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封锁线突破了以后,部队进到了临武蓝山一线,并继续向西前进,我们的目标是湘西。
事情并不这样简单,困难又摆在我们面前了,一条潇水阻住了我们的去路,它在军事战略上是占了重要的意义。
要过潇水一定要夺取道州,因为这是一个重要城市,是一个军事据点,因此我们常打先锋的二师四团又担任了夺取道州的先头任务。
由蓝山县到道州,相隔二百四十里,前面有广西部队,后面有追击部队,由江西跟来拣破草鞋的国民党周浑元、吴奇伟纵队又到了宁远,都离道州不远,第二天有到道州的可能。上级命令限四团要在第二天中午前后占领道州,否则整个部队行动就要受到极大困难。问题是这样严重的摆在面前。
在短促的时间内又进行了简单的鼓动,战士们了解了自己的任务,根据他们一路来的经验,都毫不在乎的表现非常有把握。
“三道封锁线都突破了,难道一个小小的道州还拿不下吗,二百四十里算什么?”
战士们是抱定了这样的信心,他们饱餐一顿,在夜晚七时出发了。
照例的爬山过水,照例的穿过森林村庄,照例一切自然界在黑暗中模糊地过去,照例的静寂无声。夜间动作已成了我们战士们的家常便饭了。
经过长时期的静寂,大家都有些倦意,睡魔袭上身来,前面的忽然站住了,后面以为休息,见前面的站着又不坐下来,注意一看,才知道他打瞌睡,前面很多人已走得很远了,大叫一声:“嘿!打瞌睡掉了队呵!”打瞌睡的同志被吓一惊,提起步子,飞跑的赶上去了。
天亮了离道州大概只有二十多里,忽然听见震天地的响声:“嗡……嗡……”七八架飞机正由后面飞来,指挥员一声口令:“散开荫蔽!”刹那间偌大一个队伍好像孙悟空摇身一变样,一个也看不见了,敌机盘旋了一回,无聊的在前面的云端里消失了。
一声“前进”的口令,又好像摇身一变,雄赳赳的战士们又一路一路的在路上飞速的前进了。在队伍中又荡漾着一种他们经常唱的歌谣:
飞机,飞机,
可恶黄的(因为敌机黄色的驾驶技术好些,多给了战士们的威力,所以大家痛恨它),
天晴就来,
落雨也不休息。
有些同志忿忿的说:
“这些飞机师不飞去打日本,单飞来打红军,有一天捉到,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大家哄然一笑。
前面打响了。敌人真没有用!一打就坍,马上就占领了河的东岸,敌人退过河去了,桥也拆了,城市在对岸向我们微笑,招引着我们,吸引着我们。
“谁会浮水,去把船弄过来?”团长这样问。
“我去!”一个战斗员跳出来。
“我也去!”又一个战斗员跳出来。
“我也同去!”另外一个战士也跳出来。
河是很宽,水是很深,要浮过去,确是不容易,于是我们这边配合着火力轻机关枪,掩护着这几个英雄过去。敌人站脚不住,立刻逃了,我们浮水的同志也有两三个牺牲了,其余的终于过去把船弄过来了,于是我们就胜利的夺取了道州城。此时正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候。
红旗飘上了道州城头,群众们欢天喜地的欢迎着我们,街头巷尾,人海人山,千万条的视线射在每个战士的身上,他们惊叹着红军的英勇,他们羡慕着红军的精神,他们观察着红军的武器。
“嘿!有机关炮呢!”一个小学徒指着说。
“蠢东西!机关枪就机关枪,什么机关炮,真是乡下佬!”
一个店伙这样讥笑着小学徒。
“子弹都不多,真奇怪,怎么总是打胜仗,真有本事!”
老头儿摸了摸胡子这样说。
“他们日走一千,夜走八百,刀枪都打不入,他们还靠子弹打仗?”另一个老头儿很神气地说。
前面一群钉了镣铐的人来了。后面跟了很多看热闹的,周围的人也围拢去。那些带镣铐的骨瘦如柴,头发蓬松,衣服是烂的不堪了,放出一阵阵的臭气。
“老刘!你们怎么出来了?”一个店夥问。
“沾红军的光,把我们放出来了!”犯人们这样的回答。
“红军是救国救民的军队!”谈论起来了,囚犯们像出笼之鸟,欢天喜地的过去了。
“到城隍庙战领东西去呀!”几个青年这样叫着,全城轰动了,一批一批的向着城隍庙奔去。
一个戏台前面的坪上,挤满了几千人头,几千条视线都射在台上,小孩子爬到树上去看,妇女们缩在角落里。
红军代表讲话了,大家目不转睛地静听着,讲到他们的痛苦,大家点头称是;讲到豪绅地主军阀的罪恶,个个咬牙切齿;讲到红军的主张,大家鼓掌叫好;千百付的表情,随着演讲人而变,台下高叫起来了:
“红军万岁!我们的红军万岁!”
新剧开幕了,群众不断地叫好,掌声不断地在台下轰动,闭幕了还要求再演。
最后是散发东西了,衣服、布疋、用具,一簇一簇的往下面丢。得了东西的笑迷迷的回去了,没有得着东西的苦苦站在台前要求,有的两三人还在争一件东西,经过红军中同志的解释,分给了一些东西,大家才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队伍都继续前进了,在月色中离别了道州城市,离别了道州群众。千万群众的脑海中,留下了对红军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