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军大力镇压各地义军的同时,有一部分义军也在蓬勃发展着。高士达的军队被隋将杨义臣所灭之后,窦建德率领一部分残兵逃亡。在史料记载中,窦建德唯一夸奖过的敌人便是杨义臣,他认为“历观隋将,善用兵者,唯义臣耳”。但杨义臣对当时力量弱小的窦建德并没有放在心上,杀死高士达后就领兵而回。窦建德乘此机会占据了饶阳,得以喘息,后经过重新招募、收编旧部,部队开始重建;与此同时,窦建德对于隋朝的官员、士人宽大处理,以至很多的官员主动归附,从开始的三千人到后来逐渐发展到十万余众。
重新壮大实力之后,窦建德在寻找新的机会,而让他又一次名震义军的便是他和薛世雄之间的一战。
大业十三年(617年),窦建德在河间郡乐寿称王。隋炀帝派了大将薛世雄率领三万精兵南下,前去解救洛阳之急。薛世雄一路杀来,沿途的大小义军都被其平定,行军至河间以南的七里井,便驻扎营寨,准备进攻在那里的窦建德。
当时正处于丰收时节,窦建德正四处征粮,他带着部将来到田间地头,和百姓一起劳作。消息传来的时候,将士都很惶恐,纷纷进谏:“大夏国刚刚建立,国力还不强盛。现在薛世雄到了河间,而且一路上所有的义军均被诛剪,其实力不容小觑,主公要早作打算。”
窦建德说:“薛世雄此来并无善意,可作何打算?”
曾经为隋朝旧臣的裴矩说:“我曾和薛世雄一起共事,这个人非常有才能,军事谋略在隋军中也是一流,但恃才傲物,所以不被同侪欢迎。他这一路收服了不少义军,可见他真的不一般呀!”
宋正本上前说:“不如我们先避开一下,让薛世雄从这里经过。反正他的目的是洛阳,而不是我们。”
窦建德哈哈一笑,说:“各位,我大夏国刚刚建立,就要给别人让道,这要是写进史书之中,岂不是成了笑话。”
众人见窦建德如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不言。
第二天,驻扎在七里井的薛世雄帐中,却有人呈上了一封窦建德的书信。薛世雄展开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传给身边的两个儿子薛万钧和薛万彻,两人看完以后纷纷恭贺说:“父亲一路杀伐,反贼各个闻风丧胆,看来这个窦建德也一样啊!”
原来,窦建德写信给薛世雄,主动说要把自己所征收的军粮送给薛世雄,以慰劳隋军一路辛苦。薛世雄说:“看来,这窦建德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也不用担心了。过几天,收了他的军粮,再夺了他的军队,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奔洛阳而去。”
薛万钧和薛万彻两兄弟也喜不自禁。
不一会儿,营门外便有送粮的军队来到。薛世雄命两个儿子前去接收,窦建德还派人送来酒肉,犒劳隋军。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被拉出城外,送进了隋军的大营。宋正本以为窦建德听了自己的建议,想要向薛世雄示好,求得安宁。但是窦建德却忽然问他:“此时隋军军情如何?”
宋正本说:“主公送去的粮食,薛世雄已经全盘接受了。今日探子来报,隋军依旧壁垒森严,战旗招展。”
窦建德先是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微微笑着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命人优选歌舞伎,送到薛世雄帐中,好好犒劳军队。”
侍郎孔德绍说:“主公送去的粮食已经够多了,还有大量酒肉。隋军在那里吃喝玩乐,估计没有多久就要拔营前往洛阳了。为什么还要再送呢?”
窦建德说:“按照薛世雄的性子,他不会轻易放过河间的。要想他从这里经过,却依然让大夏旗帜不倒,那不可能。”
宋正本说:“既然是这样,又为何不暂时避开,而只是送去粮草、酒肉呢?”
窦建德说:“他既然灭我之心不死,我就只有反击了。现在你们尽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隋军军营里,薛世雄父子一边享受着酒肉,一边议论着如何拿下窦建德。
薛万钧说:“这反贼自称夏王,企图和三皇五帝并称,实在狂妄。我们奉旨前来,一定要荡平了他。”
薛万彻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父亲自然有打算的。”
薛世雄哈哈大笑着说:“他既然这么怕我,我也就不用急着出兵了。只需等他奉献足够了,拔营南行之时顺势扫平即可。不然,杀窦建德容易,要想轻易夺得这么多粮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薛万彻说:“这两天,每天都有几车粮草酒肉送来,听信使说:他们还有几车才能送完呢!”
薛世雄说:“那看来盛情难却,我们就只好逐一接受了。”
几个人正狂笑,门外来报:窦建德又送了一群歌舞伎前来,为将军助酒兴。薛世雄一听更加得意,命属下大摆酒宴,不醉不归。
窦建德在河间的地图前徘徊良久,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地盘。每一寸都来之不易,洒满了将士的鲜血,他又怎么忍心拱手让人呢!正在思索,宋正本进来禀报:“主公,现在看隋营,旗帜七倒八歪,守将也是零零落落了,估计是去吃酒看舞了。”
窦建德回过身来,笑着说:“我看最近天气是不是要变呀?”
一句话说得宋正本又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果然就落下了蒙蒙白雾,笼罩在天地间,十几步外就看不清楚来人的面貌了。在隋营前的路上,“吱吱”的轱辘声远远传了过来,守营将士知道,这又是送粮的车来了。这几天,几乎每天的这个时候就会有一趟车送来粮草酒肉,所以他们也不在意,只是大喊了一声:“来者何人?”听到回答说“送粮的”,便不再留意。
那车声更近了一点儿,忽然听到有人暴喝一声:“将士们,给我冲!”一队人马挥舞着刀枪从浓雾中冲了出来,直奔营门。隋军来不及阻拦,那些人已经快马杀向了主将的军帐。
窦建德领头骑在马上,手中挥舞着一杆长枪,身后二百八十名将士各个勇猛彪悍,马蹄声将尚在睡梦中的隋军惊醒。这二百多人来回冲杀,不一会儿就将隋军冲得七零八落,浓雾又使他们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向哪儿集合。
薛世雄起身一看,到处都是呼喊奔逃、自相践踏的士兵,心头一惊,连日来放松警惕导致士兵们一时难以集合。窦建德率领的敢死队在营地里横冲直撞,营外又传来大批军队喊杀的声音,更让人心慌意乱。
薛世雄抓住身边幕僚忙问:“这究竟怎么回事?敌军来了多少?”
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的幕僚说:“浓雾弥漫,看不清楚敌军是多少人。听说……听说是送粮的忽然倒戈。”
薛世雄气急败坏地说:“什么倒戈?这窦建德根本就没有归顺过,他原来只是诈降!”
薛万钧和薛万彻一边保护着老父亲,一边问:“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薛世雄环顾左右,虽然拥有三万兵马,但此时已经一片狼藉。浓雾中,窦建德似乎已经挥舞着长矛奔驰而来,远处还有援兵的声音,看来自己已经回天无力了。他急忙拿起武器,跳上自己的坐骑,带着两个儿子慌不择路地逃跑。
经过一番激战,等浓雾散去之后,窦建德集结军队,隋军三万人被俘虏了大部分,剩下的也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薛世雄和他的两个儿子也逃走了,有士兵来报看到他们往涿郡方向而去。窦建德说:“穷寇莫追,这一战薛世雄就算逃得一命,也没有多大能耐再回来了。”
果然不出窦建德所料,薛世雄逃到涿郡之后,又是气又是恨,他恨自己不该被窦建德表面的顺服给蒙蔽了,丧失了战机不说,还给敌人提供了机会。自己身经百战曾百胜,却在这里因为一时的放松而大败,真乃人生大耻。想到这些,薛世雄忧愤难平,虽然两个儿子大力劝慰,要图东山再起,但他终究年老,居然抱恙,最终命丧涿郡。
远在洛阳的李密听闻这一消息不由得大喜,薛世雄本来的目的是洛阳,但居然连洛阳都没有到就被击败。窦建德以出其不意的神兵又一次赢得了诸多义军的拥戴,周边的分散义军纷纷前来投奔,窦建德也乘胜扩大地盘,不断蚕食周边隋的领土,实力获得了大幅度增长。此后,黄河以北大部分地区都成为他的统治区域,所以窦建德曾一度将李唐王朝不放在眼里,因为他坐拥几十万兵马,完全有能力和李渊鼎力对峙。窦建德建立的大夏,也在一定时期内与李渊所建立的唐、王世充所建立的郑形成三足鼎立,成为唐初的最大敌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