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星期六,21:28
Y市公安局法医室。
钟庆顺清洗X光片时,慕容雨川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与前两具尸体完全不同的是,尸体下半截躯干上的皮肉几乎被剔光,骨盆的形状清晰可辨,外生殖器被取走,露出里面,王树林分不清都是什么。臀部上的肉也不见了,两条腿的大腿部分只剩下骨棒,小腿却完整保存下来。
慕容雨川做完尸表检查,开始解剖尸体。他取出死者心脏,用和检查上一个被害人同样的方法,在清水中排除心脏内部的大量气泡。用量筒收集后,测出容量接近170毫升。
他说:“不仅仅是同样的静脉注射空气致死,注入空气致死量也大致相同。可以肯定,凶手具有熟练的医疗操作水平。”
“他是医生?”王树林问。
“至少曾经做过医生,而且是相当出色的医生。”
美奈子打了一个寒战。
慕容雨川知道,她又想起了乔凯。那个家伙已经成了她命中的克星。谁知道呢,也许真是乔凯干的。至少,乔凯绝对有能力做出这种案子。
钟庆顺拿着三张X光片从隔壁回来,神情古怪。
“发现什么了?”慕容雨川问。
“你自己看吧。”
慕容雨川接过一张左胸部的侧面照片,塑料软管在照片里变成了颜色很浅的带状,近似U形。
他又拿过右胸部的侧面照片,软管同样在伤口里形成一个U形。
他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举在眼前比较,霍然明了:“这是两个钩子。”
“钩子?”王树林一惊,罗炎麟也微微变色。
慕容雨川解释:“与这两处伤口对应的肋骨都出现了骨裂和豁口。我推断是凶手使用铁钩穿进死者的胸部,把她整个儿挂了起来。”
王树林吞咽一口唾沫:“你是说……”
慕容雨川点头:“凶手应该是先将被害人杀死,然后用屠宰使用的挂肉钩子把尸体挂在什么地方,再进行肢解,割肉。”
昏朦的房间,一个人被悬挂在半空,只有电锯在嗡鸣。
那种情形让人一想就不寒而栗。
钟庆顺插嘴:“凶手既用大型砍刀,又用到挂肉钩。说明他也有可能从事过屠宰工作啊。”这跟他当初的猜测很相似。
难道是一位既干过屠户又做过医生的人?
还是这名医生的业余爱好是杀猪?
众人一时默然,只有美奈子在刷刷地记录。
慕容雨川坚信凶手从事过医生的职业。他说:“往复式开颅锯不是谁都能使用得好的。锯条短,锯齿细密,生疏者很容易把它折断。连我也不会用。再说,精准得一次致死的静脉空气注射量,绝对不是业余爱好者能掌握的。至于医生喜不喜欢用杀猪刀,那是医生自己的事情。对不对?”他瞅瞅美奈子。
美奈子想都没想跟着点头。业务水平可以差点儿,政治觉悟一定要高。
王树林问习惯最后发言的罗炎麟:“罗警官是什么意见?”
罗炎麟说:“我并不否认慕容雨川的观点。”
慕容雨川说:“恭喜我俩意见统一。”
“但我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我可以通过分析犯罪手段和我们已获得的现场物证,来反推罪犯的心理特征。”
慕容雨川知道他又要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不耐烦地抬手想挠头,幸亏美奈子眼尖,把他那只刚刚碰过尸块的手拉住。
罗炎麟说:“目前已知,凶手使用的凶器包括大砍刀、挂肉钩、尖刀、往复式开颅锯以及针管,种类相当繁杂。就跟他处理尸体的过程一样,但这些东西无外乎是为了让他方便肢解尸体。这种为了方便犯罪需要而频繁使用的作案手法,在刑侦学里习惯称之为犯罪惯技。如果手里有更好的工具,或者他想到了更好的犯罪方式,他就会调整自己的作案技术。”
慕容雨川说:“你是说,凶手日常生活或者工作中里接触过这些东西……”
罗炎麟点头:“这一点,我们的看法相似。我不否认,凶手有可能从事医生的职业,或者生活在肉食品加工厂附近,或者,父母亲人就是开肉铺的。但我要着重强调另外一点。”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犯罪心理画像理论的创始人,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资深犯罪心理学专家道格拉斯·约翰,提出过一个重要的理论,就是signature。”
王树林和钟庆顺听得大眼瞪小眼。
慕容雨川说:“你就别卖弄你那鸟文了,赶紧挑重要的说。约翰大爷说的什么signature理论,Signature不是签名的意思吗?”
罗炎麟不紧不慢:“这样翻译也行,如果用犯罪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准确说法是‘罪犯行为标记’。”
“听上去挺时髦。”
“‘行为标记’就是罪犯在作案中所表现出的一种行为模式。这种行为模式符合犯罪某种心理或者情感上的特殊需要。简而言之,用约翰博士自己的话说,Signature是用来描述那种独一无二的,个人必须去做的、稳定的行为特征。这种行为在犯罪现场以及犯罪手段中,往往表现出非理性和不必要的强迫性。”
“不过又是书本上的晦涩理论,没有实际意义。”慕容雨川不屑,故意问美奈子,“你听明白了吗?”
美奈子刚想摇头,罗炎麟冷冷看她一眼,她吓得吐吐舌头。
罗炎麟说:“举个例子,连环杀人案犯罪现场如果屡次出现死者之外的落发,而且落发的位置各不相同。我们就会分析,这种落发本身跟凶手作案手段没有必然联系,并不是凶手有意留下来的,而是由于凶手某种习惯性的动作造成这种现象。譬如说挠脑袋。由此类推,凶手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责任感不强,甚至可能是单身。试想,哪位女性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呢?”
美奈子流下一大滴汗。
慕容雨川的脸憋成了茄子色。
绕了一个大圈子骂他,倒是一下就戳中了他的痛处。难道美奈子迟迟不肯委身就是这个原因?
罗炎麟略带得意地继续说:“正因为Signature,即行为标记,能告诉我们罪犯独一无二的身份特征,心理画像师把寻找罪犯的行为标记看做犯罪心理画像的核心部分……”
“等一下。”慕容雨川粗暴打断,“在这个案子里你看出了行为标记?”
罗炎麟瞅着解剖台上的尸块,问道:“你说,凶手为什么要肢解被害人?”
慕容雨川刚想说“变态发泄”,但是瞧着罗炎麟莫测高深的模样,改了口:“方便运输。”
这个解释多少出乎王树林和钟庆顺的想法,但又符合逻辑。
罗炎麟接着问:“那么被害人身体上那些伤呢?鼻子、嘴唇、乳房、小腹、臀部、还有大腿,统统被剔光了肉,这是为什么?”
慕容雨川眼前一亮:“上一具尸体上的伤口跟这一具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割掉了乳房和臀部上的肉,剖开小腹,简直如出一辙。你是说……这就是行为标记。”
钟庆顺补充:“第一具尸体上的受伤部位也与这一具尸体相似。”
罗炎麟微微一笑:“在行凶过程中,凶手没有必要一定这么做,他却偏偏耗费精力做了。这种非逻辑的必须性就是为了满足他心理上的需求。”
慕容雨川说:“你之前不是说凶手割肉是为了食用吗?”
“这是我的一种假设。想想看,他如果吃人肉,为什么不割其他部位,而单独选择这些部位呢?”
“因为好吃。”慕容雨川说。
“你怎么知道?”
慕容雨川想调侃说我吃过,看见美奈子小嘴窝在一起,改口说:“我猜的。”
“你说得不错。”罗炎麟说,“在凶手心目中,这些部位的肉都是可口的美味。我说过,食人癖对心理上的满足多于生理。”
涉及到吃,慕容雨川话题马上就来了:“据说,1931年纽约时报的记者威廉·希布鲁克曾以研究的名义,从一个医院的实习生那儿弄来了一块死于事故的健康人的肉煮熟吃了,还写出了一份报告,声称人肉的味道和小牛肉无异。在中国的一些古书上也有类似记载,称呼要被吃掉的人为两脚羊。”
慕容雨川瞅瞅美奈子,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口水。
美奈子往后缩了缩。
罗炎麟的目光再次落到解剖台上:“在这具尸体上特殊部位的切割伤,反映出来的正是凶手独有的食肉欲望。这就是他的标记。”
“这个标记有什么用处?”
“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佐川一政。”
慕容雨川一震。
美奈子说:“怎么好像日本人的名字啊?”
慕容雨川说:“他就是日本人,在日本被称为食人教父。你没有听说过?你爸爸可是法医啊。”
“我知道你们在说谁了……”美奈子嘟哝出一句大家听不懂的日语,脸色陡变,“我爸爸有一回处理凶杀案时,还咨询过他。他现在在日本也算小有名气的作家。”
王树林和钟庆顺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王树林问:“佐川一政是谁?”
罗炎麟说:“佐川一政出生在日本神户市,幼年聪明,外形却奇丑无比,而且身材矮小。他父亲是建筑集团总裁。1981年他在法国留学时,枪杀了一名25岁的荷兰女生,将尸体肢解后烹饪吃掉。不久之后佐川一政遭到法国警方逮捕,被诊断为无意识障碍型精神病,收容在精神病院。4年后他的父亲通过多方努力将他引渡回日本,在日本精神康复中心待了一年之后,日本专家会诊,宣称他的病症已经得到有效根治,他由此重返社会。之后他在日本成了著名作家,撰写了18本有关食人的书,在其最著名的作品《在雾中》里,他详尽描述了当年是如何吃下那名荷兰女生的全过程。此外,他还参演过色情电影中的变态狂。在当地报纸上开专栏教授烹饪技巧。当被问到当初为何吃人,他声称他童年时曾经做过一个离奇的梦,梦见和他哥哥一起被放在锅里煮,并且被人吃掉,这个梦从此引起了他的食人幻想。”
慕容雨川问:“你相信他说的?”
“恰恰是从这段话中反映出,他在思维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在许多罪犯的心理分析中,很多人都喜欢用灵异的理由,诸如,鬼魂控制,无法解释的预兆等等,来解释自己的犯罪动机。其根源是为了逃避‘超我’,也就是后天习得的良知和自我约束力的自责。但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却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在我看来,佐川一政只是存在神经官能障碍,这不影响他对是非的判断。不过,他倒是成功骗过了那些单纯的法国警察……”
“后来,他又在自己写的书中提到,他认为自己性格懦弱,相貌丑陋。所以,在内心中一直迷恋身材高挑的白种女子,结识被害人之后,他为其出众的美貌所征服。在求爱未果后,他将对方杀死,希望能通过吃掉对方来净化自己。”
王树林问:“你们讲到的这个人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罗炎麟说:“慕容雨川,你刚才是不是说被害人的舌头被割去?”
“是。”慕容雨川点头。
“上下嘴唇被割下。”
“嗯。”
“有一个细节你刚才没说,死者的右手是不是也被切下?”
慕容雨川一怔,众人站在解剖台左侧,尸体右臂被挡着。
他随即明白了罗炎麟的意思:“你是说当年佐川一政杀死那个荷兰女生时,就使用了相同的切割方法?”
“确实如此。”罗炎麟说,“佐川一政的案件资料在国际刑警组织的档案库中有备份,我看过尸检描述的细节。虽然佐川一政当年并没有把尸体切割成这么多块。可是,从行为标记上比较,30年前的尸体,与我们眼前这一具如出一辙。”
王树林大惊:“照你这样说,凶手在30年后又作案了?”
很少发言的美奈子插嘴说:“不可能啊,佐川一政在日本,怎么可能跑到中国来杀人呢?而且,他不止一次对外界承诺,他绝对不会再杀人了。”
王树林不屑:“那种疯子的话怎么能相信?”
慕容雨川说:“从日本跑到中国北方小城杀人,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会不会有人在刻意模仿他?”
罗炎麟仍有疑虑:“即便模仿,这个人怎么会连当年佐川一政杀人的细节手段都了如指掌?那些都是机密文件,只有警察和佐川一政本人清楚。”
这一句话把慕容雨川问住了。
难道真是佐川一政本人?他现在多大年纪了?仍然抱有可怕的食人欲吗?
慕容雨转头问美奈子:“你能不能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了解一下佐川一政是不是还在日本?”
美奈子愁眉苦脸:“以我现在的身份,还怎么敢跟爸爸联系?”
“倒也是。”
罗炎麟说:“调查佐川一政的事可以交给我。慕容雨川你们尽快将尸检完成,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慕容雨川瞅瞅尸体:“她的面部损毁情况不算特别严重,用不着进行面部复原。美奈子,你不是学过素描吗?把她画下来,缺失的地方,凭想象添上。”
“啊?”美奈子眉头拧成疙瘩,她一直没敢正眼看那具尸体。
慕容雨川揽住她的肩膀:“不要怕,如果你晚上吓得睡不着觉,有我在你床边陪你。”
美奈子心想,那我更不敢睡了。
三个法医通宵达旦,对尸体进行全面检查。
美奈子战战兢兢,好容易把尸体面部画下来,交给慕容雨川审查。
慕容雨川直皱眉:“这怎么画得跟卡通漫画似的……”
美奈子怕他让自己重画,她双手合十,做出很萌很无辜的样子:“雨川君,我已经害怕得不行。晚上恐怕要你陪在身边,我才敢睡。”
“嗯?”慕容雨川的心脏用力一跳,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美奈子嘴里说出来的。眼前立刻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屁屁的小天使来回飞翔。
“好吧。”他用闪着心形的眼睛瞅着美奈子,“我正在做原子吸收光谱实验,你去把牙齿上的残渣成分记录下来,我想比对上一具尸体。”
“哈伊。”美奈子如释重负。
慕容雨川还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每到这种时候,他的智商比他表妹的八哥犬还低。他就没想想,今天他们根本不用回家,美奈子给他开了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美奈子对基础医学知识的掌握过硬,检测也十分细致。
慕容雨川看着列成一张表格的牙齿残渣成分分析——
乳清蛋白、蜂蜜、大豆肽、玉米粉,薏仁粉、螺旋藻、双鞭甲藻,脂肪酸、麦片、乙基麦牙酚、三氯蔗糖……
“跟上次完全一样?”他略感诧异。
美奈子马上说:“绝对不会出错哦。”
慕容雨川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浮现出笑意。
凌晨时分,尸检报告才写完。疲倦的三人各自找地方打盹儿。美奈子靠在慕容雨川怀里沉沉入睡。
慕容雨川朦朦胧胧想起真野琉璃,那个小魔头就是这样枕着他的胳膊熟睡,而再次睁眼时,她已经永远也不能作恶了。他的心头又一阵疼痛。
似睡非睡中,他听见身旁有轻轻的啜泣声。是美奈子在梦中难过吗?他们是不是梦到了同一个人?
11月20日,星期日,9:07
雨夹雪。
罗炎麟和专案组的人早早来到公安局刑警队,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还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
美奈子睡相甜美。慕容雨川却在流口水。
罗炎麟掏出手机,调出一个音频文件,对准他的耳朵按下开始键,冰冷的电子声音传出:“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证供……”
慕容雨川激灵灵打个冷战,圆睁二目,仓惶四顾。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骂道:“去你的。”
美奈子也醒了。她红着脸,抓紧自己的衣服,好像慕容雨川刚刚非礼她。
“别告诉我,我昨天晚上一离开,你俩就保持这个姿势了?”
“当然没有。”慕容雨川四下找了一圈,推推美奈子。
他把一份皱皱巴巴的尸检报告递给罗炎麟。见罗炎麟皱眉,连忙说:“有史以来最香艳的尸检报告。”
“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慕容雨川说:“我通过检查死者牙缝中的残留物和胃内物质,发现死者死前只吃了一些营养粉,没有其他食物。”
罗炎麟眨下眼睛:“你是说,她跟上一个被害人一样。”
慕容雨川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联系出现了。”
他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纸,递给罗炎麟:“死者脸部画像。”
罗炎麟拿过来一看,差点儿笑喷:“这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美奈子难为情地举一下手。
罗炎麟说:“很好,我还不知道原来娜美(海贼王里的人物)已经死了。”
是非之地不久留。美奈子拽拽慕容雨川衣袖:“雨川君,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呢!”
“答应你的事?陪你睡觉?”
美奈子用小巴掌拍一下他的头:“我是说尸检提材。”
“哦。”
9:32
慕容雨川从冷柜里拖出尸块,美奈子躲得远远的。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在剖开的小腹里翻找:“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就允许雨川君假设,我就不可以吗?”
慕容雨川把一块肉提起来,晃了晃:“好吧,你可以假设。假设凶手为什么不吃它呢,是不是营养价值不够高?”
美奈子让他说得直恶心,她说:“雨川君,你再帮我把它剖开。”
“唉,你如果总这样胆小,什么时候能成为真正的法医呢?”
慕容雨川拿解剖刀划开外皮:“来吧,日本首席理论大法医濑户美奈子小姐。”
美奈子探过头来看了看,忽然惊叫:“你看,雨川君,真的有!”
“什么?”慕容雨川这才仔细地观察卵巢内部,在褶皱中有一片深紫色的小疙瘩。
这次轮到慕容雨川吃惊了:“真让你说对了,怎么会这样?”
美奈子说:“我要做一个病理实验。”
慕容雨川简直有些刮目相看:“你是怎么猜到的?”
“女人的直觉。”美奈子信心满满地说。
10:45
慕容雨川带着美奈子来找罗炎麟。罗炎麟正在跟公安部联系,核对与画像近似的身份证照片,不过娜美脸属实有点儿难匹配。
慕容雨川说:“刚刚又有了新发现。”
“哦?”罗炎麟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过来。
“这个死者也患有卵巢癌,跟上一个一样。”
罗炎麟看着他,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雨川示意美奈子。美奈子说:“大约有1.4%的女性会患上卵巢肿瘤,如果发现得早,90%的病人都能活下来。反之,等癌细胞扩散到卵巢,存活率就会低于30%。”
“1.4%的女性会患上这种病?”
美奈子点点头:“如果说两名受害者都碰巧患有这种病,那种巧合的几率很小。”
慕容雨川说:“我觉得关键还得考虑得这种病的致病机理是什么。”
美奈子说:“大致分三类。遗传、饮食习惯、内分泌因素。大约20%到25%卵巢癌患者的直系亲属中有癌瘤患者。饮食过剩,日常生活中长期大量摄入动物脂肪也容易诱发卵巢癌。另外就是乳腺、子宫内膜等器官由于外界原因造成内分泌紊乱引发病变。”
罗炎麟问:“这个死者患卵巢癌的原因能查明吗?”
美奈子说:“我刚才提取了死者的体液,里面拥有含量惊人的激素。准确说是雌性激素,也就是类固醇和孕激素。这种过量的激素显然是从体外注射的。”
“注射这种激素能有什么用?”
“主要是治疗青春期发育迟缓,或者加速产妇子宫内的胎儿发育。”
罗炎麟看了看慕容雨川,两个人都有些困惑。
慕容雨川说:“两名被害人都生过孩子,激素应该就是怀孕时注射的。”
美奈子说:“即便如此,正常情况下,医院也不会注射如此大剂量的激素。那会彻底破坏孕妇的内分泌系统,特别容易导致生殖系统病变,两名被害人的卵巢里生出大量恶性肿瘤就是例证。”
美奈子的这一发现打乱了所有人先前的侦破思路。
慕容雨川说:“既然有如此大的危害,被害人应该不会给自己注射激素。”
所有人心头一凛。
难道是凶手干的?为什么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慕容雨川接下来说:“如果是凶手在杀死被害人之前有意给被害人注射激素,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猎物患病,然后再吃她呢?难道味道会更好?”
没人能解释。
罗炎麟说:“我这里也有一条消息告诉你们。”
慕容雨川说:“这个被害人也查不出身份是吗?”
罗炎麟点点头。
案情发展到现在,各种荒诞离奇的事情摆在眼前。凶手精通医学又惯于采用屠宰方式,喜欢吃激素超标肉食。被害人查不出身份还患有相同癌症。
慕容雨川问罗炎麟:“这些独一无二的举动算不算罪犯行为标记?”
罗炎麟苦笑:“如果是的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疯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被害人。但是,我们有了调查方向。我刚才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日本方面,据说,佐川一政本人现在不在日本国内。”
“什么?”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吃惊不小。
“这则消息千真万确。他具体去了哪里,正在调查中。”
慕容雨川说:“我也找到了另一个调查方向。”
罗炎麟看着他。
“从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可以推断,两名死者死前都曾遭短时期囚禁。在这段时间里,她们靠某种高蛋白营养粉为生。我上网查询过Y市几家药店,寻找市面上流行的营养品和保健品,却没有发现与被害人吃过的产品类似的。换句话说,被害人吃的营养粉不太出名,或者是刚刚生产出来的。”
“你想让我调查这种产品的生产厂家,看看它销往什么地方?”他皱皱眉,“即便查到了,购买人群的数量也不会少。”
慕容雨川说:“也许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哦。”
“我们昨天陪邱小姐参加宴会时,我无意中听说,餐厅里的女体盛艺妓们平时都吃MIC公司新研制的保健品。”
“你认为两名被害人食用的就是那种保健品?你有证据?”
慕容雨川狡黠一笑:“毕竟,Y市不是一座大城市,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也相对简单,商品种类也不会很多。死者食用的保健品,要么是凶手从外地带来的,要么就是在本地药店销售的。如果药店没有,那又会在哪里?”
“……”
“所以,我就上网查找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网站,登陆进去,查看他们生产的产品。这家公司在国内不出名,但在国外却小有名气。他们主要产品是直接销往海外的,价格也高得离谱。价格比较便宜的一种产品叫DH全效营养素,主要针对国内消费者,邱诗嫣就是给这种产品代言。我特意阅读了产品说明书,结果发现,成分跟死者所吃的营养粉大致相同。”
罗炎麟说:“你能确定是同一种产品?”
“可以这样说。”
“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这种产品销往什么地方。”
“MIC公司刚刚研制出这种保健品,又邀请邱诗嫣代言,也许在未来会有很好的销路。”慕容雨川说,“但在眼下,应该只有少量人群使用,譬如说北海道餐厅。据说,那些女体盛艺妓们会专门食用这种产品。”
美奈子忽然插话:“照这样说,难道死者有可能是那些艺妓吗?”
慕容雨川说:“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是的话,接连失踪艺妓,餐厅经理就会觉察。再说,那些艺妓并不是每天只吃营养品而不吃饭,被害人死前几乎是空腹的。”
罗炎麟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凶手有可能日常接触这种数量不多的保健品。他给被害人吃这种东西,也许只是因为这种东西他唾手可得。”
“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两个地方比较容易弄到这种保健品,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北海道餐厅。不过排查起来人数也不少。”
罗炎麟想了想:“三具尸体都是被肉钩挂起来肢解的,凶器中还有大型砍刀,也许厨师也是凶手可能的身份之一。还有那个叫蓝香琴的女人,失踪前就在北海道餐厅做女体盛艺妓。”
“又是蓝香琴。”慕容雨川笑了:“你好像对这个女人特别感兴趣。”
罗炎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