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我说说这位表白对象吗?”
司诺既然开了这个头,自然是愿意说的,“他是南大去年秋天新来的的计算机系教授,大概三十岁上下吧。”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补了句,“据我所知,单身。”
傅程和的笔停了下来。
计算机系教授?
上一次司诺来的时候,还是去年5月,那会她即将从南城大学本科毕业。可那时的她,却不曾提起过这位教授。
是在隐瞒,还是时间线不对?
“所以,你是在毕业前曾见过这位,嗯,教授吗?”不知姓什么?
司诺有些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果然大半年没来还是有些“后遗症”的。不少近况都需要重新交代一遍。
“不是。我去年毕业以后就开始工作了,不过白安还在南大念商科硕士。我就办了张校友卡,时不时回去看她,偶尔蹭个课。”
傅程和自然是知道颜白安的。
她是司诺的闺蜜,大约也是唯一称得上好朋友的人。
自前年开始,司诺来他这里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位颜小姐。说起她的时候,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社恐属性,絮絮叨叨,说的很多。
曾经他还一度猜测,司诺会不会对颜白安有超出友谊的情感,如今看来确实是他想多了。
“那你如今的工作?”
“独立漫画家,”司诺抬手比划了一下,“像作家一样,时间很自由,不过他们写的是文字,我是画画。”
傅程和笑笑,唰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明明去年还说,会尝试找一份朝九晚五的白领工作,结果还是选了最适合社恐人士的独立职业者。
不过,他还是该庆幸的。至少司诺一直和颜白安走得近,还会回南大听课,不算真正的与世隔绝。
“好,我明白了。你去蹭课的时候,认识了这位教授?是和白安一起去的吗?”
司诺:“嗯,虽然白安念的是金融硕士,但是听说学点编程更好找工作,所以她选了这门课。”
她顿了顿,语气放轻了点,“而且,牧教授长得好看。”
她喜欢上课的氛围,明明课上只有老师一个人在说话,周围很是安静,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热闹。即使是看前排同学打瞌睡,也挺有意思的。
这种好心情在教授格外养眼的情况下,还可以加倍。
牧熙远的课很是难抢,一开始白安都没选上,她也挤不进去课堂。但后来听说他太严格,给分低,一大帮学生中途退课,这才让她俩捡了漏。
傅程和轻笑,果然还是青春期的孩子,选课还看老师颜值。
原来,这位姓牧,他记下了。
“那,你是怎么表白的?”或许,更重要的是,怎么被拒绝的,不过还是该问的委婉一些。
司诺起身,到一旁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语气平淡,“就当面表白的,然后被拒绝了。”
她似乎是渴了,吨吨吨将一整杯水喝下去,还看向傅程和,“要不要给你也倒一杯?”
傅程和摆摆手,有些头疼。
司诺看上去温顺软和,很好说话,但其实在他这也算一个“刺头”。
每次过来,闲话家常的时候,她滔滔不绝,颇为配合,但一旦涉及到一些深度的话题,就开始一笔带过,顾左右而言其他。
刚才绕了半天,怎么被拒绝,当时心里感受如何,过后如何排解,这些才是重点,可偏偏她一副“就那样,不值一提”的态度。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是有保密协议的。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不会笑话你。”傅程和的声音如涓涓流水。
司诺将水杯放好,又回到沙发上躺下,将头枕在软软的扶手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以后,才回答他的话。
“嗯,我知道。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怎么伤心。”
毕竟,她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对牧熙远的喜欢,是建立在他出色的外表和绝佳的专业素养上的,并不深刻。
不过,麻烦的是,以后她还得回去上课,不然那旁听资格会被南大取消。
“白安,知道你表白了吗?”
“知道的。”
傅程和算是微微放了心,如果不愿意和他细说,至少还有闺蜜可以倾诉心事。
不愿意提起感到难堪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傅程和也不打算现在就问清楚,以后还有机会。
等时间冲淡她对这件事的感受,或者干脆等她移情别恋,自然会愿意开口的。
“好,那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
“你昏迷了,又醒来,时间有多久?期间‘她’去了哪里?”
听到傅程和说的是“她去了哪里”,而不是“你去了哪里”,司诺默默为他的贴心点了个赞。
“大概两三个小时?我也不清楚‘她’去了哪。”
傅程和扶额,这么鸵鸟心态真的好吗?万一对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难道不应该及时进行风险控制吗?
万一,这位第二人格小姐/先生去找了那位牧教授,这不就很麻烦了吗?
“如果可以,我个人建议你去了解一下。毕竟,这也是一个认识自我的过程。”
司诺小鸡啄米,眼神却有些飘忽,“我想问一下,你之前不是提到过有一种药吗?可以抑制其他人格的出现。”
傅程和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大约就是图穷匕见了吧?
绕了好半天弯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主动上门见他,而且说一半留一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这姑娘还是很聪明,大约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打个电话过来,要求他开药,他不会给。所以主动前来,乖巧的汇报情况,以换得他的理解。
傅程和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没有任何现存药物能确定性的治好人格分裂。”
“最多,会起到抑制神经活动的作用。但如今,你是一个漫画家,吃下这药.......”无异于职业自杀。
司诺坐起身,举起手,认真的看向他:“我知道,我就是以防万一,不会经常吃这药的,你放心。”
傅程和手中的笔轻轻敲击着笔记本,似乎是在思考。
“这段时间,和闵老师相处的还好吗?多久回一次家?”
司诺听他提起母亲,微微愣了一瞬,“还好,每个月回一趟。”
傅程和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跳,如果不是专业素养到位,恐怕表情管理已经失控,“一个聪明的客户不应该对心理医生撒谎。”
司诺眨眨眼,“一个聪明的心理医生,不该戳穿他撒谎的客户。”
傅程和摇了摇头,似是投降,起身走到了他电脑桌前。
司诺知道他这是同意开药了,不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我只给你开十颗,任何一天只能吃一颗。当然,我更希望你不吃药,有问题直接过来找我,或者找白安小姐聊也可以。”
司诺听着他敲击键盘,又躺在了沙发上,含含糊糊的应着。
傅程和见她闭上了眼,也不再开口,打印好药单以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淡淡的梨花香在房间里弥漫,那是一种让人不由放松的味道。司诺昨晚本就没睡好,这一放松下来,意识就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傅程和还是决定将人喊起来。
他毕竟是按时间收费的,这钱赚的未免太容易了一点。
他走到沙发旁,蹲下身来。
司诺睡的很恬静,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之下透着点脆弱感。眼睛之下有些青黑,显然前夜没有休息好。
傅程和视线下移,蹙了蹙眉。
她的手掌边缘似乎是被什么擦伤了,现在伤口还是凝固的深红色,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司诺虽然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稳,对视线尤其敏感。片刻以后,她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
“嗯?”她有些瓮声瓮气的鼻音,“这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四点半,”傅程和起身,缓缓退开,将手中的药递了过来。
司诺眼睛微微一亮,声音都甜了一分,“谢谢傅博士。”
她起身穿好鞋,讲白色药瓶塞到小背包里,就准备离开。
傅程和也不说话,就安静的一直送她到电梯口,等她招手再见,看不到人以后才折了回来。
他走到桌前将香薰灯给收拾掉,重新放到柜架上。随之,又走到窗边,将窗户大开,让风吹进来。
孔芊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傅博士,孙先生已经在会客室等了,需要我现在喊他过来吗?”
傅程和点头,“好。”
孔芊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不禁感叹。
傅博士对司诺真上心。明明不喜欢香味,却每次都在司诺过来的时候点上香薰。而其他客户不管多有钱,也没这待遇。
她将门轻轻带上,悄然退了出去。
傅程和看着窗边的木桌上司诺喝过的水杯,有些微微出神。
“终于要开始了吗?”
“也好,我很期待,会发生什么。”
水波在阳光作用下,落在桌面形成明明暗暗的光影。他低声的呢喃,被风一吹就散了,谁也没有听到。
另一边,司诺从康宇心理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去了趟药店,买了点处理外伤的双氧水、抗生素药膏和活血化瘀的白药喷雾。
等她吃完晚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
她取了套衣服,来到洗手间,将外衫和长裤脱了下来。
其实,她身上的伤,远远不止手掌那一处。她的右手肘有些红肿,两边膝盖也磕破了,渗出来的淡淡血丝如今已经凝固。腰部也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红肿了一片。
司诺看着这浑身的伤口,觉得有些头疼。
所以,昨晚“她”到底出门做什么去了呢?是摔了一跤?还是和什么人发生了冲突?
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双重人格又不是“室友”,她也没法将人喊出来问一问。
她认命的取出双氧水和药膏,开始一点一点给自己处理伤口。
等重新换好衣服,准备扔进洗衣机时,司诺这才发现,昨晚“她”扔进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拿出来。
司诺只好将湿衣服拿出来,准备挂到阳台上晾起来。
只是,她将其中一件上衣一抖开,一大片淡淡的红色印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哗啦——
司诺下意识的松了手,衣服又落回了洗衣机里。
这种红色,她曾经见过。如果大姨妈报到的时候,她不亲自洗床单,而是直接塞到洗衣机,就会留下这种痕迹。
但,她的大姨妈并没有报到。而且,这片红色是出现在胸前。
这,是血吗?那,是动物的血?还是......?
司诺轻轻握拳,退后了一步,心跳陡然快了两分。
她很确定,这不是她身上的血,否则一定会有更大的伤口。她压制着脑海里纷乱的想法,硬是往前迈了一步,再次将衣服拿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详细打量这片红色污渍,反而凑近闻了闻,却只闻到洗衣液淡淡的柠檬味。
这个时候,她的视线扫到洗衣机排水口。
如果,这是血迹的话,排水口会留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