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词:关口义明
作曲:荒井英一
望着月台时钟想起妈妈笑容
上野是我们灵魂之站 店里工作艰苦
胸怀远大梦想
田村最喜欢第三句歌词。
他说,上野车站月台昏暗,圆形时钟怎么看也不像母亲的脸,但一听到这首歌,听到妈妈两个字,内心总涌起无限眷恋,止不住哽咽。想甩开这样的情绪,唯有跟着大声唱出“胸怀远大梦想”。
中学一毕业,田村就进入号称宿舍完备、能就读高中夜校的木材加工公司。
他抵达上野车站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长时间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摇来摇去,屁股和腰都痛得要命。接着,他片刻不得休息,立刻排队朝人力中介指的方向前进。月台挤满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大家一个挨一个地穿过检票口。车站内挤满了各个公司的员工以及公务员,他们高举写着公司或机构名称的纸板。很快,田村找到“PK木材工业”广告牌,那是他将要去工作的公司。
那张广告牌前面已经聚集了约莫五十人。田村看到人数之后,自离开石鸟谷后刻意遗忘的担忧再度涌现。他的担忧是,可就读高中夜校这件事会不会只是幌子?根据人力中介的说明,他们的学费将由公司负担。他实在很难想象哪家公司肯负担这么多人的学费。
待田村被带到宿舍,将简单的行囊放在房间后,他终于确定自己的预感正确。两个人住两坪多的房间,铺上被褥后,根本没读书的空间,门内侧贴着的一张纸上写道:“无论任何理由,严守八点门禁、九点熄灯。”他听国中老师说,高中夜校下午五点半开始上课,每堂课四十五分钟,共四堂。换言之,再加上下课时间,最快也要九点才能离开学校。
田村不至于不谙世事到期待门限的“无论任何理由”之中,不包含去高中夜校上课。他早已从出社会工作的哥哥那里听说过关于都市生活的现实与无情。
“我鼓起勇气直接找他们谈判,说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田村面露苦笑。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常带来一些麻烦。”浩二郎感触很深。
乡下来的年轻人被他们称作“金蛋”。因为他们是听话的劳动力,对雇主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但这也代表说出“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这句话的少年田村,一定会被当成麻烦人物。
“用现在的话说,他们根本不鸟你。我们的工作内容是制作新建材和合板,不但很耗费体力,黏着剂的味道又很臭,而且还有被热压机夹到的风险。”
工作流程是先将薄板经过热处理软化,接着涂上黏着剂,放上热压机。但饱含水分的薄板很重,必须两个人一组,左右同时抬上机器。如果配合不好,不仅薄板的四个角无法对齐,一不小心失手,手指还可能被热压机夹到。
“跟我搭档的是长我一岁的学长,他根本不听我的指挥,毫无默契可言,时常做出不良品,最后由我承担责任。”田村月薪六千元,扣除林林总总的开销,每个月手头还剩三千元。为了家里的妹妹们,他会寄其中一千五百元回家,剩下一千五百元才是自己的。
“但每个月都要被扣五百块,当作不良品的罚金。”
除此之外,带给田村很大打击的还有气喘。
“这是宿疾吗?”浩二郎问,因为田村的体格很难让人联想到体弱多病的少年。
“岩手的每个村子都绿意丰富,空气新鲜。相对地,东京车子越来越多,整座城市都被废气笼罩。加上合板工厂里充满细小木屑,工作时木屑扬起,头上脸上因为流汗粘得到处都是。那段时间我应该吸了不少。”
为了不让气喘发作,他只好用毛巾代替口罩,缠在口鼻上继续工作。田村说毛巾能抵挡一定程度的尘埃,但不方便说话,孤立感变得更严重。
“学校去不成,工厂里又交不到知心好友。即使如此,我仍默默忍耐一个半月。某天傍晚,发生了那件事。那天,我烧到三十九摄氏度以上,但仍勉强在工厂工作,好不容易忍耐到一天就要结束时,一位学长命令我把合板搬到起重机上。压过之后的合板比薄板更重,我当时全身无力,一个人怎么可能搬得了。”
即使如此,他仍搬了十几片。但一个人容易拿不稳,加上发烧平衡感失调,搬到一半,他不小心把合板掉到地上。
“大家看到我这样,全都在嘲笑我。”田村眼睛充血,紧咬下唇。
“真是太过分了。”雄高语带愤怒,感同身受地说。
浩二郎听雄高提起,他小时候在九州曾遭到霸凌。他听说许多受霸凌者都会立志习武,而且通常会学得比一般人好。他心想雄高学剑道,应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我没有流泪,但在心里偷偷哭,那时只觉得,我真是受够了。”
“之后呢,发生什么事了?”浩二郎不自觉地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