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新皇帝登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尊祖崇母。赵匡胤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坐上金銮殿的龙椅是一回事,能否坐稳又是一回事。为了使龙椅坐得稳一些,他特地将尊祖崇母的工作推后一步,先安抚那些拥戴他做皇帝的功臣,他要让那些功臣知道,新皇上不忘你们这些人的功劳,说话算数,赏罚分明。
尊祖:
尊祖就是从他的父亲开始,将他的祖宗一个一个地列出来,逐一追封。一人做了皇帝,祖上全都追尊为皇帝;并建庙,建立祭祀制度。
崇母:
崇母就是尊他的母亲杜氏为皇太后。扶掖至御殿,接受做皇帝的儿子的跪拜之礼。文武大臣也要朝拜皇太后,这也是一个要履行的工作程序。
赵匡胤兵变之时,就派楚昭辅先赶回点检府,防止有人乘机谋害赵匡胤的家人。楚昭辅赶到点检府后,向杜老夫人报告了众将士拥立赵匡胤为皇帝的事情,当时,杜氏曾惊喜地说,我的儿子从小就有大志,今天果然成功了。但登朝受拜之后,杜老夫人脸上却并无喜色,反而还带有淡淡的忧愁。
群臣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赵普因与杜太后比较熟,凑上前轻声问道:“微臣常听说,母以子贵。今太后之子已贵为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太后为何怫然不乐呢?”
杜太后并未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赵匡胤,吓得赵匡胤慌忙跪拜道:“母后有什么话尽管说,臣儿定当遵从,请母后不要为臣儿担心。”
杜氏道:“古之圣贤有言:‘为君难’,天子位在万民之上,如统御有方,治国有道,能造福百姓,便可博得万民拥戴,做这样的皇帝,自然是尊贵无比;如是稍有不慎,不能够治理好国家,将难以驾驭天下,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富贵至尊,就是想回头做个普通的庶民也难了,我之忧虑,就在于此。”
赵匡胤再拜道:“臣儿谨遵母后教训,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为天下百姓造福,母后可宽心了吧!”
皇太后不再多言,起身退殿。
封后:
赵匡胤的元配贺氏,生有一子二女,子名德昭。显德五年,贺氏病逝。后来续娶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的女儿为继室。周世宗曾赐予凤冠霞帔,封琅琊郡夫人。赵匡胤做了皇帝,册立王氏为皇后。
赵匡胤本有两个妹妹,一个早年夭折,另一个曾嫁给米福德,不幸丈夫早已归天,这个妹妹也就成了寡妇。赵匡胤封这个寡居的妹妹为燕国长公主,赐居宫中。
燕国长公主生得兰心蕙质,明眸皓齿,算得上是一位美貌佳人。只是命运不济,正在青春年华、享受人生快乐的时候,死了丈夫,成了寡妇。寂寞兰闺,时有伤感,面对那春花秋月,常常独自一人暗自落泪。哥哥做了皇帝,尊母、册后,隆重的仪式一个接着一个,好不热闹,后宫也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从宫女到太监,人人都是欢天喜地,喜笑颜开,唯独燕国长公主高兴不起来,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一脸的不高兴。
燕国长公主为什么不高兴呢?一看就明白,思春。
杜太后知道女儿的心情,但也爱莫能助。
赵匡胤同他妹妹的感情很好,看到妹妹成天郁郁寡欢,心里也不好受。他在暗暗留意,等待机会,替妹妹再物色一个老公,为自己寻找一个妹夫。
殿前副点检高怀德死了老婆,因悼念亡妻,每天上朝总是哭丧着脸,叫人看了好不同情。
高怀德是真定人,父名行周,周朝时曾任天平节度使。高怀德出身将门,自小膂力过人,生得一副好身材,虎背熊腰,豹头燕颔,算得上是一个伟男子、大丈夫。中年丧妻,是人生之大不幸,但就他这个年纪死了老婆,肯定还是要再找一个,凭他的条件,只要他开口,这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暂时还没有合适的罢了。
高怀德死了老婆,赵匡胤看到了机会,他觉得高怀德的人品、条件都不错,如果能将寡居在家的妹妹嫁给高怀德,使这一对孤男怨女重新组成一个家庭,一定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赵匡胤找母亲商量,欲将燕国长公主嫁给高怀德。杜太后虽然很心疼女儿,但这件事情涉及到礼数,她还是很犹豫。因为在古代,只有男子重婚之事,没有女子再嫁之说,女子嫁人后就要从一而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赵匡胤虽然做了皇帝,但并不墨守成规,他说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从权。妹妹青春年少,刚过及笄之年,叫她就此独守空房,岂不是毁了一生的幸福。并说现在自己是万民之主,就是黎民百姓有忧患之事,也要想办法替他们解决,使他们得到欢乐,自己的妹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漠不关心呢?
杜太后本来很疼爱自己的女儿,由于怕碍了礼数才说了这番话,听赵匡胤说了一大堆的话,也就不再坚持,立即传召燕国长公主,征求她的意见。
公主自从死了丈夫,一直是郁郁寡欢,心里想再嫁,受礼数的约束,开不了口。现在,明达事理的皇兄不拘礼数,允许她再嫁,她高兴都来不及,哪还能不同意呢?当听说男方是高怀德时,更是喜上眉梢,为什么呢?因为她见过高怀德,知道高怀德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是那种女人见了就心动的伟男子,暗地里羡慕得不得了,梦中不知同他相会过多少次。今天听到母后讲,欲将她嫁给高怀德,心里的高兴简直就没法形容。只是女儿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杜太后见女儿低着头没有表态,轻声说道:“做母亲的也不便教你变节再嫁,只是你哥哥见你一个人独守空房,郁郁寡欢,实在是放心不下,故此有这个想法,肯与不肯,你自己拿主意,为娘也不强迫你。”
公主红着脸,慌忙说道:“哥哥贵为天子,家国大事都是他说了算,做妹妹的也不例外,怎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呢?”
好一个会说话的公主,明明是她春心已动,急着想嫁人,却要说成不敢违抗兄长、皇上之命。不过,当她说完之后,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起身告辞了皇太后,跑进里间去了。
赵匡胤见妹妹答应了,连忙召见赵普、窦仪,请他们两个人作伐玉成此事。两人当然是满口答应。
高怀德死了老婆,一直是郁郁寡欢,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赵普、窦仪这两个皇上的近臣竟然亲自上门来替他做媒,而女方竟是燕国长公主。燕国长公主他是见过的,貌美如花、秀色可餐,是男人见了就想同她厮守的那种女人。更为难得的是,娶了燕国长公主,不但娶得一位娇妻,而且还成了当朝驸马爷,正宗的皇亲国戚,如此好事,他能不答应吗?
赵普、窦仪见这个媒一说就成,也是非常高兴,即刻入朝复旨。
赵匡胤令太史择定吉日,为燕国长公主举行婚礼,并将兴宁坊的一座宅院赐给高怀德。
吉期一到,高怀德准备了全副仪仗,拥着大轿,乘着高头大马迎亲。到了宫门口,下马入内,由司礼官将他引到别馆,当时就有诏书颁下:拜高怀德为驸马都尉。
高怀德面北谢恩,司仪引高怀德出馆,鞠躬西向,迎候燕国长公主。
燕国长公主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从宫内走出来,但见她相貌娇媚,装束非凡,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花轿。高怀德再拜谢恩,司仪将花轿引出宫门,看着高怀德上马,这才退去。
高怀德先回宅第,站在门口恭候,待花轿到来,上前一揖,迎公主下轿,然后三揖,将公主引进宅第,升阶登堂。公主东向,怀德西向,行相见之礼。彼此再换位,行交拜之礼。然后引入寝室,洞房合卺。
高怀德娶亲,文武百官免不了前来祝贺,高怀德将公主迎入洞房之后,出来陪客。娶亲喜宴,宾客满堂,鼓乐喧天,菜肴丰盛,说不尽的荣华,描不尽的热闹。待到宾客走尽,撤了酒席之后,高怀德才回到洞房。
公主已经改了淡妆,笑容满面地迎接高怀德进入洞房,二人在灯下,彼此对看,一个是面含羞涩,倍增艳容;一个是广颐方额,绰有丰神。都是过来人,少了一些羞态,二人立即携手,进入帏帐之内,同圆好梦。
这一夜的枕席风光,比那第一次婚嫁,少了一些匆忙,多了一些温柔,彼此间的快感,更是添了几倍。干柴遇到烈火,尽情地燃烧。
自此以后,燕国长公主重逢如意郎君,忧愁顿消,高怀德喜得娇妻,燕居有偶。可说是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了。夫妻二人,守在一起,过着甜美的日子。
正当两人甜甜蜜密享受新婚快乐的时候,一件突发的事情将高怀德拖出了温柔乡。
什么事如此急迫呢?潞州节度使李筠反了,皇上下了圣旨,命驸马爷率兵平乱。
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了后周天下,面对新的政权,后周旧臣中识时务者俯首称臣,但也有不甘心俯首听命于赵匡胤的人,特别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周世宗去世后,想做皇帝的何止赵匡胤一个,只是赵匡胤捷足先登,使其他人失去机会罢了,但并没有打消这些人想做皇帝的念头,他们也在做皇帝梦。
驻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就是这样一个人,赵匡胤做了皇帝,他就很不服气,他做了出头鸟,率先发难。
李筠是太原人,勇健有力,善于骑射。历任后唐、后晋、后汉三朝将校,后周立国,屡立战功,被郭威视为创业功臣之一,官授昭义节度使。
他以昭义节度使驻守潞州,领泽、潞、邢、洛、卫等数州,跨河东、河北两个重要财赋之区,是藩镇中势力最强大的一镇。
李筠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既飞扬跋扈,又有些优柔寡断,谁都不放在眼里,如果搞烦了,就是朝廷派去的监军他也敢关起来。在辖区内恃勇专恣,常任意截留本应上缴朝廷的赋税,周世宗在世的时候也要让他三分。
如此一个专横跋扈的赳赳武夫,他怎么甘心俯首听命于赵匡胤呢?
赵匡胤也知道李筠是一个不好剃的头,受禅做了皇帝后,下旨加封李筠为中书令,这是一个副宰相的职位。
李筠根本就不领赵匡胤的情,拒不接旨,将朝廷派去传圣旨的使臣晾在一边,钦差大臣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幸亏身边的谋士极力劝说,李筠才勉强接了圣旨。
晚上设宴招待钦差大臣,酒过三巡之后,李筠突然命人取来周世宗的画像悬挂在大堂上,手捧一杯酒,举过头顶默祝一会儿,然后将酒倾在地上,凝视画像良久,突然放声大哭地说:“先帝啊!你在世之日,是何等英勇神武,大周正在国力鼎盛之时,你却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受小人欺凌,凤巢反被雀儿占,臣不能保护幼主,完成你未竟的大业,臣对不起你呀!”
酒筵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奉命陪酒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显得很尴尬。几个幕僚出来打圆场,说李公喝醉了,酒后失态,请饮差不要见怪。
钦差回京后,如实地把李筠先是拒接圣旨,后是看着周世宗的画像痛哭流涕的经过,详细地向赵匡胤作了汇报。
赵匡胤听后,只是淡淡地一笑,冷冷地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看来,李筠的态度,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
潞州的筵席风波很快传到了北汉。此时,北汉皇帝刘崇已死,继位的是他的儿子刘钧。北汉对高平之战的耻辱一直牢记于心,刘钧即位后,总想向后周寻仇,无奈北汉是一个小国,兵力薄弱,不敢贸然兴兵。刘钧听说李筠对宋不满,觉得有机可乘,便派人到潞州,给李筠送来一封蜡书,约李筠一同举兵攻打大宋。
李筠接到刘钧的来信,当即便想举兵反宋。李筠的儿子李守节认为潞州乃一隅之地,很难与大宋为敌,请父亲慎重考虑,不要轻举妄动。
李筠怒喝道:“你知道什么?赵匡胤欺负先皇孤儿寡母,谎称辽、汉举兵南侵,骗得了统兵大元帅之职,出兵陈桥驿,买通一些人,拥立他做了皇帝,然后回京逼宫。废少主,幽禁太后,这是大逆不道,伤天害理。我能向这样的乱臣贼子俯首称臣吗?我要为周室讨个公道,死而无憾。”
李守节哭着劝道:“父亲要伸张正义,也要有个万全之策,依孩儿之见,不如将北汉的来书送往汴梁,赵匡胤见我们如此忠心,当然不会起疑心,我们再暗中准备,伺机而动,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筠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便派李守节亲自将北汉刘钧的书信送往汴梁。
赵匡胤看信后,对李守节说:“你们父子忠诚,朕感到很欣慰,你就留在京师效力,你父亲那里,朕派人前去慰问。”
李守节留在汴梁做了皇城使,赵匡胤亲自写了一封诏书,派人送往潞州。
李守节留在汴梁,见京城的形势稳定,各镇都先后上表归诚,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于是写信给父亲,劝他不要再生异心,归顺大宋。
李筠一意孤行,不听儿子的劝告,竟然扣押了朝廷派去的钦差。
赵匡胤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恼火,立即召见李守节,冷笑着说:“你父亲反情已现,你就留在汴梁抵罪吧!”
李守节慌忙拜倒在地,颤声地说:“臣劝过父亲,叫他不要生异心,陛下若放臣回潞州,臣将会极力劝阻父亲弃邪归正,归顺朝廷。”
“好!”赵匡胤不假思索地说,“朕知道你不像你父亲,现放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朕没有做天子的时候,他可以自由行动,朕既然做了天子,他就得守臣节,不可轻举妄动,如不识时务,公然与朝廷为敌,必将是死路一条。”
李守节回到潞州,发现这里早已是弓上弦、剑出鞘,大战在即的气氛弥漫着每一个角落。他急忙赶到父亲的官邸,苦苦地劝说父亲不要轻举妄动,免遭杀身之祸。
李筠是个犟驴子脾气,铁了心要反宋,谁也阻挡不了,他不但不听儿子的劝告,反而将儿子臭骂一顿,说他是个没有骨气的孬种,不配做他的儿子。
李守节大哭而去。
李筠采取行动了。他向天下发布檄文,历数赵匡胤的罪状,说他起兵反宋,并不是与赵匡胤有什么个人恩怨,而是赵匡胤从人家孤儿寡母手中谋夺了后周天下,他要为周世宗的后代讨回一个公道。接着,他将赵匡胤派到潞州的监军周光逊五花大绑捆起来,派人送往北汉,交给北汉皇帝刘钧作为觐见之礼,请他派兵前来助战,共同攻打汴梁。
北汉援军还没有到,李筠的军事行动就开始了。他派骁将儋珪,率兵数百,袭击泽州。
泽州刺史张福,并不知潞州李筠已经反宋,当儋珪率兵到达泽州城时还以为是友军来了,大开城门,迎接儋珪。谁知他迎来的不是友军,而是煞星,结果就可想而知。儋珪率兵进城,在张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张福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莫名其妙地去了枉死城。
李筠得知儋珪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拿下泽州,高兴异常。
李筠手下有个幕僚叫丘仲卿,此人对兵法颇有研究,头脑也很冷静,他向李筠献计说,潞州孤军起事,非常危险,虽然有北汉支援,但赵匡胤兵多将广,很难与其抗衡。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驻扎虎牢关,据洛阳,向东以争天下,这才是上策。
丘仲卿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从潞州、泽州一带撤军,西下太行。这样,就会点据黄河上游、进而控制黄河沿岸的回洛、河阳等大部分粮仓,切断东京汴梁的漕运之路,因汴梁的粮食都是从江南通过漕运运来的,切断漕运之路,就是断了宋的粮道。如果真的这样,到底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李筠刚愎自用,狂妄无谋,不但没有采纳丘仲卿的正确建议,反而还沾沾自喜地说:“我是周朝老臣,与周世宗义同兄弟,禁卫军中很多人都是我过去的部下,知道我起兵讨逆,一定会倒戈归我。”
丘仲卿见李筠固执己见,默然退出。
北汉皇帝刘钧接到李筠请求信,决定挥兵南下,会同李筠攻打汴梁。有人说,李筠举事轻浮,不足以成大事,倾举国之兵贸然与宋宣战,是很危险的。刘钧不听,率兵南来,李筠迎接到太平驿,向刘钧行跪拜之礼。
刘钧笑纳了李筠的跪拜,封李筠为平西王,并赏赐三百匹战马。
李筠为刘钧摆酒接风,筵席间,李筠说自己世受周室厚恩,无以为报,赵匡胤是个卑鄙小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谋夺了周室天下,心里不服,故而起兵反宋。他的本意,无非是说他与宋势不两立,反宋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李筠算得上是一个没脑子的赳赳武夫,他忘却了一个基本的常识,就是北汉与后周,有不共戴天之仇,周太祖郭威夺走了后汉江山,刘家的两任皇帝,一死一废。周世宗指挥的高平之战,更是让刘钧刻骨铭心。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引起了刘钧的极大不快,并对李筠的忠心产生怀疑。由怀疑而起了疑心,他将宣徽使卢赞派到李筠的队伍中任督军,监督李筠。
李筠见刘钧给自己派了个督军,心里很不舒服,认为这是不相信自己,在返回潞州途中,与卢赞不断发生摩擦。卢赞将这件事情密报给刘钧。
刘钧反过来又派人前来替他调解矛盾。李筠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只是箭在弦不得不发,只好命儿子李守节留守潞州,自己率兵南下。
李筠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与赵匡胤叫板的人。
李筠在潞州公然起兵反宋、并勾结北汉兴兵来犯的消息传到汴梁,举朝震惊。文武百官纷纷上表,请求平定叛乱。
赵匡胤并没有惊慌,反而非常平静,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区区一个有勇无谋的李筠想与赵宋叫板,那就是螳臂当车。他知道自己做了皇帝,不服气的人很多,李筠只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叫板的人。
赵匡胤要杀一儆百,枪打出头鸟。打掉了出头鸟,看你其他鸟还敢叫?他命令石守信为统帅,高怀德为副帅,率兵北上。
这就有了新婚燕尔的高怀德告别娇妻燕国长公主,披挂出征的事情。
赵匡胤久经沙场,对战事显然是胸有成竹,他命令石守信、高怀德统帅前军,从西路洛阳出发,再由孟津北渡黄河,昼夜兼程,直插太行。临行前,他再三叮嘱,大军渡过黄河后,要快速前进,直扑天井关,扼守险要,不要放李筠西下太行,以防他切断宋军粮道;告诉他们,他将命慕容延钊、王全斌从东路出兵,与西路军遥相呼应,叫李筠插翅也难飞。
真是智者所见略同,赵匡胤所施用的排兵布阵之道正是李筠的幕僚丘仲卿向李筠所献的进兵之策。
石守信、高怀德大军走到长平,发现前方有敌军营寨,迅速列阵待敌。
李筠率兵前来挑战,见是石守信、高怀德,大家都是熟人,便大声叫道:“石将军、高将军,你们是周室大臣,为何要依附逆贼,赶快倒戈,随我一同杀入汴梁,取了赵匡胤的首级,也好将功补过。”
石守信大怒,呵斥道:“李筠,你是唐、晋旧臣,为何又改投于周?唐、晋亡了,你坐视不理,今日赵宋受禅,周朝幼主安然无恙,你反而跋扈猖獗,是何道理?快快下马投降,免你一死。”
两人的观点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没有调和的余地。嘴巴上不能分胜负,那就手头上见高低。两军立即展开了一场混战,从上午杀到天黑,互有死伤,却是个不胜不败之局。各自鸣金收兵,约定次日再战。
次日再战,还是胜败难分,正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忽见慕容延钊率领一队宋军从斜刺里杀入李筠阵中,李筠的军队顿时大乱。石守信、高怀德的队伍见援军到了,顿时士气大涨,乘势一阵猛杀,李筠见势不妙,不敢恋战,杀开一条血道,拼命逃去,宋军追了一阵才收兵。
宋军清理战场,杀敌三千余人。
慕容延钊告诉石守信、高怀德,说王全斌已绕道直捣泽州,孤军深入,必须赶快去接应。石、高二人不敢耽搁,命士兵饱餐一顿,立即拔寨起行。
长平到泽州,必须要经过大会寨这道关卡,大会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李筠收拾残兵退守大会寨。宋军虽然组织了几次猛烈的进攻,都被滚木礌石击退,高怀德杀得兴起,欲亲自带兵攻打山寨,被幕容延钊一把拉住。劝说高怀德不要操之过急,如果王全斌到了泽州,寨内必有动静。等他们的军心一乱,再乘机攻寨,定会事半功倍。高怀德觉得有理,于是择地安营,命士兵们休息。
次日再战,无奈山势险要,仍然不能接近山寨一步。晚上,几个人商量战事,慕容延钊提出,不能强攻,改为智取,接着便说出了他的谋略。慕容延钊的战略思路立即得到了石、高二人的赞同。
第二天,慕容延钊带兵到山寨前,点名向李筠骂战,声言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李筠先是龟缩在寨内不理不睬,骂得多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率兵出寨迎战。
两兵相见,也不答话,抡刀便是一场大战,刚战到二十余回合,高怀德挺枪纵马上前,大呼道:“慕容将军退下,让我来杀这个叛贼。”
慕容延钊虚晃一枪退下阵。李筠杀得兴起,叫他们两人齐上。说罢,舞起大刀,双战高怀德、慕容延钊。
寨内的卢赞、卫融两人恐李筠有失,率兵出寨助阵。李筠越杀越勇,慕容延钊佯装大惊失色,勒马就退,高怀德也装着招架不住,招呼部下,一齐后撤。
李筠、卢赞、卫融率兵奋力追赶五六里路程,突然从山后闪出一队人马,原来是石守信率领伏兵杀出。
卢赞、卫融见中了埋伏,慌忙率领部下兵马向北落荒而逃。剩下李筠一支孤军,势单力薄,只好且战且退。刚到寨旁,突见山寨内竖立了赵宋旗帜。一员金盔铁甲的宋将带领宋军从山寨内杀出。吓得李筠心惊胆战,大吼一声,向西北角逃去。
从山寨冲出的宋将,正是王全斌。
原来,王全斌同慕容延钊分手后,欲潜入泽州,行军途中,因山路崎岖,难以行走,担心孤军深入会出问题,便率军中途返回,从大会寨后面杀过来。恰巧李筠他们在寨前厮杀,寨内没有主将,王全斌出其不意,轻而易举地就掏了李筠的老窝,攻占下了大会寨,再大开寨门,从寨子内杀出,助寨前宋军一举杀败李筠。
宋军攻克大会寨,赵匡胤率主力部队随后赶到,下令休兵一日,然后再进军泽州。
宋军艰难地在崎岖的山路行军,速度缓慢,当走到半山腰时,崩塌的乱石阻塞了去路,赵匡胤率先下马,亲自搬起石头抛向山涧,将士们见皇上身先士卒,谁也不敢怠慢,争先恐后上前清道,没用多长时间便清除了路障,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李筠自大会寨败下阵来,一路向西北逃走,赶上前面的卢赞、卫融,合兵一处,在离泽州十里一个叫英山的地方,选择险峻之地扎下营寨。
赵匡胤率军行至英山,见有敌兵挡路,命令宋军立即发动进攻。
李筠、卢赞见宋军杀到,立即率兵迎战,慕容延钊、高怀德双双上前,李筠接住慕容延钊,卢赞敌住高怀德,四人四骑捉对厮杀,杀得难解难分。忽听高怀德大叫一声:“下去吧!”卢赞应声坠落马下。
李筠阵中冲出一将,杀向高怀德。高怀德见是河阳节度使范守图,吼叫道:“又一个找死的来了。”说罢,挺枪迎上去。
宋军阵中,王全斌闲不住了,挺一杆亮银枪上前助战。范守图战高怀德一人尚且吃力,哪能抵挡两员虎将的围攻?吓得手忙脚乱,被高怀德卖个破绽,活捉了。
李筠见两将失手,撇下慕容延钊,卫融打一声招呼,二人勒马逃回泽州。
宋军追至泽州,立即攻城,并不给李筠喘息的机会。
李筠逃进泽州,安排儋珪守城,谁知儋珪见宋军势大,口头上答应,暗地里却从西门逃跑了。李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侍妾刘氏劝李筠投降。李筠哭丧着脸说:“降是死;不降也是死啊!”
李筠绝望了,他将自己关在屋里,点了一把火,自焚而亡。卫融见李筠自焚,自知难有活路,抽刀一抹脖子,追随李筠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北汉刘钧听说赵匡胤御驾亲征,潞州被宋军攻克,李筠举火自焚,早已吓破了胆,连夜拔寨起兵,逃回北汉去了。
潞州李守节得知泽州兵败,宋军大举杀向潞州,不敢拒战,在宋军抵城之日,即刻献城投降。赵匡胤见李守节确是诚心归降,赦了他的罪,并命他为舜州团练使。
李筠也算是一条汉子,有敢于做出头鸟的胆量,也有敢于赴死的勇气,可惜是有勇无谋,不识时务。
赵匡胤果然有魄力,率领大军到潞州走了一趟,轻而易举地就打掉了李筠这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