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二郎将车子停在侦探社后面的车库,让拿着慰劳大家的食物的三千代下车,再慢慢把车停好。三千代先走进家中,而浩二郎绕到事务所的玄关时,正好看到由美在人行道上。
“由美,辛苦了,智代女士的状况如何?”浩二郎猜她刚从饭津家回来。
“可能会转到K大医院。”由美愁眉苦脸地说。
“不乐观吗?”
“饭津家医师说,最好先联络她儿子过来,但她现在又不能受到太大刺激。”
“很少看到饭津家医师这么伤脑筋。”
当机立断是饭津家的信条。由此可知,智代的病情真的不乐观。
“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系,今天我们就可以见到理查杉山的女儿了。”
“早上确认过了,晚上七点和杉山沙也香见面。”
“她叫沙也香是吧,好,我知道了。放轻松点,我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泡芙,稍微休息一下。”
“K大附近的Othello吗?那里的泡芙超好吃的,我好喜欢。”
露出天真笑容的由美手搭在事务所的大门上,但是打不开。
“咦,锁住了。佳菜不在吗?”
“今天雄高要拍戏。佳菜是不是去买东西了?”
“可是刚才有委托人。”
“委托人?”浩二郎取出车钥匙圈,找出事务所的钥匙打开门锁,并喃喃道,“那她跑哪儿去了?”
一进到事务所,只见会客区的沙发位置有较大移动。
“委托人坐轮椅来的。”由美说明。
“所以才移动了沙发?”浩二郎环视事务所内部。
“因为对方坐轮椅,所以是佳菜推他出门的吗?”
“确实有可能,比让事务所唱空城,然后跑去买东西的概率大多了。”
佳菜子温柔贴心,缺点就是太过敏感。虽然做侦探这行,敏感是必要的,但容易受伤,一不小心就会累积过大的压力。在“书写温暖字迹的男人”的案子中,浩二郎发现一件事:佳菜子自从经历这个案件后,对回忆侦探这份工作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曾经因为恐惧,失去对人的信赖,并且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修复,但成效不彰。但她现在似乎找到了新的方法,那就是借由搜寻他人的回忆,接触人情的幽微,缝补自己内心的裂口。但要想缝补伤口,须先用针刺穿心脏这块布料。有时,痛感太过强烈。浩二郎希望她别着急,一点一点地慢慢缝补就好。
自己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
“由美见过那位委托人吗?”
“我把他推上玄关的。因为我们没有无障碍通道,也跟他说抱歉了。”
“这真是不好意思,还是得找个时间重新装修,现在已经进入讲究设计的时代了。”浩二郎看往佳菜子的座位,发现一张少女素描影印件。他拿起来,从笔触判断,应该出自很会画画的人之手。
模特大概是小学生或中学生,猛一看很像佳菜子。脸蛋细长,眼睛很大,若清秀的气质再掌握得好一点,就更像佳菜子了。浩二郎在警察学校上过课,人的脸只要经过类型化后,其实样式并不多。那堂课要练习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用分割的图片拼贴出歹徒的肖像。
“由美,这张图是?”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坐轮椅的青年拿来的,不然就是佳菜的朋友画的。”
“画得很像。”浩二郎把画摆在由美眼前。
“你觉得像不像佳菜小时候?”
“原来如此,小时候啊。”浩二郎又看了看那张复印件。
“可是,痣的位置颠倒。我记得那名青年说要找人,说不定这张画就是线索。”
“靠这张图找人吗?”浩二郎感觉这个案件难度很高。但既然是线索,就一定要从中挖掘出一些情报。浩二郎仔细端详这幅画,发现原稿应该是铅笔画,所以影印之后太淡的线条印不太出来。浩二郎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肖像右下方的一个记号上。
“这个……”虽然很模糊,但他印象中看过这个记号。他凝神细想,一个念头袭上心头,但怎么可能!
“浩二郎大哥,怎么了?”由美大概发现他神色大变。
“由美,佳菜有危险了!”
“怎么回事?”
“我看过这个记号。”浩二郎把复印件转给由美。
“很像是模仿画高音谱记号画失败……”
“佳菜父母遭杀害的现场也留下了这个图案。”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个记号没有对外公开,在那封疑似自杀男子写下的遗书中,也画有相同的记号。这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信息,因此成为定案的关键。
“她的母亲遭人刺杀,脸上被人用她母亲的鲜血画上这个记号。”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由美说完之后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的,倘若这个记号和佳菜有关的话,事情就不妙了。”浩二郎冲出门外。他沿着乌丸通往北跑到今出川通,这一带他全看过了,就是找不到他们两个。没办法,他只好转身往南跑,同时拿出手机。他打电话联络曾与他一起调查橘家惨案的一位刑警学弟永松。这位学弟和他一样,强烈反对高层草率地判定凶手自杀的做法。
浩二郎向他确认,那名坦白自己曾在十年前杀害橘氏夫妇的自杀男子在遗书中画的记号形状。接着他急忙赶回事务所,慎重起见用手机拍下记号,再传给永松。
“学长,没错,就是这个记号。你在哪里找到的?”
浩二郎告诉他,是由一名坐着轮椅的男生拿来的。收下这东西的人就是遇害的橘氏夫妇的独生女。
“你说什么?”永松大叫的声音连一旁的由美也听得见。
“我再打给你。我需要你的帮忙,拜托了。”
“我知道了,坐轮椅的男人和橘……”
“和橘佳菜子。我把照片传给你。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你那边也是,假如有发现什么的话。”
“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永松挂断电话。
“她手机没人接。对了,佳菜应该有录音。”由美等浩二郎挂断电话后说。
“马上放来听。”
“这东西是十年前画的啊。”
听完这名叫板波的青年和佳菜子的对话后,浩二郎低喃。假使板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画这幅画的人并不是委托人。浩二郎稍微感到放心。接着,他立刻向永松报告,坐轮椅的男生名叫板波孝,二十九岁,以及他本人提供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板波这个男生看起来怎么样?”浩二郎问由美,同时用事务所的电话打板波的手机,但对方似乎没开机。只要证明他有犯罪嫌疑,警察就可以调查手机发出的微弱信号。但目前还没办法。浩二郎着急佳菜子怎么还不赶快回来,不断往玄关处张望,然后挂断电话。
“娃娃脸,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
“不过什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感觉上,他好像不太熟悉轮椅。”由美说,坐轮椅的人通常要花一周的时间才会放心地把身体交给轮椅。她帮板波推轮椅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没有放松,有阻力。
“换句话说他使用轮椅还不到一周吗?”
“这只是我的感觉。”
“不,假使你的见解正确,那就表示他在说谎。”浩二郎惴惴不安。他还在当刑警时,大家最害怕的就是他的预感。
由美再度拨打佳菜子的手机,她看着浩二郎摇摇头,同时浩二郎的手机响起。
“学长,板波给的住址是假的。”
“什么!”浩二郎一拳捶在桌子上。
“我现在立刻去你那边。”
“永松,顺便带鉴识科的人来,全体紧急动员!”
“我会和上面的人讨论一下。”
浩二郎讶异做事一向迅速果决的永松居然这么回答。但他很快了解了自己的立场。他不再是永松的上司,也不是刑警了。“这关系到我们家员工的性命,拜托你了,永松。”浩二郎激动恳切地说完这句话后挂断电话。
绝对饶不了他。要是他敢碰佳菜子一根汗毛,我就……
“浩二郎大哥!”由美叫唤着。
“由美,紧急事件,取消和杉山沙也香的约。”浩二郎凝视着铅笔画中少女的脸庞,并在心中无数次地喃喃道——我一定会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