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二十个月前
弗兰基开车行走在拥堵的道路上。道路拥堵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天天都是如此的话,他还是会祈祷奇迹出现,希望街上能少些出行的人。但今天,希望破灭了。莫里说有新的任务派给弗兰基。他既兴奋又担心,尤其是现在尼克又回来了。表面看来,尼克是管道工的工会代表,但弗兰基从来不信这一套。他不想知道尼克真正做的是什么,但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光明的行当,并且他的直觉总是对的。问题是,他的直觉有时会被朋友之间的情谊影响。
半个小时之后,他把车停进了车位。泰德对他扬了扬眉头、点了点头,那副神情好像在说,“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上去的”。弗兰基也点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像往常一样,他一步踏两个台阶,但他对卡罗尔说“早上好”的时候显得僵硬,不够友好。
她眼睛翻着看向天花板,轻声说,“大领导和联邦调查局的。”
完了。尽管已得到警告,他还是微笑着走进了莫里的办公室,“早上好,队长,”弗兰基看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自鸣得意的哈丁,感到很恶心。麦多克斯坐在他的旁边。但最糟糕的是,他还看见了杰米森巡官。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里起身,“警官,我想你认识哈丁特工和麦多克斯特工,当然,杰米森巡官就不用多做介绍了。”
往前追溯的话,杰米森是白种人,央格鲁撒克逊后裔,且信仰新教,证据就是他那只尖尖的如同针刺的鼻子。弗兰基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巡官。”
哈丁站起身,想掌握主动。这个混蛋个性冷酷而顽固,同他的名字一样,“很高兴再见到你,警官。”
弗兰基知道自己上次不愿与哈丁合作,已让他心生憎恨,如今巡官在场,他的举动就是为了复仇,他边同哈丁握手口中边说,“哈丁特工。”
杰米森队长没有起身,“多诺万,我们与联邦调查局建立了一个特殊任务部队,哈丁特工要求你也加入。”
哈丁带着令人恶心的笑,连他的眼睛都藏不住笑意,“欢迎加入,多诺万警官。”
弗兰基转身问莫里,“怎么回事?”
莫里看起来失落而消沉,“名义上会把你派往人命案件部门,但你以后会同哈丁特工以及麦多克斯特工合作。”
弗兰基脖颈后方的头发刺痛了他,“做些什么?”
“计划犯罪小组,侦探。我们会将坏人绳之以法。”
弗兰基将身体挺直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愿意去。”
“你没得选,”莫里说,“这已经决定了,你跟铁托·马特利的组织几个关键人物有关联,而我们需要抓到铁托·马特利。”
弗兰基被房间里的几个人围住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如果他同意跟他们合作,那他就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但如果他拒绝的话,他就会分配到别处,“不可能,警官。”
杰米森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多诺万”,他拿出一个文件夹,“哈丁特工在过去半年里拍摄到了你跟铁托·马特利的手下几次会面的照片,如果你不愿帮忙的话,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忠诚了。”
“你要求的这件事,我做不到,队长。”
杰米森靠他格外近,“按我说的做,否则你就得承担嫌疑。”
嫌疑。这个威胁在他的耳朵里回响,但他的脑海深处响起的却是从前的话语——他们一群孩子手牵着手,大声喊“友谊与荣耀”。
“尽管怀疑我,”弗兰基说着,朝门外走去。
“出了这扇门,你的职业生涯就完了”,杰米森说着,“我会亲自落实。”
弗兰基停住了,他看着那扇门,思索了一阵,回过身,心如刀绞。
“我该做什么呢?”他转过身问他们。
两周以后,弗兰基被引进到了联邦调查局,在这个无聊至极的地方办了一系列荒唐的手续,此时他正坐在一个装满窃听设备的房间。他们想让他跟托尼和波林一道吃顿饭,并录下他们的谈话。
“懂了么,警官”,哈丁问道,“如果他们怀疑你,你就发个信号。”
弗兰基嘲弄地笑了笑,“你们的信号够蠢的,如果我跟托尼和波林吃饭的时候,突然说出一个含有‘黄围巾’的句子,他们会杀了我的。”
哈丁看起来并不在乎,“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我说‘她的屁股很漂亮’怎么样?”
“太粗鲁了——”
弗兰基大笑着离开办公室,“待会见了,小伙子们。”
即便他们都是黑帮,弗兰基也不想让托尼和西装侠惹上麻烦。
他们也是自己的朋友啊,那句该死的誓言又出现在脑海里。二十五年来,这誓言一直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他想到自己不得不违背作为警察必须遵守的规则,想到了队长的威胁,想到不按规则行事所带来的后果。
我不能因为他们而丢了自己的工作。他行驶了几英里,试图坚定自己的决心。他不会去冒险让自己丢掉工作。他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他越接近卡塔尔迪,这个决定就越难做。
在去卡塔尔迪的路上,他停了两次车,最后拎着一个购物袋走进门去。他迟到了五分钟,别人都没计较,只有尼克有点不满。
西装侠起身张开双臂迎接他,弗兰基将袋子放在了桌上。
“袋里是什么?”
“我希望你没忘记,”弗兰基说。
“忘记什么?”
弗兰基把袋子递给托尼,“生日快乐。”
托尼像看着一个疯子般看着他,“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捕虫王,你知道的。”
捕虫王笑了,“我当然知道,但你知道比利·弗兰纳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年寄来一件礼物,我们从来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送给谁的。”托尼有点疑惑,弗兰基接着说,“今年轮到你了,托尼,就像我们六年级时那样。”
比利·弗兰纳根在六年级时曾出卖过他们——捕虫王在发出一个信息:有人在监视监听他们。
“打开看看,”西装侠说,“我得看看我错过了什么。”
托尼打开包装,把包装纸扔进袋里,然后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条丝带,丝带上面是一张冰岛地图。他拿起丝带让别人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破东西?这个爱尔兰混蛋。”他把丝带传了一遍,又打开了上面的卡片。从外面看来,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生日贺卡,但里面却写着托尼真正想看的东西。
开始大笑,托尼,
我被监听了,
你永远的朋友,
捕虫王
托尼大笑起来,一直笑得岔气,拳头还不停地敲击桌子。服务员现在已经认识他们了,否则他们早就跑进来看是怎么回事了。托尼把卡片递给波林,“你得看看这个,混蛋比利真是太搞笑了。”
波林也跟着笑起来,又把它递给了尼克,尼克把它递给了捕虫王。
“我快饿死了,”波林说。
“这里的通心面不错,”托尼说。
“我告诉你们我想吃什么——卡萨普拉的潜艇三明治。”
波林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老天,捕虫王,你干嘛提这个”,他笑起来,“只要让我吃上潜艇三明治,叫我杀人都干。”
“费城牛肉芝士三明治也不错”,尼克看起来想钻进车里,立马开到费城去大吃一顿。
“两个都行”,波林说。
他们在讨论潜艇三明治和牛肉芝士三明治的时候,服务员进来奉上了菜单。托尼和弗兰基点了通心粉,波林点了奶酪水饺。
“你呢,尼克?”弗兰基问。
“馄饨。”
“你竟然不点通心粉,”托尼说。
尼克摇了摇头,“什么也比不上罗莎妈妈做的,我不会点那些她为我们做过的食物。”
“她很讨厌,”托尼说。
“胡说,”尼克隔着桌子差点就把身子凑到他身边。
托尼摆摆手,“对,我知道,对你来说她就像个圣人,但你听我说——”
“什么也别说了,托尼。”
托尼喝下了最后一口饮料,把杯子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她不是你妈妈,尼克,你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这一点?”
尼克盯了他很久,然后波林把胳膊伸到桌子中间,把他们二人分开。
“罗莎妈妈已经去世了,”波林说,“我知道她是你的妈妈,托尼,但我们都爱她,所以哪怕是只有一次——闭上你的臭嘴。”
托尼久久地注视着眼前,怒气突然烟消云散了,“你说得对,波林,”他说,然后面向尼克,“很抱歉,我知道你是好意。”他笑起来,“我告诉你们,我希望上帝能听见你们的祷告,如果他听得见,妈妈会直接到达天堂。”
尼克深吸一口气,明显放松了下来,“会一路畅通。”
他们边吃饭边闲聊,尼克说了说自己做工会代表的工作情况,弗兰基说了说自己手上的案子,以及毫无进展的情况。饭后他们喝起了浓咖啡,托尼要了柠檬酒。他们举起杯子,举到了桌子的中央上方。
“友谊和荣耀,”托尼说。
“友谊和荣耀,”他们重复了一遍,一口饮下柠檬酒。
“琼浆玉液啊,”波林边说边将杯子放在桌上。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爽到了极点,“再喝一杯,我就该走了。”
他们又喝了一杯,慢慢地啜饮,仔细地回味着,“很有意思,”弗兰基说。
尼克推开椅子,起身去掏钱。
“把你的钱收起来,”托尼说,“这样不太好,喂,还有,捕虫王,有空给我打电话,很久没去游泳了。”
捕虫王点点头,知道他之所以提议去游泳,是因为游泳可以丢掉窃听设备。
“我知道,”弗兰基说,“这儿不比从前在家的时候,再见了,伙计们。”他离开餐馆的时候,一直在纠结自己的决定。他可能因此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朋友。不会就这样背叛他们。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确保联邦调查局的那些人不会发现。
去它的联邦调查局,他们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