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四年(963年)元旦,赵匡胤决定改年号为乾德,即这一年改称乾德元年。朝廷改年号,文武百官自然要祝贺一番,赵匡胤也借此机会赐宴文武百官,慰劳一下大臣们。整个汴梁城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正当君臣兴犹未尽之时,武平节度使周保权突然向朝廷发来了告急文书。
周保权是周行逢的儿子。周行逢在周世宗时,因平定湖南有功,受封为朗州大都督,兼武平军节度使,管辖湖南全境。
赵匡胤做了皇帝后,为了稳定局势,加封他为中书令,继续担任武平军节度使。赵匡胤初定中原,忙于稳定皇位,没有精力过问朗州之事,只要他不兴风作浪对抗朝廷就万事大吉了,故湖南的一切制度仍然沿袭旧制,没有强求他们按赵宋的规矩实行,赵匡胤也不曾过问。
到了建隆三年,周行逢病了,且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临终之前,他把老部下都叫到病榻前,安排身后事,他对众将说,他儿子周保权年纪太小,只有十一岁,他死之后,请大家扶持、保护他的儿子。他说平时待大家不薄,想必不会生异心,唯衡州刺史张文表性情凶悍,他死之后,恐怕要作乱。到那个时候,请杨师?率兵征讨,并一再叮嘱各位帮助他的儿子,不要把土地丧失了。万不得已之时,宁可归附朝廷,也不要陷落虎口,同遭祸殃!
周行逢死后,众将遵循周行逢的遗命,扶持年仅十一岁的周保权做了节度使。
周行逢去世的讣告传到衡州,张文表果然不服气。他认为,他同周行逢一同出道,周行逢本事比他大,他服气,周行逢活着的时候,他可以勉强服从。现在周行逢死了,却将节度使让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要他向一个小孩子北面称臣,实在是没有道理。心里不服气,行动上当然要表现出来,他立即做手整顿军队,厉兵秣马,伺机作乱。
恰好周保权派兵去永州换防,换防的部队从衡阳经过。张文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派兵将这支换防的人马包围起来,迫使他们投降了。接着,他命令这些人和自己的兵士都换上孝服,装扮成向朗州奔丧的队伍。
奔丧的队伍来到潭州城下,守城兵士禀报潭州行军司马廖简,说这支队伍很奇怪,不像是奔丧,并且有人发现,张文表好像也在里面,恐怕有诈。
廖简本来就很看不起张文表,根本不把这批人放在眼里,这时候,他正陪同客人饮酒,听说有一支奔丧的队伍到了城下,张文表也在其中,不以为意地说:“让他们进来,张文表算什么东西,进来后就将他抓起来。”说罢,继续与客人饮酒作乐。
张文表率兵进了潭州城后,气势汹汹冲进留守府,廖简发现不对劲,急忙伸手拔剑,可是,他已喝得醉醺醺的,双手连举剑的力气也没有,剑还没有拔出来,张文表就冲上前去,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廖简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张文表攻占了潭州,取了廖简的印信,取代廖简的职位,自称是代理留后。
张文表攻陷潭州的消息传到朗州,周保权大惊失色,急忙命杨师?率兵去抗击张文表,并告诉他,这是先父临终时的遗命。接着修了两封国书,一封送往荆南,请求派兵支援,一封送往汴梁,向朝廷求援。
荆南同湖南毗邻,荆南节度使高继冲担心张文表乘机攻打荆南,于是也向朝廷发来告急文书,请朝廷派兵剿灭张文表。
赵匡胤接到朗州、荆南两处的奏章,心里一阵狂喜。这又是为何呢?原来,赵匡胤自解除了武将们的兵权、消除了皇位的潜在威胁之后,便将统一全国的问题便提上了议事日程。
唐末五代以后,藩镇林立,南北分裂,全国割据的政权多,北边有北汉雄踞太原,契丹族建立的辽政权也对中原虎视眈眈。南方几股割据势力如荆南、朗州、南汉、南唐、西蜀等,虽然对赵宋朝廷表示臣服,却是那种附庸属国的形式,土地并没有真正归入赵宋的版图。赵匡胤费尽心力地从柴氏孤儿寡母手中弄来的江山,也就是中原地区那么一小块,整个大中国,仍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
赵匡胤心中正在算计,用什么办法扩大赵宋的疆域。他看着御案上的两份奏折,犹如看到从水里冒出的两个葫芦,既然葫芦自动冒出来,那就捞起来,放进自家的厨房里,岂不是一件美事?
赵匡胤作为一代圣君,心高志远,深谋远虑,早在一年前,他就曾派卢怀忠为使臣,出使荆南,查探江陵的虚实。卢怀忠回来之后告诉他,荆南高继冲兵马虽然齐整,但人数不足三万,尽管那里是鱼米之乡,由于高继冲不恤民情,横征暴敛,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对高继冲的政权并不怎么感冒。加之江陵南近长沙,东临建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四面受敌,易攻难守,要攻取荆南,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从那时候起,他就在算计着如何吃掉荆南这块肥肉。如今,朗州和荆南的求援信先后到达,这是天赐良机,使他有了出兵的借口,如此好事,他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赵匡胤收复告急文书后,很爽快地答复武平使者,说朝廷即将派兵,帮助周保权平定叛乱。武平使者退出之后,他笑着对朝臣说:“真是天助朕也,荆湖两地政权寿终正寝了。”
朝臣们没有弄懂皇上的意思,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唯赵普面带笑容地站列班中,似乎已知个中奥秘。
赵匡胤微笑着说:“江陵南临长江,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近汴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刘备当年借荆州不还,就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地方。现在湖南、江陵四分五裂,发生内乱,朝廷正好乘机收回江陵。朕将发兵湖南,假道江陵,顺手牵羊就可拿下江陵。岂不是一箭双雕?”
“假虞伐虢!”赵普脱口而出道,“先秦晋献公所用之策,陛下真是神机妙算,鬼神莫测。”
赵匡胤见赵普道出了自己的计谋,哈哈大笑起来。
赵匡胤连续下达命令:命慕容延钊为元帅,李处耘为监军,率兵南下,借道江陵,讨伐张文表。乘借道之机,顺带拿下江陵。慕容延钊、李处耘领旨而去。再发一道圣旨,命荆南高继冲发水军过长江,赶赴潭州讨伐张文表。
荆南节度使高继冲遵旨,派遣三千水军,命将校李景威率领,发兵潭州。
慕容延钊、李处耘的部队到达襄阳,派遣丁德裕为使,赶赴江陵传达圣旨,朝廷大军要借道江陵,赶赴湖南扫平叛乱。
高继冲听丁德裕来说借道之事,连忙召集僚属开会,商量宋军借道之事。
部将孙光宪建议说,中国自周世宗时起,就有一统天下的志向。如今的宋主声势更大,他的军队比周世宗时还要强大。江陵乃一隅之地,地狭民贫,根本就不能与赵宋抗衡,与其与之争锋而被他吃掉,不如赶早归顺赵宋,既可以免祸,主公还不失富贵。
高继冲听后犹豫不决,同他的叔父高保寅商量。高保寅建议先探看宋军的虚实,然后再作决定。于是,高继冲准备数十头肥牛、百瓮美酒,派高保寅亲自送往荆门宋营中,犒劳宋军将士。
宋军监军李处耘热情接待了高保寅。高保寅见招待热情,非常高兴。第二天,主帅慕容延钊又亲自设宴款待,彼此之间,推杯换盏,气氛相当融洽。
高保寅见宋军主帅招待热情,并无吞并江陵之意,派人飞骑赶回江陵安慰高继冲,叫他不要担心,说宋军并没有吞并江陵之意。
高保寅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正当他与慕容延钊推杯换盏之时,李处耘已经率领一支精锐部队连夜赶往江陵。
江陵城中,高继冲接到高保寅传回来的信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探子来报,说宋军已经到了江陵。高继冲顿时脸色大变。他不明白宋军为何突然到了江陵,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尽管如此,他还是带人出北门去迎接宋军。在离城十五里的地方,迎头碰上李处耘带领的部队。
李处耘将高继冲迎入营中,问寒问暖,表现得相当热情。
就在李、高两人在营中闲聊的时候,慕容延钊率领一队人马已经进了江陵城,等到高继冲返回江陵,江陵城四门的城楼上已经插上了宋军的旗帜,慕容延钊兵不血刃占领了江陵。
高继冲见大势已去,知道再反抗也没有用,极不情愿地捧出官印,取出荆南全境钱赋图册,拱手敬献给宋军主帅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派人骑快马驰报汴梁。
赵匡胤得知慕容延钊顺利收复荆南,当然很高兴。立即安排王仁赡为荆南都巡检使,急赴江陵传达圣旨,赏高继冲朝服、玉带,仍然做荆南节度使;孙光宪劝说高继冲归宋有功,任命为黄州刺史。
慕容延钊、李处耘以假虞伐虢之计突袭江陵,将荆南三十六州县的版图收归赵宋。
慕容延钊、李处耘收复荆南以后,率领宋军渡过长江,继续向湖南潭州进发。
湖南这个时候的情况,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杨师?率军在平津亭与张文表展开激烈战斗,并一举活捉张文表。杨师?手下将士对张文表恨之入骨,竟将张文表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用大锅煮熟,做了下酒菜。
周保权请朝廷派兵平定张文表之乱,现张文表之乱已平,按理说,朝廷的兵马应该就没事了。然而,慕容延钊率领的宋军,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迹象。大军继续前进,直逼潭州。此时的潭州城,已是一座空城,慕容延钊、李处耘率领宋军乘虚长驱直入,不费一兵一卒,占据了潭州。
武平节度使周保权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军国大事,都是他父亲昔日的部下替他拿主意。张文表起兵造反,周保权自知不敌,才上奏朝廷,请求派兵支援。现在,内乱平定了,请来的救兵却占据了潭州。
请神容易,送神难。周保权很是为难,召集手下幕僚、将佐商量如何应对这件事。
牙将张从富主张,乘目前军威正盛,奋力与宋军决一胜负。他认为,朗州城池坚固,即使打不赢,也可以固守,宋军远道而来,粮草不足,一定不能坚持多久,到时候,自然就退去了。
张从富自不量力,竟和赵宋的雄师相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叹朗州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有头脑,竟然都同意了张从富的意见,决定厉兵秣马,同宋军大战一场。
慕容延钊先礼后兵,先派丁德裕到朗州,劝周保权献土投诚。丁德裕带着百余人来到朗州城下,大声喊话,说他是朝廷阁门使丁德裕,前来传达皇上的圣旨,叫守城兵士开门。
张从富站在城楼上冷笑地说:“传什么圣旨,是打朗州的主意吧?你回去告诉宋天子,朗州封土,是世袭的,张文表已经消灭了,不需要宋兵入境。我们还是各守疆界,不要伤了和气。”
丁德裕大声呵斥道:“你敢反抗王师吗?”
张从富讥笑说:“朗州不比江陵,不要小看了我们。如果强行攻城的话,我们也不怕。再不识相,可要射箭了。”
丁德裕见进不了城,只得退回潭州。慕容延钊连忙将湖南的情况报告给朝廷。
赵匡胤接到前方军报,得知前军已顺利拿下了潭州,正在高兴之时,突然又接到周保权抗拒王师的报告,立即派人到朗州责问周保权。
赵匡胤在诏书中冠冕堂皇地责问周保权,是你请求朝廷发兵救援,所以朝廷才发兵来拯救你们。如今,贼人已经消灭了,你们竟然以怨报德,抗拒王师,究竟是什么意思?
表面看来,赵匡胤说得似乎是理直气壮,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按照赵匡胤的思维方式是:你请我帮你平叛,现在叛乱平定了,你的国土就得归我,否则,就是抗拒王师。赵匡胤的这番话,明显有一种强盗逻辑。
张从富站在城楼上,仍然将赵宋使臣拒之城外,将使臣宣读的诏书当做耳边风。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与朝廷作对了。
为了防止宋军攻城,张从富下令拆除境内所有的桥梁;戳沉所有的船只;在大道上堆满了树木和乱石,阻挠宋军进攻朗州城。
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商量,决定分兵两路进攻朗州。
李处耘这一路先到澧江,遥见江对岸旌旗招展,军帐林立,知道朗州已有准备。便命令兵士伐木扎筏,作准备过江的架势,暗地里却分兵从上游潜渡过江。
张从富命令众将士严密注意江对岸宋军的动静,不料突然从后山杀出一支宋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宋军冲得七零八落。对岸的李处耘见偷渡过去的宋军已经得手,连忙指挥众将士乘筏强渡过江,与先过江的宋军会合。
张从富见宋军势大,抵挡不住,败回朗州去了。
宋军大获全胜,缴获了大批军械物资和粮草。李处耘在俘虏中挑出几个长得肥壮的,命人杀了,割下他们身上的肉,煮成肉粥,同大家一起分吃。其余的俘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很多人都吓得尿了裤子,当场昏了过去。
吃完了人肉粥,李处耘又选几名健壮俘虏,在他们的脸上刺上字,然后放回朗州。这些兵士逃回朗州城,报告宋军好吃人肉这件事。城中顿时一片恐慌,纷纷逃跑。
想那朗州军,此前也曾将张文表的肉割下来吃了,现在轮到别人吃他们的肉,却也害怕起来。一报还一报,岂不是天理报应?
李处耘兵抵朗州城下时,城内更是一片惊慌。张从富自知敌不过宋军,逃到西山去了。别将汪端护着周保权及周氏一门,躲避到江南岸的寺庙中。
李处耘并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就攻占了朗州城。待慕容延钊的兵马一到,一同出城搜索逃敌。寻找到西山,正碰上张从富,有人指证,这就是朗州抗拒宋军的罪魁祸首。宋军一拥而上,将张从富乱刀砍死。探访至寺庙中,俘获了周保权及全家。汪端乘机逃跑,也为乱军所杀。湖南十四州、一监、六十六县,悉数收归赵宋。
周保权被押解到汴梁,赵匡胤命人替他松绑。周保权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见了皇上,吓得腿直打战,连话都说不清楚。
赵匡胤见了,顿生怜悯之心。下旨赦免其罪,特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并赐给一座旧邸院,令他与家人同住。
平定荆南和湖南以后,赵匡胤考虑到部队远征数月,将士们都很疲惫,便安排部队暂时休整,没有安排军事行动。
部队打仗的时候,大家都很忙,麻烦事情也就少了。休息了,闲来无事,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跟着来了。有一天,军校史珪、石汉卿两人因为与殿前都虞侯张琼有些矛盾,合伙到赵匡胤面前告刁状,说张琼拥兵自重,专横跋扈,擅作主张,目中无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暗地里还贪污纳贿,积敛了很多钱财。
其实,两人都是泛泛而谈,根本就没有说出实质性的东西,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偏偏赵匡胤这个时候耳朵根子软了一软,立即召见张琼,问他有没有这回事。
张琼是个直性子,见有人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地在皇上面前告刁状诬陷他,很不服气,心里一急,顶撞了几句,而且说话声音也大了点,有失君臣礼节。
赵匡胤见张琼如此放肆,喝令他自己掌嘴。
石汉卿站在一旁,见皇上发话,要张琼自己掌嘴,便走过去,举起手中铁棒,击向张琼的头顶,几棒下去,把张琼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昏厥过去。
赵匡胤坐在一旁,并没有制止这种粗劣行为,不制止,就等于是放纵。
石汉卿见皇上没有制止,命人将张琼拖出来,关进了大牢。
张琼在牢中苏醒过来,疼痛难忍,自觉伤势沉重,在牢中大哭大叫,说自己在攻打寿春一战中,身中数箭,当日如果死在战场上还落得一世英名,今天受小人陷害,不明不白地死在牢中,死得冤枉,并大骂石汉卿不得好死。
张琼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回后,解下身上的腰带交给狱卒,请他帮忙交给他的母亲。然后,一头向墙上撞去,猝不及防之下,狱卒想阻止已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一位战场上的虎将撞得脑浆四溢、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牢之内。
赵匡胤听说张琼撞死在狱中,命人抄了他的家,结果发现,张琼家里一贫如洗,这才知道自己听了谗言,颇觉后悔,命令有关部门,厚恤张琼的家人,对于陷害张琼的元凶石汉卿,也没有做什么处理。
乾德二年(964年),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同时罢相。赵普提拔为同平章事。
宋朝的官制沿用的是唐朝的制度,同平章事是宰相的代名。
赵匡胤还想安排一个副相,不知道用什么名称,因为没有叫副同平章事的,于是,他就询问翰林承旨陶谷该用一个什么名称。
陶谷说,唐朝在唐太宗的时候,皇帝召开会议,研究朝政大事,只有宰相级别的官员才能参加,不够级别不能参加会议。为了使有才能、有能力但不够宰相级别的人能够参加朝廷中枢机构、宰相政事堂会议,李世民异想天开,设立了参知政事这么一个官衔,使不够宰相级别的官员,在本官后面,加一个参知政事的官衔,有了这个官衔,就可以参加皇帝召开的研究国家大事的会议。参知政事,履行宰相职责,相当于副宰相。
赵匡胤觉得这个办法好,便任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兵部侍郎吕庆余为参知政事,协助宰相办事,工资待遇为宰相的一半。
赵普有能力,但也很独裁,任何事情,除了皇上以外,只能由他说了算。
赵匡胤是个很勤政的皇帝,他很信任赵普,朝廷的大小事情都要和赵普商量,有时一件事情没有决定,常在晚上亲自到赵普的家中商量。所以,赵普退朝回家之后,不敢脱去朝服,以免皇上突然来了,再去换朝服拜见太麻烦。
这一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积雪一尺多厚,汴梁白茫茫一片,街上行人断绝,到处一片寂静。赵普退朝回家,吃过晚饭之后,看到天上大雪下个不停,估计皇上今晚不会来,想脱去朝服,但又有些犹豫不决。
下人说,今天天气这样冷,就是一般的百姓也不愿出门,都躲在家里烤火。皇上贵为天子,怎么会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出来呢?
赵普觉得有理,便脱去朝服,退入内室,同家人一起烤火闲聊。突然,门外传来叩门声,正在疑惑之际,门人慌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圣上驾到!
赵普来不及穿朝服,一身便装,匆匆忙忙赶出来,见赵匡胤站在风雪之中,披风上沾满了雪,慌忙将皇上拜迎进屋,惶恐地说:“臣接驾来迟,且衣冠不整,请陛下降罪!”
赵匡胤哈哈大笑地说:“今夜大雪,怪不得你,何必请罪?”
赵普迎进赵匡胤,恭恭敬敬地请他上坐,行过参拜之礼后,关切地说对赵匡胤说,天气寒冷,陛下要保重龙体,不要轻易外出的好。
“无妨!无妨!朕的身体硬朗得很。”赵匡胤微笑着问道,“朕约光义一起来的,他还没有到吗?”
话刚说完,赵光义在门人的带领下已经进来了,他见赵匡胤早到了,连忙上前拜奏道:“臣迟到了,请皇兄恕罪!”
赵匡胤伸手扶起赵光义,然后对赵普说,之所以大雪夜造访,是有些事情心里不踏实,特地约光义过来商量一下。
赵普立即命人在客厅内摆好垫子,将炉火拨旺,端上羊肉、美酒,并叫来妻子林氏参拜皇上。
林氏上堂,先拜见皇上,后谒见赵光义。
赵匡胤对林氏道:“贤嫂,今天可要麻烦你了!”
林氏见皇上称她嫂子,有些受宠若惊。赵普连忙代妻子谢了皇上。
不一会儿,肉烤熟了,酒也炙热了,林氏亲自将酒、肉端上来摆好,赵普拿起小刀,动手将肉切成小块,分别放在皇上、赵光义和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再斟上热酒,君臣三人,边喝酒边吃肉,边聊了起来。
赵匡胤叉起一块肉,正欲放进嘴里,忽然又放下了,面色凝重地对赵普道:“朕有一事犹豫不决,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请讲!”赵普放下手中的酒杯说。
赵匡胤说:“朕的皇位虽然稳固了,但国内还有几块版图为他人所有,列国环绕,仍对我中原国土虎视眈眈,朕每每想到这些,就食不甘味、寝不得安。”
赵普叉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两眼注视着赵匡胤,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赵匡胤见赵普没有答话,试探地说:“外敌之中,以北汉最为强悍,朕欲先取太原,然后再去征伐其他割据政权,你认为如何?”
“那可不行。”赵普脱口而出,“太原西北边便是契丹,北汉虽然与我为敌,却是赵宋的屏障,挡住了西、北两面。如果我军攻下太原,国土直接与契丹接壤。契丹比北汉更是强悍,此时他国未平,却要直接面对如此劲敌,实在不是万全之策。”
“你的意见如何?”赵匡胤询问道。
“以臣之见,不如先易后难,先南后北,待削平南方诸国之后,再挥得胜之师转攻太原,太原乃弹丸之地,取之易如反掌。请陛下明察。”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赵匡胤哈哈大笑道,“朕刚才之言,是想试试你罢了。既然我们君臣想到一块儿去了,朕也就放心了。要削平他国,你认为应先从何处下手?”
赵光义插嘴道:“以我之见,不如先取西蜀。”
赵匡胤两眼注视着赵普。
“臣的想法也是先取西蜀。”赵普分析道,“西蜀乃天府之国,国富民殷,如果攻克了西蜀,天府之国的财富将为我所用。”
赵匡胤也同意先伐西蜀。于是,君臣三人,就如何征伐西蜀的问题讨论了两个时辰方休。
深夜,赵匡胤兄弟起身告辞,赵普将他们送出门外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