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德·塞鲁位于十五街的房子是座双山墙维多利亚式平房,黑灯瞎火,院子里杂草丛生,从墙外高大橡树落下的树叶铺满屋顶。装有纱窗的门廊上缠绕着野生藤蔓,门廊幽暗,像周围的黑夜一样神秘。
劳拉手掩武器,步入门廊,敲了敲门。她等了一会儿,然而无人应答。尽管这儿相当整洁,但给人一种荒芜的感觉,好像它的主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一阵微风吹过,卷挟着浓郁的海湾味道,几棵橡树果子落下。人行道上的裂缝里长满了青草。
吉米·德·塞鲁不在这儿,劳拉的预感应验了,他不在这儿已经很久了,也许有几个月了。
劳拉环顾四周,隔壁房子的房门被木板封住了。街道很安静,大大小小的房子散落两旁,可见几盏亮着的廊灯。但没有人从窗户里往外看,没有人呆在门廊上,也没有人开车经过。天气太热了,即便已经到了晚上的这个时候。
劳拉绕房子走了一圈,想看看屋里的状况。大多数窗户都挂着窗帘,但她可以从后门看见厨房。劳拉打开手电筒,高举着照进屋里。
黄色地垫,枫木橱柜,一切都很整洁。墙上挂着一个卡通猫咪图案的时钟。
劳拉闭上眼睛,闻着土地和植物的气味,以及混凝土的轻微气息,她努力感受着这个地方的脉动,试着用他的视角看待周遭的一切。
她知道吉米·德·塞鲁已经走了,上路了。
一阵微风吹动了橡树的枝条,树影投在草坪右侧的车道上,白色的车道在黑暗里异常扎眼,旁边草坪上有一块压过的空地,显然是停放车辆压出的。
木头和塑料板搭建的车库里停着一辆老式货车。货车后面是一艘很小的船,上面盖着一块蓝色防水布。这车子同彼得·多兰斯的描述吻合——1967年产的雪佛兰皮卡,蓝色,有凹痕,车轮上有锈斑。
劳拉贴着车走,从一扇侧窗往里窥视,窗子上有几寸长的豁口。车里设施很旧,但是很干净。有些人常用的车里会有很多垃圾和杂物,但这辆卡车里一点都没有。车里曾进过雨水,坐垫上有水印,有潮湿的树叶从车窗豁口飘进去,黏在地板上,像黏在杯底的茶叶。
劳拉查看了车头和车尾,都没有车牌。她戴上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从车窗将手伸进去拉车门把手,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劳拉停下来,环顾四周,车门发出的声音可真大啊。然后她打开了驾驶座的杂物箱,用手电打着灯光。里面有一个轮胎气压表,几张地图,一张两年前的登记表。地图是佐治亚州、阿拉巴马州和弗洛里达州的。在一堆零钱和回形针下面,劳拉找到了一张餐厅优惠卡,消费一次可在卡上盖个章,集齐十个印章,就可以免单一次。餐厅位于圣乔港口,名叫斑马岛贸易站海鲜餐吧。卡上已经盖了8个印章。
看来他经常去那儿。
吉米·德·塞鲁是个钢琴师,他可能在这家餐厅弹过钢琴。该去打听一下。
她顺着车道往回走,车道旁的草地上有曾经停车的迹象,车子轮胎的痕迹还深深地印在干燥的地面上。
轮胎的痕迹属于重型车辆,看着很眼熟。
劳拉记住了地面上的轮胎花纹,然后回身查看货车的轮胎。
那轮胎花纹是不同的。这儿曾停过另一辆车,更大的车,比如曾驶过西部大道的那辆房车。
劳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无法入睡,担心杰瑞·格里姆斯或者麦克·加拉斯会随时给她打电话。这趟昂贵的出差之后,她什么收获也没有,除了一种直觉和一张任何人都能下载到的数码照片。
劳拉开了灯。她带过来的阅读资料,只有她母亲收集的图森谋杀案资料和七个章节的《沙漠中的死亡》。劳拉把档案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又取出用大回形针夹着的爱丽丝·卡蒂诺未完成的手稿。她突然想起自己没顾上跟朱丽·玛尔案件的探员联系,手头的事情太多了。
劳拉浏览着朱丽·玛尔的章节,她母亲书写着一个她上学时天天见到的女孩,这对她而言仍然十分奇怪——甚至毛骨悚然。
爱丽丝·卡蒂诺的书同劳拉读过的剪报内容基本吻合。用于绑架朱丽的汽车来自A&B废车场,劳拉的母亲采访过车场老板杰克·兰迪斯。
杰克·兰迪斯告诉过当时的探员,那辆车是1955年产雪佛兰轿车,是废车场少数能开的车之一。
兰迪斯说,犯人开走它,很可能是因为它停在围栏以外。他说话时指了指废车场外的铁丝网围栏,废车场里堆满了扭曲生锈的汽车残骸。兰迪斯解释说,他还接一些修车的活儿。在顾客等待车子修好的时候,那辆橙白相间的车子可以借给他们使用。
兰迪斯说,他猜想犯人之所以没进场子是不想对付卢克和劳拉,同时冲院子里的两条杜宾犬点了点头。
那个杀手偷这辆车,仅仅是为了实施这起残酷无情的犯罪吗?似乎确实如此。图森警方探员显然也这样认为。
劳拉发现自己快要睡着了,以后再想朱丽·玛尔谋杀案吧。
“我想要你帮忙在国家犯罪信息中心网上调查一个人”,第二天早上,劳拉给维克多打电话时说。
“你自己查不行吗?我们有点儿忙。”
“发生什么事了吗?”
“雷曼打算交代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律师想见我们。接下来的几天,整件事就会水落石出了,你真应该待在这儿。”
“我会尽快的”,劳拉说,“你们拿到在西部大道取证的轮胎痕迹报告了吗?”
“等一下,让我看看。”劳拉听到他在翻找文件,“昨天刚从拿到许多资料,需要全部看一遍。”
维克多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的工作量翻倍了,就因为劳拉不在。
劳拉一边等着他缓慢地翻找文件,一边考虑着吉米·德·塞鲁的事,她是不是想错了,警局的预算有限,她是不是把有限的预算浪费在一时的心血来潮上了。假如这线索没用,加拉斯不会支持她的,她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里,”维克多终于说,“是米其林轮胎。XRV型。”
“是什么样式的轮胎?”
“大型轮胎,卡车或房车上的那种。”
“其他的呢?测到车轮轴距了吗?”
“我正在看”,他不耐烦地说,劳拉知道他心里很反感。“在这儿,看着像房车,这缩小了调查范围,亚利桑那州的房车只有几千辆。”
“我会给你发我在这儿找到的轮胎痕迹照片,并将嫌疑犯的照片传真给你,他的名字是——”
“嫌疑犯?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劳拉无视他的反应,“我拿到原始照片后,会第一时间用联邦快递给你发一份复印件。这家伙的名字是吉米·德·塞鲁。”劳拉拼了一遍,并给出了他的货车车牌号。“一定要在NCIC上搜一搜这人。”
“你不能自己搜吗?”
“我这会无法登录NCIC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得走了。雷曼的律师随时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