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课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了。
“好热,好热哦!简直像洗蒸气浴一样。”
他把公事包交到太太的手上,就马上往浴室飞奔。惠子对着洗澡的丈夫说:
“怎么!又有案子发生了吗?”
惠子担心地问道。
“咦?研三对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有……”
“那可就怪了。”
“研三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以说跟他有关系,也可以说跟他无关。总而言之,今天的案子,最早发现死者的就是他。幸好,他昨晚和我一起喝酒。和搜查课长在一起,倒是没有比这个不在场的证明更确实的了。”
一边笑着,一边穿上了浴袍。
“去叫研三来吧!”
说着,走进了书房。
被惠子叫出来的研三,畏畏惧惧地走到书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就默默地呆立在那里。
“不要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站在那里做什么呢?!坐下来!今天辛苦了……”
“不会的,没有什么啦!”
“你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看法?”
这时,研三畏畏缩缩地把藏在口袋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在哥哥的桌上。
“像我这种人,实在没什么本事好说。不过,这包东西也许对案情有帮助。”
“到底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真是的——”
“是照片。被杀害的绢枝和她的哥哥常太郎,还有她的妹妹珠枝的纹身照片。”
“纹身照片?”
英一郎静静地缓缓拿起这六张照片,犀利的眼神像要看穿什么似的盯着照片,然后目不转睛地一直端详着纲手公主的照片。
“这个……”
他点了两一二次头,才抬起头来注视他的弟弟说:
“这些照片你从哪儿来的?”
这句话切中了研三的要害。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刚才忘了跟你讲,上次比赛那天,透过最上君的介绍,我跟绢枝小姐聊天的时候,我顺口说很想要她的照片。当然啦,那个时候报社的记者都想抢镜头,结果当场就被拒绝。所以,我想大概不可能答应。不过,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而且,她还说自己最近有一种会被杀害的感觉,所以这些照片还是请值得信赖的人代为保管比较妥当。说着说着,当场就从手提包里取出信封给我。”
“给第一次见面的你啊?”
研三一听直冒冷汗,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所以暗下决心,如果哥哥再继续追问,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但是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英一郎并不想进一步追查。
他从皮包里取出另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一个全裸的女人,背部有刺青,上面还有好几条难看的痕。但是一看就知道那的确是纲手公主。和研三手里的那一张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差。
“哥哥,你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这是用上次那张底片冲洗的,底片相当旧,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这是博士拣起来拼凑冲洗出来的。”
“那么,教授怎么说呢?”
“他说,你去听电话的时候,他为了怕留下指纹,就用手帕缠着手拣起来一看,原来是纹身的照片。所以有搜集狂的他毛病又犯了,就想把它带回去。像这种在杀人案件的现场,也许会成为重大证据的东西,竟然想偷偷地拿回去。这种行为,哪里是尽到了善良的市民应尽的义务?早川对这一点,事后自己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哎!他真是个叫人伤脑筋的搜集狂。这件事暂且不提算了,只是他对自己昨晚案发时的行踪绝口不提,好像是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一样。关于他到哪里去了,根本就不想加以说明。我想,会不会他也知道这个案子秘密的关键?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打算让他在拘留所待两三天,让他好好想想。这实在是违背我的作风,不过对这种人,也只好这么做了。”
“他家里有没有去调查看看?”
“查过了。他的太太和女佣都说他昨晚六点出门到十二点才回来。”
“正好是出问题的时间。那六个小时里,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么,稻泽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把他带到警视厅以后,大概是兴奋过度,连句话也不说。就让他在那儿休息一下好了,反正明天才正式侦讯。”
“最上竹藏找到了吗?”
“他的家及办公室都有刑警埋伏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也都布置好了,不过,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许已经远走高飞了。假如他是真凶,应该也不会拖到现在还不走吧!”
“哥哥,你认为竹藏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这跟新闻的推论不谋而合哩!”
“还不知道。但是以常理来判断,应该说他的嫌疑最大。不过,死者的身体不见了,实在令人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像这种案子,我也是头一次碰到。”
“那指纹比对的工作有没有什么进展?”
“嗯,这倒是问题的重心。这个案子是查了指纹以后,才有点眉目的。在三个男人的指纹中,一个是竹藏的,这还是查对他家和办公室才知道的;另一个指纹是稻泽的,在洗澡间的门把外侧,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查出来的;最后一个男人的指纹,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查到了。在警务处调查卡片档案的时侯,知道这个人是叫臼井的前科犯。是不良分子当中的一个,以前因为杀人被关过,两年前从监狱出来,流浪到横滨,好像是绢枝的情夫。刚开始不知道怎么样,没多久最上竹藏出现,和他争夺绢枝。老实说,他们两个简直就像天龙和地蛇一样,不能相比。竹藏钱多,又有社会地位,不要说是绢枝,任谁都会投入竹藏的怀抱,那是自然不过的事。但是我们所谈的,对当事人来讲,并不一定属实。以常理是没有办法说清楚流氓的顽固和面子问题的。所以他手持短刀跟踪最上和绢枝。绢枝因为不胜其扰,而把自己得到对方做坏事的把柄向警方密告,结果他又被送到监狱。所以,他杀人的动机很充分,臼井如果因为恨绢枝而下毒手,也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那么至少证明一点,昨天臼井曾经潜入绢枝的家是千真万确的啰?”
“没错。但是这个男人不是智慧型的犯人。不抓到他,很难下断言。如果他杀害绢枝,应该是掐她脖子,用刀刺她才对,怎么会想出这么复杂的技巧。不过这也很难讲。只是以我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对这个案子的第六感来判断,这个案子实在是很棘手。”
“女佣那边怎么样呢?”
“去她娘家调查过了。据说到乡下去了,不在。不过,两三天内就会回来。”
“哥哥,其实今天早川太太和最上久——也就是竹藏的弟弟到我这里来过。”
“早川博士的太太?真是一点不假。根据到她家的刑警提起,是个贤慧的太太。我虽然没跟她照面,不过,听说她也来过警视厅,大概是心急如焚,所以跑来问消息的。”
“好像是吧。所以,才硬把最上久拖来。”
“最上久——那个人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有不在场的证明。不知道带哪个女孩子一起在东京剧场看戏,到了散场的时候,在银座和人大打出手,当地的警察局留他在拘留所住了一整晚。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查个清楚。绢枝是九点的时候在下北泽发生事情的,如果,最上久在九点的时候就被扣留在拘留所,那就可以断定他跟昨晚的案子无关。”
“警察那边一查,马上就知道。但是,东京剧场可就靠不住了。剧场里的服务生素质低落,恐怕那个席位上坐什么客人都记不得了。”
“反正东京剧场八点就散场了,所以也没什么关系啦!”
“说得也对。”
英一郎停了半晌陷入沉思,一边深深地吸了口烟。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带着尸体逃走呢?这就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关于这一点最上久有没有说什么?”
“那倒没有。不过,当我说到浴室的窗口有爬来爬去的蛞蝓,他马上脸色大变。”
“真是个迷信的家伙。他一定想到蛞蝓克大蛇的刺青禁忌。他这样想,也实在太愚昧了。”
“不过,哥哥,一般说来,会把死者分尸,然后带一部分尸首逃走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一般的情形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才这么做。当然,在这种目的下,把头藏匿起来的比较多。不过,今天这种情形很特别,死者的身上有刺青,所以把身体藏起来,也可以说得通。可是应该连头一块儿带走才对。话说回来,这倒是挺费事的。如果引诱到外头再杀害她,反而比较合理。毕竟,如果要掩人耳目,在死者的家里下手,还遗留尸体在现场,谁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但是,也有可能凶手为了方便搬运尸体,所以先藏在浴室,然后再慢慢搬走啊!”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跟搬东西的情形不同。哪里有人把危险的东西放在家里等一两天才搬的?昨天晚上,就应该全部搬走了。”
“但是,凶手把尸体在密室反锁,也许是认为两三天内不会被发现。”
“你也想得太天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浴室的电灯会一直开着?就算稻泽的话是真的,凶手既然是灭尸,那么电灯更应该关掉,何况电灯的开关又在浴室的外侧,可见凶手并没有意思藏匿尸体。”
“那么,凶手既然不打算隐瞒死者的身份,却把尸体的一部分藏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是心理变态的问题吧!譬如有名的阿部定事件①就是一个例子。所以这次的案件可以看做是凶手对刺青有特别的感情。”
“这么一来,嫌疑最大的就是早川先生啰?”
“不错。但是,对刺青特别感兴趣的不只是博士而已。至于其他没有露出破绽的人,也不能说就没有嫌疑。”
“这就叫作‘吠犬不咬人’。但是,凶手到底是从哪里逃出去的呢?”
“最可能的情形是——绢枝在八点到九点之间回到家里,凶手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行凶以后,就躲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然后躲过稻泽而逃走或者是等稻泽跑掉以后再离开。根据调查的结果,凶手如果要翻过旁边和后面的混凝土墙逃出去,实在有点困难,而且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凶手应该是从大门或木板门出去才对,不过门边从九点到十二点有人监视着,那么从绢枝回到家里开始算,凶手只有十分到十五分的时间下手,这怎么够?这些就是研究的结论。”
“会不会凶手躲在浴室里面?”
“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稻泽进来的时侯,凶手本能的反应应该会把电灯关掉。因为万一稻泽发现了尸体,叫人来,那不就惨了。当然了,以上这些推测,是姑且相信稻泽的供词。如果稻泽是真凶的话,那么真相就会完全改观了。”
研三轻轻地叹了口气,踌躇地问道:
“哥哥,这具尸体真的是绢枝吗?”
“不是绢枝?那你倒说说看是谁?”
“譬如,那个听说在广岛被原子弹炸死的珠枝,死里逃生,却在她姊姊家被杀——”
研三的话还没说完,松下课长就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的侦探小说是一流的。但不要随便用那种想法来解决问题,好不好?她们两个是双胞胎,也许是真的长得很像。不过,这时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恐怕是太不实际了。话说回来,也许有可能啦!但是死者的手腕,从肘部以上就切断了,而且根本没有刺青的痕迹。至于脚的部分也是一样。你这个做医生的,如果要你说出凶手的名字也许很困难,然而,你总不至于会说刺青是被弄掉的吧?”
研三自觉可笑地想,的确!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
“就像你说的,我今天大概是遇到太多的事了,尤其天气又这么闷热,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也难怪啦!连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离奇的案子。”
英一郎郁郁地独语道。好几次边说话边把烟圈向天花板吹吐。研三忍不住地又问:
“哥,让我帮你调查这个案子。不必很正式也没关系。”
如果是平时,英一郎只会一笑置之,可是今儿个却严肃地说:
“你要帮忙?”
“我是说真的。虽然我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一开始就卷入这次的案子,也许冥冥中有一种因缘吧!刚好我又学医,可能在鉴定方面会有点帮助。我是这么想……”
松下课长点点头。他心里好像也有种声音在提示他说,想以专门调查人员的努力来搜素,用正面的进攻方式是没有办法解决事情的。
但是,事情演变到后来,竟然因为他这个没用的弟弟的牵扯,把真凶逼到穷途末路,接连又引起杀害第三个人的动机,就连头脑敏捷的搜查课长也是始料未及的吧!
搜查的行动,一天又一天地进行着。
翌日,推定切割尸体的凶器是把锯子。凶器在距离绢枝的房子两百多公尺一处烧过的废弃物中发现。锯子上明显地有暗红色的血迹,血型和死者的血型相符,指纹已经无法查出,锯子因为是旧的,也找不到特别的线索。
不过,根据回到乡下去的女佣供词,倒发现了几件令人感兴趣的事。
残留在现场的一个指纹,经过研判是女佣的。案发前两三天就请假的女佣,因为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好,所以案发的当天上午,又回到主人的家。所以,女佣留有指纹的事,并不奇怪,谁都料想得到。不过,至少证明了有一个指纹和案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关于那把锯子,女佣说从未看过。这么一来,就明白凶手谋杀的行为绝对不是冲动的随便拿把锯子把尸体锯断的。从密室的情况看来,这次的杀人事件是经过详细而周密的计划。
还有一件事让侦讯的警官吃惊的是,女佣并不是自愿请假,而是绢枝叫她休息的。据她说,在两三天前,绢枝收到一封牛皮纸的信时,脸色马上大变,要她回家休息几天。
这件事情在搜查人员之间,引起相当大的疑惑。如果,这封信就是在相簿里发现的那一封,那就是恐吓绢枝要致她于死地的警告。其他人不敢断定寄信人到底是谁,不过绢枝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如果绢枝怕死或者是害怕受威胁,应该不会叫女佣休息,家里没留半个人才对,至少也应留个人在身边,这才是人之常情。绢枝究竟是什么心态,实在很难用道理来解释,这令搜查人员百思不解。
只有一位警官反对这个推论,他提出很有道理的意见。
“这个女人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极有自信?憎恨往往由爱而起,假如想杀绢枝的是个对绢枝很痴迷的男人,绢枝也许认为反正他到跟前来,只管撒撒娇,就可以应付过去了。略施小计,包管他天大的脾气也会缓和下来,如果有女佣在,反而麻烦,不如叫她休假回家。”
听起来的确是相当有道理的论点,不过在案情还没大白之前,这个论点是不是属实,还无法确定。
调查绢枝的东西,结果发现衣物遗失的相当多,其他宝石,贵重首饰以及现金都不翼而飞。根据女佣的供词,因为封锁的问题,绢枝觉得银行靠不住,所以经常把好几万块的现金放在抽屉里,可是案发后现金一毛不剩。
问到绢枝平常的生活情形时,女佣回答说:
“我到这里工作已经超过半年了,家父因为在战争中受到先生(最上)的照应,所以才到这儿来侍候太太。刚开始我都不知道主人有刺青,后来知道了,吓了一大跳。太太也承认她身上有刺青,我心里很害怕就想要走,后来过了一阵子也就习惯了。太太如果心情好,才穿两三次的衣服就会送给我,很大方哪!可是一旦情绪不好,小事情也会大发脾气,服侍她实在很累。以前最上先生每天晚上都来,差不多都在这里过夜。那个时候,太太晚上都不外出,白天大部分出去买买东西,或是去剧场、电影院看戏。不久前,在银座开了一家专门给公司职员玩乐的酒吧,只有会员才可以进去。太太这个月月初就到那里去上班,不过,最近又关掉了。你问我太太跟先生感情好不好,以前好好哦!太太心里到底爱不爱先生,那我可不敢说。家里从来没有其他男人进出,不过,十天以前太太参加了一个刺青的集会,先生很不高兴,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吵得天翻地覆的。没几天,就叫我就回乡下去了……”
发型相当摩登的女佣所陈述的大致是这样。再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她考虑了一下回答说:
“说起来大概是三四天前中午的事。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口有个长相凶恶、打扮很寒酸的男人站在那儿鬼鬼祟祟的。他一察觉我,就一直盯着我看,然后一下子就跑掉了。他的皮肤很黑,那副眼神叫人看了就讨厌,大概有五尺二三寸,头发削得很短,身上的裤子和衬衫都是脏兮兮的。”
这段描述的确是一项重大的线索。臼井良吉七月初从监狱放出来,曾有一段时间暂住在水户的姐夫家,不久便不知去向了。女佣看到他的照片之后,证实那天就是这个人没错。而且,臼井留在监狱的笔迹和牛皮纸装的那封恐吓信的笔迹一模一样。
另一方面,最上竹藏的家也彻底的搜查过。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从衣橱里发现了手枪。根据他家里负责打扫的女佣说,最上失踪的两三天,举止神情都很怪异,一边沉思一边擦手枪,叫人看了又惊又怕。
至于博士和稻泽的侦讯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稻泽的供词还如以前一样,一成不变。博士则依然故我,完全拒绝说明自己那天晚上的行踪。
最上久不在场的证明已经完全确认了。他以证人的身份到警视厅去,在旁窥看的警官证实就是他没错。他在案发当天晚上,从九点十五分到隔天的早上九点,被关在拘留所的铁门里。和他同行去东京剧场看戏的河畑京子,也就是银座一家洋装店“蒙娜丽莎”的老板娘,说他们从三点半到八点之间,都在剧场里看戏。银座的一家酒吧“菩提树”的女侍和调酒的侍者也都证明他在八点半和两三个不良分子大打出手的事。
另一方面,绢枝的身世调查也紧锣密鼓地在进行中。她的本籍是战灾区本所,整条街早已残破不堪,想要调查实在煞费周章。所幸找到了一个以前同住在一条街上,后来因为战争而疏散到乡下去的老人,才搜集到某些资料。根据他的描述,绢枝的父亲雕安是一个相当有名的纹身师。他的太太以前是个相当厉害的风尘女郎,生性耿直的雕安为此苦恼不已。后来他的太太竟然和个年轻的小伙子私奔了,结果也是惨凄落魄。撇下三个年幼的孩子,雕安凭着一双男人的手,独自辛劳地扶养孩子成人。孩子慢慢长大以后,长男为了替父亲分忧解劳,也为人刺青。由于这个行业不能公开地挂牌营业,所以就以古董买卖为招牌。常太郎在接受征兵体检之前,全身都已经有了刺青。在旁观看的绢枝,也负气地要全身刺青。夏天的时候,袖口的地方也毫不在意地露出青色的刺纹,老人就曾亲眼见过她在路上走的样子。接着珠枝也纹了身,后来举家迁离,珠枝刺了什么图案就不太清楚了。
大致上,老人就记得这么多。不过,这些倒是可以得到个结论。虽然这些支离破碎的叙述,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是太平盛世的时代,不用说当然是好办事,而经过这么一场浩劫,连何时才能重振家园,复兴国力都不知道,何况是调查这样的事呢。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搜查当局也只好接受这样的结论了。
狭山律师保管了一份竹藏立下的遗嘱,不过律师拒绝开封。以律师的立场,竹藏至今生死未卜,而绢枝被害的案件,也缺乏有力的证据证明竹藏是杀人凶手,所以不能公开遗嘱。站在私人的立场,律师倒是吐露了不少线索。据他说,竹藏在一个月前曾经有一次提及想让绢枝迁入户籍。案发前几天,律师和竹藏谈话的时候,他又改变了心意,说要暂缓迁户口的事。
当然,色班酒吧也被列入调查。不过因为时局的关系,酒吧取缔的相当严格,银座也有几家地下酒吧,在这里经营不合法的赌场,风声很紧。一有动静,就关门不做生意了。色班酒吧恰巧就在案发前歇业,搜查人员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到处都好像洗过一样,连指纹都找不到。
以上就是案发后三天内,松下课长所搜得的所有情报。
他的预感的确没错。刚刚战败后的大混乱以及如此恶劣的条件,必定会有不良的影响。这次的案子是他经历过最棘手的。
松下课长办案从来不用暴力跟拷问的手段,绝对诉诸道理来解决案子,彻底地尊重人权,如果没有直接的证据,就不会把嫌犯送上法庭,自始至终都实践新宪法的精神。但是,这次案发,博士却默默不作声,让松下课长不由得怒火中挠,直想揍人。
虽然有五条线索都有关连,但是其他四条线案的用处都不大。不过,还是各条线索都同时进行追查,彻底地实行调查犯罪的原则。
从这个观点来看,竹藏的行踪是当务之急,除此之外继续追查博士的行踪也是势在必行。
最让他苦恼的问题,就是在现场发现的指纹,除了被害者以外,共有五个,三个男人的,两个女人的。
其中三个男人的指纹及另一个女人的指纹已经知道了。最上竹藏以及女佣吉田房子,早就在预料之中。至于稻泽义雄和臼井良吉的指纹,按理说也当然会有。问题是,还有一个女人的指纹是怎么来的?
用科学方法精密地调查之后发现,这个不知名的女人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非常相似,不过两人之间还有微妙的差别。
这个不知名的神秘女人,成了解开命案的秘密关键。
仿佛是在嘲弄搜查人员疲于奔命的调查似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像浴室里蠕动的蛞蝓一般,忽隐忽现,仅有难以捉摸的幻影,叫人摸不着、猜不透。
虽然想潇洒地付之一笑,但是不知道怎地,松下课长的眼前却一直浮现着纲手公主的女人——野村珠枝全裸的身影晃动着……
大蛇丸和纲手公主。
这一对年轻貌美,被宿命烙上印记的双胞胎。
珠枝到底是生是死?她在广岛因为原子弹爆炸而死亡的消息会不会有问题?是不是活生生的又在东京出现呢?
在这件骇人的命案中,扮演了相当重大的角色的,就是她吗?
对于这个疑问,松下课长恐怕目前是没办法回答了。
①阿部定事件,指的是女佣阿部定(1905—?)于1936年5月18日在东京都荒川区尾久的茶室,将情人绞杀并切除其生殖器的事件。由于事件的猎奇性,在事件发生及阿部定逮捕(同年5月20日)后,日本新闻界号外连出,在当时,这是一起引起人们极大关心的事件。即使在现在,很多日本人只要一提起“阿部定”这个名字,就会联想起该事件,由此可见其知名度之高。该事件的审判结果,被定为痴情所致。阿部定接受了服役6年的判决,于1941年刑满出狱。由于其案件的特殊性,阿部定在外部世界的知名度非常之高,以至于当时的监狱长为了她出狱后能够不招致骚扰,建议她改名为吉井昌子,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地生活。出狱后阿部定使用了吉井昌子的假名结婚,在战争期间被疏散到了埼玉县。战争结束后,大量的新闻记者突然出现在已开始平静生活的阿部定的生活里。直到那时,她的丈夫才知道她就是名噪一时的阿部定,安宁的生活自此终止。在战后直至1970年代的这段时间里,阿部定事件开始不断地被各种媒体炒作,很多剧团也开始排演以此事件为蓝本的节目。日本电影界也曾数次以阿部定事件为背景,将该事件拍成电影搬上银幕,包括1976年大岛渚导演的《感官世界》。阿部定也历经了温泉旅馆服务员、饭馆服务员、酒吧老板娘等等职业,不断地利用着自己的知名度。1959年还因为表现优异而得到了东京餐饮界协会颁发的优秀服务员奖状。1971年,在位于千叶县市原市的胜山酒店里,65岁的阿部定曾用“香”的假名工作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期间里她曾尝试过用钱来引诱年轻男子与她发生关系,但在事情被发觉之后留下了一封信就消失了,之后音信全无,现在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