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景这么一说,昭田也就不敢再开口,在座的长尾一族都沉默不语。晴景虽然也在座上,却一声也不敢吭,非但如此,甚至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忸忸怩怩地坐不安席,俊景则冷眼旁观,再开口说:“当今乱世,尤其是战乱之中,越中军队随时会趁隙侵入本国,守护代更是非有胆识不可,因此谁担任守护代,条件非常明白,第一须是长尾一族,第二须有胆量,第三不可父子相传世袭,就是这三个条件!”
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居心可测,分明自己想做,座中人士都保持缄默,虽然如此等于默允,自动放弃自己的权力,却没有人能够举出不同意的理由。俊景像要一个个徵询似地,正要从最靠近他的一个人开口时,旁席上有人开口了:
“等一等!”是宇佐美定行,他承接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慢慢开口说:“在下不是长尾一族,没有担任守护代的资格,但是,在下有话要说。刚才俊景公所说的条件,似乎很有道理,不过,在下仍然认为常陆介推荐的晴景公最适合。晴景公虽然不如俊景公所谓,有何气量胆识,但人选既限于长尾家族,一旦族中皆无胆识之辈时又当如何呢?是否该举其他氏族以代?若可,那么在下是否适合呢?纵然在下适合,恐怕长尾一族皆不会认可吧!”他说话的口气非常平静柔和,但是句句直指人心。
宇佐美继续说:“希望各位不要误解,在下这一番话并非想要担任守护代,在下拥护晴景公,也是为长尾一族着想,晴景公为人平和,又有为数众多的杰出家臣,定能适所适任。俊景公说不该世袭,但连续两代的先例并非没有,我等皆很清楚,在下并非特别提拔何人,只是发抒意见而已。”
俊景脸色非常难看,他想反驳,却又想不出应该说甚么,只是焦躁地拧着胡须。
宇佐美一句话也没有夸奖晴景,甚至有些嘲弄,但在这个时候说这一番话,已经让昭田常陆介感激不尽了。他向宇佐美点点头表示感谢,但宇佐美似乎没有看到,并没有答礼。
昭田走到豪族席前问:“诸位意下如何?”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席位的人没有担任守护代的资格,心无所求,因此很容易拉到自己这边,果然,多人开口说:“我们同意宇佐美大人的意见。”
昭田转向长尾家族席上问:“豪族的意见,诸位想必已听到了。”
没有人回答,有些人碍于彼此,有些人碍于俊景不敢开口。
座中还有房景。打从一开始,他就闭目假寐,小小的身躯向前倾,歪着小脑袋,这时,他突然睁开眼睛说:“没有不让晴景当的理由啊!”他这句话像掷石入池,声音虽低,却掀起相当效果。
于是四面八方都涌起了“不错,没有不让晴景公担任的理由!”“晴景公做不是很好吗?”的声浪。
房景又说:“晴景虽然不像他父亲,人不聪明,甚至也不英勇,但是也不笨,在我们族中能够这样已经是很好的了,就让他做吧!”房景说完,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继续追逐他中断的睡眠。
大事就此决定,俊景勉强挤出笑容:“在下不过是按道理说说罢了,没有其他意见,既然大家都推举晴景,我也没有甚么话说,我们就推举他吧!”
然后,他以磊落的口气转向晴景:“晴景公!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有甚么恶意,如果你心里有这个想法,请快快打消吧!”
晴景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原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风向一转,安然坐上守护代之位。他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面对原该憎恨的俊景这番话,一时无以作答,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谢谢你!谢谢各位!谢谢……”他嘴里嘀嘀咕咕,脑袋拚命点着。
宇佐美冷眼看着这一切,暗自叹气:“这个样子根本撑不住场面!这一门之中,要说有胆识,只有房景和俊景两人,房景老矣,而俊景则是太恋栈权势地位的人物,一旦他掌权,一定会变得性情残暴,对守护豪族及百姓皆非福音。”
总之,会议中决定晴景任新守护代,定实也承认了。长尾一族及豪族认为留在春日山附近的越中军暂时不会攻来,于是留下部份兵力,各自回乡。
事隔一年,天文十二年春,长尾俊景在三条举兵造反,理由是守护代晴景为愚弱之人,彼等不愿受其统治。
虽然看似突然,但俊景早在冬天就做好充分准备。举旗那天早上,俊景随从中有人故意说:“晴景的么弟喜平二景虎不就在栃尾本庄家吗?”
俊景一听:“是啊!我想起来了,那是为景公的袈裟夫人所生之子,因为违逆为景公,才被赶到栃尾去,这我听说过。”
“他到栃尾去已经五、六年了,听说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话中充满煽动语气。
“对了!”俊景突然拍手:“叫股野来!”
股野河内是勇猛果敢的武士,浑号“荒河内”。他穿着黑革战衣,额缠布条,跪在俊景面前。他肤色浅黑,眼神凶猛,只在下巴附近留了一撮浓浓的胡须,其他地方都刮得干干净净。
俊景说:“时间非常急迫,晴景的么弟在栃尾本庄家,你速速赶去,把他的首级取来祭旗!他虽然十三、四岁,但是身材非常矮小,切记!”
“是。”
股野退出,下令手下准备出发。但是在股野出发稍前,已经有武士驱马奔离三条,他不停地回头,策马狂奔,这年约二十七、八相貌端正的男子就是金津新兵卫的弟弟新八。他虽是俊景的贴身侍卫,但也知道哥哥非常疼爱景虎,常听哥哥夸赞景虎胆识超群前途有望。因此当他在城内听到俊景命令股野诛杀景虎时,立刻出发去通知景虎,避开这场灾难。
三条距离栃尾有五里路,他怕马无法忍受一路狂奔,于是按压焦躁的心,偶尔快骑,偶尔缓步,在路途险恶的坡道奔驰约一个时辰,就到达栃尾。他直赴本庄家,庆秀出来应对。
庆秀三十多岁,为人沉着谨慎。这一带还没有听说俊景举兵之事,因此新八全副武装来访,他特别警戒在心。他坐在玄关问:“你找景虎有甚么事?”
新八立刻说明自己是金津新兵卫的亲弟弟,还有俊景今天早上已举旗造反,要斩杀景虎祭旗,已经派股野前来拿人。股野率领的人马,一半走路,一半骑马,大概晚一点才到,但是如果股野在途中改变心意,快马加鞭先赶过来,那么很快就会到达。
庆秀脸色大变:“多谢壮士前来通知!您先请回,如果被股野看到,就兹事体大了,景虎那里由在下转知!”
等新八离去后,庆秀立即走向内殿,景虎正站在拉门暗处。
景虎今年已经十四岁,动作敏捷,精力充沛,但是矮小的身材并没有甚么改变。他两眼发光,露出白牙一笑说:“要拿我的脑袋祭旗?”
“是。”庆秀直接回答。
“那我就逃啊!让他砍不到我的脑袋。”说完,他大步跨出玄关。
庆秀叫着他:“景虎少爷,等一等!”说完跑到里面抓出一吊钱追赶出来,但这时景虎已经光着脚走出去了。庆秀也光着脚在后面追着,在转到大路的地方追上他。
“你为甚么追来?”景虎脚也不停地说。
“让我陪你!”
“我不要,你会给我惹麻烦!”
“为甚么?”
“有大人陪着,反而惹人注目,如果只是我一个小孩,比较好想办法,你回去吧!”
虽然景虎常常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话,但今天口气显得特别尖锐。不过,他的话也很有道理,或许他真的一个人比较方便。庆秀虽然也这么想,但仍然跟着不放。
“那么,带点钱吧,总不能不吃不喝到春日山啊!”
景虎伸出手来,庆秀从怀里取出钱,放到景虎汗湿的手上。
“这样可以了,你回去吧!你快点回去!如果追兵来了,你就拖延他们,说我到北方山上去采蕨。”说完,他更加快脚步,走下山去。
庆秀小跑步转回村中,走进村门回头一看,日正当中,在笼罩着游丝的绿野中,景虎的身影变得好小,他擦着额头的汗水喃喃自语:“希望你平安无事……”
从栃尾向南走的路是沿着刈谷田川支流而行。路在河流左岸,与群山之间蜿蜒流过长形平野的河水逆向而行。到小一里处,有路可往栖吉,但是还没走到这个地方,景虎已伤脑筋该怎么走了。如果在追兵赶到以前进入栖吉城,自然最好,但如果追兵看穿这一点,快马加鞭追入栖吉道,很可能还未进城就被追上。如果他们上了庆秀的当在栃尾群山找人,或许有时间走栖吉道,但现在情况如何,没有把握。不过,直往前走也不见得安全,追兵随时会到,情况相当麻烦。
他就这样疑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突然看到岸上有几间乞丐住的破草屋,四、五个衣裳褴褛的小孩,坐在阳光普照的河滩上编着竹篮子,他们身旁冒起游丝。景虎灵机一动,向那边跑过去。
那些小孩停下手上的工作,呆望着景虎。
“喂!”景虎指着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到这边来!这个给你!”他掏出一枚铜钱。
“你要给我?”那孩子又高兴又怀疑地笑问,站起身来。
“你帮我去做件事好吗?”
“去哪里?”
“不远……只要跑一趟,说一句话就好,我会好好谢你。”景虎从怀中掏出一把钱来。那小孩兴奋地站起来。
“去不去?”
“去啊!”
“你跟我来!”
在其他小孩羡慕的眼光中,景虎带着那个小孩回到路上,绕过山腰,到看不到那些人的地方时,景虎说:“你的衣服不错,到山里打猎时可以穿,真不错!”
“这破烂衣服有甚么好?”
“破烂才好啊!这样子我甚么草丛都可以钻进去,怎么样?我们来换衣服好吗?”
“要换衣服?你爸妈会骂你的!”
“不会的,因为我已经有许多这种衣服,我们来换吧!”
“还是不好吧!对了,你到底要我去哪里?”
“我要你到栖吉城去,可是你穿这件破衣服,卫兵一定不理你,所以我们还是要换衣服。如果你穿了我这件衣服,卫兵一定会让你进去,而且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衣服,好吧!我们来换吧!”说着他解开带子脱下裙裤,那孩子呆呆地站着不动。
“快啊!脱啊!不能只叫我脱啊!真差劲。”于是,对方也慢吞吞地脱下衣服。
换好衣服以后,景虎对小乞丐说:“去吧!到了栖吉城,就告诉卫兵说,三条派兵来了!这样就可以了。”说着掏出二、三十枚铜钱给他,说:“这是给你的谢礼。”
“喔!谢谢!只要说三条派兵来了就可以了吗?”
“是的,快走吧!”
小乞丐走后,景虎也跟在他后面出发。不久走到一个岔路口。路旁有几间竹篱围绕的小木屋,栖吉道右侧,则是水量丰沛的水沟,在正午阳光下潺潺流着。竹篱笆外几只鸡忙着找寻食物,不知从哪里传出纺车的声音,小乞丐转向右边,走上栖吉道。景虎看他走了约一百公尺后,就向左转,像追赶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蝶似的边追边跑。
小乞丐的身影和景虎的身影都看不到后,没有多久,从栃尾方面掀起漫天沙尘,一队武士急驰而来,约有十二、三人。鸡群尖叫四处飞躲,一只鸡甚至跳到竹篱笆上。
骑在最前面的就是股野,佩着三尺长大刀。他用力一收缰绳,马前腿向上抬起,待马定止以后,他朝着民家大吼:“有人在吗?”
当武士的马蹄声传来时,纺车的声音就断了,不久,一个老婆婆蹒跚地走出来,她走到竹篱笆外,跪下说:“军爷,有甚么事?”
“老太婆,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武家的小孩走过?年纪约十二、三岁。”
老太婆说“有”,颤抖的手指向栖吉道方向。
“是朝这个方向去吗?”
“是。”
“走多远了?”
“大概走了四百多公尺了吧!”
鸡声嘈杂,听不太清楚老太婆的话。
股野竖起三根指头,又竖起四根指头说:“是四百多公尺吗?”
老太婆点点头说:“是。”
“快追!”
股野策马前进,随从也跟着开跑,他们急驰在狭窄而略微倾斜的道路上,终于看到前面有个少年身影。
“看到了!就在前面!”
少年听到马蹄声,看到追赶而来的武士,不时回头,后来索性想等这些武士过去后再走,于是停在路旁,股野看到少年回头,还以为他是害怕,看到他停下,更以为他想藏到路旁,于是快马加鞭,抽出佩刀。
少年似乎感觉到逼近身来的危险,他恐惧至极,吓得发不出声音,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好大,嘴巴微微张开,瘦弱的双手护着头顶。股野驱驰而过,挥刀一砍,丝毫无误地斩下他的脑袋,飞到空中,随从立刻跟过来,斩下尸体的一截衣袖,把脑袋包好。
当股野通过岔路口,返回后不久,景虎又走回岔路口。路上有五、六个老农民站在那里说话,景虎站在稍远处,倾身细听他们的交谈。
“真可怜哪!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孩。他被杀了。那个挂在武士长矛上用袖子包着的,一定是他的脑袋。”
景虎听完,便若无其事地转入栖吉道。一个老百姓看到他说:“你别去啊!刚才那里杀了人啦!连脑袋都没有罗!”
景虎回答:“不要紧,有人托我到栖吉,不去不行哪!”
不久,景虎来到少年被杀的地方。尸体上已经乌鸦群聚,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景虎把乌鸦赶走,把剩下的钱放在尸体上,希望发现的人把他埋了。但他马上又想到万一股野知道杀错了人又赶回来的话就糟了,于是把钱放进尸体怀里。尸体已经冰冷,指尖略微碰触,便令他全身汗毛竖立,冷汗直冒。
“南无阿弥陀佛,速速成佛,等我出人头地以后,我一定会厚祭你!”
景虎直接到栖吉,见过舅父以后,带着数人回到春日山,他先去见金津新兵卫。这时春日山已经接到长尾俊景举兵称反的消息,城内外一片骚动。新兵卫早想去接景虎,一直抽不出身,现在看到景虎,不禁喜极而泣。
新兵卫已经计划好了,他带着景虎到府内馆去求见上杉定实,请他帮忙让景虎回春日山。定实爽快答应。他说:“好,你的事我一直很在意,没想到这么快就长大成人了。”
定实夫人是景虎的异母姊姊,已经四十岁了。她哭哭啼啼地说:“你已经十四岁了?!长得真快!看你这眉毛,还有眼神,就跟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我一定要去跟晴景说,如果他不听,你就留在我这里!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么弟呀!我要照顾你,晴景也阻止不了。”
不过,晴景倒是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立刻把景虎接回春日山城,或许他接到三条叛变的消息,已非常慌乱,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事情,以至于心态有如此变化。
长尾俊景举兵,对越后全域造成非常大的冲击,响应者众,柿崎弥二郎兄弟、筱塚宗左卫门、森备前守等豪族都起而呼应。他们或许因有重赏而叛,但主要还是早就看清晴景没有胆识魄力。
叛军有人到三条和俊景会师,有人就在居城自立,他们飞檄给国内诸豪族共襄大事,如果有人不应,即派兵攻打,或是侵入不应者领内纵火烧杀掠夺、强暴妇女,这种暴力手段有相当功效,有人不得已而参加,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乡下无赖,更是群起呼应,叛军势力一天天增大。
春日山也召开了军事会议,督促国内豪族共伐三条,晴景不日也将出兵。
某天晚上,昭田常陆介宅的门房喝过一杯睡前酒,正心情愉快地准备睡下时,听得有人轻敲窗台。
正是初夏时节,天气非常闷热,窗上的小纸门是拉开的。门房往外一看,一对精亮的眼睛就在眼前。
“甚么人?有甚么事?”他拿过蜡烛凑近一看,是个脸色黝黑、年约五十岁的人,满是皱纹的脸堆着讨好的笑容。
“我是常陆介大人的老友松野小左卫门,几天前在外城的饭野大人宅里作客,今有急事相告,冒昧前来,请你传报一下。”
“是吗?请稍候!”
门房走进内殿,请年轻武士传报。昭田正在查对兵粮估单和账簿,不停地计算。听到年轻武士的报告,惊讶地回问:“喔?叫松野,住在饭野家的?”
“门房是这么说。”
“带他去客厅等着。”
昭田把估单和账簿收到小箱子后,重新整装到客厅。松野端坐灯旁,他头发已经全白,虽然年纪不过五十三、四,却像八十老翁一样。
“啊!好久不见!”昭田愉快地走进屋来。
“的确久违了!”松野恭谨地行礼,昭田也恭敬地还礼。
“怎么?头发都白了?”昭田开口。
“你却还一头黑发,到底你几岁了?”
“就快七十了!只有头发是黑的,你看,我这张老脸都是皱纹呢!”
“彼此,彼此!”
两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我们有几年不见了?”
“就要三十年了吧!”昭田感叹道:“唉,时间过得太快了!”然后,他突然问道:“听说你住在饭野家,你怎么认识饭野?”
“那是个藉口。”
“藉口?!”
“我今天才从越中赶来。”松野微笑地说。
“为甚么要这么做?这个时候又怎么进城的?”
“傍晚上灯时,卫兵去点门灯,我趁隙溜了进来,一直躲在马槽旁的树丛里。”
昭田更加惊讶,松野小心地注视周围,然后放低声音说:“我跟你密谈无妨吧?”
昭田心下一惊,也放低了声音:“无妨,要谈些甚么?”
松野前进几步:“我是为你而专程走这一趟的。”
“为了我?”
“是的,的确是为了你。你身为守护代长尾家的家老,两个儿子也都继承名家之后,的确是够威风了,但是灭亡之日已经迫在眼前,知道吗?”
他话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昭田,一股异常的压迫感使得昭田脸色大变。
“你并非长尾世袭家臣,也不是本地人士,不过是一介浪人,受为景公知遇,而获得今日的荣华富贵。如果你今天仅止于普通家臣,或许没有甚么忧虑,然是幸抑或不幸,你现在却有着无以比拟的身分,令公子也都飞黄腾达,因此那些世袭的老臣以及本国豪族,对你的嫉憎可是没有两样。你试着换个立场来想,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浪人居高位,掌权势,你受得了吗?”
他说得不错,昭田不得不承认。
松野继续说:“为景公是一代名将,在他活着时,众人也只好按下异心,不敢对你们父子有所行动,但他已死,你们父子的命运岂不相当危险!先代受宠的权臣到了下代就如失掉威势的无翅雄鸡,这是世之常情。据说,晴景公能够担任守护代,是因为你的推荐。你不妨想想刚才我所说的,再仔细考虑,明智如你,应该同意我所说的。”
的确,事情正如松野所言,昭田他推举晴景,无非是为了在晴景这一代仍保有权势,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但此刻松野却说这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下下策。
“晴景公无胆无能,众人皆知,不但长尾一族,就是国内豪族也无人心服。三条俊景举兵称反,国内豪族立刻响应,以晴景公的能力,能否平定这场乱事很难说,如果再次败战,同盟豪族家臣必然倒戈相向,这情势已非常明白,晴景公一旦倒下,你们父子又当如何呢?在众怒所归之下能否常保安泰呢?”
他那尖锐的论点和巧妙的辩才说动了昭田,昭田无以自持。松野的声音很低,且具效果,昭田此刻似乎已经感到国内豪族及长尾家老臣朝他一拥而来的场面,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