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老大来说,创业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能守业。
原因很简单,创业可以凭一己之力单打独斗打下江山,而守业却非要依靠团队不可。
作为一名优秀的黑社会老大,我一直想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团队。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文武双全、才貌双绝、德艺双馨,他们对我无比的忠诚和服从。
这是我刚出道时的理想,那时我才二十几岁,可是当我四十岁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到头来只收了这么一个小弟,而且还是前几天刚收的。
我收小弟的标准固然严格,可同样,小弟选择老大的要求也很高。而对于我来说,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手头没有地盘,所以没有小弟愿意死心塌地地跟我。后来我之所以能把小何收入门下,主要是给他规划了美好的职业前景。
作为领导,当你一穷二白既没有势力又缺少财力的时候,那么你只能通过勾画未来来招收小弟了。
而小何就是这么一个向往未来的有志青年。
但凡向往未来的人,他现在所过的生活一般都很悲催。同样,也正是现实中悲催的生活,磨练了小何踏实肯干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
所以身为老大,我是非常用心地想要栽培他。
我给他剖析了台东商圈的地盘划分,我带他见识了我们自己的地盘,我还告诉他哪些摊位可以收保护费哪些摊位不能收,我甚至教育他在黑社会当小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可是混黑社会,也是要讲灵性的,有些事可以教,有一些却要靠自己去领悟。就拿眼下这件事儿来说,我俩是来收保护费的,钱还没收着怎么就先开始提供保护服务了呢?咱可是黑社会,不是公共服务平台。再退一步说,就是卖保险的那么谦逊礼貌,也没说先提供服务再收费啊!
所以,当我看到有闹事者在摊位前找茬时,我就想拦着小何先别去收费。结果,我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当我准备伸手阻拦时,小何已大义凛然地跳上前去喝止:“谁敢在这儿生事?!”
他这一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好青年在见义勇为,等路人们看到小何身上的装扮,这才明白原来是社会小哥在争地盘,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上前围观。
说实话,别看我是混黑社会的,但黑社会也讲究以和为贵,轻易不与人动手。可是小何这么一喊,引起路人围观,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大家出来混的都讲一个脸面,照眼下这种状况非干架不可啊。
虽然,我对小何轻浮莽撞的行为感到不满,但他毕竟是我的小弟,还是唯一的小弟,身为老大,与其严厉批评还不如慢慢引导。再者,摊前闹事的也只是一个人,明摆着是我和小何二打一的节奏,也完全没有必要认怂。
后来发现,是我天太真了,因为小何刚喊完那句话的下一秒,围观者中立刻闪出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闹事者身后。
我去,人家是带着团队来的,乍一看,这十几个人高矮胖瘦各异,形象欠佳,质量也是良莠不齐,但抗不住数量惊人、气势庞大。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任谁遇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出一身冷汗,我自然也不例外。当时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就想这次真是得罪江湖大佬了,从哪里叫来这么多小弟,眼下打肯定打不过啊,就看怎么收场了。
说实话,出来混的,无非就是遵循一条江湖规律,即: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而我这些年在道上行走,总是遇到强的,很少遇到弱的,所以每次打不过的时候,我都靠着赔礼道歉来收场。
可根据我以往道歉的经验来看,就目前这种气势,即便逼着小何跪下磕头认错,恐怕也无力回天了。所以经过再三斟酌,我觉得我还是装成路人悄悄离开吧。毕竟,现在这年头小弟没了可以再招,如果老大横死街头,那团队可就散架了。
显然,小何也被对方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就在我悄悄往外退的时候,这倒霉孩子竟回头叫我:“老大,怎么办?”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我,我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他,只得硬着头皮站出身来,“哼哼”冷笑了两声。
可别小看这两声冷笑,除了能给自己壮胆外,还能迷惑敌心。你想啊,我笑而不语,既没说打,也没说和,虽然势单力薄、群敌环饲,但是在气势上却丝亳不输对方,隐隐然仿佛有千军万马藏于身后。
小何知根知底,甭说千军万马,里外就我俩,连斗地主都凑不够人数,于是小声向我求助:“真要打吗?”
我当时就急了,小声斥责他:“打什么打?你不是黄飞鸿,我也不是叶问,你以为对方能站着不动让咱俩以二敌一?”
小何深以为然,忧心忡忡道:“咱们是想不打,可是对方肯善罢甘休吗?”
我给小何打气的同时也给自己打气,说:“别看他们人多,但是心里没底,否则早一拥而上揍咱俩了。”
我又说:“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被我的气势所威慑,摸不清咱俩的深浅。”
小何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追问道:“那下面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在气势上再吓唬他们一下,逼他们罢战。”
小何又问:“怎么吓唬他们?”
我说:“你不是背上有文身吗?亮给他们看!”
小何恍然大悟,连称妙计。
我又叮嘱道:“衣服脱一半,光露出屠龙刀的文身就行,机器猫的图案就别露了。”
小何深以为然,于是大步向前,转过身来,背朝敌人开始脱衣服。
结果,他脱衣服脱得慢了,还未等露出文身,闹事者中竟然有不讲究的,趁机上前偷袭,朝着小何后脑勺就是一闷棍。
然后,小何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给敲晕过去,一头栽倒在地。
接着我就傻眼了,痛恨小何为什么不把文身文在前胸,更痛恨对方竟会卑劣到借着背后偷袭来投石问路,摸我们的虚实。
这下好看了,对方一伙人见小何被敲倒在地,我依旧没有跳出来援手,顿时明晓我是在虚张声势,当即叫嚣着围将上来要揍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围观者中忽然有人高喊:“不许动!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