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贵妃醉酒 第六人

在韩国夫人等五家成为帝国新宠的同时,遥远的蜀地却传来一声叹息。

发出叹息的人名叫杨钊,与杨玉环同一个曾祖父,也就是说,杨钊的爷爷与杨玉环的爷爷是亲兄弟。

此时的杨钊徒有羡慕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幸运的第六人。

说起来,杨钊的前半生非常惨,关于他的身世有两个版本。

版本一:他是杨家的血脉,武则天时期宠臣张易之是他的舅舅;

版本二:他不是杨家的血脉,而是张易之的亲生儿子。

版本二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张易之受武则天恩宠时,武则天一般不让他回家,即使偶尔回家,也只能上楼居住。上楼之后,便要抽掉楼梯,防止别的女人接近,这样张易之只属于武则天一个人。

时间一长,张易之的母亲担心起来,她怕如此下去,张易之将留不下自己的子嗣。

思考再三,张易之的母亲多了一个心眼,她在半夜偷偷安排自己的婢女爬上楼与张易之幽会,以期留下张易之的血脉。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张易之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他终于使婢女的肚子鼓了起来。

十月怀胎之后,婢女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杨钊。

版本一和版本二,究竟哪个说的是真的,远隔千年的我们已经无法分清了,因为我们无法同时抓住杨钊和张易之做一下亲子鉴定。我们只知道,杨钊与张易之有血缘关系,要么是甥舅关系,要么是亲子关系。

出身复杂的杨钊,在三十岁之前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人,他不仅喜欢饮酒,而且酷爱赌博,他把很多熟人发展为债主,然后欠债不还。时间一长,杨钊成了丧家狗,在自己的家乡蒲州永乐县,几乎混不下去了。

三十岁这年,杨钊决定换一种活法,他离开家乡来到蜀地从军,这一从军倒从出了一点名堂。

几年下来,杨钊屯田成绩明显,按照相关条例,应该给予升迁。

然而,杨钊的上司向来看杨钊不顺眼,他总觉得杨钊没有德行,让这样没有德行的人升官,他觉得有些没有天理。

不行,不能让他轻易升官。

不久,杨钊的上司找了一个由头,将杨钊狠狠抽了一顿鞭子,叫你没有德行。

鞭子抽过,杨钊的官运却来了,他的上司还是将他委任为新都县尉,从此杨钊步入仕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新都县尉任上,杨钊没有改掉好赌的习性,原本便不多的俸禄都被他赌光了,到县尉任期结束,他一文不名,连必要的生活费都没有了。

这时一位富商出现在他的面前,富商名叫鲜于仲通,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有长远眼光的人,非常擅长做风险投资。

鲜于仲通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把杨钊当成丧家狗,相反,他对杨钊青眼有加,在别人都给杨钊冷脸的同时,他给杨钊的却是笑脸,伴随笑脸的还有一笔又一笔经济资助。

时间一长,连杨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鲜于仲通依然如旧。

此时的杨钊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加倍回报鲜于仲通。

严格说来,在杨钊落魄期间,他并非一无所有,在此期间,他还收获了一段畸形的爱情。

畸形的爱情从来而来呢?

从杨玉环一家而来。

杨钊落魄时,杨玉环一家也在经历磨难,杨玉环的父亲杨玄琰死在蜀州司户任上,一家几乎陷入绝境。

这时,杨钊这个远房堂哥便走进了杨玉环一家,他用自己少得可怜的钱来帮助这个破碎的家。久而久之,杨钊与杨玉环的二姐也就是后来的虢国夫人产生了感情,两人迅速跨越了堂兄妹的界限。

这段畸形爱情成为杨钊人生中的重要记忆,也为杨钊后来的富贵埋下了伏笔。

不过杨钊的富贵还是几年后的事情,在此之前,他最爱的还是赌钱,而且一赌便伤筋动骨。有一次,杨钊发了狠心,他把自己所有的钱财敛到一起,然后雄赳赳气昂昂杀到了成都的一家赌场。经过一整天的“血战”,杨钊收获了最后的成果:两手空空。

在这之后,杨钊继续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日子,数年后又当上了扶风县尉,不过还是不得志,他依然没有看到生活的曙光。

困顿数年后,杨钊再次进入蜀地,想在蜀地再碰碰运气。

二进蜀地的杨钊依然没有迎来转机,直到杨玉环成为贵妃。

当杨钊还在遗憾无法沾上杨贵妃的光时,有一个人已经盯上了他,在这个人看来,杨钊与杨玉环有着非常近的血缘关系,如果加以利用,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人就是鲜于仲通。

鲜于仲通此时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位富商,还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采访支使(机要秘书),鲜于仲通读过书,又颇有才智,因此章仇兼琼将他视为心腹。

一天,章仇兼琼对鲜于仲通说:“如今我只是得到皇帝的信任,在朝廷中并没有可靠的内援,长此以往,恐怕会受到宰相李林甫的排挤。听说杨贵妃最近新得宠,不过现在依附她的人还不多。你如果能帮我到长安跑一趟,结交一下杨贵妃的家人,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章仇兼琼说完,鲜于仲通诚恳地说:“我鲜于仲通是蜀地人士,从没去过长安,如果我去的话,恐怕不能成事反而坏事。不过我可以为大人引荐一个人,相信这个人能完成大人交给的任务。”

随后,鲜于仲通便把杨钊引荐给了章仇兼琼,杨钊咸鱼翻身的时刻随即到来。

一见杨钊,章仇兼琼第一印象不错,在他眼中,杨钊一表人才,言辞敏捷,可谓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值得重用。

章仇兼琼当场拍板,委任杨钊为自己的推官(总部法官)。

不久,章仇兼琼交给杨钊一项任务:前往长安贡献春季的彩绸。

临行前,章仇兼琼对杨钊说:“我在郫县放了一点小小不言的东西,权当你一天的口粮了,路过郫县时,你就带上吧!”

杨钊不知所以,只能连连点头。

到了郫县,杨钊看到了章仇兼琼所说的“一日之粮”:

价值万贯的蜀地精美特产。

杨钊一看便明白了,这不是给自己的“一日之粮”,而是给自己去长安的敲门砖。

有价值万贯的蜀地特产做后盾,杨钊的腰杆挺了起来,他不再是不名一文的赌徒,而是手握万贯特产的送礼特使。

到了长安,底气十足的杨钊跟三位堂妹接上了头,三位堂妹起初还拿老眼光看杨钊,然而等到送上价值不菲的蜀地特产后,三位堂妹顿时刮目相看。杨钊倒不贪功,他特意强调:“这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大人所赠。”

毫无疑问,长安之行让杨钊赚足了面子,而在赚足面子的同时,杨钊的“爱情”也悄然回归。

此时虢国夫人刚刚丧夫,杨钊的到来正好补上了虢国夫人心中的空缺,干柴烈火再次熊熊燃烧,熊熊火光照亮了杨钊的前程。

得了好处的杨氏姐妹在李隆基面前不断称颂章仇兼琼,同时隆重推荐杨钊,推荐杨钊的理由是擅长樗蒲。

樗蒲是当时非常盛行的赌博游戏,李隆基也是此项赌博游戏的发烧友,听说杨钊擅长樗蒲,便把杨钊召进宫中,这一召便召出了好感。

几次接触下来,杨钊给李隆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李隆基眼中,杨钊心细如发,每次牌局计算精准,分毫不差,数学功底非常深厚,于是李隆基笑着说道:“真是一个度支郎中的材料。”(度支郎中相当于现代的会计司司长)

看来,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赌场同样能够培养人才。

有了良好印象打底,杨钊的好日子来了,他先是被擢升为金吾兵曹参军、闲厩判官,后来一直被擢升为监察御史。

在杨钊得到提升的同时,为杨钊提供“一日之粮”的章仇兼琼也得到了回报,后来他被擢升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正应了那句话,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从此之后,杨钊渐渐汇入了杨家的主流之中,成为受李隆基恩宠的第六人。

数年后,杨钊凭借自己的不懈努力,一举超越了先前的五家,由第六人上升为第一人,与此同时,他恳求李隆基给自己改个名字。

李隆基想了一下说:“就叫杨国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