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案?”浩二郎探出身子问。
“虽然这图案变得和我的头发一样稀疏。”每次醉意一来,就变得口齿伶俐的茶川开玩笑道。但以茶川的情况来说,已经不是稀疏,应该是光秃吧。浩二郎把这句话吞下,露出苦笑。
“这张被裁切下来的纸上印着某个主图。图案下面有一串弯弯曲曲延伸下来的东西,我猜应该是藤蔓之类的,你看。”
浩二郎接过放大镜和将纸鹤展开来的纸片,注视茶川指出的部分。颜色褪掉很多,但确实很像藤蔓类的植物,上面还有类似藤蔓叶子的图形。
“大概是图案逐渐模糊,再加上折痕的关系,所以你们才没注意到。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你们太在意上面的文字了。”
浩二郎为了掩饰难为情,把手伸向啤酒杯,但伸到一半停下来。他已经好几年滴酒不沾,连应酬也不例外,从未带着酒臭味回家。
“对了,你太太还没复原吗?刚才干杯的时候你也只抿了口泡沫。抱歉,给我吧。”茶川把啤酒杯拉到自己面前。
“不好意思,我应该一开始就拒绝……”
“别在意,你爱老婆的形象在科搜研有名得很,特别受女性好评哦。话说回来,你太太不是好很多了吗?”
“对,她复原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说不定浩二郎比三千代更难压抑想喝酒的欲望。他怀疑三千代偷喝,可能只是自己内心的投射。
“小朋友的事,还是没有进展吗?”
茶川亲昵地称浩志“小朋友”。浩二郎没来由地很喜欢他说这个字眼时的语调,充满田园风。茶川出生于祇园的烟花柳巷,家中代代经营一间什货老店,专门贩售艺伎的用品,现在由姐姐、姐夫两人继承。
出生于这种家庭,却从事与警察相关,而且是科搜研这种毫无趣味可言的工作,亲戚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茶川实属家族异类。茶川笑说,但大家并不因此讨厌他,反而时常围着他发问,好奇他的工作内容。茶川家的家风或许仍保存着古都的优雅以及包容的气质。
“我现在没办法处理我儿子的案件。”
“我知道,生意太好了。别着急,等新的证物出现,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谢谢你,我一定要替我儿子报仇。”
“毕竟,如果小朋友不是自杀,就代表嫌犯至今还逍遥法外。”茶川举起浩二郎的啤酒杯,一饮而尽。
茶川答应浩二郎回去仔细调查这个图案,大概两三天就可以通知结果。浩二郎留下还没喝够的茶川,自个儿走出店门。湿漉漉的热气打在他的脸颊上,已经九点多了,却一点凉意都没有。
他并没忘记浩志的事。但茶川的这番话,让他重新发觉,原来自己内心有一部分并不想继续调查浩志的案件。
若浩二郎重新调查浩志的案件,一定会影响三千代的精神状况,这是他最害怕的事。不管自杀或他杀,浩志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不会改变。浩志的肉身虽已不存在,但三千代在心中为他留下一个位置,若这时再去搅动,说不定会动摇她逐渐安定的精神。
我需要坚强的心灵
遭遇困难,宁大勿小
遭遇艰难,宁深勿浅
浩志在计算机中留下这段老成的文字。
负责此案的警官解释,这是他在吐露内心的脆弱。当时浩志就读的高中,有一名学生遭到暴力霸凌。警官透露,浩志和那名受暴的学生是亲交,他十分懊恼自己不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他的正义感太强了。”滋贺县警对三千代这么说。
遭受暴行的少年虽然退学了,但现在还活着。假使那名少年因为遭受暴行而死亡,浩志或许会认为自己该负些责任,但不至于赔上性命。可是,浩志一个人来到琵琶湖畔却是事实,而且没有任何被强制压入水中的迹象。浩志就这样在一片没有危险性的水域中溺死了。儿子的游泳技巧好不好,浩二郎一无所知。但他应该具备普通高中生的游泳能力,至少可以轻松横越五十公尺的游泳池,因为他曾听三千代描述过浩志在游泳比赛中的英姿。
首先,浩志被发现时的模样就很可疑。他上半身脱光,下半身穿着裤子。警方认为,在寒冬时节投身入湖本身就与自杀无异。
“我儿子绝不会自杀。”浩二郎强调。
“但浩志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第三者的目击证言。他一个人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来到湖边,有何目的?”面对警官的质问,浩二郎哑口无言。
回想起当时的不甘心,浩二郎的胃又犯疼了。总之,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在田村的委托上,只要锁定目标,之后交给雄高处理就可以了。后面还有岛崎智代的案件等着呢。他快步冲上高槻车站的阶梯,站在月台上,全身冒汗。浩二郎找到一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茶,接着一口气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