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屋萝月现在变成了一家超市。雄高到法务局台东出张所调阅法人登记的资料,料亭的登记名称写着株式会社鹤屋萝月,负责人和超市的董事长都姓深水。
雄高为了访问深水,决定直接拜访“Shoppy Hukami”超市。
他向柜台小姐提出想见老板深水的请求,对方要他从后门进去。穿过后门一条通往后院的路,他看见一间疑似办公室的房间。房间没有门,大概是为了防止冷气外漏,门口用透明塑料布做隔间,里面大约有五张办公桌。
“抱歉打扰了。”雄高一面打招呼,一面钻过透明塑料布。
“哪位?我们没有引进新客户的打算。”离入口最近的男性没起身,只转头对他说。雄高递过名片,慎重说明自己并非推销员,而是特地从京都前来拜访董事长深水的,并请该男性转达,此时他们正在找一个人,须和深水见面,有事情请教他。
年轻男性是采购部门的负责人,他把雄高的请求转达给坐在里面的专务。专务年纪不大,在雄高眼中看来和浩二郎差不多,都四十五岁上下。
“特地从京都过来的啊?”看到“侦探”两个字的专务,说话时透露出狐疑的眼神。
“请让我见深水董事长一面。”雄高再度弯腰拜托。
“社长他很忙,你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我也很伤脑筋啊。他现在在店里和银行的人谈事情,我帮你问问吧。”
“谢谢你,拜托了。”雄高再次鞠躬。
没多久专务回来传话。社长说,可以给雄高五分钟时间。
四十分钟后,深水社长在办公室现身。他一看到雄高便说,进去里面的会客室坐。雄高打过招呼后,开始说明回忆侦探社的工作性质,并把委托概要说给深水听。深水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八十岁上下,感觉是位和蔼的老爷爷。
“昭和四十年前后,刚好是我从父亲那儿继承鹤屋没多久的事。那个时候的我啊,成天埋头苦干。”
“这个纸鹤,是你们店里使用的东西吗?”
“这是用来放给客人清除口气用的上等金平糖的。”
他说,来这里当女服务生第一个要学的,就是折这种背部可当容器的纸鹤。店里忙的时候,一个晚上的宴会可能有超过八十名客人,每位服务生都须学会在一两分钟内折好一只漂亮的纸鹤。
“我们拿到的纸鹤是用一张印着葛藤和月亮的纸折成的。那张纸遇热会浮现谣曲《定家》里的诗句。”
“没想到你还知道那是《定家》里的诗句。鹤屋这个屋号在日本就有好几家,当时登记商标时,我父亲就决定在后面加上《定家》里面出现的萝月二字。我父亲平时喜欢听谣曲,特别喜欢《定家》。他觉得一个人爱得太过执着、想不开的那种愚昧,实在太人性化、太可爱了。”
雄高听浩二郎说过,即使僧侣已经替式子内亲王超度,但她对定家的爱恋依然不减。社长应是在说她吧。
“不过,那张纸不是拿来折纸鹤用的,是用来盖炖煮料理的盘子的。”
他们通常会送一道平时菜单上没有的料理,目的是给客人惊喜。而这张纸,就是用来盖住料理用的。
“我父亲觉得用料理的热气让文字浮现的设计很有意思,他就是这么一个童心未泯的人。不过到我这代,店就收起来了……”
“您记得有一位女服务生叫田部井弘惠吗?”
“田部井弘惠,知道啊。”
“真的吗?”听到深水毫不犹豫的回答,雄高反而被吓一跳。
他问这个问题前,铁定以为社长不可能还记得一名小小的服务生。
“她在我们家工作时,我不认得她。她到银座的酒店工作两年左右,主动联络我,叫我到银座一家叫‘朝雾’的店喝酒。”
“银座的‘朝雾’……”
“她在那边应该相当受欢迎,好像还做到大班的职位。那时我才第一次和田部井……噢,她的花名叫小惠,跟小惠见面。之后,我也常找朋友一起去‘朝雾’。”
“她现在人在哪儿?”
“医院。”
雄高想起浩二郎说过,考量到顾客的年龄层,必定时常碰见住院的人。
“生什么病?”
“好像是肝脏不好。她为了开一家自己的店,很努力地打拼。我开这家超市十周年时,也就是二十年前吧,她在有乐町开了一家酒吧叫‘惠’。”
深水叹气,她酒量本来就不好,应该是硬撑过来的。
“五六年前,她把那家店转给别人,不做了。去年她打给我,说住进K医院,我去医院看她,不过也就这么一次。我看她时,她劈头把我赶回去。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心想,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要联络我了。”
“把您赶回去?”
“她的态度非常冷淡。我也吓了一跳啊,从没见过她这样。”
很难想象长年做服务业的弘惠会对前来探病的客人摆出这种态度。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该不会是不想让您看到她的病容吧?”
“她虽然没化妆,可是天生丽质,我觉得她还是很漂亮。唉,女人心难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