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天食堂难得准备的豆浆和油条,宋然提早到了警局,就在她美滋滋地在餐桌边坐下来不久,连峰的电话也到了。她把整根油条塞进嘴,喝了两口豆浆,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连峰在电话里说了基本情况:出事的地方是远离市中心的一所老式公寓,今天早晨公寓三层的一间出租屋里不断有水淌出屋外,邻居叫来房东打开房门,随即发现租住的女子死在浴缸里,但具体的死因尚且不明。
宋然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杨大庆正站在门口等她。315室地上的积水已经没那么多了,周围拉起了警戒线,穿着白大褂的鉴证人员正忙着收集证据。宋然戴上杨大庆递过来的手套和鞋套,小心地走了进去。
房间并不大,只有60多平方米,但隔成了两室一厅,走进客厅,宋然首先留意到的是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型冰柜,冰柜里还放着一些蔬菜和鲜肉。
宋然很是奇怪:“这房里怎么还有个冰柜?”杨大庆解释说:“哦,我打听过了,这里的房东原来是做水产生意的,后来改了行,但他不舍得卖这个冰柜,就放在了自家的出租屋里,给租客当作冰箱用。”
宋然吐了吐舌头:“那得多费电啊,换成我可不舍得开。”说着就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并不算小,左边单独隔开作为浴室,浴室正中还放着一只浴缸。浴缸是独立式的,尺寸略小,造型比较传统,底部略带弧度,开口的上边缘有一整圈凸出来的瓷环,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瓷做的大摇篮。
但此刻“摇篮”里注满了水,死者就躺在里边,但看不见她是裹着衣服还是一丝不挂,因为她身上还盖着一床棉被,棉被也浸在水里,紧紧裹着她的身子,此时棉被已经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死者的脸庞。
宋然走到浴缸旁边,仔细地观察。这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大眼睛,翘鼻梁,五官精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女,但是因为死前的挣扎,她的面孔扭曲着,没有亮光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
“这床被子不是我们盖上去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宋然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项琳,这位鉴证组的组长,总是先自己一步到达案发现场。
“那就奇怪了。”宋然看了一眼棉被,“谁泡澡的时候还盖着被子。”
项琳笑了笑:“怎么不可能呢,客厅里发现了不少啤酒罐子,死者体内也检测到了浓度不低的酒精,她死前一定喝了不少酒,这时候还能分得清床和浴缸吗?”
宋然忙问:“死因清楚了吗?”
项琳点点头:“液体吸入呼吸道,加速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在昨晚9点到10点之间。”
“死者有遭到过性侵吗?”宋然看着死者那张漂亮脸蛋,很容易想到这会不会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死者身上没有性行为的迹象,但是……还是你们自己看吧。”项琳戴起手套,将棉被小心地往后拉,宋然和杨大庆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女孩的身上伤痕累累,额头、手指关节、掌部关节、肘部关节、膝关节的外侧皮肤都已破裂磨损,右手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也断了,虽然不算很严重,但足够触目惊心。
“难道是强奸未遂而杀人?”宋然面露疑惑,这种欺凌式的犯罪,是她最难以容忍的。
项琳却摇了摇头:“从伤口判断,不像是与人搏斗所致,倒像是死者自己在挣扎的时候撞在浴缸侧壁上弄伤的。”
“自己弄伤的?”宋然很是意外。
“对了,还有一点。”项琳补充了一句,“我们进房间后,发现房里的电源总闸是关掉的,当时也问过房东,他说并不是自己干的。不知道这是凶手有意为之,还是断路器自己跳闸。”
“电源?跳闸?”宋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浴缸上方的电热水器,但一时仍想不到其中的关联,她摇着头走到浴缸边,想对女尸做进一步观察。正在这时,队长连峰走进了浴室,他手中拿着厚厚的笔记本,一看就是去隔壁查访过了。
“队长,查到什么了?”宋然迫不及待地问。
“死者叫潘露露。26岁,在一家高级酒吧工作,你们都知道,做这种工作的人,社会情况一定很复杂。”
宋然叹了口气:“我只觉得,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女孩,死了真可惜。”
“还查到什么了?”杨大庆问。
连峰眉毛扬了扬,翻开手中的笔录本:“算是运气不错,这层楼走廊尽头的319室,有位叫陈莉的女士,昨晚她回家时路过这个房间时,曾隐约听到屋内有女人的呼喊声,那时她恰好看过表,记得差不多是9点30分。”
“那死亡时间可以更精确了,也就是在9点半到10点这半个小时内。”项琳边说着,赶紧拿本子把这条线索记了下来。
“但也不能排除这是凶手在故弄玄虚啊。”宋然质疑道。
“这是当然。”连峰把笔录本翻过了一页,“但后来发生了更巧的事,陈莉听到声音并没有太在意,后来差不多10点,她出来丢垃圾,发现315室门外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神情鬼祟,看到她出来,急急忙忙跑走了。”
“那陈莉看到了他样子没有?”宋然和杨大庆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公寓虽然旧,走廊上的灯倒没有坏。”连峰合上了笔录本,“陈莉清楚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我已经把她说的特征记下来了,是个体型较胖、30多岁的男子。可伤脑筋的是,这里太老旧了,管理不严,楼外也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根本无法得知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看来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点,应该是详细调查一下潘露露的社交圈,争取尽快找出这个人。”
杨大庆松了口气:“如果能找到嫌疑犯,那就好办多了。”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宋然眉头却没舒展开,“房间里不是漏水吗,那到底是哪里的水没关上呢?”
连峰指了指浴缸内左侧壁上的一个蓝色的水龙头,龙头仍然处于打开的状态。项琳解释说:“为了不破坏指纹,我们没有碰它,只是把总闸关了,可惜,因为被水冲洗过的关系,什么都没采集到。”
“我有些不明白。”宋然看着水龙头,“假如,潘露露真是被人所杀,凶手为什么会忘记把水龙头关上,以致让罪行过早暴露呢。”
“杀人肯定会慌里慌张丢三落四的嘛。”杨大庆全然不当回事。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
“宋然,说说你的分析。”连峰认真地看着宋然。
宋然却转头问杨大庆:“大庆,问你一道题,背着100斤重的铁和背100斤重的棉花游泳,哪个更吃力?”
杨大庆挠挠头:“都是100斤,不是一样吃力吗?”
“错了错了。”宋然拨浪鼓似的摇头,“当然是棉花啦,因为棉花会吸水变重嘛。”
杨大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宋然指着潘露露身上那床棉被:“所以我觉得倒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潘露露喝酒后熟睡不醒,凶手将她抱进浴缸,裹上了棉被,然后打开水龙头后离开。潘露露在酒精作用下一直浑然不觉。慢慢地,浴缸里积满了水,而潘露露身上的棉被吸足了水,变得异常沉重。当潘露露发现异样后已经来不及了,她拼命地想要挣脱棉被,可这时的棉被已经不是棉被,而是一座小山,潘露露完全无法脱身,最后只能任由水漫过头顶,活活溺死。”
宋然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看另外三个人的反应。只见杨大庆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连峰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陷入了沉思。项琳则一脸喜悦地看着宋然:“推理能力大有长进,真有你的啊。”
宋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也不排除是潘露露自己裹了棉被在浴缸里熟睡,然后不小心打开了水龙头导致自己溺死,毕竟陈莉只是看到那个男人站在门口,而不是看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
“但是。”连峰终于开了口,“只是一床吸满水的棉被,就可以把人压得无法动弹吗?”
宋然有些不服气地说:“队长,那要不要做个试验,我自愿当小白鼠,只要你们别忘了在溺死前把我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