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觉得,应该尽快安排好“第一女子侦探社”的事务。因为东西不多——一个文件柜、几个堆放未整理文件的金属文件筐、一个旧茶壶、两个茶杯,她们没花多少工夫就把办公室搬进了车厂背面的房间;当然,本来就是马特科尼先生送给拉莫茨维小姐的打字机也返回“老家”了。两个学徒帮他们把东西塞进了白色小货车的后车厢,虽然他们象征性地抱怨了几句,但看得出来,他们会服从玛库兹的任何命令的。现在,玛库兹只要在办公室里吹声口哨,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准会跑过来听候调遣。
学徒的百依百顺让拉莫茨维小姐惊异万分,玛库兹是怎么“降服”这两个小子的?从传统观念上看,玛库兹并不是个漂亮的女人。拉莫茨维小姐想,玛库兹的皮肤不符合现代审美潮流,太黯淡了,而且面霜使她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虽然经常打理头发,但她的发型很怪异;当然还有她那副硕大无比的眼镜,足够至少两个人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居然把那两个懒散的年轻人管教得服服帖帖。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想,这其中一定蕴含着平凡外表背后的某些品质。玛库兹当然算不上是个美人,可她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也许这两个年轻人正是被这种人格魅力所折服。选美皇后往往缺乏这种特质,于是男人们对她们的美貌久而生厌。而那些无聊的选美比赛——比如说罗瓦斯时报小姐选拔大赛、牛类饲养工业小妇选拔大赛等——让女孩们最虚荣的一面暴露无遗。更令拉莫茨维小姐不能理解的是,人们还常常喜欢听那些虚荣的女孩们在公开场合大吹大擂。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也喜欢看选美比赛,她曾无意中听到俩人兴致勃勃地谈论选美比赛。可是现在,玛库兹似乎也乐于接受他们的恭维奉承;其中一个学徒还曾经企图吻她,她嗔怒着把他推开,轻声呵斥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修车工亲吻他的上司了?赶快回去工作!不然瞧我打你!”
两个学徒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搬运工作,又爬进后车厢,扶住文件柜。拉莫茨维小姐和玛库兹最后一次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当她们锁门的时候,难舍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第一女子侦探社”即将踏上新的旅程!
“我们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玛库兹安慰拉莫茨维小姐道,“又不是要关门大吉。”
站在办公楼前面,拉莫茨维小姐恋恋不合地望着远方的屋顶和树丛,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她说:“我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我曾经在这里度过多么美好的时光!”
“我们还在开门营业。”是的,的确如此;可是也不过如此。最近几天,拉莫茨维小姐的生活被搅成了一团乱麻,她几乎无暇顾及侦探所的事务;确切的说,是根本无暇顾及。只接了一个案子,聊以自慰的是,这个案子还算有点儿意思。如果查得出农场下毒案的真相,政府要员会支付一笔可观的酬金的。即使一无所获,她也完全可以要求政府要员支付一定的劳务费;不过,如果对自己的顾客毫无帮助,拉莫茨维小姐是不愿意收取任何费用的。这次,她完全有理由违背常规收取酬金,因为政府要员很富有。拉莫茨维小姐想,如果开一家只为富人服务的侦探所,比方说“头号富人侦探所”,一定不用为收取酬金的事儿伤脑筋;但她的目的并不在此,如果那样的话,她是不会感到愉快的。拉莫茨维小姐愿意帮助任何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她常常为了查案子而使自己口袋空空,她只是想尽心尽力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常常对自己说,我的使命就是帮助他人,帮助所有求助于我的人,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难题。谁都不是上帝,能力有限,不可能帮助非洲大地上成千上万的可怜人,但是至少要你帮助身边的人。本着这个信仰,人们应该相互扶持,共度艰难险阻。
但现在如何解决侦探所的难题呢?拉莫茨维小姐决定修改一下“待办事务清单”,把政府要员的案子放在第一位。这意味着她马上就要着手访查相关的人,最有嫌疑的年轻太太的父亲应当首当其冲。原因很多,最主要莫过于:如果真的有人阴谋杀害政府要员的弟弟,那么幕后主使者可能不是年轻太太本人,而是她的父亲。拉莫茨维小姐相信,犯罪往往不是出于实施者本人的动机;一般情况下,一定有其他人涉案,他们或是为了谋求个人私利,或是充当犯罪者的“思想支持者”。具体到这个案子,最有可能的同谋就是年轻太太的父亲。正如政府要员暗示的那样,如果这个人对这桩婚姻带来的益处心知肚明,又垂涎欲滴,他准会想方设法图谋个人私利的;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急于扫除“眼中钉”——政府要员的弟弟,从而凭借女儿在家中的地位染指一笔可观的财富。拉莫茨维小姐越来越觉得,这场下毒案的始作俑者是那位在政府里工作的小职员——年轻太太的父亲。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心想,她可以理解这位小职员的既揶揄又矛盾的心态。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只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处理着不足挂齿的琐事,与这个庄严而威仪的权力机关似乎水天相隔。想想看,他每天看着政府要员——女儿未来丈夫的哥哥——坐在气派的公家轿车上来来往往,这情形该让他多么恼火。通过联姻与这个显赫的家庭联系起来毕竟算不上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如果这个家庭的牛,也就是钱,能归他的女儿所有,那也就等于是属于他这个老头子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就再也不用做个卑微的小职员,而是摇身一变,成为腰缠万贯的农场主;从一无所有,到拥有数不尽的牛群;从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只为了攒下足够的路费每年去弗朗西斯敦,到每天锦衣玉食,周五晚上和朋友共同品尝“狮子啤酒”,随心所欲地买下任何东西。而从“人间”到“天堂”只有一步之遥,那就是政府要员的弟弟,他年轻的、怦怦跳动的心脏是通往“天堂”的惟一障碍;如果这个心脏不再跳动,那么老头子的后半辈子就大变样了。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掌握着充足的线索,政府要员给了她老头子的姓名和他经常用午餐的地点——办公楼前的那棵树。坐在新的办公室里,她对玛库兹说:“我想现在就开始调查这个案子,你就忙你的车厂事务吧,我很快就回来。”
“好的,”玛库兹说,“车厂的生意就是这样,要随时为客人提供服务,我想我会很忙的。”
“我很高兴,那两个学徒现在工作都很卖力,”拉莫茨维小姐说,“他们对你可真是言听计从啊!”
玛库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这两个懒人!不过女人对懒人总是有一套。”
“我明白了,”拉莫茨维小姐说,“你一定交过不少男朋友吧?这两个小伙子似乎对你颇有好感。”
玛库兹摇摇头说:“我没有过什么男朋友。我真不明白,哈博罗内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怎么会……”
“你低估自己了,”拉莫茨维小姐说,“你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玛库兹欣喜地问:“是吗?”
“是的,”拉莫茨维小姐说,“在男人们看来,有的女人年纪越大越美,我见过这种事儿。那些选美皇后如同昙花一现,她们风光一时,而时光却无情地吞噬了她们的美貌;但有的女人,时光赐予她们成熟、沧桑的美。这很有意思。”
玛库兹品味着这些话,她用手扶了扶眼镜。拉莫茨维小姐注意到,玛库兹悄悄地从窗格玻璃中端详着自己。玛库兹不敢肯定拉莫茨维小姐说的是真话,但即使并非肺腑之言,这句话里蕴含的信赖也让她欣喜万分。毕竟,被两个年轻的学徒喜欢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玛库兹还要和他们天天打交道呢。
之后,拉莫茨维小姐开车离开了办公室。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刻,路上大概要花十分钟,她还可以不慌不忙地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去拜访一下年轻太太的父亲——科斯·斯伯莱利先生。如果她的直觉是对的,那么这个小职员很可能就是“下毒案”的幕后黑手。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在天主教堂附近停下车。日间的城市车来车往,十分繁忙,很难找到地方停车,这里是离目的地最近的停车地点了。她得步行一段路,不过她倒不是很在意,她的时间很充裕,没准儿能在路上遇见熟人,聊上两句。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的愿望没有落空,她刚刚转过街角,就遇见了切姆芭·邦拜蒂的母亲。切姆芭是她在莫丘迪读书时的同学,嫁给了皮洛特·马坦亚尼先生;他刚刚被任命为塞利比·皮克维的一所学校的校长。切姆芭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前不久获得了博茨瓦纳十五岁以下短跑冠军。
“您那个跑得很快的孙子怎么样?”拉莫茨维小姐问。
老太太露出愉快的微笑。拉莫茨维小姐注意到,她没剩几颗牙齿了,真不如索性把剩下的几颗牙齿都拔掉,镶上满口假牙。老太太说:“噢,就是那个跑得快的孩子。他可淘气了,为了逃避责罚,他从小就学会了快速逃跑,这就是他跑得快的原因。”
“这下好了,坏事变好事。没准儿哪天他还能代表博茨瓦纳参加奥运会呢。让全世界人民看看,不只是肯尼亚出跑步好手。”拉莫茨维小姐说。
事实上,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纯粹是恭维。非洲的跑步好手的确全部出自肯尼亚,他们身高腿长,天生的跑步身材。博茨瓦纳人身材不高,他们又矮又壮,是天生的放牧能手,与田径没什么缘分。确切地说,南部非洲国家的人都不擅长跑步,不过祖鲁人和斯威士人倒是出过几个跑步能手,比方说理查德·马普索。
当然,荷裔南非人(波尔人)在体育方面相当出色。他们身高腿长,脖子粗短,就像婆罗门牛。虽然这个民族不是很聪明,但他们橄榄球打得很棒。拉莫茨维小姐最欣赏的是博茨瓦纳男人,他们长得不如波尔人高大强壮,也不如肯尼亚人灵活,但至少他们值得信赖、精明能干。
想着想着,拉莫茨维小姐不由自主地问老太太:“您不这样认为吗?”
“我不认为什么?”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反问。
“噢,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我正在想我们国家的男人。”拉莫茨维小姐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把老太太也囊括到她的遐想之中,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老太太扬了扬眉毛,说道:“哦,是吗?说句实在话,我也时不时想到我们国家的男人,不是经常,但有时候会想想。你是知道的,就那么想想。”
告别了老太太,拉莫茨维小姐继续朝目的地走去。就在一家眼镜店外面,她看见了莫塞蒂·皮拉伊先生,他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仰望天空。
“您好,先生。您最近身体好吗?”她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皮拉伊先生闻声看过来,见到是拉莫茨维小姐,他高兴地说:“是你啊,让我看看你。我刚配了一副新眼镜,几年来,我从未像今天看得这么清楚过。噢!真是太棒了!我都忘了什么叫做‘看得清楚’了。站在那边,让我好好瞧瞧。你看起来又漂亮,又丰满。”
“多谢夸奖。”拉莫茨维小姐说。
皮拉伊先生把眼镜推到鼻子下面,说道:“我太太总劝我配一副新眼镜,可我怕来眼镜店,特别不喜欢那种发出强光照眼睛的机器,还有那种往眼球里喷气的机器,所以总是推了又推。瞧,我多傻啊!”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办事拖拖拉拉可不是好事。”拉莫茨维小姐说。可是她自己呢?不是也把政府要员的案子推迟了好久吗?
“我明白,”皮拉伊先生说,“可问题是,即使你知道某件事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经常也不会去做。”
“的确是难以理解,”拉莫茨维小姐说,“但事实如此。就好像你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说:‘做这个。’另一个说:‘做那个。’就好像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你的身体里说话。”
皮拉伊先生带着惊异的表情看着拉莫茨维小姐,他岔开话题,说道:“今天真热。”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各干各的了。拉莫茨维小姐没有心思再停下来聊天了,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她想从从容容地找到斯伯莱利先生,与他充分交谈。
政府要员描述的那棵大树很好找,就在离办公楼不远的地方。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洋槐树,巨大的树冠为人们提供了一大片阴凉地带。紧挨着树干有几块大石头,要是谁想在树下乘凉,它们倒是很舒服的座位。现在是差五分一点,树下一个人也没有。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选了最大的一块石头坐下。她带了一大壶茶,两个铝杯,四块用厚面包片做的牛肉三明治。她拿出一个杯子,斟满浓茶,然后斜倚在洋槐树干上,等候“主人公”的到来。坐在阴凉处品茶,看着来往的车流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没有人注意这个坐在树下品茶的女人,似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
刚过一点十分,拉莫茨维小姐喝完了茶,正想在这个舒服的地方美美地打个盹,办公楼门前出现了一个身影,朝洋槐树走来。那个人越走越近,拉莫茨维小姐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可是有目的的,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与斯伯莱利先生谈谈,这个走近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这个男人穿着一条笔挺的蓝色裤子,短袖白色衬衫,系着深褐色领带。这是典型的下级公务员的装束,衬衣口袋里别着的一排钢笔更确认了这一点。很明显,这是下级公务员的制服,穿着它的人是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一个没什么升职机会的小职员。
这个男人慢慢走近洋槐树,看到拉莫茨维小姐,他有些诧异,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先生。今天可真热,是吗?我坐在树下乘乘凉,这地方真不错。”
男人点点头,说:“是够热的,我经常在这里坐坐。”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觉察出他的诧异,说道:“哦,希望我没有占用您的座位,我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男人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说道:“我的座位?也可以这么说吧。您坐的的确是我经常坐的地方。不过没关系,这是公共地点,谁都可以坐。”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站起身来,说道:“真对不起,您坐,我坐那边吧。”
“哦,不不,没关系,”男人赶紧说,“我不想打扰您,我坐那边就可以了。”
“还是请您坐在这儿吧,这是您的座位;我可不想占用别人的座位。”拉莫茨维小姐走到另一块石头前,接着说:“我坐在这块石头上,也很不错的。您就坐在那边吧。”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您还是回去,就坐在那块石头上,以后我还有的是机会坐呢。”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推辞不过,只好回到原位坐下,斯伯莱利先生也坐了下来。
“我正在喝茶,还有不少呢,”拉莫茨维小姐说,“既然我占用了您的座位,就请您喝杯茶吧?”
斯伯莱利露出和善的微笑,说:“您太善良了!我非常喜欢喝茶,常在办公室里喝,我是个公务员。”
“哦!”拉莫茨维小姐说,“这工作不错,您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吧?”
斯伯莱利先生笑了笑说:“不,我一点都不重要,是个下级公务员。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和我一起工作的有好多是正规的大学毕业生呢;不过我也有剑桥证书。我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地工作了。”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一边倒茶,一边听斯伯莱利先生说话。斯伯莱利先生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拉莫茨维小姐原本以为,斯伯莱利先生会是一个大吹大擂、竭力攀高枝的下级小职员;可是恰恰相反,他似乎对目前的状况相当满足。
“您没有升职的机会吗?难道就不可能得到更好的职位吗?”拉莫茨维小姐问。
斯伯莱利先生思索片刻,然后答道:“倒是有可能。问题是,我得花很多时间奉承那些大官,说些他们爱听的话,检举自己的同事,我可不愿意那样做。我没什么野心,现在这份工作很不错,我也干得很愉快,真的。”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递茶的手微微颤抖着。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她的意料。突然,她想起克洛维斯·安德森说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提早对人或事做出判断,这会使你误入歧途。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决定请他吃三明治,她拿出塑料袋。斯伯莱利先生很高兴,但只挑选了最小的一块。这不禁让拉莫茨维小姐再次否定了她先前的判断,这是一个非常谦逊平和的人;而她想像当中的斯伯莱利先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挑选最大的一块。
“您的家人也在本市吗?”拉莫茨维小姐明知故问。
斯伯莱利先生咽下嘴里的牛肉三明治,答道:“我有三个女儿,其中两个是护士,一个在马丽娜公主医院,另一个在莫莱波罗莱的一家医院。大女儿是全家的骄傲,她学习很好,考上了大学。”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又递给斯伯莱利先生一块三明治,接着问道:“她住在本市吗?”
斯伯莱利先生答道:“不,她住在别处。她嫁给了一个上学时认识的年轻人,住在别的地方。”
“那您的女婿呢?您了解他吗?他对您的女儿好吗?”拉莫茨维小姐问。
“是的,”斯伯莱利答道,“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希望他们生很多孩子,想想看,我就要当外祖父了!”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沉思片刻,然后说:“看着自己的子女结婚,最大的欣慰莫过于想到当自己年纪大了,有人照顾吧?”
斯伯莱利先生笑了,他说:“也许是这样吧,不过我和太太不是这样想。我们打算回马哈拉佩养老,我有几头牛,虽然不多;还有几亩地。我们会在那里安度晚年的,那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顿时无话可说了。显然,眼前这位善良、朴实的小职员说的都是心里话。这样一位老实人怎么可能阴谋策划谋杀案呢?这种想法简直太荒谬了!拉莫茨维小姐为自己的武断而深感羞愧。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又递给斯伯莱利先生一杯茶。两个人又聊了十五分钟,拉莫茨维小姐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向斯伯莱利先生表示感谢。拉莫茨维小姐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至少对这位小职员已经相当了解。不过,这样善良的父亲会生出一个恶毒的“下毒者”吗?拉莫茨维小姐不禁有些怀疑原先那些先入为主的判断。如果女儿像父亲,那她就绝不会是下毒者;好父亲不太可能养出个坏女儿的。会吗?不过,好父母养出坏子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此,接下来的调查需要保持更清醒的头脑。
回到白色小货车的路上,拉莫茨维小姐对自己说:我应该接受教训。她边走边凝思着,几乎没有注意到,皮拉伊先生依然站在眼镜店的门口,凝视着头上的树枝。看见拉莫茨维小姐,皮拉伊先生冷不丁地说:“我刚才一直在回想您说的话,真是意味深长。”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吓了一跳,答道:“是啊,恐怕我自己都说不清其中的含义。”
皮拉伊先生摇了摇头,说道:“那我们再好好体味一下吧。”
普雷西萨·拉莫茨维小姐说:“是的,我们是该好好想想。”