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回到前面第四章慕容家族的内乱中去。
慕容鲜卑部兄弟相争,各据一方,倒是给另一个辽东大族(严格地说应该是在辽西)段氏以可乘之机。段辽与慕容仁结成同盟,要灭掉慕容廆的嗣君慕容皝。
就在慕容部分裂的第二年,段辽决定出兵攻打慕容皝的地盘。他首先派了一支军队试探性地袭击徒河,没能有所斩获。接着便派他的弟弟段兰与慕容翰领兵进犯慕容皝的边城柳城(今辽宁朝阳一带),守卫柳城的都督石琮应对得当,让段兰等人又碰了个钉子。
段兰带着攻城不力的兵将们回去面见段辽,搞得段辽十分恼火,将段兰怒斥一顿,给他二十天整训时间,严令必须拿下柳城。
两军再次碰面,打得异常艰苦。段兰这次真是痛下了血本,让攻城士兵披上重甲,带上大盾,架起云梯,四面齐进,昼夜不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柳城。石琮等人则拼死守城,攻防战进行了将近一月,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慕容皝怕柳城不测,派慕容汗和谋士封弈前往增援。临行前,慕容皝再三叮嘱慕容汗:“敌军气盛,千万不要与之对战。”然而慕容汗却是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武夫,封弈劝他坚守,他执意不听,硬要拿鸡蛋去碰石头,带兵直逼段兰大军主力。两军在柳城附近的牛尾谷中相遇,慕容汗的军队准备不足,被对手打得大败,幸亏封弈临危不乱,重整残兵且战且退,方才没有全军覆没。
段兰的军队乘胜追击,慕容部的形势岌岌可危,不想关键时刻有人出来保驾,此人正是随段兰出征的慕容翰。慕容翰虽然投靠了段氏,但心中到底还是时常挂念慕容部,他害怕段兰就此灭掉慕容氏,于是力劝段兰:“现在我们虽败敌军偏部,但还未能取得胜势。慕容皝为人狡诈,喜好伏兵,如果他集中全国的兵力来抵挡我们,我军又孤军深入,恐怕寡不敌众,那就危险了!何况我们此次出兵,取胜也就够了,何必再冒险前进,万一失手,岂不功败名裂?”
段兰不同意,说:“我军已成必胜之势,哪有撤退的道理,你是怕这样会灭掉你的国家吧。如今慕容仁还在东面,如若我军取胜,我就让他来做嗣君。”
慕容翰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发誓自己完全是为段国的利益考虑,并非为个人功名,说着就要带着本部军队撤退,段兰无奈,不得已而退兵。
(光从此事来看,似乎慕容翰仅凭一人之力,竟能使本国避免灭亡的命运,慕容翰这番表现相当了得。但转念一想,慕容翰所说的难以灭掉慕容氏的理由其实也不无道理,段兰所率领的军队,其实也是段国的全部主力,而慕容皝自身的军队当时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真要进而一战,恐怕会演变成两国的大决战,谁都没有取胜的把握,这样的仗谁都打不起。不过不管怎么说,慕容汗在指挥上犯的错误总算没有造成慕容部太大的损失,慕容皝在几方夹攻的形势下终于获得一个喘息的良机。)
牛尾谷之败的第二年,经过对军队的重新休整,慕容皝出兵征讨慕容仁,一举攻下襄平。又过了两年,即晋成帝咸康二年(公元336年)的春天,慕容皝乘海水结冰之际,冒险踏冰行军,数日后突然出现在慕容仁老巢平郭城外七里处。慕容仁仓促上阵迎战,心中还满以为慕容皝只是派了一小支军队来而已,对左右说:“这次叫他们有来无回!”等到战场上摆开阵势一看,全傻了眼,慕容皝就在敌阵当中,于是慕容仁手下将士心怀异志起来。大将慕容军在两军对决未战之时,率本部投降慕容皝,慕容皝军士气大振,进军大破慕容仁。
慕容仁带着残兵败将逃走,又遭部下叛变,被执献给慕容皝,慕容皝先斩慕容仁手下叛变之将,再赐慕容仁一死,慕容家的兄弟之争终以慕容仁的失败告终。
慕容皝统一慕容部,段辽大为震惊,段兰也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去追赶穷寇,以至后患无穷。于是段辽再次派段兰领军数万进攻慕容皝的柳城,宇文部的最后一个首领宇文逸豆归也来凑热闹,进犯慕容皝的安晋。慕容皝已无慕容仁的后顾之忧,亲率大军前往迎敌,两部的军队望风而逃。(这一仗很奇怪,史书上都说两部的军队“不战而遁”,连打都不打,就自动认输,真让人怀疑段辽为何要信誓旦旦地出兵,人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可见仅在才能上,慕容皝在辽东的这两个对手也实在是太弱了。)
此战过后,段辽在与慕容皝的交锋中已完全处于下风,段兰的屡次进犯皆被慕容皝打退,段氏逐渐由攻势转入守势。
晋成帝咸康三年(公元337年),慕容皝在谋臣封弈等人的劝进下,心安理得地坐上了燕王的宝座,以封弈为国相,世子慕容俊为太子,鲜卑人终于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前燕。这个国家从一开始,就印下了不少汉文化的烙印,相比于其他的五胡国家,它似乎缺少某种胡人特有的野性,尽管慕容氏从未接受真正的汉化。也许正是这种文化上的微小差异(或者说是特点),决定了前燕乃至以后的几个燕国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