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率领满军攻取了抚顺、清河后,于万历四十七年正月,又亲自率领大军征讨叶赫,拿下了大小屯寨二十多个。叶赫一向最得明廷的支持,便马上把消息给报了上去。明廷原来听说抚顺、清河沦陷,已经派兵部左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起用了山海关总兵杜松和大将李如柏等大举讨伐努尔哈赤。如今又接到叶赫的来报,便按捺不住,催促杨镐等进兵,并又调取了福建、浙江、陕西、四川、甘肃等省兵力,齐集在辽阳,期望以重兵把努尔哈赤消灭在赫图阿拉,挽回曾经败亡的耻辱。
杨镐住在沈阳,命令众将分四路进攻:左翼北路,总兵马林,自开原出靖安堡攻其北;左翼中路,总兵杜松,出抚顺攻其西;右翼中路,总兵李如柏,从清河、鸦鹘关攻其南;右翼南路,总兵刘铤,从宽甸出凉马佃攻其东南。四路军兵八万八千余人(号称47万)长驱直进,气势不可抵挡。其中总兵杜松是个十分轻敌的人,他不听文臣劝谏,打起仗来靠的是一身的莽夫之勇。他带了三万人马,出抚顺关,把大营驻扎在萨尔浒山上,自己则率领一万人去攻打界藩山。
界藩山上,早有后金骑兵四百、筑城夫役一万五千人等候。两军在吉林崖交战,明军四面围攻,却没有得手。努尔哈赤亲自率领的大军这时直奔杜松一路明军而来。
努尔哈赤在得知明军分四路进击时,立即采用了李永芳“凭你一路来,我只一路去”的建议,将八旗兵的全部主力六万余人集中到了杜松一支明军的方向。
努尔哈赤到了界藩山东,把部队停了下来。他朝山上看了看,界藩山守军和明军的拼杀声听得很清晰。他回头对代善和皇太极说道:“明军现在正在和我界藩山守军战斗,你二人带领一万五千兵力前去支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明军全部消灭掉。”
代善和皇太极二人领了军命,率领部队冲入了界藩山。
努尔哈赤马上又率领剩下的四万五千余人,浩浩荡荡地朝萨尔浒大营冲去。
杜松带走的是一部分善于拼杀的精兵,而此时留守在萨尔浒的明军全靠枪、炮等火器防御,大将也都跟着杜松去攻打界藩山了,只剩下监军张铨和一些偏将和末将。
天色已近傍晚,大片的乌云从天边涌了过来,昏暗得几乎咫尺的距离都看不见。张铨慌忙召集所有士兵聚集在一起,命令他们点着火炬守山迎战来敌。努尔哈赤心中大喜,命令所有士兵悄悄前进,借着柳林躲避火器,直逼明军。可怜那些手里拿着火炬、守着枪炮的明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满军突袭剿灭。这一战打得很快,拿下了萨尔浒山的大营。
努尔哈赤没有停歇,迅速又合兵返回吉林崖援助。
杜松在吉林崖山腰与后金骑兵、夫役打得正激烈,渡过浑河上山来杀的代善和皇太极也赶了过来,冲到杜松的后方,形成了夹击趋势。杜松大惊失色,看到自己完全被困在山腰上,前后都有满军,左右则是山崖和山壁,却没有一条空着的道路撤兵了,不禁悲从心起。
“萨尔浒已经被攻破了,你们还是投降吧!”这时山下突然有人大喊。喊声过后,努尔哈赤带领六旗大军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接到大营的败报,又见满军三股力量全都聚合过来,明军士兵不禁锐气大挫。杜松一把撤下了战甲,光着膀子朝身后的将士们大喊道:“给我杀出去!”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代善手下的一员将领一箭射在了脖子上,当场身亡。杜松和王宣、赵梦麟等将官全部阵亡,剩下的部卒更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有为数不多的明军逃出了包围圈,狂奔了二十里,到舒钦山时天色已黑,才止住脚步。
解决了明军左翼中路的第二天,努尔哈赤立即向开原马林一路发起进攻。马林见杜松大败,急忙转攻为守,形成了一个“牛头阵”。马林亲自率军驻扎在崖边,依靠着山结成了一个方阵,又命令士兵连挖了三层战壕,壕外排列骑兵,骑兵外围又布下枪炮,壕内则布列精兵;副将潘宗颜在飞芬山扎营,杜松后部龚念遂在斡珲鄂结营,两营相距数里,呈犄角形。马林爱好诗文,擅长吟诗作对,但在战场拼杀运用战计上却很平庸。他自以为“牛头阵”既能互相救援,又能以战车和战壕阻截满军骑兵的攻势,以炮铳和火箭制伏满军的弓箭。但是他消极防御,兵力分散,鼎足成阵,形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给努尔哈赤提供了可乘之机。
尽管努尔哈赤有多于敌军三倍的兵力,却没有分兵围攻明军的三个营,而是集中兵力,先砍了“牛头阵”的一个犄角,即龚念遂的营地。参将龚念遂和率领精兵的步骑,在枪炮的掩护下,进行严密防守。努尔哈赤攻打龚念遂营,也没有四面包围,而是亲自率领一千精骑,朝着防守最为薄弱的一面猛冲,攻打进去,推倒战车,突破了一个缺口。八旗兵像洪水一般从缺口涌进龚念遂营,骑兵一字地向前冲,踩着死人和活人,冲突、砍削、狂奔、蹂躏。龚念遂营大败。努尔哈赤在斡珲鄂得胜之后,急忙掉转兵力前往尚间崖。
尚间崖的马林营防守严密,努尔哈赤决定以占据山的优势,朝敌军下面冲。当他看见马林营内与壕外兵力会合,马上命令道:“停止进攻上山,所有骑兵下马应敌。”他派遣两名贝勒率兵开始冲进马林营。明军见满兵来袭,开始发鸟枪、放巨炮,但是他们的武器还没怎么施展下去,满军已到,明军顿时阵脚大乱。两军开始用短兵肉搏,骑兵倒了一大片。满军受伤的也不在少数,满将扬古力手臂上受了伤,他撕下衣服把伤口裹住,随即率领一百余兵力向马林处攻去。正在激战中的马林惊恐万分,慌忙带了兵马先行撤退。
马林把大部分兵力撤走后,副将麻延立即被满军杀死,少数逃跑,剩余的全军覆没。
努尔哈赤在攻下马林营后,随即又马不停蹄地率军朝飞芬山潘宗颜营进发。
飞芬山潘宗颜据山扎营,在阵前排列了很多战车作为防御用,配合火器、督军在内部坚守。努尔哈赤吩咐八旗兵力,命令一半重甲兵力持刀枪在前,轻甲兵和弓箭兵尾随在后面;然后又命令另一半兵力包围飞芬山,让步兵冒死向前猛冲。
潘宗颜大呼道:“全军给我壮起胆子迎战!我们居高临下,善于发放火器,战胜满军不难!”冲上来的满军果真死伤无数,但是后者依然是勇猛异常,朝山上猛冲。潘宗颜眼看支持不住,八旗大军几乎都压了过来。两军混战、周旋、厮杀、肉搏,炮兵迎步兵、铁骑冲炮兵;战场上蜿蜒动荡,血肉横飞。马林的另一支犄角也被砍了下来,潘宗颜营终于溃败。
这时叶赫率领兵力前来支援,闻听明军被打败的消息后,又纷纷赶回营地。
其实在此之前,有人劝杨镐说,马林是个莽夫,从不听取文臣的建议,希望明军能够换别的将领当此重任。杨镐不听,结果马林终于兵败。
努尔哈赤打败抚顺路杜松军和开原路马林军后,马上又接到了侦察兵带来消息,明军总兵刘铤由宽甸已经进发到董鄂路,总兵李如柏也由清河进入到虎拦路。努尔哈赤先安排了下一步的预战措施,然后命令一支军队向南部进发,防御清河路李如柏的军队。他亲自率领主力部队朝东进发,在明军必经之路上设伏,等待刘铤军到来。
刘铤是明朝中与杜松齐名的勇将,受命之后,刚出宽甸,天气突然大变,士兵们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睛,山谷虽然不远,看起来却是遥遥不可及,士兵的装备武器都很不完善,没有大炮火枪等重型武器,又因为地形不熟悉,遇到粮草不济的问题,所以三天之后才到浑河,浑河距离毛牛寨还有六十里。而这时候刘铤根本还不知道杜松和马林部战败的消息。在这段行军中,他们遭遇了不少小股满军。刘铤在攻克了十余座城寨后“军势大振”,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却中了努尔哈赤的诱兵之计。
努尔哈赤对自己大军说道:“和刘铤明战,我们占不了便宜,所以我决定,派出一支精兵,将刘铤等军引诱到拉阿河、加哈和河分水岭处的老道沟岭,这个地形有利于设伏。只要刘铤大军一踏入这片领域,就会陷入我们的埋伏之中。”
刘铤大军一直追击撤退的满军到阿布达里冈,这里地形复杂,易于设防。刘铤大军刚一到,就陷入了努尔哈赤设在阿布达里冈的埋伏当中。
努尔哈赤将一部分兵力埋伏在阿布达里冈的山间丛林里,另一部分兵力潜伏在冈的南谷。刘铤杀得正起劲,努尔哈赤的兵力在明军的尾部开始进攻;代善率领四部骑兵,在冈的峡口前面的旷野进行正面突袭;又派了投降的汉人装备成杜松军卒的模样,劝刘铤投降。
努尔哈赤用刚缴获的杜松军中的大炮,点燃“传报”。此时刘铤正在阿布达里冈的进途中,忽然听见了几声震天的炮响,以为西路的杜松军士已经到了。刘铤这人有些急功近利,怕杜松得了头功,急忙又催促军队火速进军。
由于阿布达里冈一带峰峦重叠,路程艰难行进,马不能列,兵不成伍,刘铤随后命令说道:“不要蜂拥朝前挤在一块儿,分成一列。”
刘铤的部队刚进发到阿布达里冈的半道上,隐蔽在山顶上的、丛林中的、溪谷下的满军伏兵四起,将刘铤部队拦腰折断,齐集兵力攻击明军的尾部。这时,皇太极也率领一支火枪兵冲向山上,那阵势犹如洪水泛滥一般,朝明军猛冲过来。
满军里应外合,山谷布满伏兵,刘铤奋力战了数十回合,终于力竭败亡。
阿布达里冈的刘铤军失败之后,代善等移师富察,进击监军康应乾统领的刘铤余部。
在后金与明朝决定雌雄的萨尔浒之战中,以金军的胜利和明军的溃败而告结束。这次战役,明军损失重大,文武将吏死亡三百一十余员,军丁死亡四万五千八百七十余人,阵失马、骡、驼共两万八千六百余匹。明军在萨尔浒之战中所以失败,固然有政治腐败、军事废弛、将帅不和、指挥失算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努尔哈赤战争策略的运用。面对四面合围的敌军,他没有分兵四处截击,而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就像李永芳所说的“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