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以前侦办杀人案件,往往在杀人手法和杀人动机两者中同时寻找突破口,但现在作案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各种千奇百怪的杀人手法层出不穷,难免让专业刑侦人员也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找出杀人动机进而查明凶手反倒成了最传统和保险的途径。就这点来说,宋然真要好好感谢那位杨勇记者,正是他提供的线索,才让停滞不前的探案重见明光。
送走杨勇后,宋然和杨大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这位何玉晴,但是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呢?
“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名字,直接去系统里查她住在哪家旅店不就行了,昨天她还在,现在应该还没回去吧。”杨大庆说。
“对啊!”宋然拍了拍脑袋,急忙找到局里负责管理旅馆实名登记的同事,拜托他查找“何玉晴”这个人名。她本来还担心何玉晴会避开实名登记的旅店,没想到同事很快查到,一位叫何玉晴的52岁女性,三天前入住城北一家叫“云彩之家”的连锁旅店,至今尚未退房。
宋然大喜,与杨大庆直奔“云彩之家”。在向前台亮明身份后,旅店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后告诉他们,何玉晴住在325号房,但并不知道此时是否在房间内。
宋然和杨大庆直接爬上三楼。杨大庆跑到325号房前,直接敲起门来。房门很快打开了,出现在宋然眼前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她身材瘦弱,脸色暗沉,发根处微微泛白,其余的黑发显然是染的,此刻的神情凄苦而憔悴,额头上深深的皱纹暗示她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开心过。
“是何玉晴女士吗?”宋然自报了身份。
何玉晴略微有些诧异:“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宋然微笑说:“有一件案子想找您了解一下,方便进来吗?”
何玉晴垂下目光,停顿了几秒钟,才把房门完全敞开。宋然说了声多谢,和杨大庆走进房间。
这间房间不过四五平方米,没有窗户,也没有卫生间,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台电视机,应该是属于这家连锁酒店最廉价的。宋然请何玉晴在床上坐下,自己和杨大庆站着。
“你们也坐在床上吧,这样看着我,我,我很不自在。”何玉晴把身子挪到床头。
杨大庆看了宋然一眼,宋然点点头,两人在床尾坐下。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到我。”他们坐定后,反倒是何玉晴先开了口,“是那个大学生被杀的案子吧?”
宋然微微一愣,点点头,但她听何玉晴还称王奕阳为“大学生”,略觉奇怪,转而一想,顿时明白,她一定还牢牢记着7年前那件事。
“您女儿的事,我感到很遗憾。”宋然叹了口气,“她,她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去世的。”
何玉晴的双目中哀伤渐渐凝聚,缓缓地点点头:“当时我听说有人和晓婕配型成功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到寺里烧香磕头,感动了菩萨,哪里,哪里晓得那个人会反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没配成功,也不会让晓婕白高兴了一场。”
说到这里,她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宋然急忙拿出纸巾给她拭泪,心想时隔7年,何玉晴的哀伤竟然没有一点减弱,可见女儿去世对她打击之大。
等何玉晴情绪平复一些后,宋然才继续问:“当时您是怎么查到那个人叫王奕阳的呢?”
何玉晴回答说:“当时骨髓库告诉我那个人拒捐以后,我好像被雷打了一样。他们都说配型成功比中大奖的机会还要小,女儿的命现在就握在那个人的手里,我怎么也不能放弃。我想了很久,只能去求骨髓库负责联络的那个小姑娘,让她告诉我那个人住在哪儿、叫什么。小姑娘开始不愿意告诉我,说骨髓库有规矩,得保密,后来我天天在她家门口跪着磕头。终于她松了口,就因为这样,小姑娘后来被骨髓库开除了,我,我真是对不起她。”
宋然看了杨大庆一眼,杨大庆泪眼模糊,偷偷拿出了纸巾。宋然的心弦也被触动,脸上却不露声色,继续问:“可是,即使您找到了王奕阳,苦苦哀求,他还是没有答应?”
何玉晴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了:“我当时捧了一叠从医院找来的资料,跟那个大学生说捐骨髓绝对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可他却说,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骨头上开孔,更不愿自己的骨髓流进别人身体里。我跪在地上求他救我女儿一命,他就直接报了警。唉,我,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他为什么就这么狠得下心,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宋然深吸一口气,说:“所以,直到现在你依然耿耿于怀吧。”
何玉晴一愣,不解地看着她:“难道,难道你们以为是我杀了那个大学生?”
“对不起,何阿姨,我们不是故意怀疑您的。”杨大庆一脸抱歉,“但我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您来到这里之后,王奕阳就突然死了。”
“阿姨,我们办案毕竟讲的是证据,如果您想摆脱嫌疑,就必须和我们解释清楚。”宋然稍稍提高了音量,“我们已经查到,您是三天前来到本市的,而王奕阳是前天晚上被害的,并且,昨天有人目击到您在王奕阳的公寓附近出现。”
“你们,你们可查得真清楚啊。”何玉晴显得有些惊讶,随即脸色复归平静,“我倒忘了,现在警察有多厉害,有什么瞒得过你们呢。”
“那,那就烦请您解释一下吧。”宋然盯着何玉晴的眼睛问道。
“也许你们并不相信,”何玉晴沉声说,“是大概一周前的一个奇怪电话,才使我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