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他明明是错的!这就是一个愚蠢的命令!”躺在行军床上的萧朗使劲拍打着上铺的床板。
坐在一旁写字台边的凌漠摇着头微笑。
“你笑什么笑?”萧朗叫嚣道。
“我笑你没有你哥哥聪明。”凌漠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淡淡地说。
“我没他聪明?”萧朗不服气地说,“你看着吧你就!等明天过了,再说谁聪明,再说谁的决策是正确的!”
“我当了十几年警察,住监狱,还真是头一回。”聂之轩摸了摸整洁的行军床,说。
“这不叫住监狱,这明明住的是武警休息室。”萧朗说。
“萧望哥发来了一条信息,你们看一下。”程子墨在电脑面前捣鼓着。
按照傅元曼老爷子的安排以及萧闻天的决定,唐铛铛已经被安排在家里休息,这样也让她能更好地调节自己的情绪。唐铛铛一休假,电脑就成了程子墨的伙伴。
“什么呀?”萧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跑到程子墨的电脑前看着。
“经过对撞击车辆的检测,虽然没有号牌,但是通过车架号查询到,这辆车是被盗车辆。”程子墨说,“车主还不知道自己的车被偷了。”
“不仅被偷了,现在已经成筛子了。”萧朗说。
“和幽灵骑士案如出一辙啊。”聂之轩说,“看来,那名辅警没说错,裘俊杰真的被他们抓了。”
凌漠没有动弹,还是微微一笑,说:“他们逃离南安市的路径查到了吗?”
“视频侦查支队的同事查了。”程子墨说,“沿途一直走高速来的金宁监狱,全程超速。可惜,是在半夜行驶的,不然这么严重的超速,在下高速口的时候就被交警拦了。”
“这帮亡命之徒连命都不要了,何况只是个超速。”萧朗说。
“那摄像头能看得清车内人的脸吗?”凌漠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问道。
“不行,几张截图我都看了,就是铛铛在,也还原不出来。”程子墨把电脑屏幕转向凌漠。
图片里,一张模糊的车辆前脸的截图,因为驾驶座、副驾驶座的遮阳板被翻了下来,挡住了驾驶者和副驾驶大部分的面孔,所以前排的人根本看不到脸,更不用说后排的了。
“有所准备啊。”凌漠说,“大半夜的,翻下遮阳板这种怪异行为,高速收费员没有警惕吗?”
“会有警惕的,但他们走的是ETC(电子不停车收费系统)。”程子墨摊了摊手,接着说道,“有趣的不是这个。望哥发现了这个怪异行为,于是请南安视频侦查的同事继续寻找在大半夜里翻下遮阳板的车辆。结果,还真找到了一辆。”
电脑屏幕里出现了另一张图片,是一辆平头货车。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也是一模一样地翻下了遮阳板,遮住了前排人员的大部分面孔,而且走的也是ETC。
“如果是一伙的,那我们的对手人还真不少。”萧朗扳着手指头算,“如果坐满的话,十一个人呢。”
“这两辆车轨迹一致吗?”凌漠问。
程子墨没回答,等了好一会儿,萧望那边又传来了信息:“经查,两辆车没有伴行,一前一后行驶,但是在同一高速口下高速,下高速后便失去可追踪的轨迹。”
“那还说啥。”萧朗打了个响指,“没那么巧的事情,一起从南安上高速,一起走了一千公里,一起到了这里,一起翻着遮阳板,显然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萧望再次传来消息:“货车有牌照,查了,是被盗车辆。”
“看来,咱们还真的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啊。”聂之轩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就说了不能转移,不能转移,固守是最好的办法!”萧朗喊道。
凌漠摇摇头,说:“我考虑的问题是,既然他们有两辆车,为什么选择用小车来骚扰?而不是用货车?”
“对啊,幽灵骑士案,明明用的就是货车。”聂之轩说。
“除非,他们的货车还有别的用处。”萧朗说。
大家立即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凌漠喃喃道:“怎么用这辆货车呢?”
“现在说啥都没用,还得等我哥把明天转移的路线图纸拿回来看看。”萧朗重新躺回了床上,拍打着床板说,“都不听我的呀,唉!”
“你就消停会儿吧,过会儿萧望就开完会回来了。”聂之轩说。
“开个会还不带我们,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萧朗停止了拍打床板,抱着胳膊、跷着二郎腿躺在行军床上,“阿布呢?阿布去哪儿了?”
“会议记录。”凌漠看着资料,随口答应着。
过了一会儿,萧望拿着一张图纸推门走了进来。废话不多说,他直接把图纸摊在写字台上,开门见山:“目前决议是将杜舍转移到距离最近的金宁第二看守所。”
“看守所?”萧朗又一次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就说这帮司法老油条是在推卸责任吧?要转移也是转移去监狱啊,凭什么烫手的山芋都塞给公安?”
萧望瞪了弟弟一眼,说:“这个看守所是新建成的,守备设施也是最完善的,更是没有可钻的漏洞,所以是最安全的。虽然关押在看守所不是长久之计,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从监狱到看守所之间的路程是五十公里,全程国道,车辆也不多,路线比较好走。监狱已经派出车辆对沿途进行进一步勘测和校正地图,达到全程无死角。”
“什么?”萧朗瞪圆了眼睛,“派出车辆勘测?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有双眼睛盯着我们的话,我们等于预先告诉了他们我们的行走路线?开玩笑呢吧?来来来,凌漠你刚才不是说我哥比我聪明吗?你来评价一下他的这个举动。”
凌漠依旧低头翻看着案卷资料,对萧朗的问题不理不睬。
倒是萧望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萧朗,不知是嫌弃还是赞许,他微笑着说:“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所以司法系统拨出一个班的武警护送。”
“胡闹啊!简直胡闹!”萧朗摇着头说,“什么叫普通犯人?这可牵扯了我们的对手组织的行动!一个班?七个人?”
“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些人吗?”萧望指了指大家。
“警方没人吗?”聂之轩问。
“押运犯人本来就不是警方的职责,管辖权在司法。”萧望说,“不过考虑到交通因素,警方派出三名铁骑开道。”
“说那么多没用,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凌漠放下资料走到图纸旁边,皱着眉头看着。
“地形其实还不错。”程子墨用她纤细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道路慢慢滑动,“全程都是国道,两侧都是开阔地。即便有什么危险,也能预先知道。而且,即便他们劫持成功,也都在武警的火力范围之内,避无可避。”
“除了这一处。”凌漠指了指地图。
这是在距离金宁监狱二十多公里的一处地方,大路的南侧是一大片湖泊,而北侧是几座小山。根据卫星影像反映的绿化程度来看,这里的绿植很丰富。
“这一段大概也就两公里,两分钟就通过,应该问题不大。”程子墨说。
“南侧路旁就是湖面,只有北侧才有可能进出,要想作妖,难度也会变大。”聂之轩说。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萧朗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引得大家都看着他。
“《碟中谍6》你们看了没?那里面就是用一辆平头卡车藏在隐蔽处,等车队一来,就把卡车猛地开出来,把目标车辆撞击到路旁的水里,然后在水下进行劫持。”萧朗说,“刚才不还说他们也偷了辆平头货车吗?而且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用货车去撞墙,而用小车!现在知道了吧!”
“他们开始也不知道我们的转移计划,不可能未卜先知。”程子墨说。
“关键是现在你们一勘测路线,他们就知道了呀,我说的办法是最有可能被他们使用的!”萧朗自信地说道。
“学电影里的办法,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凌漠点头说,“而且,这两分钟的路段确实是最危险的,也是我们最该防范的。”
“这个好解决。程子墨,你负责在我开来的皮卡丘里操纵无人机,在我们接近目标路段的时候,先将无人机升空侦察,如果有车藏在树林里,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发现的。”萧望说。
大家点头应允。
“今晚都早点休息,明天精神点。”萧望说,“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我们的行动计划,进行分工。”
早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几辆警车的警灯闪烁,把金宁监狱的大门口照射得通明。
车队的开道车,是由三名铁骑组成的三角方阵,皮卡丘和万斤顶紧随其后。萧望驾驶皮卡丘,带着抱着无人机的程子墨;萧朗驾驶万斤顶。后面就是关押杜舍的囚车,为了以防万一,萧望让凌漠乘坐在囚车的副驾驶的位置,陪同司法部门的驾驶员,而聂之轩则在囚笼里紧挨着杜舍落座。最后压阵的,是一辆武警的装甲车,装载着一个班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
不一会儿,厚重的监狱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聂之轩和一名武警战士一起押解着一个瘦弱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穿着监狱的马甲,用黑色布袋套着头部,戴着手铐和脚镣,一步一步地向囚车挪动。
男人唯一暴露的皮肤,就是那一双像是枯枝一般的手。黑褐色的腕部,干枯而粗糙,紫色的青筋凸显,手腕上牢牢地铐着手铐,手铐的下方是七个暗褐色的圆形伤疤,因为疤痕组织增生而凸起于皮面,中间有条形疤痕相连,像是蜈蚣一样趴在手背上,触目惊心。
老董被杀案的卷宗显示,警方在抓获杜舍的时候,他正在用香烟自残,在自己的手背上烫伤了七处。后来据说在看守所里还感染过一次,多亏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全身感染。
“我靠,那烟疤……”耳机里传来萧朗的声音,但很快被萧望打断了。
“行动开始!”
杜舍被押上囚车后,随着囚车车门啪的一声关上,几辆警车同时打火,在开头三辆铁骑呼啸着的警笛声中,车队启程了。
“怎么办?我看这架势,越看越像是《碟中谍6》里的情景。”驾驶着万斤顶的萧朗通过耳机向外传话。
“别那么多废话,专心。”坐在囚车副驾驶位上的凌漠回应道。
“没到目标路段呢,那么紧张干什么?”萧朗不以为意。
前半个小时的路程果然很顺利,路面上车辆很少,就连让大家警惕的对象都没有。直到车辆和目标路段越来越近了,大家才重新握紧了方向盘。
车队已经驶到了金宁湖边,左边仍是一片旷野,但左前方的连绵小山已经慢慢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子墨调试无人机,大约三分钟后升空。”萧望的声音。
“前面有辆校车哈,你们开慢点,让校车先过去。”坐在万斤顶上的萧朗视野比皮卡丘和铁骑都高,他看见了远处的黄点,害怕在目标路段发生状况后,连累到校车。
在得到萧望的认可后,前排的铁骑开始放慢了速度,等着和校车在目标路段之前会车。可是,就在校车即将和车队擦肩而过的时候,校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猛打方向盘,一个侧翻,就在车队前倾覆了,而且顺着路面的横截面自北向南直接冲进了湖里。
“糟糕!出事故了!快救人!”萧朗猛地踩住了刹车,从万斤顶上跳了下来。
“会不会有圈套?”紧跟在后面的凌漠因为急刹而差点撞上了挡风玻璃。
“不会!我听见好多小孩在叫喊!”萧朗一边往湖边跑,一边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孩子的命等不得!”
“绝对不是录音。”萧朗跑着补充道。
“萧朗的听力不会错。”萧望一时也有点慌张,“这帮孙子不会拿孩子的命换杜舍吧?!”
“肯定是的!有好几个小孩的叫喊声!”萧朗此时卸下了对讲设备和防弹衣,直接猛地钻进了水里。
“武警同事马上下车到囚车周围保护,全部子弹上膛。”萧望命令道,“凌漠和我一起下水救人,程子墨无人机升空,聂哥持械在车内保护杜舍!”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几名武警拿着95式突击步枪跑到了囚车的侧面,囚车驾驶员也拉紧了手刹,下车持枪戒备。一架侦察无人机也迅速飞了起来。
随着萧望和凌漠跳入湖中,耳机里立即传来了程子墨的声音:“注意,注意,我们后面有一辆平头货车正在靠近!全员戒备!全员戒备!”
可是此时的萧望没有佩戴对讲设备,没有人继续部署下一步行动。
“如果继续靠近,我们就射击!”武警班长蹲在了车侧,举枪瞄准。
“它变道了,它变道了,没撞我们,是想超车。”一名武警战士说道。
在武警们看来,这辆车就是正常行驶遇见了停下来的车队,所以变道超车,属于正常反应。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南安丢失的两辆车里,有一辆就是平头货车。
货车超越了装甲车,在车头驶过囚车的时候,大家才发现货车的车斗里蹲着一个非常高大强壮的男人,他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咧着嘴朝武警们笑。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也就转瞬之间,那个人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向囚车投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黑乎乎的东西牢牢地粘贴到了囚车的侧面车厢。同时,武警们的钢枪也迅速被吸到了黑乎乎的东西上面。
“磁铁!是磁铁!”一名被强大吸力吸引却坚持不丢弃手中枪的武警被吸力拖倒。
“让开,让开!”武警班长发现大磁铁的后面还拖着一根钢缆,立即意识到了危险。被这辆装甲囚车碾轧,后果可不堪设想。
货车加速行驶,立即把钢缆拉直。囚车就像是一只不愿意回家的小狗,即便四轮不动,也被货车拖拉着转向,侧着向前驶去。囚车撞击到了万斤顶、皮卡丘和三辆铁骑,但速度丝毫不减,向前扬长而去。
三名铁骑员都被车尾扫到而受伤,唯一还有反抗能力的程子墨掏出随身携带的转轮手枪射击,却因为火力远远不够而没有丝毫用处,急得她直跳脚。
好在很快,萧望、萧朗和凌漠就从水里爬了出来。
原来,当三个人游到校车附近的时候,知道自己上了当。车内空无一人。既然萧朗听见了孩子的喊叫,说明这是故意让他们听见的一个圈套。萧朗不仅仅是郁闷,更是纳闷,他确定自己听见的绝对不是录音机的声音,而是实打实的人声,可为什么这会是个圈套呢?
湖水之下看不真切,但萧朗能感觉到,校车内钻出了一个人影,像是鱼一样在水里穿梭,速度很快。萧朗尝试着游泳追了一下,但对方似乎不仅是速度快,而且还越游越深,像是不需要换气一样。
萧朗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追上他了,而且岸上的巨大碰撞声让他知道出了大事,于是和萧望、凌漠一起上了岸。
“怎么办?怎么办?”程子墨此时抱着无人机和遥控器,拿着转轮手枪不知所措。
“追!”萧朗看见货车在远处正沿着国道继续行驶,于是跑到铁骑身边,扶起摩托车就开追。凌漠也载着程子墨,和萧望一人一辆摩托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