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胶着状态的战争最叫人心烦,那气氛阴霾得犹如梅雨季节的天空。将士士气低落,众人疑心生暗鬼,流言乱飞,搅得军情混乱,令主将不敢有丝毫疏忽。
当时,守护代与国内豪族的关系,不比后世大名与家臣的关系。守护代不过是豪族之首,并无强大的统治力。因此,长期对阵,有人即感不耐而擅自撤兵,守护代亦不能阻止。不过,景虎有监于此,曾要己方将领写下誓书,书中第一条就是不管景虎率军对阵多少年,自己一定心无二意,从命在阵,效死马前。
虽然景虎手上握有诸将的誓书,但对他而言,此番今川家愿充当调人,毋宁是渡河有船了。当然,他没有表露这层心思。
他想:“我这边撑得辛苦,敌军那边好像更苦!奇怪的是,晴信应该是顽强不屈的人啊!怎会……”
他态度沉稳,接见朝比奈。
朝比奈泰能这时三十五、六岁,他身为今川家重臣,有众多出使各家的经验,是这方面相当熟练的人物。他谆谆劝告景虎,此战既非因双方怨恨而起,并不是为双方而战,对人民及协助双方的豪族都是徒添困扰,是否可以就此打住,和睦共存。
景虎回答:“在下并非好战,而且亦非为本身利害而战,您该知道吧!”
“在下非常了解,大人大义之举,令在下由衷佩服。而今,武田愿以犀川为界,川北属大人,川南归武田,并破坏旭山要隘为条件讲和。武田肯将多年辛勤经营之地让步至此,诚意应无可疑,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这真是出乎意料。
景虎从派至各地的间谍搜得的消息,知道武田晴信是相当顽强不屈的人,一旦占领的土地绝不会放手,不但敌人夺不回去,领民也无意背叛,显然他不但武略过人,政治经营也有一套,是懂得恩威并施的名将。
但是景虎不喜欢晴信的阴柔个性,因此他对晴信的看法不同。他认为晴信欲望太强,一旦到手的东西绝不放手,他用心使诈,让人心不致悖离。这一点,景虎自叹弗如。
现在,晴信不但愿割让犀川以北,还要撤去旭山要寨建筑。旭山是在犀川以北,武田当然得拆去这个军事设施,但是即使拆除,因基础仍在,很容易修复,随时可再做据点。
怎么看,讲和条件都对武田不利,是相当大的让步,这不像晴信所为。他一定是急于结束这场战事,为甚么?景虎很想知道。
但此刻他压抑这个念头,问道:“这确实是武田提出的条件吗?”
“自不待言,如果大人不信,我家主公可以出面证实。”朝比奈脸色略有不悦。
“这些事攸关以后纷扰,因此不得不详问清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在下已走到这个地步,碍难当场作答,可否暂先回府,待在下考虑数日后再作答覆?”
朝比奈也似乎未预期他马上答覆,约定两天后来听答案便告辞回去。
景虎马上召来忍者,命他查探武田军内情:“快去查出晴信为甚么事心烦!”
忍者像风似地退去,第二天夜里,逐一回来报告:“没有甚么大事,只是晴信公最爱的侧室诹访夫人重病,开春以来即病发,病名是痨咳。”
五名忍者中有两名都这么报告,景虎心想,是这个没错。
他知道诹访夫人是被晴信灭亡的诹访赖重之女,为晴信生了个儿子,取名诹访四郎。
“她罹患重病了……”
景虎想起在富士山后御坂岭上初次见到的楚楚美女。
“何其不幸啊!虽然家世显赫,却落得家破人亡,又成为杀父之仇的玩偶,早死或许是解脱……”
景虎胸中难过,泫然欲泣。他不了解男女之间的特殊情谊,哪怕是有血海深仇,一旦真心相爱,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第二天,朝比奈依约前来。景虎立即告诉他:“劳您数度奔波,实在抱歉,和议之事,就依对方条件,我方欣然同意。”
“好!多谢大人同意,在下这趟是不虚此行了,肩上的重担也能卸下了,我家主人不知有多高兴!”
“不敢当,该道谢的是在下!”景虎答礼后继续说:“为了慎重起见,不得不再做说明。此次交战,在下并无土地野心,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虽然犀川以北还不够补偿他们丧失的领地,但今川大人既然出面,大家也只好卖个面子,或许有人心中不平,但依在下之见,能否让他们就在本国继承原有家名,而且,今后武田家不得再威胁彼等,希望今川大人能转告武田严守此约。”
“将军思虑周详,所言极是,在下定当转禀今川大人!”
景虎和晴信都没有出席签约仪式,各派重臣签署,两军约定时日同时撤退,时为闰十月中旬。
景虎回到春日山,召集信浓武士,把武田家归还的土地分配给他们。
“我知道你们或许有些不满,但请多多忍耐,因为今川大人出面调停,事非得已。诸位知道,在下受关东管领上杉公之托,不久即出关东,届时,若有能力,一定弥补诸位今日不足之处!”
信州豪族无不由衷感谢。他们本来在己国已无立锥之地,根本不敢奢望能全面收复故土,如今能得回一些领地、重立家名,全靠景虎仗义出兵。从此以后,他们变成忠贞不二的景虎家将,后来长尾家改为上杉家,在丰臣时代迁往会津,又在德川家康时代迁往米泽,他们都跟随到底,直到明治维新。直至今天,高梨家仍在米泽,代代担任法音寺住持。
景虎在春日山下建寺,取名善光寺,供奉善光如来。寺院附近一带成为随如来尊像迁来的僧兵住居,称善光寺町。景虎非常尊崇善光寺如来,这尊佛像与毘沙门天神像同为上杉家的终生守护神。
武田那边也在这时把另一尊善光寺如来移往甲州,在甲府的板垣建寺供奉,称为甲府善光寺。后来武田氏被织田信长灭亡时,这尊如来被迁往京都,翌年又送回甲府。之后,丰臣秀吉建方广寺,又迎来这尊如来供奉,一年后如来在秀吉梦中显灵,说想回信浓善光寺,于是这尊如来回到信浓,时为庆长三年。自弘治元年算起已是第四十三年。此处所写信长与秀吉与现在的善光寺如来的关系,因有确实的文献记载因而无误。还有,秀吉这人与既是主人亦为师的信长不同,并非彻底的无神论者。秀吉具有出身农民、打从心底相信的朴素信仰之心,例如,曾发生因梦见伊势大神宫,以至于中止了神宫一带的土地调查,或盛传善光寺如来出现在秀吉的梦中等。这些不尽然是源自信浓善光寺的宣传,但信浓善光寺大事举行希望归还运动倒是事实。尽管如此,说现在的信浓善光寺的本尊是上古之物却又是另一个问题。因为仅止于信长特地带至京都,而秀吉后来将之安置于方广寺加以信仰的履历,足见当时甚受民众珍视且具备系结民众信仰的力量。在此特别声明,此并非意谓现在安置于信浓善光寺的本尊非原物,如前所述,因无非专家者所能断言之资料,因此仅提示古来之传说与疑问而已。
根据最古老的传说,善光寺如来系于钦明天皇十三年被带至日本的佛像。当时因苏我、物部两氏之间发生崇佛与排佛之纷争,而遭扔进难波(大阪)的堀江。后被信浓水内郡的居民本田善光所捡拾,带至信浓。起初在自宅内祭祀,后安置于现在善光寺。但事实果真如此吗?任何人都知道本田善光这类姓名并非上古时代的姓名。如果本田善光这个人物与此事有关,则至少要追溯自平安期中期,而这也算是古老。这尊颇有来历的古佛,现已无法确知其所在之地,佛教之教义为断绝因果之连锁,且超越变化流转之相,但思及出自人手之的佛像亦如此,不禁生无限感慨与寂寥。
和议约定一谈妥,晴信不待签署便匆匆赶回甲府。当然他的大本营未动,仍待签署和约,他只是带着几十骑人马悄悄回国。
诹访夫人的病况已到无法自枕上抬起头来的地步。医生告诉晴信,夫人的病已回天乏术,只是等日子罢了。
上月中旬左右,诹访夫人突然大量喀血不止,连日高烧。这个月来喀血虽止,但高烧依旧未退,身子益趋衰弱,一缕魂魄就像蜡烛般飘摇欲熄。
晴信一眼就看出她的衰弱,虽然不见更纤瘦,但整个人已毫无生气。
看到晴信进来,诹访夫人想笑脸相迎,但苍白无血的嘴唇撑不出笑意,只微微掠过一抹阴沉的气息。晴信心想不妙,同时一股强烈的欲望要她好起来。
“听说你情况不好,我担心死了,还好,看起来没有那么糟嘛!你放心!好好撑下去,我已经回来了,你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健康给我看!”
诹访夫人目露感激,低声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要他们别通知您的……”
晴信听得心疼,仍强颜欢笑:“甚么话?战争僵持不下,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能打赢,但眼看天气就要冷了,再战不宜,所以和对方讲了和就回来了,不是因为你的病才回来的,你别多心!”
诹访夫人没有反应。她那淡蓝色眼中的黑漆瞳孔直直盯着天花板,像是看着远处的某样事物。晴信心想她大概心不在焉,没听到自己说的话。这时,四郎进来了。他刚才已在外间迎接过父亲,进来后只是行了注目礼,便坐到自己的位子去。这孩子健康俊美,看了就叫人感到愉悦。
晴信发现诹访夫人根本没看四郎,心中大惊。他暗觉有异,这时,诹访夫人的瞳孔一转,向着四郎,但更令晴信惊愕。
她眼里没有任何表情,那眼睛不是母亲看自己孩子时的眼睛,冷淡、无情、毫无关心,不对,她好像没有看到,她的心眼似乎正向着远方某处,看不到周遭的一切。
晴信全身有种僵硬的感觉,他清楚知道:“她已经死了,身体虽还活着,但灵魂已到了彼世!”
他闭上眼,深深叹息。
十一月六日,诹访夫人去世。
景虎把领地分配给迁离信浓的豪族,下令兴建春日山善光寺时,又发生一起领地纠纷。这回是发生在下越后,争端由黑川下野守实氏和越前守中条越前守藤资而起。两者都在北蒲原郡北端,隔着胎内川,北为黑川,南有中条,相隔仅及一里。
本来这一带是鎌仓幕府创业功臣和田义盛的封地,他分给子孙,以胎内川为界,南部给五子义茂,北部给六子义信。到了义茂之子义资、义信之子义治时,各自定居在此,并以乡名为氏名。说起来两氏是血缘极亲的同族之人。
这次的领界纠纷,就像先前的上野、下平之争一样,因河川改道而起。胎内川每隔几年就要泛滥一次,有时候是连续两、三年泛滥。因为没有河堤,河川每次泛滥后就发生变化,境界线也消失不见。数百年来,河川频频改道,曾是河床之处变为陆地,曾是陆地之处又变为河床,两家领地就这样混淆不清,纷争也非始于今日,已经争了好几代,但此时争得尤其厉害,大有准备干戈相向的气势。
“又来啦!”
景虎感觉很不舒服。老实说,前年的上野、下平纠纷还没有彻底解决。虽然理在下平,但仍然安慰下平,要下平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答应土地分割案。上野方面虽然不爽,也只好接受。这时,景虎以为提出引发纠纷的土地分割后就行了,没想到根本不行。纠纷再起,而争执的土地是由上野管理。因为裁判是要上野割地给下平,因此上野只肯交出包含湿地池沼之土地,下平方面当然不甘心,索性推翻前议,要求重新仲裁。
景虎命本庄庆秀前去调查事情经过,发现果然是上野方面耍诈。景虎虽然生气,但仍希望事情能圆满解决。他再派本庄去训诫上野,重新割让土地,但这回又该下平方面不依了。他们表示已忍到极限,不愿再谈和,决定索回先祖所领,一步也不让。
这件事还没解决,又发生同样的事,景虎真是厌烦。他不想重蹈覆辙,寻思如何一举解决。他突然想到:“这境界已混淆了好几代,双方都自认有理,也有证明自己有理的文件证据。但是,这争执已持续了好几代,显然不是有理与否就能解决的,如果有理就能解决,岂不老早就解决了!”
既然光靠一个“理”字还不够,得想想其他方法。于是,他请林泉寺的天室大师出面。天室大师数年前即辞去林泉寺住持一职,成为长庆寺住持,也在春日山附近。
老和尚已七十余岁,很高兴地接下此任,他只携一杖一盖,飘然往下越后,数天后归来,还带回两家言和的誓书。
景虎对天室大师的手腕既惊讶又佩服。大师扬动白眉笑道:“老衲点化他们,原是兄弟一家至亲,如此争执,岂非有伤先人之心,不可强言说理!他们立刻觉悟!”
景虎命直江实纲仔细调查争执的土地,平均分配,双方皆同意接受,重新言和。
景虎也拿这方法调停上野和下平,但是依旧无法定夺。
那年过去,纠纷持续到第二年。上野和下平都来到春日山,每天遍访本庄庆秀等重臣,诉说自己有理。这么一来,原先解决的中条与黑川又重提旧账起来。
生性恬淡的景虎对这种执着之争,实在无法了解。
“不过区区几十亩的田地,值得这么计较吗?”
他吓呆了。不久,即发现像自己这样天生物欲恬淡的人几稀,人多半是我欲旺盛,而我欲旺盛才是人的本性。
“人啊!”
他无法不产生厌人的心理。过去那种莫名的忧郁又悄然袭来。他厌倦一切事物,甚么都想抛掉。他把自己关在位于春日山山顶与正面楼门并排的毘沙门堂里,打坐参禅,但忧郁及厌人感有增无减。
有一天,一种心绪悄然袭上心头。
“人就算能得长寿,不过是百年寿命,在这愚者之世,不论立下甚么功业,又有谁记得?何苦处心积虑地执着于喜怒哀乐中……”
景虎无法抛开这个念头。他不停地想起高野山的静寂及清澄。
三月底,他终于召集重臣到本丸,告诉他们:“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要隐居,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国家治事你们可以请示上田的政景公,也可以自行合议决定,或是大家各分西东也罢。我现在就隐居,不久就去纪州的高野山,所以,今后一切国事都不要来烦我,来了我也绝对不理!知道吧!”
重臣皆怀疑自己的耳朵,个个大惊失色。但景虎说完,便立刻回到毘沙门堂,披上宗九大师赐他的袈裟,在毘沙门天神像前坐禅。
不久,重臣赶来,近侍通报求见。
景虎只答:“我不是已经说了,没有必要再见,我绝不见你们!”不肯接见他们。
毘沙门堂建在与春日山顶并立的险峰顶上,四周围以砖瓦土墙,走进正面楼门,是毘沙门堂、诹访堂、护摩堂三个并排建筑,与本丸隔着一条深谷。
景虎不肯走出这块区域,不论重臣如何求见,都不肯出来一见。上田房景已死,政景继任家主,他是景虎最近的亲戚,又是他姊夫,众人只好求助于他。政景亦惊,匆匆赶来,求见景虎,但也不得而见。
景虎派人转告:“远道而来,诚不敢当,然我决心已下,纵使见面亦无用,不如不见。”
政景无奈,只好先回上田。
景虎为甚么会这么做,是历史上的一个谜。江户时代的《武者物语》、《北越军记》等都指称景虎此举是以退为进,令诸将后悔,而写誓书效忠。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六月底,长庆寺的天室大师收到景虎的信,告之隐居的理由与决心,请他转告家臣及领内豪族。
“静观吾国往时,逆臣竞起,凶徒横行,国内成乱离之势多年。宗心虽为年少,不忍坐视,举兵栃尾,讨伐逆贼。幸得祖先庇荫,每战得利,卒灭乱贼,得以平定国内。其后,受信州流亡豪族之托,与甲州武田氏交战,因今川家仲裁,以至谈和,然信州诸豪亦得以恢复旧领。虽不欲自赞,然彼等得继家名,皆宗心之力。又,前年宗心上京时,获准参内,拜领天杯、御剑。此当为吾家空前无上之光荣。回顾国内,年年丰收,户户积余,民有饱腹,可谓天实厚幸宗心。古人有云,功成名就身退,乃天之道,窃思此应为宗心今行之路。大凡我越后之国,多名族、旧家,不乏贤良之士。倘能众人公议料理国政,当无何碍。诚心委托。宗心如此絮絮诉写,因恐去国之后,或有无端诽谤者,希我国人不至误解宗心为祷!”
天室大师看完大惊,赶往春日山,可是景虎人已离去。
景虎令贴身武士把信送交天室大师后,即剃发扮成僧人,悄悄出了春日山城,向南而去。他打算到信州,沿木曾路先上京,再赴高野山。
时间是六月底,他身穿墨染法衣,头戴竹笠,手持杖刀,一身轻便地行走。他觉得身心皆充满解放感,清爽至极,自在如受彻岫宗九大师钳锤时明心见性一般。
他想:“为甚么没早一点这么做呢?现在回看从前,简直有如地狱生活。既领受难能可贵之人身,却让自己的一生如生活在地狱,真是愚不可及。”
他当然也想到春日山一定闹翻了天,而且会派人来追他回去,因此,他不走越中路。等到他们在越中没找着他,再转这条路来找时,也许他已渡过犀川,进入武田领地了。就算在这之前被追上,他也绝不回去,如果他们纠缠不放,不得已时只有杀了他们。
“西行法师在俗世时是擅于弯弓骑马的武士佐藤义清,当他决心遁入佛门时,忍心踢倒偎在他身边不放的幼女而奔出家门,我此刻的心就与他当时一样。”
景虎快步前进,没有休息,午前已到距春日山二十七公里的关山。前年,武田晴信攻打村上义清的居城葛尾城时,他曾出兵到此,镇守国境,以防万一。如今回想起来,遥如隔世之事。
“人生在世,须担心种种,心灵寸时不得休闲,虚掷了重要的一生,岂非愚痴?若把此愚痴自赞为小心谨慎,岂不更加愚痴?愚痴可有极限乎?”
他这么想着。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喂——”的叫声。
“追来啦!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起码要到黄昏才可能追上我的。”
他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但后边喊叫不绝,马蹄声已可听到,不只一两个,而是相当多的人。
前面街道两旁的民宅也有人跑出来,手上都拿着刀枪木棍。他们大概以为这么多追兵,一定是重要人犯,如果帮忙拿下,定有赏赐,于是自动出来围捕。
这下,景虎无法,只好停在枝叶伸到街心的赤松树荫下,回头看着追来的人。
来人已逼近一百多公尺处,马蹄扬起雾般沙尘。最前面的是松江,紧跟着她的是弥太郎,后面的人虽被沙尘遮掩,看不清,但可想而知会是哪些人。
景虎不觉苦笑,他本想如果追来的人纠缠不放,不惜斩了他们,但现在来的是这批近卫豪杰,怎下得了手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