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走下楼梯的脚步声,立刻离开了墙边。
“你发现了甚么?”沙也加问:“你这么久都没上来,所以我下来看看。”
“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我把手电筒夹在腋下,拍了拍双手。“但其实也不算是重大的发现。”
“你不是在看十字架吗?看到了甚么吗?”
“嗯,这里也刻了字。”我用手电筒照亮那个地方。
“安息吧 二月十一日”——水泥墙上刻了这些字。
“和那个十字架旁一样。”
“对啊。”
“但这是甚么?”她指着“安息吧”稍微上面的位置,“好像被刮掉了。”
“可能只是刮痕而已。”
“我觉得不太像,你仔细看看。”
沙也加说,我再度把脸凑到墙壁前。
“是不是很奇怪?”她说:“好像原本刻了甚么字,但之后又刮掉了,你觉得呢?”
“说像也有点像,”我表示同意,“但也可能只是写错而已。”
“也对啦……”她似乎无法放弃刚才的想法,仍然注视着那个部分,“只是写‘安息吧’这三个字,要怎么写错?”
我离开沙也加身旁沉默片刻。我不认为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她的疑问是解决的好方法。
沙也加用力垂下双肩,看着我苦笑起来。
“搞不懂,”她说:“也可能像你说的,只是写错了而已。”
“先从知道的事开始着手比较好。”
“就这么办。”
她走向楼梯,我推着她的背。
“这次就到此为止,要不要回东京了?”回到客厅后,我向她提议,“这栋房子的事已经知道了,也知道了你父亲来这里的理由,也可以大致猜到你小时候看到了甚么,我认为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
“但我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啊。”
“我知道,但即使继续留在这里,也不可能解决问题。比方说,关于御厨家的事,去横滨调查应该比留在这里更能够打听到确实的消息。”
沙也加没有回答,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敲了一个琴键。钢琴发出潮湿的声音。即使对音感毫无自信的我,也知道那并不是原来的音。
“我以前在这里弹过钢琴,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她看着周围,“就在这个房间,绝对没错。”
“应该是成为这栋房子原型的房子。”
听到我这么说,她淡淡地笑了笑,“没错,是这栋房子原型的房子。”
“你经常去那栋房子玩,也多次出入和这里完全一样的客厅,所以随手弹过放在那里的钢琴也很正常。”
“随手弹……”
她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钢琴前,全身酝酿出随时要开始弹钢琴的气氛。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她会弹钢琴。
但是,她并没有弹下去,转身面对我。
“我觉得我会弹,”沙也加对我说:“或许你觉得我很蠢,但我真的这么认为,虽然我不知道手指要怎么动。”
“好像女生都希望自己会弹钢琴。”
“不是你说的那样,该怎么说,有一种触动心弦的感觉。”
她烦躁地拍着大腿,但可能觉得此刻说这些也没用,所以立刻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回去,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但该查的不是都已经查到了吗?”
“还有啊,不是还有那个金库吗?”
“那个喔,”这次轮到我叹息,“没办法,不知道密码就打不开。”
“怎样的密码?要知道几位数的数字?”
“是几个两位数的数字组成的密码,旋转的方向也固定,随便乱转根本不可能打开。”
“既然是这么复杂的数字,一定写在哪里。”
“我也这么想,所以找过了,但完全找不到。”
“数字喔,”沙也加看着钢琴的方向,关上了琴盖,“反正我还要留在这里。”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显然心意已坚。
“好吧,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你肚子不饿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饿不饿,你一个人去吃吧,我留在这里。我总觉得一旦离开这里,好不容易即将唤醒的记忆又会远离。”
“那我买回来给你,老是吃三明治太腻了,要不要吃饭团配茶?”
“嗯,你决定吧。”沙也加心不在焉地说,她似乎专心追寻着消失的记忆。
我独自开车去街上。开车时,忍不住思考,这次来这里到底对不对,认为这次是失败的想法渐渐占据了我的脑海。虽然解开了很多谜团,至于这些答案是否对沙也加有帮助,恐怕有很大的疑问,而且我更担心会对她造成伤害。她自己还没有察觉,但这种可能性相当高。
昨晚来过的便利超商已经开始营业,我买了几个饭团和蔬菜沙拉,以及两罐绿茶。我决定不多买食物,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一餐成为在那栋房子里的最后一餐。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松原湖畔。可能是假日会有很多观光客造访,湖畔的商店比昨天更热闹。
回到那栋房子后,我立刻带着食物去了客厅,但沙也加不在,我去看了和室后,走上了楼梯。
她在二楼启一郎夫妻的房间,靠在安乐椅上,茫然地看着窗外。她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转头看着我。
“我想等你回来再动手。”沙也加说。
“等我?动手甚么?”
“看里面的东西啊。”
“里面的东西?”
“金库里面的东西啊。”她的语气很干脆。
“金库?”我看着壁橱,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开的金库门,竟然朝向我敞开着。我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沙也加:“你是怎么打开的?”
“当然是用密码。”她做出转动密码锁的动作。
“你知道密码?”
“对。”她点了点头,“在这栋房子里的数字只有一个,二月十一日,十一点十分。零二、一一、一一、一零。”
“所以就打开了?”
“没错。”她回答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
“真是够了,”我说,“我刚才那么辛苦简直白费了。”
“那种事不重要,”她站了起来,走到我旁边,“你把金库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你还没看吗?”
“还没看。”她说完,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因为很可怕,所以等你回来再说。”
我也觉得很可怕。我暗自嘀咕,然后伸出手。
金库里放了一个灰色的A4信封,鼓鼓的信封里除了资料以外,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信封表面用黑色麦克笔写着“御厨藤子夫人亲启”几个字。收信人应该是御厨启一郎的妻子,也就是佑介的祖母,背面写着“神奈川县警小仓庄八”。
“警察……”
“里面装了甚么?”
在沙也加的催促下,我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笺和一封蓝色手套,应该是儿童手套。
“日记上有提到这副手套。”沙也加说,“我记得是新年的时候,他说第一次戴妈妈织的水蓝色手套。”
我把手套放在手掌上,手套的大拇指和食指的部分被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