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听说了吗?昨晚兰崇小区,发生命案了。”
一句话将司诺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偏头往旁边看。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站在她右手边,握着地铁摇摇晃晃的把手,窃窃私语。
司诺不敢靠近,只略微将身体倾斜了些,好听得更真切。
“我的天,”女生惊了一下,“等会,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号了,你可别弄错了。”
“当然没骗你!我哪里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好可怕,那不就发生在我们学校隔壁?诶,不对啊。昨晚才发生的命案,估计还没上新闻联播呢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室友的叔叔就住兰崇小区,他亲口告诉我的。听说警察已经把出事那屋给封锁了,小区群都炸锅了。”
“那,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什么狗血捉奸戏码吧?”
“不是,”她压低声音,靠近身旁的女孩两分,“我听说,是谋杀,那女孩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一大片的血迹,把住那女孩隔壁的大婶吓得够呛。”
“嘶——”女生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是个女孩子被人谋杀了?她是一个人住吗?这年头,独居女性真的太危险了。”
司诺靠的有些近,惹得女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女生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但抬头才发现,是一位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姐姐,让她想起了动漫里的女主角。
之前在写作课上学到的词,突然就冒了出来。
——眉黛青颦、顾盼生辉
“不好意思,”司诺试图笑的和煦一些,以缓解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同时往后略退了一步,拉开和女生的距离。
女生微微愣了一下,耳边全是司诺婉转清甜的声线。
她眼睛一亮,正要说点什么,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下一站,滨江公园,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Next Station, BinJiang Park......”
司诺抬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松开手环,转身下了车。
原本站在她旁边的女孩子一脸遗憾,扯了扯身旁的小姐妹,“喂,刚才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你看到没,像个瓷娃娃一样。”
“看到了,那皮肤状态是真的羡慕哭了!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防晒霜,早知道就该问问的。”
“我刚才还想请她来动漫大会做Coser呢!这颜值,一旦出场,必然横扫千军啊......”
她们的兴奋,司诺自然不知道。
出了地铁口,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嗯,果然已经迟到了。
那就算了,也别着急了,就慢悠悠溜达过去吧。体检的医生不是说她骨密度有点低,需要多晒太阳吗?今天这日头就正好。
地铁口前的路上有一排漂亮的樱花树。
此时正值花季,粉白的花瓣挂满枝头。风一吹,便是一场温柔的雨。
司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去年冬天的那一日。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而下,那人轻轻抬手,接住了一片冰花。
就如同她此时接住花瓣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就不禁弯了弯,郁闷的心情也神奇的被治愈了些许。
咔嚓——
她骤然回神,这才发现这路上全是各种精心打扮的女孩子和街拍的摄像师。而她刚才貌似抢了谁的镜头。
察觉到一旁摄像师热切的眼神,她赶紧低头绕了绕耳后的头发,眼观鼻鼻观心,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十五分钟后,司诺终于到达目的地。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抬眼,便能看到黑色毛笔字勾勒出的公司名称,印在泼墨山水之间,颇有些挥洒自如的飘逸感。
【康宇心理成长中心】
一名身穿卡其色套装的黑发年轻女子正坐在前台,伏首写着什么。一看到走出电梯的身影,眼睛微微一亮,从前台绕出来。
“司诺,好久不见。”
“芊姐,好久不见。”
孔芊将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她往里走。
“还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我之前休产假去了,所以你前几次过来的时候可能没看到我。我上周才回来的。”
司诺顿时有点心虚,她其实已经“翘课”两三次了,上次过来还是去年年中的时候。不过,这种时候,装傻比较明智。
“恭喜芊姐。”
孔芊将她带到一处接待室,看了看手机,语气略带调侃,“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哦,之前不是一直卡点到吗?”
司诺:“抱歉,今天早上进了地铁才知道学院路在修,那一站也没法换乘,兜了一大圈才赶过来的。”
“没事,”孔芊本来就是随口一提,“不过你来得晚,有位客人又着急,傅博士正在接待她,你可能需要稍微等会。”
“嗯,没事的。”
孔芊从一旁倒了杯热水给她,“我给你打开电视,你可以找些喜欢的节目出来看。柜子里更新了不少进口零食,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甜食的,可以拿点解馋。”
司诺弯了弯唇,正要应,却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闵兰】
孔芊的视线下意识扫向手机,拿起遥控器又将电视机的音量调低,“家里人来电话了?那你先接,我出去了。”
司诺朝她点点头,只是等门一关,她又把手机放下了。
看着手机在桌面来回震动,她叹了口气,却还是没接。
片刻以后,接待室的门就被敲响,“司诺?”
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推门走进来,他穿着浅蓝色衬衫和西裤,一头黑发短而清爽。金丝边框的眼镜半点没遮掉他眼中的神采,反而添了点儒雅的气质,叫人觉得更好接近。
“果然,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在发呆。”
这是她的心理医生,傅程和。
年仅二十九岁,就拿到了海外F大的心理学博士,回国以后就亲自募资,开办了这所心理咨询中心。
如果不是傅程和高中时是她母亲的学生,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这样厉害的人,来做她的医生。
不过,司诺认为,这多少还是大材小用了。毕竟,她的病并不算严重,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来,跟我进来吧。”傅程和领着她走进办公室。
傅程和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优雅整洁,有种中世纪的贵族绅士之风,叫走进来的人觉得享受到了至高的待遇。
当年,司诺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稍微惊叹了下。
但如今走进这间颇为熟悉的办公室,她只会暗暗吐槽。果然大半年没来,这里和之前一模一样,似乎连台灯都没挪过位置。
这傅程和,多少有点强迫症吧。
她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浅米色真皮长沙发上,立刻就回忆起了躺在上面的那种舒适柔软的触感。这样想着,她就主动脱了鞋。
傅程和见她动作,微微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该感叹,这丫头许久不见,并没有和他变得生疏的好,还是该说,她似乎一点都没长大,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他走到一旁的柜子上,取来一盏香薰灯,“挑个香味?”
司诺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偏头看了看他。
傅程和这人就连心理咨询也搞得格外高级,比如会为不同的客人点上不同味道的香薰。据他说,熟悉且喜欢的香味,能够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有什么香味来着?”她忘得七七八八了。
“玉兰花、梨花、桂花和栀子花。”
司诺想了想,还是想挑一个最浅淡舒服的香味,“那就梨花吧。”
傅程和点头,将香薰灯放在窗前的木桌上,滴了点精油。梨花那清清淡淡的香气渐渐升起,风一吹,就散落在了屋里。
他将座椅搬到沙发前,拿着个笔记本坐下。
“说说看,大半年没见到你了,是什么让你今天回到了这里?”
傅程和的声音其实很有磁性。如果要司诺说,她觉得这才是老天爷喂饭吃。这把声音就算去诈骗,恐怕不少人也会心甘情愿自掏腰包,往陷阱里跳。
但现在这声音在司诺耳朵里,却多少有些闹心。
她不想好好坐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两个人面对面交谈的这种方式。
她在说,在回忆,而他只是冷静的拿着一个笔记本,唰唰唰写着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评价和分析。
这种被人当成数学题在解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不过,她现在显然也没有太多选择,不然也不会特意主动约了个时间过来。
“你知道,”傅程和托着下巴,靠在座椅上,“我的咨询是按时间计费的,就算你不说话也一样。”
司诺心里暗暗叹口气,还是决定速战速决,“我可能犯病了。”
傅程和瞳孔紧缩,身体微僵,紧接着又快速的恢复原样。他悄然换了个坐姿,刚才随手拿着的笔,已经落到了笔记本上,声音依然平稳。
“你的意思是,你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嗯,”司诺朝天躺着,也不看他,不急不缓的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在家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我人躺在床上。”
傅程和的笔轻轻点了点纸张,“体检,你有定期做吗?”
“当然,”司诺对于自己的身体,还算是上心的。一般人如果晕倒,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急症,但她知道自己不是。
“前不久才做的体检,基本健康。”
至于那些什么略有些近视、缺钙、智齿,完全可以忽略。
傅程和的笔尖开始在纸上游走,“然后呢?”应该不止这些,不然司诺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出了趟门。我醒来以后发现,洗衣机里有刚洗好的衣服,还有我的平底鞋,位置也变了。”
因着她的“病”,她对自己家里的物件摆放格外上心。免得某日,“她”半夜出了趟门,自己都不知道。
傅程和:“所以,这是‘她’第二次出现?”
司诺的眼神微闪了闪,“嗯,第一次是十岁那年,第二次就是昨天了。”她微微蹙了蹙眉,“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好了。”
没想到,那人就是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发。
她并不拥有另一个人格的记忆,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年龄为何、名字叫什么。可对方却能来去自如,利用她拥有的一切。
这种“能力”真令人不寒而栗。
傅程和:“十岁那年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吗?”
司诺:“嗯,想不起来。”
傅程和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了两笔,似乎是在忠实的记录。
“所以,最近,你有发生什么刺激到你的事情吗?一般来说,双重人格的出现,是为了替代主人格,完成主人格做不到的一些事情。”
司诺偏头想了想,“表白被拒,算不算?”
傅程和微微挑眉,“当然算。”
此时,他的笔记本上,三两笔写下:
【社恐+逃避型性格,主动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