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手租屋街上“柏树公寓”的二楼十号房间,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
被杀的是一名被称作“绚夫人”的女性。她是总部设在旧金山的某动物油脂公司销售总监,美国人詹姆斯·菲尔德的小老婆。
那一天。
绚夫人自下午起,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跟以下的三个男人玩花纸牌。
高野信二,新闻记者,二十九岁,住在该公寓的二楼,十二号房间。
吉田仑平,无业人员,四十一岁,住在该公寓的二楼,十一号房间。
木下濬一,酒店服务员,二十四岁,住在十一番桦山公寓。
当天的胜负情况是这样的:一开始,是绚夫人一枝独秀。到八点钟吃晚饭的时候,除了高野,另外两人都输得很厉害。木下濬一欠了二十贯;吉田仑平欠了将近四十贯。吃过晚饭后,他们仍继续玩牌。吉田仑平多少扳了些回来,可木下濬一还是一败涂地。
在此,我们先介绍一下绚夫人的出身。地震前,在这个开埠城市的红灯区,她是人称“No.7的阿绚”,曾有段时间在山手、海岸、南京町一带独领风骚。其泼辣的样子、强劲的体力、无穷的性欲、天才的玩花牌本领——样样俱全。从身体到内心角落,她都是个十足的娼妇。因此,尽管现在窝在租屋街上,做了美国人的小老婆,但在玩花牌和玩男人这两样上,她依旧是精力过人。
钟敲十点的时候,牌桌上的鏖战也鸣金收兵了。一算账,大家都输给了绚夫人。可是这天,吉田仑平没带钱(也不光是这一天),要写IOU。就在这时,出了一点小情况。
由于写IOU的卡片用完了,绚夫人就去八号室,菲尔德的房间拿。可她进屋不一会儿,就跟菲尔德大吵大闹了起来。
“你这个婊子!看我杀了你。”
菲尔德刚说了这么一句(在此就不一一照搬他所说的英语了),绚夫人立刻歇斯底里地回骂道:“你这个畜生!”
“干上了啊。出墙货和醋钵头。”吉田仑平说着吃吃直笑。
不过吵架很快就结束了。菲尔德骂骂咧咧的,噔噔噔地快步下楼去了。绚夫人则回到了客厅。
“怎么了?”
“哼!还不是老一套。”她没有过多理睬提问的木下濬一,将拿来的菲尔德做生意用的空白单据反过来,递给了吉田仑平。
高野信二笑道:“太斤斤计较了吧?”
“有什么好笑的。真刀真枪的嘛。”绚夫人抖了抖肩膀,抽出一支“布兰奇小姐”,点上了火,“两三天内就要去上海了,正急着筹钱呢。要是手头再宽松一点,倒贴些也无所谓。现在可不行!”
“厉害!”
说完之后,高野信二晃了晃脑袋。绚夫人一把抓过吉田仑平递过来的借条,瞄了一眼那上面的金额,猛地一把给搡了回去,怒吼道:“仑平,你怎么回事?你欠我三十八贯五十!搞什么鬼?”
绚夫人这话说得也太冲了,饶是吉田仑平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可他接过来一看,借条上果然写的是二十八贯五十。吉田仑平一声不吭地订正了借条。
“你已经欠了将近三百贯了,仑平,你差不多也该跟我清一清账了吧?”
“知道,知道。你也别这么气势汹汹的好不好。”
吉田仑平低三下四地苦笑着,却并不接她的话茬。绚夫人将IOU扒拉到桌子角落,忽然扭头朝木下濬一看去。木下濬一已经付清了赌账,站起身来就要回去了。
“我这就告辞了——还得去上班嘛。”
“好吧,那就回见了——”绚夫人说着,避开众人迅速地用一只眼睛朝他眨了一下,“拜托你的事情……没问题吧?”
“晓得了!”
说完,木下濬一就出了房间。与此同时,吉田仑平也嘟嘟囔囔地回自己的房间(就是绚夫人对门的那个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