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1677年)初,可谓是历史的一个转折点。从此时开始,清军转入战略反攻。清军从东西两线紧逼湖南,同时向两粤进军,切断吴三桂的后路。总攻吴军的时刻即将到来。
要实现这个战略,必须先解决两粤。广东方面由尚之信控制着,他虽表面投了吴三桂,但没有什么实际动作,相反时刻等着清廷的招安。康熙十五年十二月九日,尚之信在看到清军形势好转时,就派人携带他的密信,前去和硕简亲王喇布联络。康熙帝下敕谕一道,赞赏了他的行为,表示谅解他投靠吴三桂的行为,“因事出仓促,致成变异”,他对尚之信“深为恻悯”。
又过了三个月,即康熙十六年三月,形势进一步好转,尚之信再次看准时机,上“密疏纳款”。康熙帝看后,马上催促康亲王杰书迅速挺进广东,责成“镇南将军”莽依图率部入粤。
莽依图于四月二十四日自江西赣南率部入粤。二十九日,抵达江西与广东交界的南安(江西大余)。叛将严自明献城投降。清军进入广东,取道南雄(今仍名),直抵韶州(广东韶关),假降孙延龄的傅弘烈“迎降”。
尚之信于五月四日,率省城文武官员及军民“归正”,特派他的弟弟尚之瑛,代表他到韶州“迎接王师”。康熙将尚可喜亲王爵位传给尚之信。
尚之信就是广东的风向标,他的风向一转,各种墙头草也纷纷仿效。原任两广总督、与尚之信一起从叛的金光祖,密约心腹,杀死叛将雷孚言,逮捕吴三桂任命的总督董重民,“决意归正”。被吴三桂任命为广东巡抚的冯甦,早与尚之信“协谋归正”,受到朝廷嘉赏,被重新任命为刑部侍郎。接着,原任高、雷总兵祖泽清也率所属官兵投诚。
由于尚之信的缘故,清军在广东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康熙帝对此表示满意,说:“尚之信素怀忠荩,思报效国家,朕已知之,举广东全省归诚,民免汤火之患,深为可嘉。”
原潮州总兵刘进忠于六月投降后,暗中勾结吴三桂,把康亲王杰书招抚的檄文送交吴三桂,请求吴三桂援助。此事被尚之信发现,密报朝廷,康熙帝指示兵部:“刘进忠心怀诡谲,非实意归诚,可檄康亲王密为之备。”
康熙帝指示尚之信,如广西也能“反正”,可兵分三路进剿吴三桂。随后,康熙帝作了进一步部署,命简亲王喇布取衡州、莽依图取湖南、尚之信等取广西。
尚之信就这么轻易地又回到清廷的阵营,让吴三桂十分震惊。他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的演技更好,也没想到这世界上有人会真的跟猪一样蠢。尚之信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就那么很傻很天真。清廷的狠毒,吴三桂是清楚的。别说有过叛变经历,就算真的是忠臣,只要你是汉人,只要朝廷对你有疑问,那照样是除掉没商量。有多少汉人,为清廷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又有多少,被清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时吴三桂都感慨,清廷的江山不是打来的,而是骗来的。清廷的统治者似乎很有做磨坊老板的天赋,他们总是能用各种诱人的手段,骗来许多毛驴傻卖力气,最后却往往是卸磨杀驴。吴三桂相信无论是耿精忠,还是尚之信,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三桂的判断会应验吗?
当清廷重新控制广东后,吴三桂深感自己背后,已高悬索命之剑。后路若被切断,腹背受敌,那就只有被一口口吞噬的份儿。为巩固后方,他派出七员大将,统率三万大军开赴湖南与广东交界的宜章(今仍名),企图分兵进攻乐昌(广东乐昌)、南安(江西大余),夺占两城,进而占领韶州(韶关)。韶州居五岭之脊,是江西与广东的咽喉之地,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吴三桂大将马宝、胡国柱等率领大军,于七月五日向韶州发起总攻。吴军从将帅到士卒,都深知此战关乎身家性命,所以格外拼命。清军统帅“安南将军”舒恕急派副都统赫勒布率满汉官兵曾援。康熙闻报,指示命令到日,尚之信与“镇南将军”莽依图等速率兵马赶赴韶州,舒恕亦相应应援,必保韶州,不得丢失。
莽依图等接到命令,率部迅速从广州出发,翻越大庾岭,往韶州方向快速靠拢。两广总督金光祖也遣标下兵二千增援。莽依图抵韶州后,观察地形,以城北为冲要,筑土墙,每夜从城上悄悄缒卒出城,浚壕通水,并遣一军据守白土村,以护卫广州饷道。从七月至九月,吴军日夜攻城,均未得逞。胡国柱等担心清军援兵越聚越多,遂果断于九月二十四日夜率部万余渡江,至江西岸,断清军水运。在莲花山,居高临下,向城内发炮轰击。城墙被毁,清军退土城固守。关键时刻,江宁将军额楚率援兵赶到。额楚率援部向吴军发起冲击,莽依图趁机从城内杀出。内外夹击,直捣吴军营寨,连破四营。九月二十八日,马宝等放弃帽峰山阵地,下撤。江西岸吴军也被迫弃营而撤,清军在后追击。在乐昌的风门澳,三面夹击吴军,收复仁化县。马宝等向衡州方向奔去。韶州一战,进一步奠定了清廷在广东的控制基础。
康熙帝命额楚等奉命据守韶州,莽依图部与新任命的广西巡抚傅弘烈,进入广西平叛。并令尚之信拨出部分兵力,进行策应。不过由于尚之信迟迟未能发兵,也没有为莽依图部准备船只送到梧州,致使原定尚之信、莽依图与傅弘烈会师的计划未能实现。傅弘烈只得率所部万余人马,先期进入广西。他们先后攻取了广西重镇梧州、浔州(桂平)等地。
吴三桂眼见广东不保,遂将注意力转向广西。他于康熙十六年十一月六日来到衡州,亲派马宝取道宜章,进入广西富川(今仍名)。派其孙吴世琮等至桂林,诱杀孙延龄(时马雄病死),占领了桂林。得到广西,也就意味巩固湖南多了一份胜算。
与吴三桂一样,广西同样是康熙帝的命根子。此时,傅弘烈部尚在梧州,奉命与莽依图部正面攻取平乐(广西,今仍名)、桂林。而尚之信、将军额楚、都统勒贝等部则从后夹击宜章、郴州(湖南郴县)。吴军腹背受敌,不能兼顾。十二月十八日,傅弘烈从梧州出发,莽依图于二十日率部由封川(广东封开东侧)进兵,两路会师于贺县(广西贺县东侧),进取平乐。
清军的攻势震惊吴三桂,立即增调部队,全力固守广西。清军感到兵力不足,请求增援。康熙帝即派驻韶州的将军额楚、勒贝等速增兵广西,令尚之信亲率将士前往,接济大军。据尚之信报告,他原奉命进取宜章、郴州、永州,行至清远,因为接到警报,遂撤回广州,又以“海贼”突犯,他的“官兵有限,不能分应”。康熙帝指示:“深入广西,事机所系甚重,且广西早定,则湖南之寇不敢自存。”督令尚之信将沿海地方交赖塔防御,亲往接济广西大军,毋误军事。
康熙十七年初,莽依图、傅弘烈等率军包围平乐。吴三桂之孙吴世琮,率陆军与水军前来增援平乐。建好营寨,便迅速渡桂江,先攻击绿营兵。傅弘烈与都统王国栋率军迎战,寡不敌众,被吴军击败。适值江水泛涨,莽依图的满洲八旗兵,不悉水性,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绿营兵被歼。吴军断了清军的后勤补给线,清军得不到补给,只得撤至中山镇,再退至贺县、梧州,到了德庆才终于得到补给。康熙帝接到报告,再次下令尚之信发精锐万人,多备火药,火炮,速往广西增援。令赖塔与耿精忠部拨出部分兵力,与刘进忠部,交与都统马九玉增援广西,由莽依图、傅弘烈指挥。尚之信提出,他如去广西,恐叛军再犯浔、梧两城,而且高(州)、雷(州)、廉(州)三郡初定,人心不稳,不得不驻广州,以应意外之变。康熙帝同意他的请求,不必亲往广西,可速发万人精锐增援。同时再调将军舒恕自江西赣州、额楚自肇庆增援广西。
正当康熙帝不断调兵,增援广西时,吴军及广西叛军携平乐之战的余威,大举反攻,夺回清军已收复的浔州等地。到三月,清军控制的仅梧州一地。二十二日,已投诚的高雷总兵祖泽清又在高州(广东高州)复叛。康熙帝震怒,命尚之信亲征,必须除掉此人。尚之信与副都统额赫纳等于四月十一日抵电白(今电白东),大败叛军,并攻破城池。祖泽清仓皇而逃。十九日,清军收复高州,招降雷州。
广西自打孙延龄被吴三桂杀掉后,另一首要人物马雄也病死,叛军群龙无首,人心不稳。清军趁势发起攻击,但却未取得胜利。细分析起来,主要还是各将领观望不前,瞻前顾后的老毛病又犯了。尚之信总是能找到很多理由,表示自己有许多难处。而莽依图在平乐临战之时,则待在桂江北岸,以江水湍急,渡江没有把握为由,自行撤退到梧州。又以粮饷不足,撤到德庆。一撤再撤,致使军心动摇。所得城镇如贺县、昭平等地都得而复失,吴军在广西取得主动权。
清军在广西由攻势转为守势,固守梧州,待机反攻。吴世琮率数万吴军继续追击清军,渡左江,逼近梧州地区。傅弘烈孤军奋战,先后在梧州附近的贺县(今贺县东南)、藤县(今仍名)与吴军激战,但都以失利而告终。吴军以水陆三路大军直逼梧州。尚之信率军增援,于康熙十八年正月,会同傅弘烈、莽依图部,在梧州城下,大败吴军。清军乘势攻入桂林。吴军转而包围南宁。此城原为叛将马雄所有,他病死后,其子马承荫降清,仍守南宁。吴世琮围攻数月,就要得手之际,莽依图部赶来求援。吴世琮率部与清军展开大战。莽依图以额楚部为前锋,发起冲击,并在山后埋下伏兵,断吴军退路。吴军遭重创,连吴世琮也身负重伤。南宁解围,清军控制广西全境。
清军用一年多的血战,换来对吴三桂的外线大包围。从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等省的东南沿海至南部,形成了一个弧形包围圈。而西北方面王辅臣归降,与南部诸省又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四川的叛军,被清军切断了其与吴三桂大本营的交通线,已成孤军。陕西汉中、兴安的叛军同样无法联系上吴三桂,被剿已是定局。
外线包围完成后,清军开始忙着收内线,向湖南推进,南北夹攻:北攻岳州、长沙,南从广东、江西进兵,誓取衡州。康熙十六年十一月三日,“征南将军”穆占率部进至江西永新(今仍名),目标是临近江西省的湖南的茶陵(今仍名)。它是江西门户重地,有“江西通省、所系维在茶陵”之说。拿下此地,便可打开通向湖南之路。吴三桂大军于十一月六日进驻衡州(湖南衡阳)。茶陵在衡州的东边,两地距离很近,可水路直达。从茶陵乘船,顺洣水而下,经攸县,进入湘江,南行,便到了衡州。清军若取茶陵,便直接威胁到吴三桂的重镇衡州。十一月十四日,穆占率部自永新进军茶陵。如此重要的地方,吴军竟然未经战斗,便弃城而逃,吴三桂用人失察。穆占得到茶陵,命令都统宜理布等追剿吴军。吴军已逃入茶陵北,洣水岸边的攸县城(今仍名)。清军攻破城门,吴军再次弃城而逃。丢了茶陵,攸县也就守不住了。十二月十四日,都统觉罗画特等率清军攻克了湖南北部、邻近江西的平江(今仍名)。平江处岳州与长沙之间,清军在此,可轻易切断南北吴军之间的呼应。
茶陵、攸县是道大门,破了这个门,清军也就打开了从湖南东南部进兵的通道。穆占取茶陵、攸县后,又派兵攻取了茶陵南的酃县,击毙吴军总兵、副将等十余人。至康熙十七年(1678年)四月前后,穆占连续攻克湖南郴州(郴县)、桂阳州(今仍名)、兴宁(资兴)、宜章等城镇,招抚吴将总兵王育民等人,收复临武(今仍名)、蓝山(今仍名)、嘉乐(今仍名)、桂阳(前一桂阳为州,此一桂阳为县,今汝城)、桂东(今仍名)等五县。再进军至永兴(今仍名)。茶陵等十余个州县,都在湖南东部、东南部至南部地区,地理上连为一片,与江西、广东、广西诸省临近,清军可以顺畅无阻由这些地方进入湖南。为了巩固战果,清军派重兵防守这十余个城镇。
军事上的接连失利,带给吴三桂集团上层的震撼是显而易见的,而在胜利时被有意无意掩饰的种种问题也暴露出来。他的心腹大将高得捷,为人精明强干,所带之兵英勇善战,可谓劲旅。康熙十五年二月,他奉吴三桂之命,率大军进攻江西重镇吉安(今仍名)。此时,清军正全力进攻江西萍乡、袁州(宜春)两地。吴军乘机,对吉安发动了攻击。仅数日,高得捷便攻取吉安。康熙帝严令夺回,清军不惜血本,猛攻吉安,高得捷死守六个月,清军始终未能破城。
高得捷夺得战略要地吉安,切断了江西与广东的通道,使江西清军无法进入广东。康熙十五年二月十六日,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防守萍乡,被和硕安亲王岳乐统帅的大军攻破十二寨,被歼万余人,他本人弃印败逃。这原本是重罪,吴三桂权衡之下,并未严惩,引起许多将领的不满。
胡国柱有一心腹名叫韩大任,无论是职位还是能力均在高得捷之下。高得捷部攻陷吉安后,在清副将色勒故宅中,起获窖金数万两。为了巴结胡国柱,韩大任将此事报了上去。胡给高得捷去信说:“我兵缺饷,公所得窖金,可借支佐军。公立大功,何患不富!他日将百倍偿还。”高得捷没办法,只得交出这笔钱。后查出是韩大任所为,遂对其非常憎恶。后来胡为韩大任在吴三桂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他被升为“扬威将军”。这样的事,自然是让高得捷不服。
韩大任能力差,为夺回吉安,简亲王喇布率江西总督董卫国等十万之众围困吉安。韩大任只是紧闭城门,却想不出任何破敌之策。
吴三桂得知吉安被围,急派大将马宝、陶继志、王绪率部增援。马宝先派人混进城,通报援兵消息。韩大任竟然听信清军反间计,称“我听说马帅已降清,你来真伪不可知”。来人说:“马帅已虑及此,临行,嘱我以‘棒槌’两字示信。”韩大任想了半天,来了一句:“马帅如真来增援,可到城下,免去胄帽,有头发在,我当出面会他。”因江水受阻,马宝不能直达城下,而城中也无炮火接应,他不敢贸然前进,便向后撤。清军乘机追击,先攻王绪大营,马宝与陶继志救援,都被清军击败,只得先退还湖南。
此番援救失败后,吴军因受困于其他战场,已无力发兵再救。但吉安又是极重要的地方,若失守,将会有极大的负面影响。吴三桂懊恼不已,恨不该用了韩大任这样的废物。吉安被清军围困二百多天后,城中断了粮草,韩大任决定弃城逃跑。康熙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夜,他率残部悄悄出城南门,渡白鹭洲。因手下部将知贸然突围,只能是送死,又知主将无能,便没有与其商量,而在突围之时,首先向清军发射大炮。睡梦中的清军没想到被困了二百多天的敌军竟有如此勇气,甚至怀疑吴军援兵赶到,混乱中,吴军奇迹般的逃了出去。韩大任不知手下的部署,被自己的炮火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丢了几颗门牙,还好,命没有丢。
韩大任逃出吉安后,奔宁都、乐安诸处屯扎。又逃往万安、泰和等处,均未能守住,只得再逃往兴国宝石砦、永丰与庐陵之间,复奔阆川洞、白扬坳。
康熙帝虽知韩大任无用,但因是吴三桂亲信,觉得他身上或可能有重要的情报,遂指示简亲王喇布等,招抚此人。所以后来连韩大任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清军会死追他这支残部不放。
韩大任手下有无耻文人原名叫孙旭,后来觉得自己命不好,为了转运,改名叫王怀明。他随着韩大任东躲西藏,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遂劝韩早作打算。
康熙十七年正月初二日,在江西老虎洞,韩大任残部再次被清军击败,死六千余人。营寨被烧毁,总兵、副将等三百余人阵亡被俘。孙旭主动提出,前往清营请降。韩大任及其部将陈尧先、李懋珠等率官兵万余人至福州,向清军投降。康熙帝命将韩大任速送京师,也许是他真的供出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康熙帝特赦了他的叛逆之罪,并给予良好待遇。三月,清军在万安、泰和等地歼灭韩大任失散的部众四万余,招抚总兵邱大成等三百余人、兵士四万余名。
吴三桂精明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在这事上瞎了眼,他终于可以体会到,康熙帝在他叛清时的切腹之痛了!
韩大任虽无能,但地位颇高,他的投降,极具示范意义。同月又有吴三桂的水师将军林兴珠,密派人至清营约降。林兴珠是吴三桂的亲军水师右翼将军,此人精通水战,他手下的洞庭湖水师,几次将清军水师击败。他先派部将杨廷言从湘潭到和硕安亲王岳乐军前,投致降书。准降后,岳乐即派副都统甘度海、阿进泰率兵前往湘潭接应。康熙帝得到奏报,当即从优封侯爵,授“建义将军”,留在岳乐军中助剿吴三桂。
林兴珠的投降,简直就是抄了吴三桂的老底。他熟悉湖南水道,掌握吴军水师机密,此次投降还带走了所属船只和大炮做见面礼。吴军在水师上的优势,一下子便被削去。
打仗真的是很费钱,吴三桂这样的阔佬也面临着无米之炊的危险。他虽占有半壁江山,但这些地方都在打仗,所以财政方面自然比较艰难。而清廷的大后方则无这样的忧虑。
他自起兵以来,云南、贵州经济储备逐渐用尽。兵荒马乱,加上自然灾害,收成不好,物价飞涨,一石米的价格竟然高达白银六两,盐价贵至每斤三四两。军需不足,就加税田亩,额征每亩至五六钱,又引起“民怨费疼”。为了广辟财源,又在云南丽江等地,凿山开矿,采取金银,役使苗人万人,土司多怨。当清军深入湖南境内,吴三桂命“筑垒挖壕,环营列栅,近郊阡陌,悉作战场。遍野榛芜,徒堪牧马”。这样造成土地荒废,粮食的缺口更大了。
康熙十七年,吴三桂六十七岁,这是他反清的第五个年头。遥想五年之前,他振臂一呼,便天下响应,那是何等的气魄。而如今军事上的不断失利,让他倍感凄凉。
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不管结局如何,毕竟自己曾经有过辉煌,想到这里,他又颇有些得意。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曾经占据了半个国家,与清廷抗衡。康熙是皇帝,继承于祖先。他祖先的皇帝位,谁能否认,没有他吴三桂的巨大功劳与心血?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吴三桂都配得上一顶皇冠。帝王之位,无疑是最高理想,最高境界。我还在等什么?吴三桂自问,我为明朝效力过,为清朝效力过,兢兢业业,对得起朝廷给予自己的,而如今我已人生暮年,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呢?
自此吴三桂有意无意地和下属谈起此事。下面的人心领神会,便相续劝其即皇帝位,以顺天意、民意。
在众人的劝进下,吴三桂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先占卜吉日,选定公元一六七八年(康熙十七年)三月一日,在衡州继位。他的属下在市郊南狱之麓先筑一坛,置办御用仪仗、卤簿一应必用之物。因来不及建造宫殿朝房,便构庐舍万间为朝房,宫殿上的瓦来不及换成黄色的,就用漆涂抹。
三月一日这天,吴三桂头戴翼善冠,身穿大红衣,骑着马,出宫至郊外,登坛,行衮冕礼。正行礼间,忽然天阴,下起大雨来,仪仗、卤簿被雨水打湿。群臣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吴三桂仰天长叹:“连老天都为我的勤勉,为我的不易,而感动!天哭了,天为我而哭!我是当之无愧的天子!”众臣感动不已,泣不成声。他们是为自己的皇上哭,也是为自己哭,为未来岌岌可危的命运哭,也是为追随皇帝多年,终成正果而哭。
吴三桂即皇帝位后,宣布国号为大周,从三月改元“昭武”,以衡州为都城,改名为“定天府”。他当了皇帝,属下也改易官称,逐一册封。首先封他的妻子张氏为皇后,封吴应熊庶子吴世璠为太孙。加郭壮图为大学士,仍守云南。设云南五军府、兵马司,改留守为六曹六部。大封诸将,“首国公,次郡公,亚以侯、伯。”晋升胡国柱、吴应期、吴国贵、吴世琮、马宝等为大将军。封王屏藩为东宁侯,赐尚方剑。其余皆按等次晋爵。造新历,制新钱币,曰“昭武通宝”。还在云南、贵州、湖南、四川举行乡试,选拔举人。反正一个封建皇朝应有的,他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