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俊战士”机群向日舰冲去时,曾从高空突然下雨一样地落下许多油箱。油箱掉入海里后,乒乒乓乓地激起巨大浪花,对低空飞行的飞行员造成了严重的视线阻碍。
这是P-38战斗机群抛下的副油箱。当时它们正在“英俊战士”头顶护航,并准备在爬升后与担任舰队掩护任务的日军“零”式格斗,抛掉副油箱是为了增强机动性,却无意中给低空作战的己方战机带来了意外之险。
P-38“闪电”式是一种高空高速的双发战斗机。在欧洲战场上,P-38不太受欢迎,原因是与德军性能最好的战斗机相比,缺乏对抗能力,但自1942年底加入美澳空军后,这朵野百合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P-38的空中机动性固然不如“零”式,不过其爬升率和俯冲速度都优于“零”式,且机头火力密集,只要避免与“零”式在空中缠斗,就可以对防护能力较弱的敌机进行毁灭性打击。在日军飞行员中,P-38另有绰号:双胴恶魔。
28架P-38组成的“恶魔方阵”与“零”式进行了对拼。参战的P-38飞行员琼斯中尉用一次长点射,打烂了一架“零”式的机身,这架“零”式随后便失去控制,拖着一道浓浓的黑烟垂直栽了下去。
空战中,“零”式被击落六到十架,盟军只损失了三架P-38。“恶魔方阵”的阻击,使“零”式分身乏术,无暇再去攻击或干扰盟军的轰炸机群。琼斯回顾道:“俾斯麦海之战的特别之处在于,这是一场在海上交战,由空中决胜的地面战役。”
日军对盟军的低空轰炸技术感到十分震惊:B-25一共投掷37发500磅炸弹,17发命中目标。20架A-20投掷20发500磅炸弹,命中11发。高空的B-17也报告命中5发,只是未能得到事后验证。
密集的低空攻击,甚至使驱逐舰都无法规避。少数轰炸机因炸弹挂架发生故障而无法投弹,就用机载机枪对敌舰进行扫射,在令敌舰甲板发生爆炸并起火后,它们又寻找其他目标攻击,直到弹药耗尽。
日军防空火力在很大程度上近乎无效,仅击中并迫使一架B-25坠毁。受损的另外一架B-25是因为与敌舰桅杆撞了一下,最后仍得以安全着陆。
盟军飞机向日军运输舰发起猛烈空袭。飞机打运输舰,相当于在游戏里面开了外挂,高兴怎么打就怎么打,而对方根本不知道怎么还手。
海面上的日舰乱作一团,争相躲避低空进袭的轰炸机群,整个舰队都陷入了火海之中。16艘舰船中只有一艘驱逐舰未被击中,所有运输舰都燃烧着冲天大火,不是在徐徐下沉就是在持续爆炸,船上的日军士兵则争先恐后地跳进海里逃生。
俾斯麦海成了日军的灾难之海。当盟军低空攻击机群投掷完炸弹重新爬升时,它们所经过的海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挣扎晃动的人头,以及随波漂流的补给物资。
下午1点,盟军战机上再次在沃德·亨特海角上空集结,实施第二次攻击。整个空袭行动持续了一整天,中间的短暂停歇,是因为机群需要返回基地加油挂弹。
当天黄昏,日军四艘驱逐舰沉没,全部八艘运输舰或沉或瘫,残余的四艘驱逐舰打捞起尽可能多的幸存者,趁着盟军下一轮打击尚未到来,匆忙向北撤往拉包尔。
日军驱逐舰撤得很及时,虽然晚上盟军空军无能为力,海军却完全可以过来倒腾两下,驻于新几内亚东海岸的鱼雷快艇分队赶到了俾斯麦海域。
鱼雷快艇分队共有10艘PT艇(即巡逻鱼雷快艇),两艘碰到水面的船只残片受损,被迫先行返航,其他快艇来回兜了一圈,只发现一艘被丢弃的运输舰“大井川丸”号孤零零地在水面漂浮着。
太不好玩了。水手们百无聊赖,只得给“大井川丸”号饯行,用两枚鱼雷将它送入海底。
随后的几天里,盟军飞机的攻击重点发生转移,它们联合鱼雷艇群,在俾斯麦海域来回巡逻,搜索海面上漂浮的日军幸存者及用以救援的折叠艇、快艇,然后用机枪、炸弹毫不留情地予以击杀和击沉。在这一过程中,即便B-17也降至距海面50英尺的高度,对落水日军进行扫射。
血水引来大量鲨鱼,使得俾斯麦海变得更加恐怖,执行如此血腥而残忍的任务,让很多飞行员觉得非常难受。
在白天的空战中,曾有一架盟军的B-17被击中,机组人员在跳伞时遭到日军战斗机的机枪扫射。有人据此认为,盟军在进行以牙还牙式的报复,但从军事上讲,这么做其实有其必要性——如果让救生艇靠岸,或任由惯于负隅顽抗而拒不投降的日本兵游到岸上,将极大地增加盟军地面作战的难度,并给沿岸防守薄弱的盟军阵地造成严重威胁。
一名澳军“英俊战士”飞行员说:“我们乐于执行这项工作。在海中每射杀一名日本人,都意味着地面上我们的陆军战友要少面对一个敌人。”
最终,日军运输舰队搭载的第51师团主力遭到灭顶之灾,6900名士兵中共有3664人丧生,落水士兵中能躲过暴晒、饥渴、扫射、轰炸和鲨鱼,并漂到岸边抵达莱城的,只有约800人。
俾斯麦海的胜利对日军士气造成极大打击。俾斯麦海战结束两个星期后,日军大本营发布命令,要求所有南方战区的日军士兵必须学会游泳,这一命令被认为是俾斯麦海战造成的影响之一。
“没有比俾斯麦海之战的结果更为令人震惊的事情了。”低落的情绪弥漫于日本海陆军将校之中,很多军官都开始怀疑日本最后能否取得太平洋战争的胜利。一名日军驱逐舰舰长说:“在如此令人沮丧的事件中,我们第一次认识到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俾斯麦海战决出胜负的当天午夜,肯尼唤醒麦克阿瑟,向他报告了这一好消息。麦克阿瑟听到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肯尼从来没有见他那么兴高采烈过。
麦克阿瑟形容俾斯麦海战是西南战区一次“决定性空中进攻作战”。他亲自给飞行员们草拟了一份祝贺公报:“作为一次最彻底的歼灭战,它将载入史册。我在你们全体人员身上所感到的骄傲和满足,是永无止境的。”
如果说米尔恩湾保卫战对新几内亚战役而言,相当于珊瑚海海战对太平洋战争,那么俾斯麦海之战无疑就是新几内亚的中途岛,至此,长期积压在澳大利亚人心头的恐惧感一扫而光。
在澳大利亚总理柯廷举办的致谢宴会上,麦克阿瑟激情澎湃:“当我来到贵国时,我曾对菲律宾人民说,我还要回来。今天,我在这里还要重申一遍我的诺言,我一定要把菲律宾及其附近岛屿,从敌人手中夺过来,恢复那里人民的自由!”
为了这个诺言,他将宣告一个新战术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