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藏青色水干的汉子玷污了我之后,就瞅着我那被绑着的官人发出一阵嘲笑。我家官人心里一定憋屈透了,可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只会让绳子在肉里吃得更深。我连滚带爬,不由自主地就跑到了官人身边。哦,不,是想要跑到他身边去。可那汉子猛地一脚,将我踢翻在地。就在一刹那间,我看到官人眼中闪烁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光芒。无可名状——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想起他那种眼神,就禁不住浑身发抖。虽说官人他开不了口,可他在那一刹那的眼神中,已经将他的心意传达给我了。他眼里闪烁着的,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哀,而是对我的鄙视,是冷酷的寒光。我觉得这种目光给我的打击,比那汉子的脚踢更令我难以忍受。我情不自禁地狂叫了一声,就晕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我总算恢复了知觉。可当我定睛一看,那个穿藏青色水干的汉子已经没影了,只有我家官人仍被绑在杉树根上。我吃力地在满是竹叶的地上坐起来,仔细地看着官人的脸。可官人眼里的神色,跟刚才一模一样,依旧是那么冷酷,充满着鄙视,并且还从其底层透露出一种厌恶之色。羞愧、悲哀、气愤——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才好。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官人身旁走去。
“官人,事已至此,为妻已无法再跟您一起过日子。为妻已拿定主意,打算一死了之,可是您也得死,因为您看到了为妻的丑态,为妻就不能让您独活在世上了。”
我拼尽全力,说了这几句话。即便如此,官人他也还只是用十分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肝胆欲裂,强忍着,去找官人的长刀。可是,竹林里别说长刀,连他的弓箭也找不到了,许是给那强盗拿走了吧。幸好还有那柄短刀,正掉在我的脚边,我举起短刀,再次对官人说道:“官人,为妻来取您的性命了。您放心,为妻即刻便随您而去。”
我家官人听了这话,嘴唇才终于动了一下。当然,他的嘴里塞满了竹叶,发不出声音,可是我看了他的嘴型,立刻就明白了他要说的话。官人依旧对我满怀鄙视,他说的是:“杀了我!”我几乎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噗嗤”一声,将短刀扎进了官人那身蓝色水干下的胸脯。
那时,我许是又晕了过去。等我终于能看清四周的时候,见官人依旧被绑着,但已经断气好一会儿了。一缕斜阳透过竹子和杉树错杂的丛林,照射在他那张刷白的脸上,我强忍着哭声,解下绑在死尸身上的绳索。然后——然后,我怎么样了呢?这个我实在是没力气说了。总而言之,我怎么着也死不成。用短刀刺咽喉也好,投身山脚下的池塘也罢,各种死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死不了。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凄然一笑)或许,连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也将我这种无耻的女人抛弃了吧。可是,我这个亲手杀死自己丈夫的人,被强盗玷污了的人,究竟该如何才好呢?我究竟——究竟——(猛然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