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战火燃烧到蒙古草原。蒙古察哈尔部布尔尼乘着吴三桂反清大业的兴起,也兴兵造反。布尔尼为林丹汗后裔,后林丹汗被剿,朝廷扶植其子额哲为亲王,并将一公主嫁给他。这布尔尼虽为公主所生,与朝廷却不亲。他煽动蒙古各部造反,只有奈曼王扎木山等不多的人响应。四月六日,康熙帝命多罗信郡王鄂扎为“抚远大将军”,以大学士都统图海为副将军,护军统领哈克山、副都统吴丹、洪世禄同为军务参赞,率满洲八旗兵和蒙古诸部兵马讨伐布尔尼。
吴三桂还真有本事,高原反应都阻挡不住他,西藏受到他的蛊惑与收买,竟然也跟他坐到了一条船上,不时挑起与清廷的军事摩擦。此时全国,除关外的辽东地区以及山东、河南等少数地区还较稳定,其他已是遍地狼烟。
局势越来越危险,康熙帝甚至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他对几位大学士说:“朕欲亲至荆州,相机调遣,速灭贼首吴三桂。若吴三桂既灭,则所在贼党,不攻自息,生民得安。”他要求他们跟议政王大臣密议,大臣们认为京师为根本重地,若皇帝出外亲征,倘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康熙帝接受众臣的意见,继续留在京城,掌控全局。
国内闹也就罢了,连一些境外小国,竟然也来凑热闹。康熙十三年七月,两广总督金光祖密报:“交趾(越南)知孙延龄叛逆,乘机蠢动,陈兵边界,其情叵测,请加防御。”康熙帝不得不增兵,“防守险隘”。
交趾国的意图有二,一是怕中国内战蔓延到该国,所以事先封锁边界,以防万一。二是看到中国内乱,心中痒痒,很想试试手气,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除了实际的交趾人,还有骄傲的朝鲜人。朝鲜李氏王朝,原是明朝藩属,因受清廷武力胁迫,不得不称臣,但内心一直不服。吴三桂起兵后,朝鲜国内的一些大臣和知识分子(儒生)上疏国王,要求乘时起兵,摆脱清廷的控制。儒生罗硕佐、赵显期等,于康熙十三年(李氏显宗十五年)五月,相继上疏。大意是,吴三桂“既据南方,蒙古亦不亲附,天下事变,近在目前,乘此机会,练兵峙粮,大可以复仇雪耻,小可以安国保民。”
朝鲜国王深知清军的凶猛与清廷的厉害,若是翻脸,等清廷控制了局势,必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所以他想再观望一番。
内外交困,康熙帝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吴三桂最得意的时候。他起兵自云贵,开了一个好局。然后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到湖北境内,长江南岸的松滋(今松滋北),隔江与清军大本营荆州对峙。吴三桂站在长江边,昂首北望,一片好风光已在眼前。
归纳起来就一个字:爽!
吴三桂大军随时可以渡江,江北百姓已经在盘算何时可以续起头发,恢复汉人衣冠。此时军事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吴三桂手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如果此时能立刻挥师北上,将在政治上进一步扩大影响,江北乃至黄河流域的汉官汉将大都会顺应形势,加入到反清队伍中来。清廷势必继续退至黄河北岸。
但吴三桂大军进至松滋后,屯驻三个多月,却毫无渡江的迹象。集团内部的许多重要人物都大惑不解,纷纷上书,要求打过江去。
吴三桂的看法却与众人不同,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他认为虽然现在打了不少胜仗,但毕竟是以一隅之地云贵为根据地起兵,先天就有不足,各地响应者虽多,但目的并不一致,往往是各自为战,形成不了一个统一指挥的铁拳洪流。滇、黔、闽、两粤等取得主要胜利的地区,原本驻军就多属三藩的汉军、绿营兵,而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多集中在北方,也就是说决定性的较量并未开始。一旦渡江,随着战事的深入,吴军的不足与软肋,将会逐渐显现,而清廷的优势则将逐渐发挥。
吴三桂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想法:“欲出万全,不肯弃滇、黔根本。”原本他就只想要一块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地盘,眼下预期目标已经实现。云贵地区是他的根基所在,北上则意味着将老本全部押上,虽可开创一番新天地,风险却实在不小。若一旦战事不顺,后路被掐断,则陷入两头不着边的危险尴尬境地。而屯兵长江以南,靠着这半壁江山,也能与清廷相抗衡。划江而治,算是一个虽不完美,却相对保险的结果。
战争有时很难让人琢磨,吴三桂划江而治的想法是理性的,也是高明的。但同时,我们又不能否认,这给清军集结兵力、加强布防,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战无常理吧。战争的天平,究竟因何而倾斜,军事界的哥德巴赫猜想,从古至今,都未有人解开。
至康熙十四年四月,康熙帝已初步完成了对各战略要地的兵力部署。
清军总兵力大约二十万人,而吴三桂的兵力,大多集中于湖南一带,加上出征四川、两广、江西,及留守云贵的兵力,总共约三十万人。
考虑到双方总兵力、后勤补给、战略纵深、所控地区资源、人口、经济等综合因素,双方短时间内应该都不可能吃掉对方,形成了对峙局面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