率大军包围城郭。孙彦高把家门锁住，不敢升堂，公文案卷，必须呈阅由他裁决的，从一个小窗口递进去，他在小窗口里接住，署名签字。并且挑选城里精锐勇士，保护家宅。东突厥军爬上城墙，从四面八方进入城中，孙彦高吩咐奴仆说：“把门窗锁牢，不要给他们钥匙。”不久，城池陷落，州长住宅先被歼灭。）

14、九月七日，命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武攸宁（武曌堂侄）当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15、武曌下诏，把阿史那默啜改名阿史那斩啜。

阿史那默啜命南周使节阎知微劝赵州投降，阎知微跟东突厥官员手拉着手，脚踏音乐，在城下跳舞，高歌《万岁乐》。将军陈令英在城上对他说：“部长的地位和责任，都非常重要，而竟然跟蛮夷混在一起歌舞，岂不惭愧！”阎知微低唱回答：“不得已，《万岁乐》！”

九月十一日，阿史那默啜包围赵州，州政府政务秘书长（长史）唐般若翻出城墙，引导东突厥军入城。州长高叙跟正妻秦女士服药，假装自杀，敌人把他们抬到阿史那默啜面前，阿史那默啜拿出金狮腰带及紫色官服给他观看，说：“投降就当官，不投降就死。”高叙转头看他的妻子，秦女士说：“报答国恩，正在今天。”二人遂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过了两夜，东突厥官员知道无法教他屈服，遂夫妇并斩。东突厥军撤退后，唐般若全族屠灭；南周政府追赠高叙当国务院工程部长（冬官尚书），谥号节。高叙，是高颎的孙儿（高颎之死，参考六〇七年七月）。

16、皇嗣武旦（李旦）坚决请求退位，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老哥、庐陵王李哲（李显），武曌批准。

九月十五日，封李哲当皇太子，恢复原名李显（改名李哲事，参考六七七年八月），赦免天下。

九月十七日，武曌命皇太子李显当河北方面军元帅（河北道元帅），讨伐东突厥汗国。在此之前，招兵买马，每月投军的不满一千人，等听到皇太子李显出任元帅，投军的人像浓云一样集合，不久就满五万人。

九月二十一日，任命狄仁杰当河北方面军副元帅（河北道行军副元帅），国务院右秘书长（右丞）宋元爽当政务秘书长，地方副总监察官（右台中丞）崔献当军务秘书长（司马），中央副总监察官（左台中丞）吉顼当皇家代表（监军使）。当时，皇太子李显并不亲往前方，武曌命狄仁杰当代理元帅（知元帅事），出发时，武曌亲自送行。

蓝田（陕西省蓝田县）县长薛讷，是薛仁贵的儿子（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参考六六二年三月）。武曌擢升他当左威卫（卫军第九军）将军、安东方面军事指挥官（安东道经略）。临告辞时，报告武曌说：“皇太子虽然确立，可是外面议论纷纷，仍在怀疑，只要这项命令不改，丑恶的蛮夷就会平定。”武曌深表同意。最高立法长（内史）王及善请求李显前往皇宫南城（政府办公处所）接受文武百官晋见，用以安慰人心，武曌准许。

17、任命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天官侍郎）苏味道当立法院副立法长（凤阁侍郎）、二级实质宰相。

苏味道前后当宰相好儿年，见风转舵，投机取巧，尽量讨人喜悦，曾经对人说：“做人处事，千万不可坚守原则、有所坚持，最好是模棱两可。”时人给他一个绰号：苏模棱。

18、九月二十六日，东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把所俘虏的赵州、定州等州男女一万余人全部屠杀（人间惨事），然后从五回岭（河北省易县西）北返，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掠夺，残忍的程度，无法形容。天兵西道兵团总司令（天兵西道总管）沙吒忠义等，只敢率军遥遥追随，不敢接近。

河北方面军副元帅狄仁杰率军十万人追击，无法追到。

阿史那默啜回到瀚海沙漠以北，拥有武装部众四十万人，汗国国土有一万里之遥，西北各蛮夷部落都向他归降，对南周大大的瞧不上眼。

19、冬季，十月，武曌下诏：首都洛阳所有卫戍部队，由河内王武懿宗、九江王武攸归（二人均为武曌堂侄）指挥统御。

20、十月十七日，命狄仁杰当河北道（黄河以北）安抚特使。当时，河北人民受东突厥军胁迫合作的，东突厥军撤退后，恐怕政府诛杀，差不多都逃亡在外。狄仁杰上疏说：

“政府官员议论纷纷，对于被契丹、东突厥胁迫合作的人，认为他们的动机虽然不同叛逆，但行为跟叛逆没有分别（原文是：“其迹虽不同，心则无别。”应该是：“其心虽不同，迹则无别”），要求给他们惩罚。事实上山东（崤山以东）近年来军事征调频繁，人民所受的伤害，至为惨重，往往倾家荡产，四散逃跑。再加上贪官污吏压榨勒索，遇到机会，遂变成盗匪，一旦被捕，毒刑拷打之下，受不了透肌彻骨的痛苦，事件急迫，情势危险，难免不违背礼教仁义。

“人到愁苦绝地，不希望活命，只求停止拷打，便什么罪状都会承认，期待以后或许遇到赦免；这对正人君子而言，是一种羞愧；但对卑劣的小人物，却是一种常态。各城陷落后，多数人都在等待政府军反攻。可是政府军将士贪图功劳，对主动回归祖国的各城，也声称由他们攻克，我担心赏赐太滥，更恐惧杀戮善良。现在，政府对于曾经沦陷的地方当做恶地，对于曾经沦陷敌方的人民视为恶民，甚至奸淫他们的妻子，抢夺他们的财产；士卒暴行，还可以说不知道仁义，可是官员竟然也都如此，以致盗贼（契丹及东突厥）平定后，人民所受的苦难更深。

“我们铲除盗贼，最重要的工作是安抚人民，对生命财产不可丝亳侵犯，收复地区认同政府的人民，就是国家正式公民，反而就在这个时候，受到自己政府的迫害，岂不悲痛。民心犹如流水，阻挡它就成为湖泊，疏导它就成为江河，无论疏导或壅塞，都不会永远不变。现在，离家逃亡的罪犯，露天住宿，草丛行走，暗中逃入深山大湖。如果赦免，他们就出来，如果不赦免，他们就更加疯狂。山东的盗匪，都是因此纷纷聚集。

“我认为：边塞偶尔发生战斗，不值得忧虑；国内人心不安，才是严重大事。对沦陷区的民众，如果非定罪不可，人心一定恐惧，如果宽恕，即令附逆的人也不会生事，但愿陛下特赦河北（黄河以北）各州，不作任何调查审问。”

武曌下诏批准。狄仁杰于是安抚人民，查获被东突厥俘虏的汉人，一律送回本乡，不断转运粮食，救济穷苦人民，整修驿站道路，帮助军队顺利撤退。狄仁杰恐怕各将领及中央钦差大臣大肆索取供应品，他自己就吃粗米饭，禁止部属侵扰平民，有违犯的，一定斩首。河北逐渐安定。

21、任命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姚元崇、皇家图书院副院长（秘书少监）李峤同兼二级实质宰相。

22、东突厥汗国可汗阿史那默啜离开赵州时，释放阎知微回国。武曌下令在天津桥（洛阳城南洛水桥）南，砍断阎知微四肢，分尸而死。先命文武百官乱箭向阎知微发射，然后剐下肌肉，只剩下骨骼，再把骨骼挫碎；屠灭三族，远房亲族有的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一同处死。（《朝野佥载》：武曌在洛阳西市，磔死阎知微，命文武百官先射，河内王武懿宗距七步发箭，一箭都射不中，胆小如此；阎知微身上箭如刺猬。挫碎阎知微的尸首骨肉，屠灭九族。一些小儿女，才七八岁，前往刑场伏诛时，沿途观看的人哀怜，有人给他们一点饼干、水果，小儿女们还互相争夺游戏，咯咯嬉笑，监刑监察官〔御史〕于心不忍，奏请赦免。）

褒公段瓒，是段志玄的儿子（段志玄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参考六四三年二月），很早沦落东突厥。东突厥军包围赵州时，段瓒密约杨齐庄（参考本年六月）一块逃走，杨齐庄畏怯懦弱，不敢发动。段瓒遂先逃回，武曌给他奖赏。不久，杨齐庄也回来，武曌命河内王武懿宗调查，武懿宗认为杨齐庄投机观望，遂跟阎知微一起诛杀。同样的，文武百官先向他万箭齐发，如同刺猬，可是仍不断气，于是剖开他的肚子，挖出他的心，把心抛到地上，仍跳动不停。

擢升左卫（卫军第一军）贵族征兵府副司令（郎将）田归道当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武曌对他很是亲信。

23、蜀州（四川省崇州市）每年派士卒五百人驻防姚州（云南省姚安县），道远路险，很多人死亡。蜀州州长张柬之上疏，指出：“姚州本是哀牢部落（参考六九年）属地，荒服之外，地域绝远，山高水深。唐王朝时，开疆拓土，设立州县，从来没有收过盐税、布税，可是军队调动，却使国库枯竭（唐王朝势力进入云南一带，参考六四八年四月）。驱逐平民，前往少数民族地区服役，甚至死在那里，肝脑涂地，我为国家怜惜这些生命。请废除姚州，土地改属嶲州（四川省西昌市），使他们每年前来进贡朝见，如同藩属（即把姚州改为名义州〔羁縻州〕）。泸水（金沙江）以南各军事基地，也都撤除，而改在泸水以北设立关卡，人民除非受政府派遣，不准交通往来。”奏章呈上后，武曌不采纳。

六九九年（己亥）

南周·圣历二年

1、冬季，十一月（正月）一日，南周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皇帝（一任）武曌（本年七十六岁）到通天宫（皇家大会堂〔明堂〕）颁布历法（《光宅历》。之前沿用《麟德历》，参考六六五年五月）。

2、十一月（正月）六日，武曌把皇嗣武旦（李旦）改封相王，兼太子宫右翼侍卫军司令（领太子右卫率）。

3、十一月八日，设宫廷亲卫府（控鹤监）主任秘书（控鹤监丞）、秘书官（主簿）等官（亲卫府已先设立，本年补实行政官员），都是南周帝武曌宠爱的人，偶尔也用一些有才能或有文学素养的知识分子。

任命军械供应部长（司卫卿）张易之当宫廷亲卫管理官（控鹤监）；银青光禄大夫（文散官五级·从三品）张昌宗、中央副总监察官（左台中丞）吉顼、宫廷总管（殿中监）田归道、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夏官侍郎）李迥秀、立法院立法官（凤阁舍人）薛稷、监督院高级顾问官（正谏大夫）临汾（山西省临汾市）人员半千（员，姓），都当宫廷亲卫府内宫听差（控鹤监内供奉）。薛稷，是薛元超的侄儿（薛元超，参考六七六年三月）。员半千认为：自古以来，从没有这种官职，而且多数都是轻薄之士，因此上疏请求撤销；遂冒犯武曌，贬作国务院工程部河川司司长（水部郎中）。

4、十二月（腊月）二日，武曌任命中央副总监察官（左台中丞）吉顼当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天官侍郎）；地方副总监察官（右台中丞）魏元忠当副立法长（凤阁侍郎），同时兼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5、国务院左秘书长（文昌左丞）宗楚客和他的老弟农林部长（司农卿）宗晋卿，因犯赃款满一万余串的贪污罪以及住宅超过政府规定罪，被贬出当播州（贵州省遵义市）州政府军务秘书长（司马），宗晋卿流放峰州（越南永安县）。

太平公主（武曌的独女）参观宗楚客兄弟的家宅，叹息说：“看了他们的房子，我们简直是白活一场。”

6、十二月二十五日，武曌命皇太子李显（李哲）改姓武；赦免天下。

7、南周帝武曌眉上又生一眉，成“八”字形状，文武百官都向她道贺。

8、河南（黄河以南）、河北（黄河以北）设置武装骑兵保安团（武骑团），防备东突厥汗国（瀚海沙漠群）。

9、春季，一月四日，国务院国防部长（夏官尚书）、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攸宁免职，改任国务院工程部长（冬官尚书）。

10、二月四日，武曌前往嵩山（中岳·河南省登封县北），经过缑氏（河南省偃师县南縱氏镇。缑，音gōu〔沟〕），晋谒升仙太子庙（这是为纪念姬乔〔姬晋〕而建的庙宇。姬乔成仙事，参考三〇一年三月注）。

二月七日，武曌患病，派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栾城（河北省栾城县）人阎朝隐前往少室山（河南省登封县西北）祈祷。阎朝隐自己充当献祭的牲畜，洗澡净身，趴到剁肉的砧板上，请上天准他代替皇帝（武曌）一命。武曌病势慢慢减轻，厚赏阎朝隐。

二月十二日，武曌自缑氏返京（首都洛阳）。

11、当初，吐蕃王国（首都逻些城〔西藏拉萨市〕）国王（三十四任）器弩悉弄登基，年纪还小（八岁）；论钦陵兄弟掌握权柄，都勇敢而有谋略，邻近各国十分畏惧（参考六七九年二月）。论钦陵在中央主持政府，各老弟分别率领军队驻防全国各地，论赞婆负责东方疆域，给中国带来灾难达三十余年。

现在，器弩悉弄长大成人（本年二十八岁），跟亲信高官论岩暗中计划发动夺权斗争。正巧，论钦陵离开京师（首都逻些城），前往各地视察，器弩悉弄宣称要出去打猎，集结军队武器，逮捕论钦陵亲戚朋友二千余人，全部诛杀；派使节召唤论钦陵兄弟，论钦陵等拒不接受，起兵反抗，器弩悉弄御驾亲征，论钦陵战败，自杀。

夏季，四月，论赞婆率领他的残余部众一千余人，向南周投降。武曌派左武卫（卫军第三军）军械官（铠曹参军）郭元振与河源军（青海省西宁市）基地司令官（大使）夫蒙令卿（夫蒙，复姓）率骑兵前往迎接。任命论赞婆当特进（文散官二级·正二品），封归德王。论钦陵的儿子论弓仁，率领他所统御的吐谷浑部落七千帐归降南周，武曌命他当左玉钤卫（卫军第七军）将军，封酒泉郡公。

12、四月八日，任命副立法长魏元忠摄理北都总卫戍区司令部（山西省太原市）政务秘书长（并州长史），兼天兵兵团总司令官（天兵军〔山西省太原市〕大总管），防御东突厥。

娄师德当天兵兵团副总司令官（天兵军副大总管），但仍兼陇右（陇山以西）各军基地司令官（陇右诸军大使），专门负责安抚吐蕃王国投降部众。

13、南周帝武曌年纪已老，十分忧虑皇太子武显（李显）跟武家班各亲王互不相容。

四月十二日，命太子武显、相王武旦（李旦）、太平公主跟定王武攸暨（武曌堂侄）等写下盟誓，在皇家大会堂（明堂）焚香禀告天地神灵，刻在铁券上，藏在国史馆中（史馆·隶属立法院〔中书省〕）。

14、秋季，七月，命建安王武攸宜接替会稽王武攸望（二人均武曌侄），当西京（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留守长官（西京留守）。

15、七月四日，吐谷浑部落（青海省）一千四百帐归附南周。

16、八月十二日，突骑施部落（伊犁河流域）酋长乌质勒（西突厥东部防区五部落之一），派他的儿子遮弩晋见南周帝武曌（西突厥汗国瓦解后，所属支派突骑施部落兴起）。武曌派监察官（侍御史）元城（河北省大名县）人解琬前往安抚乌质勒及十姓部落。

武曌下诏：“州县官员，除非持有皇帝敕令，不准随意立碑。”

18、最高立法长（内史）王及善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清廉正直，不向权势屈服，有国家栋梁的节操。张易之兄弟每次在宫中陪伴武曌饮酒作乐，放荡任性，没有臣属的礼节，王及善屡次奏报武曌，认为不可如此，武曌大不高兴，对王及善说：“你年龄已老，不适合参加游戏欢宴，以后你只管立法院（凤阁）的事！”王及善遂声称有病，请假休养，一月有余，武曌不闻不问，王及善叹息说：“岂有像最高立法长（中书令）这样重要的高官，皇上可以跟他一天不见面？我之不被重视，可想而知。”于是上疏请求退休，武曌不准。

八月十九日，命王及善当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文昌左相），太子宫总管（太子宫尹）豆卢钦望当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文昌右相）；二人仍兼一级实质宰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副监督长（鸾台侍郎）、二级实质宰相杨再思免职，改任中央总监察官（左台大夫）。

八月二十六日，相王武旦兼任摄理安北大都护（都护府设内蒙古额济纳旗）。任命国务院文官部副部长（天官侍郎）陆元方当副监督长、二级实质宰相。

19、最高监督长（纳言）、陇右（陇山以西）各军基地司令官（诸军大使）娄师德逝世（享年七十岁）。

娄师德在河陇一带（甘肃省及青海省东部），前后四十余年（依《资治通鉴》的记载，只有二十二年。参考六七八年九月），勤勉恭敬，毫不懈怠，汉人及蛮夷都安居乐业。娄师德性情宽恕，狄仁杰被擢升宰相，事实上是娄师德推荐，可是狄仁杰却不知道，而且言谈之间，还对娄师德相当轻视，好几次要把娄师德排出中央。武曌察觉到这种现象，曾经问狄仁杰：“娄师德是不是贤能？”狄仁杰回答说：“他当将领，仅能守住边疆而己，贤能不贤能，我不知道。”武曌又问道：“娄师德有没有知人之明？”狄仁杰回答说：“我曾经跟他同事，没有听说他有知人之明！”武曌说：“我之所以信任你，就是娄师德的推荐，应该可以说他有知人之明（此事《资治通鉴》没有记载）。”狄仁杰出宫后，叹息说：“娄先生盛大的恩德，我被他包容太久了，我根本不了解他。”

当时，不断有人被特务陷害，大狱相连，娄师德长期担任宰相和将领，只他能保持荣华富贵，得以善终，因为这个缘故，人们对他十分敬重（明哲保身哲学之所以受人崇拜，就是因为他可以使人不必尊严的活下去，只要能保持富贵，得以善终，就是至善之境）。

20、八月二十七日，任命摄理最高立法长（检校内史）武三思实任最高立法长。

21、九月二十四日，武曌前往福昌（河南省宜阳县西福昌镇）。

九月二十七日，武曌返神都（首都洛阳）。

22、九月二十九日（原文“庚子”，据《新唐书》改），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文昌左相）邢公（贞公）王及善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23、黄河决口，冲走济源（河南省济源市）民宅一千余家。

24、冬季，十月六日，论赞婆抵达首都洛阳，武曌对他的赏赐十分丰厚，命他当右卫（卫军第二军）大将军，率领他原来的部众驻守洪源谷（甘肃省永登县西北）。

25、皇太子武显和相王武旦的所有儿子都被释放出宫（软禁内宫八年有余，参考六九一年八月）。

26、武曌自夺权以来（六八三年迄今），多用武姓皇族各亲王或驸马（武姓皇族的女婿）当国立贵族大学校长（成均祭酒）。至于教授（博士）和副教授（助教），很多也不是儒家学派知识分子。又因为京师南郊天神祭祀、皇家大会堂（明堂）祭祀，以及祭拜洛水（参考六八八年七月）、封禅嵩山（参考六九六年十二月），都用皇家研究院（弘文馆）及国立贵族大学（国子）学生当礼仪员（斋郎），这些研究生就顺势参加后补官员甄选行列。结果，研究生不再重视读书，二十年以来，学校几乎停办。另一件事是，从前，被特务陷害的人，亲戚朋友流放在外，仍没有获得赦免。立法官（凤阁舍人）韦嗣立为此二事上疏武曌，认为：“世间流行一种风气，逐渐轻视儒家学派，古代圣王的道理，已经荒废，再没有人学习。最好是下令亲王、公爵以下所有官员的子弟，都进国立贵族大学（成均馆）读书，不准他们经由其他途径当官。自从扬州（江苏省扬州市）、豫州（河南省汝南县）动乱以来（徐敬业起兵扬州，参考六八四年九月；李贞起兵豫州，参考六八八年八月），政治犯案件越来越多，特务利用机会，一心杀人，以求升官。全靠陛下神圣英明，周兴、丘神勣、王弘义、来俊臣，先后伏法，政府民间，同声庆贺，好像再见到春天阳光。至于狄仁杰、魏元忠，过去接受调查时，全都自己诬陷自己，招认罪行，如果不是陛下明察秋毫，他们早已成了肉酱。而今，陛下擢升他们，交给他们重任，都是良好的辅佐，为什么他们从前是那么坏，而现在又是那么好？只在于从前受到诬陷，现在已被昭雪而己。我恐怕从前受冤被杀的人很多，情形跟狄仁杰等相同。恭请陛下发扬天地神灵的仁爱之心，像春雨一样，向大地降下恩典，凡自六八五年以来，不管犯罪的轻重，一律平反，已死的恢复他的官爵，仍活在人世的准许他们返回乡里。这样的话，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从前那种枉法滥刑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特务的罪恶，死者生者，都会欢欣，互相感应，一团和睦。”武曌不理。

韦嗣立，是韦承庆的异母老弟，娘亲嫡母王女士，待韦承庆十分恶毒，每逢殴打韦承庆时，韦嗣立一定脱下衣服，请代老哥接受责罚，娘亲当然不肯，韦嗣立就用棍子敲打自己，娘亲为了他，只好对韦承庆渐渐放宽。韦承庆当立法官，因病辞职。韦嗣立当时担任莱芜（山东省莱芜市）县长，武曌召见他，说：“你的老爹（韦思谦）曾经说：‘我有两个儿子，可以侍奉陛下！’你们兄弟当官做事，证实你们老爹所说的话没有夸张。我今天命你接替老哥的官职，不考虑其他的人。”当天发布人事命令，任命韦嗣立当立法官。

27、本年，东突厥汗国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封老弟阿史那咄悉匐当东面王（左厢察）；封阿史那骨笃禄（十八任大可汗）的儿子阿史那默矩当西面王（右厢察），各率军二万余人。封儿子阿史那匐俱当小可汗，位在二位方面王之上，管辖处木昆（新疆和布克赛尔县）等十个部落，统军四万余人，又称拓西可汗（小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