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末,是翟让成就了李密的非凡事业,不仅为其奠定了瓦岗寨的发展基础,而且还极有尧舜风度,在没有任何威逼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他觉得李密有领导瓦岗寨的才能,就将一个硕大的瓦岗军团禅让给了他,自己却甘于鞍前马后为其服务,而毫无怨言。
李密自从做了瓦岗寨的领袖,又通过夺取兴洛仓、占领洛阳等措施成了义军盟主,但翟让的存在还是让他觉得不安。虽然瓦岗诸将都尊崇他,但更加尊崇翟让。
在夺取洛阳之后,李密大宴群臣,诸将都喝得醉醺醺。忽然,有一个人站起来,大声说:“李密,你能有今天,你可得感谢一个人啊!”
李密抬头一看,原来是翟让的哥哥翟弘。只见他摇摇晃晃,端着酒杯来到李密面前,说:“当初王伯当引荐你来的时候,你不过是穷小子一个,今天却高高坐在宝座之上,接受诸将的拜贺,我弟弟翟让却坐在下首,还要向你敬酒,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李密一听这话,笑呵呵地说:“翟兄责备得是。若不是当初翟让兄推举,我李密又怎么会有今天呢?这么说来,我是要敬翟让兄一杯酒的!”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都大声喝彩,只有翟弘依旧不依不饶。徐世急忙站起来,拉住翟弘说:“他喝醉了,主公莫要怪罪,我这就送他回去。”说着,命人将翟弘送回去休息。李密脸上挂着笑容,并没有丝毫不悦,他回首望去:翟让坐在宴席前,也只是冲自己淡淡一笑。
第二天,翟弘虽然来向李密请罪,但李密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能宽慰。他虽然出身贵族,但如今能在乱世中控制瓦岗寨这一雄厚的军事力量,确实是翟让所赐。翟让其人淡泊名利,可是难保他身边的人有异心啊,翟弘的酒后之言也许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正在思虑,亲信忽然进来报告:“翟弘谢罪之后,就和徐世、单雄信等人一起去了翟让的住所,几个人关起门来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徐世和单雄信都是翟让当初在瓦岗寨举事时的亲信,这么多年来一直追随着他。自己经由王伯当的引荐才加入瓦岗寨,也不过一年多时间,虽然军功卓著,但他们依旧不怎么信服自己,这一直都是李密的心病。现在眼看着他们聚议在一起,更让他心头不安。
当天夜里,李密悄悄派人将翟让的亲信幕僚王儒信叫了过来。王儒信不知深夜征召究竟所为何事,战战兢兢地拜在李密脚下。李密亲切地扶起他,对他说:“你跟随翟将军多年了,到现在也只是做了一个幕僚,听说你心有不甘啊?”
王儒信一听,急忙又拜下去,伏在地上颤声说:“属下不敢。翟将军对属下恩重,属下以辅佐将军为己任,怎敢有不甘之心?”说完话,半晌不见李密有动静,王儒信慢慢抬头一看,李密正看着自己含笑不语。王儒信眼珠一转,立刻发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不当之处,于是又急忙补充说:“属下也愿意为主公赴汤蹈火。”
李密这才微笑点头,说:“很好,很好,不管是对翟将军还是对我,你都是忠心耿耿,看来之前确实是有人诬陷你。”
王儒信急忙说:“主公英明。”
李密说:“你一直都是追随翟将军,现在又说要为我赴汤蹈火,这叫我怎么信呢?”
王儒信不知道李密究竟想说什么,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证明自己的一片忠诚。
李密说:“听说今天徐世和单雄信两位将军去拜会了翟将军,你可知道此事?”
王儒信眼看着李密如今掌持着瓦岗寨,虽然自己追随翟让多年,但现在估计是难逃李密掌心,想到这里,他牙一咬,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属下正好在场,徐将军和单将军偕同翟弘一起来的。他们都强烈建议翟将军重新掌握全军,不可大权旁落。”说完看了李密一眼,王儒信又补充说:“不过翟将军只是劝他们要全力辅佐您,说是不管谁主全军,只要能让瓦岗繁盛,自己就满足了。”
李密听到这些,原本就不安的心更是一阵沸腾。看来这翟让真不能留了,就算他自己并无此意,但身边的人撺掇久了,也难保不会有取代自己的行动。他遣退了王儒信,叫来身边亲随,让他们安排筵席,明日要专门摆酒宴请翟让。
第二天,翟让一家都接到了请帖,说是李密设家宴,要两家同欢,请他们一家子侄都过去饮酒赏花。
来到李密府邸,只见酒席摆在了庭院里,两侧均开满繁花,两进院子里分别设置了座位,翟让、翟弘等被安排在内院,而其他子侄均在外院。
酒过三巡,李密说:“翟兄,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大败张须陀的事情啊?”
翟让笑呵呵地说:“当然记得,那可是全靠主公妙策啊!”
李密也笑着说:“也不完全是啊,要不是翟兄与其正面接战,又佯装败北引诱他进入了我的埋伏,我们又怎么能打败隋军第一勇将呢!”
翟让举起酒杯说:“张须陀盛名在外,瓦岗军一战而赢,从那一次起,属下就极其佩服主公的运筹帷幄。”
李密急忙回敬说:“我李密纵使有满腔抱负,若没有翟兄提携,也没有今天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慢慢开始显露出醉态来。李密说:“当初大败张须陀之后,我还缴获了一张他的强弓,据说此弓乃神铁打造,没有神力是拉不开的。”
翟让一听这话,便要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神弓。李密拉着他的手,说:“弓在我内室,翟兄且随我来。”
两个人进到内室,翟弘一看,也跟了进来。李密让身边的随从取了神弓出来,果然是一把强弓,几个人轮番上阵,也拉不开。纷纷赞叹不已。
李密笑着说:“我手下有一勇士,叫蔡建,天生神力,他能拉开这弓,不如叫他进来,给翟兄演示一番?”
翟让丝毫没有戒备,笑着说:“如此甚好。”
不一会儿,就有三个勇士被传唤了进来。只见为首之人虬髯满面,膀大腰圆。李密说:“他便是蔡建,是我新招募的勇士,就让他来拉这弓试试看。”
蔡建冲着翟让、李密一抱拳,举起那张强弓,憋红了脸慢慢拉开,弓如满月,众人齐声叫好。和着外面喝酒的喧哗之声,一派欢乐气氛。
翟让看蔡建拉开了弓,借着酒劲也有点不服,非要自己再试一次。他使足了力气,那弓慢慢开始张开,正当他全神贯注想要再拉开一点,忽然身后刀光一闪,勇士蔡建手中的刀已经狠狠地劈在他的后背,翟让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翟弘一看此情景,吓出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也中刀倒地。
此时外面院子里吃酒的人还未察有变,只见门口冲进一群带刀兵士,霎时间,刚才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院落便血流满地。
徐世和单雄信听到信使来报,急忙来到李密府邸门前,只见到处守备森严。王儒信站出来对他们说:“翟弘意图在宴席上谋杀主公,已被诛杀。翟让将军羞愧难当,也引刀自刎。翟府三十六口人无一生还。”
徐世和单雄信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刚刚赶到的王伯当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个人正打算引马回到自己的军营去,却见来路已经被堵上了,对着自己的全是白森森的刀刃。
王儒信对三人说:“主公已经知道三位将军忠心耿耿,所以并无意为难,只是要请三位接管翟让旧部,安抚部下。还希望三位不要拒绝。”
面对此情此景,三人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李密大开杀戒,翟让的旧部肯定会有质询,安抚他们是善后最重要的工作,也许这才是三人得以存活的原因。三人只好下马,跪拜领命。
李密杀翟让,是瓦岗军最为激烈的一次内讧。在刚刚尝到一点胜利果实之后,争权夺利导致了义军内部的矛盾,这种矛盾的解决方式导致了瓦岗军的力量大量损耗,部分将领因此投奔王世充。内部的分裂削弱了本身的力量,成为瓦岗军衰败的原因。
李密在这一事件的表现多为后人所诟病,在后来的史书记载中他多以狐疑、奸诈面目出现,也多半是因为这件事。而经此一役之后,和宇文化及、王世充的几次战斗均以失败告终,瓦岗军开始全面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