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处远观,中心现场是一座坐西朝东的庙宇。庙宇主体由院墙和一个占地百十平方米的古建筑构成,古建筑的蓝色牌匾已被人用油漆涂抹,但隐约可以辨出“仙槐庙”三个镏金大字;院子正中间矗立的便是那棵传说中的千年古槐。以支撑庙宇的圆柱为参照,古槐树至少有40米高,树干直径5米,主体树干的高度大概跟3层楼差不多。
据仙槐陵的守陵人高明介绍,几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树仙劈人”的事件,所以当地政府就把原先的大门给封了起来,再加上周围修起了坟地,仙槐庙许多年都没进过人。
我绕着现场观察了一周,院墙只有2米多高,一米七以上的成年人很容易攀爬,在不确定死者是如何进入现场的前提下,我们只能选择最困难的方式,从庙宇的庑殿式屋顶攀爬入院。
院内面积很大,约有500平方米,地面因常年无人踩踏,到处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因有杂草,地面无法辨别脚印,明哥带着我们一行人直接来到了那具尸体前面。
死者为女性,长发,五官可识别,上身穿一件粉色棉质睡衣,下身是一条蓝色七分裤,双脚赤裸。缢索(自缢所用的条状物)是一条带有腥臭味的暗红色粗布条,布条被打成圈状拴在槐树最粗的一根树枝上。
近距离观察下,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出了许多疑点。
首先是尸斑位置。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最终导致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如真是上吊自杀,体内循环停止后,血管中的血液会因重力坠积在四肢及下半身。而本案死者的手脚部位并未发现明显的尸斑。
其次是锁钩伤。通常自缢是用条状物套住颈部,悬吊身体,再由自身重力压迫颈部,引起机械性窒息。多数情况下,由于死者两侧的颈动脉、颈静脉受压,面部会呈现苍白或者铅灰色。如果缢索压迫位于甲状软骨下,舌根还会被向上挤压,出现舌头外伸的尸观。机械性窒息死亡会给死者造成极大的痛苦,在窒息的过程中,100%的人都有求生反应,这样一来,会在脖颈处形成多条交错的锁钩伤,有时还会伴有出血现象。而本案死者的锁钩伤只有一条,换言之,死者在整个上吊的过程中,并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最后是上吊动机。死者身穿睡衣,从她的衣着可以看出,她要么正在睡觉,要么就是准备睡觉。按照以往我们勘查自缢案件的经验,自杀者在自寻短见前都会精心打扮,好让自己走得体面一些;像本案这样蓬头垢面、穿着如此随意的还真不多见。
我这个菜鸟都能看出这么多疑点,作为“老司机”的明哥当然也不在话下,他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便说道:“尸斑和锁钩伤均存在问题,这是其一。
“其二,死者双脚赤裸,现场并未发现鞋子,要么其赤脚来到这里,要么就是有人将其抬到了这里。假如是赤脚前来,脚底会沾有泥土,可本案死者的脚底很干净。
“其三,经测量,死者脚尖末端距离地面63厘米,缢索底端距离地面为228厘米,尸长165厘米,头长为26厘米,躯干长139厘米,小臂长22厘米,手掌全长为15厘米。已知成年人双手抬起的高度约等于身高+小臂+手掌的总长,即165+22+15=202厘米,中间有26厘米的差值,现场没有脚踏物,要想把缢索绑在树干上,这个人的身高最少要有一米八五。以死者的高度,根本完成不了。因此,这是一起悬尸凶杀案。”
类似的现场我们也勘查过不少,就算明哥不说得那么直白,从尸观上我们也能判断出案与非案。
确定了案件性质后,派出所将现场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了刑警队,我们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又按原路退出了仙槐庙。
命案现场勘查机制启动。我和胖磊作为痕迹检验组,要解决几个重要问题:“嫌疑人为几人?”“是男是女?”“通过何种方式进入的现场?”乍一看任务相当艰巨,然而殊不知,这些对痕检员来说只是基础技能。仙槐庙院墙高2.7米,嫌疑人必须借助外界环境才可以顺利攀爬,如助跑、踩踏。仙槐庙周围均是“天字号”墓地,土坟修得密密麻麻,不具备助跑条件,相比之下,踩坟翻墙就成了可行之举。
距离仙槐庙最近的一圈“天字号”到墙根不足20厘米。堆起的坟包多为软土,只要嫌疑人踩踏过,就很容易留下鞋印。不过这并非意味着嫌疑人的鞋印很容易被找到,我们还要考虑另外一个因素——平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