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熙远将房门维持打开状态,走到鞋柜前拿了一双他的拖鞋出来,“我今天刚搬家,家里还有些乱,你将就一下。”
司诺看着屋里整整齐齐的摆设和桌椅家电,不由的暗暗感叹,恐怕他们两个人对于“乱”的定义有很大的差距。
她的房间是一个大开间,虽然有浴室和厨房,但并没有独立的客厅,但牧熙远这边是一室两厅加阳台的布局,客厅尤其宽敞,给人一种舒适的开阔感。
司诺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沙发上坐下。
牧熙远则是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面前。
司诺面色依然苍白,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
现在一杯温热的水于她来说,犹如救命稻草。只有将这点暖意捧在手心,她才能确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所以,这声“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杯水。
更重要的是,“谢谢”他暂时将她带离刚才的地方,还能陪在她身边。哪怕他的陪伴,是无意为之。
这么想或许有些矫情,但她现在确实不敢一个人待着。
牧熙远坐到了她对面,将手机递给她,“找个锁匠来开锁吧,我记得物业那边有锁匠的联系方式。”
司诺接过手机,点了点头,“好。”
只是,打开手机,她还是恍惚了一瞬间。刚才捏着手机看到那四个字的那一幕,又不可控制的跳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牧熙远看着她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把手机又拿了回来。
“喂,你好,我这里是九栋708,我对面的住户......对,麻烦您联系一下,最好今天晚上就能过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好,我明白了。”
牧熙远又坐了回来,“刚才问过了,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会吧。”他的视线落在她白嫩光洁的小脚上,“我给你拿个小毯子吧。”
这个时候,他倒是感谢学校发的那些没什么用的家居用品。一直在衣柜里躺着的毯子,终于有了用处。
司诺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到他大步一跨,进了房间。
没想到,被同学们戏称为“无情大魔王”的牧熙远,还能有这样贴心的一面。
课堂上,他的目光总是锐利而严肃,声音平稳而有磁性。
但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她戴上了滤镜,还是因为这是在他家中,牧熙远看着“居家适用”了不少。
“可能有点樟脑丸的味道,”牧熙远抱着小毯子出来,盖在她的身上,“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说。”
他虽然没什么医护处理的经验,但也闻得出她身上一股药味。
“嗯?”司诺后知后觉,下意识扫了眼自己手掌边缘的擦伤,“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嗯,”牧熙远也没多问,“我打开电视给你看?还是把手机给你玩?”
他记得,同事对亲戚家的小孩,就是这么处理的。
“那,看电视吧。”司诺有些愕然,这人的手机这么轻易就可以拿给别人看吗?还是说,相信她不会乱翻?
牧熙远打开电视机,将遥控器放在了她的身边。
接着,他就回房间,取了个笔记本电脑出来,朝她略颔首,“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你请自便。”
司诺听着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些微微出神。
还没表白之前,她是曾经幻想过这个画面的。她喜欢的人,坐在她身边,敲着电脑忙正事。
而她就吃着零食看电视,偶尔拉着他评头论足一番。如果他不积极配合,自己还要发个小脾气。
虽然,现在的氛围可能和她想的差了很多,但这也算是“低配版”圆梦了吧?
司诺收回视线,落在电视机上。
画面之中是她之前搜过的那部电视剧,但看着男女主嬉笑打闹的模样,她的心底却泛不起一点涟漪。
自“她”醒来以后,短短一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到现在都觉得无法相信。十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为什么“她”会再次出现?
失恋只是给傅程和的说辞,她其实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兰崇小区,那名女子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司诺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只是猜测。
如果她足够相信“自己”,就应该去警察局询问情况,做好笔录。如果她是无辜的,嫌疑就会被很快洗清。
但万一呢?就像是刚才的搜索记录一样,万一真的是她最害怕的情况呢?
她真的做好了面对牢狱生活吗?
也许不是牢狱生活,但精神病院的日子会更加难熬吧?
过去那么多年,“她”都没出现过,未来或许也不会再出现了,而她却需要为了“她”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吗?
司诺承认,她做不到。
不过,鸵鸟心态恐怕也不管用了。衣服上的血迹、鞋子上的血迹,还有手机上的记录,她都可以想办法消掉,但脑海里的记忆不会消失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恐怕日后夜夜都会从梦中惊醒。
想明白一些之后,司诺忍不住开口打扰了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牧老师,请问下,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家用摄像头?”
傅程和说得对,那抑制神经活动的药不能乱吃,所以她暂且将它作为最后的手段。
那么,除那之外,她至少还需要一些监控的办法。即使“她”半夜出现,离开这座屋子,她也不至于毫无察觉。
“要装在你自己家里?”牧熙远向她确认道。
“嗯,”司诺比划了一下,“最好小一点,不太扎眼的那种。”
牧熙远想了想,再次感谢起学校给他发的那堆无用的玩意,其中就好像有个鸭子玩偶形状的摄像头。
“稍等,我找一下。”
牧熙远回到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显然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还能派上用场,随意扔掉了某个角落里。
司诺听着他翻东西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不太合适走过去帮忙,所以只能趴在沙发上看着。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正抬着手从衣柜上层搬下来一个收纳箱,身高的优势再一次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明做着体力活,但他神态轻松、腰身挺直,让她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动漫里帅气的贵族管家。
“找到了,”牧熙远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盒子,那中间是一只毛绒的黄色鸭子,和他的气质完全不搭。
“谢谢,”司诺接过来。
“嗯,”牧熙远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提步走到餐桌前,准备继续干活。
不过,他的计划又一次被打断了,因为门铃响了。
叮咚——
“我来开门,”牧熙远一个跨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确认了一下才打开门,“物业?”
门外的年轻男人穿着保安服,却没回答他,“司诺小姐是在你这吗?”
司诺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起身走过来,“是李哥吗?”
李乐贤见到她的身影,也微松了一口气,“忘记带钥匙了吧?我带了开锁的师傅过来,很快就好。”
“你,”李乐贤看向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是新搬来的住户吧?我是这楼的保安,今天白天轮班没看到你。”
牧熙远点头,“你好。”
“是这家吧?”开锁师傅指了指房门,放下工具箱就准备开始动作。
司诺点了点头,“对,麻烦师傅了。”
她话刚落音,就心头一紧。
——这扇门的后面,玄关的地上还躺着一只沾着大片血迹的帆布鞋。
如果让这里任何一个人看到,事情就麻烦了。
即使她找理由搪塞过去,也会引起怀疑。
这样想着,司诺神情不似刚才放松,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尽可能的靠近门把手站着,看着师傅动作。
李乐贤朝她摆摆手,“这拆锁还挺吵的,司诺你可以先到一边休息一下,等会再过来。”
司诺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略微虚弱的笑容,“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里看着师傅开锁,也还挺好玩的。”
“不好开,”师傅抬头看她一眼,“我直接给你换个新锁,这个就不要了吧。”
司诺没有意见,“好。”
她又看向李乐贤,“今晚麻烦李哥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你先回去吧。”
李乐贤摇头,“不着急,楼下还有别人在看着呢,我就在这等一会。”
司诺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回过头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着急忙着工作的牧熙远都站了过来,将这房门团团围住。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衣服已经洗掉,他们也不会突然去看洗衣机。手机一定是锁屏状态,而且在床上,不用担心,唯一要处理掉的就是那双鞋。
不,还有血腥味。
不过,这一点好办。他们或许会以为那是女生大姨妈报到,而且她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可以遮掩。
咔哒——
师傅将原本的锁拆了下来,房门缓缓的向外打开。师傅正要开门,却发现一只素手按在门板上。
司诺的动作又急又快,有些突兀。
房门重新扣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她一回头,果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那个,女孩子家里.....”她微微低头,“我先进去一下。”
师傅虽然愣了下,却也没觉得太奇怪,“那行。”没想到女孩子家家的,还挺讲究,这是怕他们看到她家里比较乱?
嘿,说不定她对对门那男人有意思呢?这大半夜的站在人家家门口陪着换锁,交情肯定不一般吧?
司诺压根不知道开锁师傅的脑补,她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门,窜了进去,并将门重新带上,心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她快速拿起地上的鞋扔到洗手间里,抽了条毛巾快速擦掉地上残余的一点血迹。
等确认处理干净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洗手间的门关上,换上自己的拖鞋,将门打开。
“不好意思,那麻烦师傅了装个新的锁。”
“好嘞,”师傅掏出一把锁,“给你用这个吧,我刚才还在和这小伙子说,”他指了指李乐贤,“这锁坚固又好用,而且不贵......”
司诺随意点点头,“嗯嗯,那就这个吧。”
她其实没有心情再顾及锁到底好不好用,贵不贵的问题。她只希望能够尽快将这些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