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就是俺杀的。不过那女子俺可没杀。你问俺她去哪儿了?俺也不知道。喂,慢着,慢着。你再怎么用刑,俺对于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说不出来的呀。俺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也就好汉做事好汉当,还遮遮掩掩干吗呢?
俺是在昨天晌午稍过一些的时候遇上那两口子的。当时正好起了一阵风,把那女人的面纱给吹开了,于是俺就在那一晃之间看到了她的脸蛋。就那么一晃——刚看到一眼,马上又看不见了。可是,俺会出事,八成也就是这一眼的缘故吧。那女子长得太俊了,简直就跟女菩萨似的。俺当即横下心来:即便杀了那男的,也要占了那女子。
什么呀,杀个把人哪有你们想的那么麻烦?既然要占了那女子,就得杀了那男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不过俺杀人要动刀子,你们杀人不动刀子罢了。你们用权力杀人,用金钱杀人,有时候嘴上卖着乖,花言巧语地就把人给杀了。当然了,你们杀人不流血,行凶的那人还好好地活着。可那也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呀。要论罪孽的话,究竟是你们更重一些,还是俺更重一些呢?呵呵,只有天知道了。(嘲讽地微笑)
但是,倘若不杀那男的也能占了那女子,倒也没什么不好。老实说,就俺当时的心情来说,就是想尽可能不杀那男的而又能占了那女子。只是在山科的大路上,是做不成这事儿的。所以我才用计将他们两口子诓进了山坳里。
骗他们进山,也没费什么事。俺跟那两口子搭伴一起走着,就跟他们胡侃,说那边山里有座古坟,挖开来一看,有好多古镜和宝刀。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玩意儿埋在山背后的竹林里,你们想要的话,俺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们。那男的听着听着就动心了。怎么说呢?贪念这玩意儿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吗?你猜怎么着?不出半个时辰,那两口子就掉转马头,跟着俺一同进山了。
来到了竹林前,俺就说,宝物就埋在里面,一起进去看看吧。那男的贪心正旺,自然是没什么说的。可那女子连马都不肯下,说就在这儿等着。也难怪她要这么说,因为那竹林子也太密了。老实说,这对于俺来说,可是正中下怀。于是,俺就将那女子一人撇在那儿,领着那男的就进了竹林。
这个竹林,刚进去时尽是竹子,可走进半町左右,就是稀疏的杉树林了——正是俺下手的好地方。俺一面分开竹子往里走,一面煞有介事地跟他说,宝物就埋在里面的杉树下面。那家伙听俺这么一说,便朝着透过竹叶看得见小杉树的那地方,一个劲儿地钻过去。不一会儿,俺们就来到了竹子稀疏、长着几棵杉树的地方——俺一到这儿,就立刻将他按倒在地。那家伙腰里佩着长刀,想来力气也不小,可架不住俺下黑手啊。没费多大功夫,俺就将他绑在了一棵杉树的树根上。哎?绳子?你问哪来的绳子?这就是干俺们这一行的好处了,俺平日里腰间总缠着绳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翻墙越户嘛。当然了,为了不让他叫喊,俺还在他嘴里塞满了竹叶。别的,也就没什么麻烦了。
俺把那男的收拾停当后,就回到那女的那儿,跟她说,你男人像是犯了急病,快去看看吧。不用说,这一招也很管用。那女的脱下挂着面纱的斗笠,被俺牵着手走进了竹林。可是她到那儿一看,见她男人被绑在了树根上——那女子只看了一眼,就猛地从怀里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俺活到今天,倒还没见过性子这么烈的女人呢。要是俺稍不留神,肯定会被她戳破肚皮。不,就算俺躲过了最初的那一刀,在她后来没头没脑的胡劈乱砍中,也难免会挂彩。可俺不是别人,俺是多襄丸啊,一来二去的,俺没拔刀就将她的短刀打落了。要说这女人,性子再怎么刚烈,手里没了家伙也就没辙了。最后,俺终于如愿以偿,没取那男人的性命,就占了这女子。
没取那男人的性命——是啊。我没想在占了那女的之后,再杀死那男的。可是,当我扔下趴在地上哭泣的女人,刚要逃出竹林的时候,她却突然抱住我的胳膊,发疯似的缠着我。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叫喊着:“要么你死,要么我官人死。总得死一个。让我在两个男人面前出乖露丑,比死还难受。”不光是这样,她后来还气喘吁吁地说,往后她就跟着活下来的那个过了。就是那会儿,我猛地对那男的起了杀心。(阴险地兴奋着)
说到这儿,你们肯定以为俺是个比你们更加凶残的人了,是吧?可是,这是因为你们没看到那女人的脸啊。尤其是没看到那一瞬间,她眼眸中的迷人火苗。俺跟她四目相对的当儿,心里就想,就算被雷劈死,俺也要她做俺的老婆。要她做俺的老婆——当时俺的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肮脏的色欲,要是那会儿俺除了色欲之外没别的念想的话,早就一脚将她蹬开,逃之夭夭了,那男的也不至于用鲜血来染红俺的长刀。可是,在那个昏暗的竹林里,在俺死死盯着那女人脸蛋的一刹那,俺就拿定了主意:不杀了那男的,绝不离开此地。
不过,即便要杀死那男的,俺也不想用卑鄙下流的方法来杀他。俺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告诉他俺们一对一地白刃交战。留在树根那儿的绳子,就是那时落下的。那家伙面无人色,拔出了一把宽厚的长刀来,一声不吭地朝俺愤然扑来。结果怎样,现已用不着多说了。总之,在第二十三个回合,俺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第二十三回合——请别忘了,仅凭这点,俺至今还暗暗为他叫好。因为在普天之下的男人中,能跟俺斗过二十回合以上的,只有他一个。(快活地微笑)
那家伙一倒地,俺就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回头去看那女子。可是,你猜怎么着?那女子不见了,她逃到哪里去了?俺去杉树林里找了,不见人影。满地的竹叶上,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俺侧耳静听了一下,除了那男人喉咙里发出的最后的出气声,什么都没听到。
说不定那女子在俺们刚动手的那会儿,就钻出竹林,到外面去找人帮忙了——想到这儿,俺就觉得弄不好这回要轮到俺送命了。于是就捡起那家伙的长刀、弓箭,赶紧折回原先的山路。女人骑来的那匹马,还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吃草呢。后面的事情,说了也没什么用,就不啰唆了。只是那人的长刀,在进入京城之前俺就已经脱手了。俺要招的,就是这些。俺早就知道,俺这颗脑袋迟早要挂在楝树的树梢头,你们就处以极刑好了。(气概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