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我和叶茜来到了村子中唯一的小店内,经女老板证实,几天前的中午,刁文林确实去她的店里买过一瓶白酒,说是招待朋友用,酒盒上的那枚女性指纹正是老板所留。三种指纹排除两种,剩下的那一种再明显不过。厕纸上的脱落细胞与死者DNA完全吻合,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十足的证据证实,那具摔成烂泥的尸体就是刁文林。
西旺村内没有监控,除了刁文林外,见过嫌疑人的可能只有跛棍儿,但如何让跛棍儿一字不落地说出实情,确实需要下一番功夫。
刑警队搜罗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经研判,刁刚(跛棍儿)这个人有三个显著的特点:贪财、胆小、惜命。摸清楚对方底细后,明哥以医生的名义告知他,体检报告出了问题,需要到镇上的医院免费复查,复查时间为第二天上午8点至10点,错过时间就要另外收费。
这一招果然奏效,我们早上7点便在医院门口把刁刚传唤到派出所接受询问。
跛棍儿年纪在55岁上下,穿着打扮极不讲究,用胡子拉碴、鼻涕横流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警官,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啥,我赶着去体检呢。”
明哥:“那个电话是我打的。”
“你打的?”跛棍儿将信将疑。
“你再听听我的声音。”
跛棍儿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几秒钟后,他的瞳孔突然放大:“真的是你,你是警察?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明哥没有回应,而是从皮包中拿出了两样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一把折叠刀、1万元钱,自己选一个。”
突然转变的画风,让跛棍儿有些坐立不安:“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明哥把两样东西分别拿在手中,“配合我们工作,1万元钱拿走,不配合我们工作,刀带着防身。”
“防……防……防身?防什么身?”
“昨天公安局去村里时你在场,少在这儿给我装腔。”
跛棍儿抱拳作揖:“警官,你们去了村里不假,可我哪儿知道你们去村里是干啥的。”
“刁文林你认不认识?”
“我俩同村,我当然认识。”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刁文林被人杀了,尸体被抛在了山里的地穴中。”
“什么?被杀了?”
明哥:“凶手就是前几天进村的那个男人,全村就你见过他,现在刁文林被他所杀,我们担心他下一步会拿你下手。”
听明哥这么一说,跛棍儿如犯羊角风般在椅子上抽搐起来。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点儿。”胖磊抡圆了给他一个大嘴巴,“老乡,好点儿没,不行我再来一下!”
跛棍儿赶忙捂住有些肿起的脸颊:“痛……痛……痛……”
胖磊撇撇嘴:“这就喊痛了,那刀子扎进去可比这个痛多了。”
跛棍儿被吓得有些欲哭无泪,他哭丧着脸哀求道:“警官,你就别吓我了,我胆子小,我胆子真小。”
明哥:“行吧,我们也不为难你,还是刚才的话,配合我们工作,1万元钱拿走,你的人身安全我们保护,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能走人。”
“你们是不是让我把村里的底都交代出来?”
见跛棍儿有所顾虑,明哥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给村里看门,每月有1000多元的收入,你是担心出卖同村人丢了饭碗。”
“嗯!哦,不不不不……”
“不用解释,人之常情。如果我们真想砸了你的饭碗,也不会假借复查身体的名义把你带到这里。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把关于刁文林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别的事情我一概不问。”
“关于刁文林的一切?”
“刁文林光棍儿一个,现在被害,你就算把他的丑事说破天,也没人找你麻烦,你是聪明人,这一本万利的买卖,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拒绝。”明哥说着把1万元钱拍在了他的面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再推辞那就摆明了脑子不好使。跛棍儿如恶狗扑食般把1万元紧紧搂在怀里:“干了干了,你们问吧,我什么都说。”
“好,那咱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回答得不痛快,钱你可带不出这间屋子。”
跛棍儿赶忙把钱揣进内侧口袋:“你放心,知道多少我说多少。”
“好,我问你,5天前的上午,刁文林是不是带了一个陌生人来村里?”
“有,不过也不算是陌生人,他之前来过好几次。”
“你形容一下这个人的长相。”
“是个男的,20多岁,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短发,来的时候穿了一套西装,黑皮鞋。”
“哪个地方的口音?”
“说的是普通话,口音有些偏南方。”
“他与刁文林是什么关系?”
“我猜这个男的是个婚狗子。”
“婚狗子?”
“哦,就是专门给人介绍媳妇的人。我们村里的光棍儿要买媳妇,都会找他们。”
“他们?难道不是一个人?”
“当然不是,这种事情又不好往外说,都是自己找自己的路子。”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刁文林带进村的男人是婚狗子的?”
“我当然知道,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而且近几年,这个男的给刁文林介绍过两个女人,我都是亲眼所见。”
“介绍过两个女人?她们现在人呢?”
“不知道,刁文林平时闷得很,不怎么喜欢跟人来往,不过第一个女人刚进村时我印象特别深,当天晚上刁文林找到我,问有没有女人从村口跑了,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买来的媳妇没看好。我说没有以后,刁文林就带着那个男的往山里找,两个人找了整整一夜,才把那个女人给捆回来,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的。”
“刁文林这次和男人见面有没有带女的进村?”
“没有。”
“之前两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你能形容一下吗?”
“时间太长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都是长头发,第一个女的身高有一米六五,十八九岁,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红色行李箱;第二个女的要矮一点儿,只有一米六左右,差不多20岁,来的时候也拎了一个行李箱,什么颜色我想不起来了。”
胖磊问:“是不是黄色拉杆箱?”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是橘黄色。”我和胖磊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明哥接着问:“这两个女的分别是什么时候进的村?”
“第一个早了,在三四年前吧,第二个好像是在前年。”
“刁文林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说看。”
“他的脾气很古怪,喜欢独来独往,就算是面对面碰见了,他也不会主动和你搭腔。”
“他有没有结过婚?”
“结过两次,不过都跑了,后来有人传言,说他虐待媳妇,不过我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干这事的人啊。”
“他的前两任老婆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都说是跑了,至于跑到哪里了,也没人深问。”
“刁文林平时出不出村子?”
“我白天很少见他出去,不过他晚上出不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不出村子,那他的钱从哪里来?”
“种地、政府补助,不过村里有人说刁文林早年在山里挖到了古董,卖了好多钱。”
“传言的可信度有多少?”
“我觉得很大,蛟龙山本身就挖出来过古墓,我们村有很多人在山里捡到过盆盆罐罐,这些东西后来都被人高价买了去。据说刁文林挖到的是青铜器,卖了老多钱。他这人好烟好酒,一天最少也有好几十块的花销,田里收的粮食只够自己吃,政府补助也没多少钱,他这么大的开销,指望种地肯定不行,而且他接连买了两房媳妇,少说也要七八万,这钱都从哪儿来?”
明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问:“刁文林平时用不用手机?”
“他有一个白色翻盖手机。”
我和叶茜曾去通信公司查询刁文林登记的手机号码,可查询结果为空号。见跛棍儿回答得这么肯定,我还是要反复确认一下:“你确定刁文林有一部翻盖手机?”
“我当然确定,他的手机是从我们村三愣子手里买的,我当的中间人。”
“手机和卡一起买的?”
“对,早前三愣子跟他亲戚去外地打工,家里的号用不上,刁文林大字不识一个,也懒得出村,于是我就给三愣子牵了条线,把手机卖给了刁文林,我从中间还赚了50元钱。”
“三愣子大名叫什么?”
“刁劲松。他走的时候去派出所办的身份证,你们应该能查到。”
明哥:“行,那今天咱们就到这里吧,有问题我还会打给你。”
“警官,那这钱……”
“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